[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6903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8 14:55
第1142章想當上將的狗牙兒

    肅貪、整軍、金融,改革議政會議,落實立憲、君臣分權……這幾項改革,單獨做一樣,就要紛紛擾擾,幾樣一起幹,沒有大魄力,大手段,是斷然做不成的。

    王寧安靠著深厚的威望,嫻熟的手腕,把一切都擺平了,至少看起來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他也付出了代價,就拿今年的戶部歲入來說,第一次出現了下降,同時開支猛增一大截。

    眼看到了年底兒,管著錢袋子的曾布不得不來找老師哭窮。

    「師父,目前增加的幾塊開支,第一是老邁致仕官吏的安置,這筆錢無論如何也少不了,弟子已經授意下面,按照在職俸祿的八成發放,全部算下來,一年增加了3000萬的開支;再有就是整軍,淘汰老弱,更換新的軍官,採取軍銜制,安頓退役老兵,這個花銷是5600萬,還有議政會議改革,也有800萬,再有陛下和政事堂明定權責之後,宮裡的宦官,還有皇城司和殿前司,這些衙門都要調整,又是一筆不小開支……」

    曾布一樣一樣算著,全部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一個億。

    年初做預算的時候,是按照稅收增加百分之8做的,可問題是如此折騰,加上金融動盪,很多投資項目沒法落實,銀行借貸停止,朝廷投資下不去,民間更不敢大興土木……結果就是經濟僅僅維持了百分之2的增長,稅收的增加更是可憐……所以計算下來,整個的虧空超過了2億。

    「師父,目前一些新技術,新產業的扶持資金下去了,只是要想看到成果,至少要兩年以上,預估明年的虧空還會加大……弟子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得不向師父求助。」

    王寧安微微點頭,「現在是攻堅克難的時候,你們肩上壓力大,我也清楚,但訴苦沒用,你們要拿出辦法才行。」

    老師語氣帶著一絲憤怒,曾布不敢賣關子了。

    「辦法當然有,虧空這麼大,靠著尋常手段,已經沒法解決,必須把虧空轉嫁出去……只是眼下海外抵制的風浪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烈,弟子不敢輕易下決斷,還請老師裁決。」

    前面就提到過,金融改革,收回銀行,發行信用貨幣……當時除了大宋本土擠兌之外,其餘的海外屬地,都出現了抵制新幣的情況。

    王寧安雖然下令解決,但是他的精力都放在了內部,無暇顧及外面,所以抵制一直存在,而且在天竺出現叛亂之後,各地的叛亂就風起雲湧,規模越來越大。

    遼東的生女真,高麗的僕從軍,倭國的諸侯,南洋的土著,包括交趾,大理,佔婆等地的王公,還有西域的遊牧部落……幾乎是一片烽火,愈演愈烈。

    大宋擴張太快,幾乎在十年的時間,完成了幾百年也完成不了的壯舉,哪怕有了蒸汽機,有了鐵路,生產效率萬倍提升,也會不可避免出現後遺症。

    本來按部就班,一樣一樣解決,只要假以時日,就能完全擺平,可現在的情況變了,這些叛亂的傢伙跟開了掛似的。

    只有幾百人的烏合之眾,怎麼也抓不到,今天還用大刀片,明天就用上了火繩槍,後天就有了火砲。

    裝備更新不說,消息也靈通了,各地駐軍想要進剿,往往都會撲空,根本抓不到亂軍的影兒。

    這還不算,在各條航路上面,甚至出現了許許多多海盜,沿海許多州縣都遭到了海盜的襲擾。

    整個海外貿易受到影響,貨物出不去,貨幣遭到抵制,巨大的財政赤字無從解決。

    ……

    每一樣事情都讓人頭大,現在卻是一起撲來,威力更加駭人!

    「師父,眼下的情形,絕對是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沒有人幫忙,那些亂賊哪來的本事造反?」曾佈道:「師父,弟子以為當採取鐵腕,絕不留情!」

    王寧安頷首,表示知道了。

    他沒有立刻說什麼,眼前的局面看似紛亂,各種挑戰一起上來了,但是也分主次,其實真正的核心還在天竺!

    遼東,西域,塞爾柱故地,這些地方部族的叛亂,其實無足輕重,遊牧部落就沒有一天不打仗的,自從大宋進入火器時代,騎兵就沒有什麼威脅了。

    水泥碉堡,火銃火砲,再多的騎兵,都別想禍害大宋的腹心之地,只是添點堵兒。至於高麗,倭國,交趾,大理……這些地方原本都有王室諸侯存在,被大宋掌控之後,這幫人心有不甘,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大宋通過不斷移民,已經改變了人口比例,他們掀不起風浪。

    「這幾處是理學經營最深的地方,當年遷居海外的世家大族也心有不甘,叛賊能耳聰目明,用兵如神,全靠著他們在背後指點。這幫吃裡扒外的東西,實在是可惡!」

    王寧安狠狠一鎚桌子,又輕蔑道:「他們雖然可惡,但也只能玩點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敢直接跳出來。他們就像是孤魂野鬼,必須附體傀儡,才能傷人。王雱算是他們的傀儡,各國的殘餘勢力,也是傀儡,連決死一戰的勇氣都沒有,豈能獲勝?」

    王寧安幾句話,堪稱鞭辟入裡,把理學,世家,金融集團的面目全都給撕開,看起來他們很厲害,陰謀算計,巧妙無雙,時機把握,天下少有……但說到底,也是一群見不得人的小鬼,不值一提!

    當然了,也只有到了王寧安的地位,才敢小覷這幫人。

    信不信,換了別人,天下這麼亂,早就被逼著罷相了,哪裡還能穩如泰山?

    算了一圈下來,最有威脅的就是天竺。

    天竺地盤大,人口多,物產豐富,市場遼闊,是大宋所有殖民地當中,價值最大的一個,偏偏又是經營時間最短,根基最薄弱的。

    獅子會挑選最弱的獵物下手,天竺就是所有環節中最薄弱的一環,想不從這裡下手都難。

    所有的事情都匯聚到了一起……「看起來必須在天竺掀起一場大戰了!」

    王寧安突然很想笑,如果不是後世的經驗,他也會和其他人一樣,高看三哥一眼,奈何一個靠自殘,靠下跪求尊嚴的地方,怎麼也讓人提不起興趣。

    懶散馬虎的阿三根本不是對手,或許最大的敵人就是瘟疫和瘧疾吧!

    不過自從趙曙感染瘧疾之後,大宋的醫生已經把攻克瘧疾當成了最重要的任務,目前已經取得了相當成績。

    金雞納霜成了軍中的標配,準備充足。

    「給柳羽和王宗翰下令,3個月之內,把叛軍的頭目米依滅了,殺不了這個女匪,就要他們的腦袋!」

    嚯!

    好嚴厲的軍令,那可是你的兒子,就不怕萬一失誤,到時候不好下台嗎?

    從大宋到天竺,坐火車,乘輪船,按照最快的速度,也要一個月,一來一回,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能對付幾十萬的叛軍嗎?更別說把女匪的腦袋送來了。

    王韶都猶豫了,「王爺,兵部的意思是寬限三個月,調動一萬精銳過去,把握更大一些……」

    一項虛心聽從意見的王寧安,此刻卻無比固執。

    「天竺有一萬多駐軍,還有那麼多水師,我已經給了他們這麼長時間,如果不能立刻平賊,我就要追究之前貽誤軍機,踟躕誤國之罪!不要再廢話了,就按照我的意思去傳令。」

    王韶無可奈何,師弟啊,不是你老哥不照顧你,是你爹太倔了!

    就這樣,一份軍令,只用了27天,就送到了天竺,放在了狗牙兒的面前。

    提前一天,就多出一天備戰的時間,王韶真夠意思!

    倒是狗牙兒,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對人家的好意沒有太多的感激,反而不停盯著柳羽的肩頭,上面有兩顆閃閃的金星,相比之下,自己肩頭只有一顆,實在是太寒磣了。

    柳羽氣哼哼的,「看什麼,還不是你爹不讓出兵,結果兵部追究下來,把我的三顆星變成兩顆星,這事怪你爹!」

    柳羽身為駐天竺總督,原則上是上將,但是因為天竺叛亂,他處置不力,被降了一級,肚子裡都是怨氣。

    狗牙兒突然笑了,他拍了拍柳羽,得意道:「別埋怨了,這回保證讓你官復原職,沒準我也能混個上將噹噹!」

    「你?」

    柳羽撇著嘴道:「我說大侄子,你才30出頭啊,就想當上將?我們活不活了?」

    「那有什麼?」狗牙兒不服氣道:「我爹這個年紀,早就是西涼王了,和他比起來,我還差好遠呢!」

    柳羽翻了翻白眼,也就是你小子,動不動就拿你爹說事……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把你爹當成了神仙,別說較勁兒了,連比較的心思都沒有。

    「你還真是有志氣!只是光有志氣沒用,好些日子了,你一不練兵,二不備戰,下面文恬武嬉,拿什麼去平叛?我怕這一世英名,都要陪著你打水漂了!」

    狗牙兒呵呵一笑,「你那麼推崇我爹,殊不知我爹打仗的本事簡直慘不忍睹,他只是善於在暗中用功夫而已……不巧,他的絕招我早就學會了,你瞧著吧,十天之內,米依的腦袋就會被砍下來!哈哈哈……」狗牙兒得意地狂笑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9 14:27
第1143章 料事如神的張方平

    治平13年,入夏以來,各地的糧價均出現了飆漲,戶部和各省先後投放了庫存糧食,平抑物價,但是依舊沒有遏制住上漲的勢頭。

    其中兩京,幽州,杭州,應天等地,至少上漲了兩成,民間怨氣很大,朝廷承受的壓力也不小。

    衣食住行,民生所繫,誰也馬虎不得。

    戶部蒐集了各方情況,做了詳細分析,目前糧價上漲,是非常多的因素雜糅在一起的結果。

    首當其衝的就是天災!

    大約從15年前,六藝學堂,皇家書院就專門建立起氣候觀測研究的小組,累積十幾年的數據,情況很清楚了。

    溫度普遍降低,尤其是北方,寒冷,缺少降水,糧食減產明顯,就算是江南,蘇杭一代,也出現了大範圍降雪降溫,積雪持續十幾天,壓壞凍死的樹木不計其數,更是歷年少見。

    毫無疑問,氣候進入了小冰河期,幸好大宋連年投入,整修水利工程,挖渠引水,修築道理,推廣肥田粉,才能勉強保住北方的糧食產量,不至於出現大面積饑荒。

    只是相比天災,另一個問題卻更加嚴重,那就是工業發展。

    各地投資增加,建工廠,挖礦山,修鐵路,全都要佔用土地,而且還是最好的土地,前面提到過,因為開礦,甚至造成整個村子被泥石流吞沒的慘況。

    耕地流失,用水被工業擠佔,經濟作物取代糧食作物,從北到南,風潮不可抑制,大宋的糧食缺口已經達到了百分之20左右。

    今年更是會達到破天荒的百分之25,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海外普遍抵制大宋的新幣,加上叛亂層出不窮,商業貿易停止,外來的糧食運不進來,本土又生產不足,累積起來,糧價只漲兩成,已經算是控制得力了。

    「目前戶部,還有各省的倉庫,經過盤點,存糧足夠所有百姓半年之用。即便沒有外來糧食,靠著本土生產和存糧,我們也能維持兩年以上,只要在這段時間內,掃平叛亂,重新恢復商業貿易,就能高枕無憂!」

    曾布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兵部這邊信心十足,兩年平叛,時間不算短,整軍,推行軍銜制,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年內就能全部結束。

    最遲明年,幾十萬大軍就能開出去。

    有兵有將,還能挨餓?

    敢不接受新幣,敢不賣糧食?

    信不信,直接滅了!

    王韶殺氣騰騰,「那些蠻夷就是皮子緊兒,欠收拾,殺幾隻肥雞,猴子們就不敢鬧騰了!」

    他說得有趣,惹來一陣笑聲,章惇開口道:「的確,以當下的國勢,我們不用擔心外人,真正要擔心的是自己人!那些混賬玩意,唯恐天下不亂,全都該殺!」

    章惇如此生氣,其餘眾人也是心有慼慼。

    就在一個多月之前,有幾份報紙先後披露了張方平的一份密奏。

    其中提到張相公早就預見了海外的叛亂,並且上書提醒陛下,加以防範,只是因為某些人的阻撓和忽視,這份極富先見之明的奏疏,沒有得到重視,結果等到發現問題之時,海外大亂,光是天竺,就有百萬造反亂賊,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按理說密奏除了政事堂和六部重臣之外,連普通的官員也不能看到,真不知道這些報紙是怎麼拿到的,堪稱神通廣大。

    更令人訝異的是越來越多的報紙跟進,最初只是披露幾個段落,後來則是長篇累牘,引用張方平的觀點,還有許多學者文人,報紙主筆,跟進報導,撰寫社評。

    矛頭所指,越來越清晰,那就是王寧安,還有政事堂!

    而且這一輪的操作有著明確的步驟,非常巧妙,層層遞進……比如張方平批評對海外過於嚴厲,搜刮過度,激起民變。

    當天竺等地叛亂擴大的時候,報紙就一致稱讚張方平有先見之明,是真知灼見,高屋建瓴。

    隨著叛亂加深,貿易受到影響,累及民生,他們又跟進報導,拿出張方平的某些觀點,說政事堂盤剝無度,以霸道和權術駕馭藩國,不行仁政,害人害己,生民無辜,宰執誤國。

    總而言之,在這些人的盛讚之下,張方平成了料事如神的諸葛亮。

    而站在張相公對面的政事堂,就成了蠻橫無能之輩。

    自然而然,就有一股強烈的呼聲,認為張相公老誠謀國,應當重歸政事堂,只有張相公才能拯救危局。

    恰巧,這段時間,張方平也到了開封,幾個書院請他過去講學,開封的士紳,致仕的官員,還有許許多多人,全都去拜會張方平,老相公有什麼意見,立刻就會見諸報端,變成抨擊政事堂的工具。

    在眾人的簇擁和報紙盛讚之下,一生謹慎的張相公也變得飄飄然了,他對朝局提出的批評越來越尖銳。

    其中他咒罵最多的就是信用幣制,他認為朝廷上下,不無小人和居心叵測之徒,沒有了金銀約束,肆無忌憚,發行新鈔,只會釀成巨患,如今糧價暴漲,物價奇高,老百姓怨聲載道,都跟新鈔發行有關。

    唯有廢除新鈔,重回金銀本位,物價必然下降,和海外的貿易也會正常起來,大宋的困局才能迎刃而解。

    張方平的意見,被許多人當成了金科玉律,到處傳揚,許多學堂書院,各地的年輕人,都奉為圭臬,動不動就能聽到張相公如何如何看,朝廷的作法大錯特錯……章惇是憂心忡忡,「師父,張方平的這套說辭,根本是顛倒黑白,胡說八道,遺禍無窮,弟子以為,應當立刻把老東西抓起來,把他身邊的人的,包括那些替他搖旗吶喊的,都給抓起來,不殺幾個,就封不住他們的嘴!」

    呂惠卿也道:「雖然他們說兩句,不會怎麼樣,但是民心浮動,老百姓不信任朝廷,我們頒布什麼政令,都會受到質疑,難以落實,的確是大問題,師父,我看政事堂要有態度!」

    「什麼態度?吉甫兄,你就是太手軟了,應該殺,他們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砍下幾顆腦袋,天下就安定不了!」章惇是極力主張動手。

    王寧安默默算了算時間,他給天竺方面三個月,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稍微等一等,張方平沒那麼大本事,也沒有那麼多擁躉,他現在就是膨脹起來的河豚,關鍵是他背後的那夥人……這一次我們要徹底算賬了,一定給我摸清楚,然後一窩端了!」

    「弟子遵命!」

    章惇興奮道,他已經準備許久了,就等著大開殺戒呢!

    ……

    這邊網已經撒下去了,可張方平那邊,還沒有察覺,老頭子還處在非常興奮地狀態,簡直有點枯木逢春的架勢。

    致仕之後,那一段的寂寞能讓人發瘋,如今又有人圍在身邊,又有人頂禮膜拜,到處都是前呼後擁,到處都是崇拜的目光,哪怕幾十年的宦海歷練,他也把持不住。

    朝廷的確錯了,老夫身為重臣,理當匡扶社稷,剷除奸佞,哪怕會因此得罪人,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張方平不斷講學,寫文章,發表意見,比在朝堂的時候還要繁忙。他覺得光是自己一個人還不成,應該拉攏更多的人,才能扭轉乾坤。

    雖然很不欣賞文彥博,但是不得不說,文相公是唯一還夠份量的人選。張方平抽出了半天功夫,前來拜會老文。

    畢竟是平輩的大佬,老文不好拒之門外,見面後張方平就說道:「小弟人微言輕,見識淺薄,遠不及寬夫兄睿智深遠,德隆望尊……寬夫兄若是能挺身而出,為蒼生直言,小弟願意追隨寬夫兄左右,給你當馬前卒!」

    文彥博看了看臉色紅潤,聲音高亢的張方平,突然搖了搖頭……真像啊,真像自己啊!

    那些年老文也是起起落落,剛開始坐冷板凳的時候,文彥博比張方平還要熱切,一心盼著重新爬起來,再度執掌大權,張方平的狂熱和當年的他,一般不二。

    此刻的文彥博,依舊追逐權勢,想著東山再起,但是經歷次數多了,他反而冷靜了,至少不會像張方平這麼迷糊!

    「安道兄,你的主張當中,最主要的是恢復金本位,我說的沒錯吧?」

    「嗯,的確如此,寬夫兄,有問題嗎?」

    文彥博淡淡一笑,「不敢,只是老夫覺得,假如恢復金本位,物價必然回落,影響或許更大!」

    「怎麼會!」

    張方平用力搖頭,「寬夫兄,民生艱難,物價降下來,老百姓得到更多實惠,怎麼能說不好?」

    「哈哈哈!」

    文彥博翻身的大笑,「安道兄,老夫不想評論是非,只是單純以經濟運行來看,物價下降,貌似更加可怕!」

    張方平強忍著怒火,「願聞高論。」

    「很簡單,老百姓常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在危難的時候,拉別人一把,能得到成倍的回報,扶危濟弱才會被人人推崇……你想過沒有,假如在物價下降的條件下,會出現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

    「你今天幫了別人,以後拿到的回報就會打折……說的更直白點,這個月勞動值10元,下個月勞動就值8元。人往高處走,誰都盼著一代更比一代強,假如物價下來,收入也會跟著越來越降低,大多數人沒有了盼頭,不敢花錢,整個國家都會死氣沉沉,無可救藥。」

    文彥博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張方平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他實在是弄不懂,物價和行善有什麼關係,也想不通,為什麼物價下降,老百姓就沒了盼頭,風馬牛不相及,莫名其妙啊!

    「寬夫兄,恕小弟愚魯,實在是不明白你的高論……小弟斗膽說一句,寬夫兄是不準備伸出援手了?」

    文彥博兩手一攤,「安道兄,非是老夫不願意幫忙,而是不能幫忙!」

    「唉!寬夫兄,那小弟只能告辭了!」

    張方平氣昂昂,離了草堂……文彥博看著他的背影,不停搖頭,有些人就是學藝不精,腦袋不清……你們要是這麼下去,沒準真讓王寧安贏了。文彥博沒心思去勸說張方平什麼,你願意被人捧著,被人尊著,那是自己選的……只是你真當自己料事如神,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那就太可笑了!

    顯然,張方平沒有老文的見識和格局,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繼續奔波,登壇講學,原來蟄伏在開封的致仕官員,理學門人,還有更多湊熱鬧的落魄文人,全都集中在一起了。

    每當傳來什麼不好的消息,他們都跟過年似的。

    瞧瞧,這就是不聽我們的下場!

    倒要看看,政事堂能有什麼本事?

    一轉眼,三個月之期還差了十天,一份從天竺送來的戰報,擺在了首相的案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9 23:38
第1144章晚節不保

    「朝廷在天竺的策略,存在嚴重弊端,南轅北轍!最初快速席捲天竺,看起來是征服了龐大的土地,開疆拓土,實則卻是自欺欺人,天竺的土地,七成以上,還都在土邦王公手裡,他們在治下獨斷專行,為所欲為,朝廷根本沒法干涉,形同化外之地……」

    張方平滔滔不斷,在他的面前,有幾十名報社主筆,忍著聽著張相公的高論,時而思索,時而奮筆疾書,沙沙作響。

    張方平講了很多,從天竺的情況,分析到了朝廷的策略。

    隨著拿下天竺之後,中原王朝歷來信奉大一統,針對遍地的土邦王公,總督柳羽執行了有效的削藩行動。

    而矛盾也就此產生,天竺的王公可以接受一個個外來的征服者,但是卻沒法忍受干涉他們內部的事務,哪怕是一些積極的改變。

    比如總督要求廢除殉葬,廢除殺嬰,逐步廢奴,消除等級差別,推行新式教育……這些都是徹頭徹尾的德政,可是在天竺人看來,這是要摧毀他們的傳統,最終的目的是抹平天竺的一切力量,使他們變得和大宋一模一樣。

    「雖然千百年來,天竺一直四分五裂。但是他們骨子裡還是很驕傲的,不甘心屈居人下。所以,叛變是必然發生的,乾柴烈火,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火星而已。很不幸,朝廷推行新幣,壓榨殖民地,又廢除一些王公的地位,強力削藩……所謂欲速則不達,朝廷的手段太粗糙,太拙劣,釀成今日之禍,實在是不出老夫的預料。」

    張方平大談特談,引得下面人頻頻點頭。

    「老相公鞭辟入裡,見識過人。」

    「沒錯,老相公以為該如何做,才能解決天竺的叛亂?」

    ……

    有人讚賞,有人發問,張方平抓著鬍鬚,很是受用,「歷代以王道仁政治國,對待蠻夷更應該懷柔。天竺的烽火燃起,距離大宋萬里之遙,數百萬人叛亂,想要平定,談何容易?老夫估算,沒有十年八年,根本不成。」

    「啊?這麼嚴重?」

    有人驚呼,張方平自信十足點頭,「沒錯,或許要更長的時間,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朝廷應該改弦更張,以收拾人心為主,好生安撫土邦王公,只有如此,才能平息叛亂,恢復安寧。」

    大家又是一陣交口稱讚。

    整個談話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主筆們紛紛回去,把記下來的東西形成文字,潤色之後,立刻交給其他人刊印,明天早報,就是張相公的預判!

    好些日子了,張方平是言必中,話必靈……人心惶惶之時,有人解惑,老百姓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每次張方平出來說話,報紙的銷量都會瘋狂增加,比起平時要多兩三成。

    而每當看過報紙之後,大傢伙都會生出感慨,張相公真是大才,老誠謀國,要是按照張相公的法子,沒準物價早就下來了,叛亂也沒了,大家都過上了安穩日子。

    只是可惜啊,秦王居然以年齡為由,逼著老相公致仕,豈有此理?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朝廷要是多幾個張方平一般的老臣掌舵,還會亂成這個鬼樣子嗎?

    看起來啊,秦王的本事也是一般。

    出將入相多年,也變得小肚雞腸,嫉賢妒能了,真是苦了我們小老百姓,也不知道糧價什麼時候能降下來,要怎麼活啊?

    如果溫度計能測民怨,此刻的民怨絕對是離著沸騰不遠了。

    「我說子瞻兄,王爺到底是打得什麼算盤?就任由張方平這麼折騰?」慕容表示不理解。

    蘇軾盯著面前的報紙,苦大仇深,擰眉瞪眼,「我要是知道姐夫想什麼,也不用這麼發愁了,不過我直覺,姐夫應該要出手了,而且這次出手絕對不一般!」

    「當真?」慕容不太相信。

    「你瞧好吧,跟這幫傢伙鬥,我姐夫幾時輸過,你有點信心好不?」

    慕容無語了,你都跟吃了苦瓜似的,還讓我有信心,信誰啊?

    這倆貨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想說話了。

    突然,外面一陣吵嚷,小報童揮舞著報紙大聲喊道:「號外,號外!張相公談天竺戰事啊!」

    「快來看啊,張相公預言,叛亂或將持續數年!」

    「天竺叛亂,一切不出張相公預料,何以賢才不用?是朝廷昏庸?還是另有隱情?」

    ……

    各種各樣的標題,無不聳動驚人。

    茶樓的客人紛紛站起來,有人掏錢購買,有人湊過來蹭報紙。

    越看越覺得有理。

    「唉,張相公說得多好!要用仁政,不能靠著搶奪!人家天竺那麼多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可不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別說天竺了,就連咱們都要餓肚子了!真是不知道朝廷想什麼?」

    有人發牢騷,旁邊的人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別胡說了,小心把你抓起來!」

    「抓就抓,到了大牢裡還能有口飯吃,總好過餓死!」

    客人議論紛紛,越來越過分,有人就說,應該讓老相公重回政事堂,老馬識途,這種時候,就需要老人的智慧。

    還有人說,弄了這麼多年變法,結果越變法,亂子越多,還不如以前好呢!

    乾脆啊,就把變法給推翻算了!

    這樣的提議居然也有人讚同,不得不說,老百姓有時候真夠盲目的。也有人提出當道諸公,全都是秦王門生,怎麼會容忍張相公?

    又有一個年輕書生站起,他憤然疾呼,沒法讓張方平入政事堂,讓老相公去議政會議總行吧!

    下一回推薦議政卿的時候,一定要讓老相公參與,反正議政卿沒有年齡限制,有老相公在議政會議,百姓的日子也會好很多。

    各種觀點不斷提出,可就是沒有替王寧安說話的,對政事堂諸公,也沒有一句好評價。

    慕容老臉都黑了。

    「這幫人還有沒有良心?怎麼就是一堆牆頭草,可惡,實屬可惡!」

    蘇軾倒是不以為意,「民意如流水,天天都在變化,昨天稱讚,今天就可能痛罵。所以執政不能依據民意。」

    「那要依據什麼?」

    「民心!」蘇軾嚴肅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老祖宗還是深思熟慮,一針見血的……總結起來,老百姓真正的民心無非是想要過得好一點,輕鬆一點,其餘的都是表象,無非是幾句牢騷而已。」

    慕容點了點頭,「子瞻兄,你說的沒錯,可我擔心,如果拖延下去,沒準民心就變了!所以,我是真想去請令,我要出戰!就憑著天竺的那些烏合之眾,根本拿不上檯面。」

    慕容輕塵信心十足,正在說話之間,突然又有報童喘吁籲跑到了茶館的一樓。

    「好消息,好消息啊!」

    「什麼好消息?「散座的客人一起問道。

    「打贏了,打贏了啊!』

    「哪裡打贏了?快說啊!你想急死我們啊!」客人不停抱怨,小報童大口喘氣,說不出話,只能將手裡的報紙舉起,大家紛紛出錢,把報紙奪過來,迫不及待觀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大家都目瞪口呆,跟一屋子木雞似的,傻住了。

    不能不傻,這是兵部剛剛公佈的最新捷報……大約在40天之前,天竺總督柳羽,捧日軍都虞侯王宗翰,指揮大軍8000,冒雨襲擊叛賊盤踞的中心,一舉奪下德里。

    隨後驅兵追趕,追出30裡,女匪米依被天兵包圍,激戰一個時辰,米依及其手下全數被殲滅,米依身中兩彈,當場身亡,頭顱已經砍下來,封存運回。

    天竺的平叛之戰,迎來了第一個大勝!

    值得一提的是,有兩個土邦的王公已經決定,重新投靠大宋,親統20萬人馬,作為大宋的前鋒,徵討其餘叛賊……

    上一刻還危如累卵,下一刻就峰迴路轉,這變化也太快了,好多人都跟不上了,完全懵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該繼續罵朝廷無能,還是該讚美效率真高?

    老天爺啊,這也太打臉了!

    客人們都覺得火辣辣的,不過好在他們都是小人物,無關緊要,被打臉就打臉,一笑了之唄!

    不管怎麼說,能平定叛亂都是好事情,就盼著亂子沒了,糧價回來,不用天天糾結,再這麼下去,連喝茶的心都沒用了。

    「子瞻兄,真快啊!」

    慕容一下子心情好了起來,他翹著二郎腿,痞氣十足道:「我現在挺想看看張方平會做如何感想?要不要咱們去開封,看看熱鬧?」

    蘇軾倒是喜歡熱鬧,可他稍微一琢磨,就搖頭了。

    「這時候去,我估計看不到張相公了,這麼打臉,可是把臉都給打沒了!」

    兩個人腦補張方平的窘態,頓時開懷大笑,高興了,這麼多天的怨氣終於出來了,一個字,爽!

    他們大笑開心,消息用了半天不到,就送到了開封。

    聽到消息之後,張方平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捏著號外,指甲都刺入肉裡而不自知。老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紫,變得比川劇還快!

    沒臉活著了,虧自己一把年紀,居然大言不慚,跟小丑似的,這不是千古笑柄嗎!

    晚節不保啊!

    張方平不停念叨著,跟著了魔似的,突然,他抬頭看到了粗木房梁,一尺多的直徑,上好的硬木,足夠吊起一個大活人了。

    張方平搬起一把椅子,放在桌子上,又找來了一根繩子,乾脆上吊自殺,一了百了,實在是沒勇氣活下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17:25
第1145章秦王之上

    天竺的仗打得很快,很乾脆,完全超出了大宋上下的預料,那可是百萬大軍啊,就算是一百萬頭豬,挨個砍,也要時間,怎麼會這麼快?

    其實這麼想的人都沒弄明白,有時候人還真不如豬!至少豬能悍不畏死,能團結一心,勇往直前,人可比豬複雜多了,一萬個人,一萬零一個心眼,彼此勾心鬥角,矛盾重重,尤其是天竺,更是如此。

    狗牙兒也沒有用什麼神出鬼沒,天外飛仙的高明妙策,他只是肯撒錢……大把的金銀,各種絲綢瓷器,拚命塞給幾個土邦王公。

    這些王公彼此存在了幾百年,早就看對方不順眼,最初起義的時候,還能聯手,可是當大宋的兵馬退去,那麼多的土地,那麼多的人口。

    誰都想多吃一口,多佔一點,結果就是分贓不均,彼此劍拔弩張。

    狗牙兒趁機買通了一些軍官將領,製造衝突和矛盾,互相仇恨,不斷加深裂痕……等到命令下來,要攻擊德里的時候,土邦王公之間,已經發生了好幾次械鬥,其中規模最大的一次,幾個王公竟然死了3000多部下。

    到了這一步,天竺的叛軍內部四分五裂,就差臨門一腳、

    狗牙兒發動攻勢,女王米依英勇善戰,她率領著自己的數萬精銳,和大宋的兵馬死拼,鬥了許久,不分勝負。

    就在這時,一支天竺的騎兵趕來,米依大喜過望,有了這支人馬,她就能打贏大宋了,勝利就在眼前!

    歡欣鼓舞的女王親自率領人馬,向大宋衝來,迎著槍林彈雨,不斷向前。

    可是她錯了,錯得非常離譜兒。

    所謂援軍根本沒有去攻擊大宋,而是轉過頭,將長槍對準了米依的人馬……在戰場上就叛變了。

    還有比這更悲催的嗎?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說了,米依的幾萬大軍被沖得星落雲散,她自己也丟了腦袋。狗牙兒將得到的土地分給了兩個王公,還送給他們武器。

    這兩個王公立刻成了最忠心的走狗,主動替大宋掃清其餘的叛軍。

    天竺的亂子開始聲勢浩大,可結束得更快。

    幾乎一夜之間,瓦解冰消。

    根據柳羽的估算,最遲年內就能消滅所有大股的亂軍。

    為了能更好掌握天竺,柳羽提議要設立行省,派遣文官……畢竟武人的心眼還不如文官多,天竺情況複雜,彼此仇視,矛盾重重,其實不用派多少兵。

    光是拿著一本三十六計,分化製衡,就能把他們都給擺平了。

    不得不說,柳羽的判斷還是很有道理的。

    至少大英帝國就曾經做到過,只靠著9000名公務員,就把南亞次大陸納入掌中,成為女王王冠上最璀璨的寶石。

    大宋沒有理由做不到。

    正因為熟悉天竺人的德行,王寧安才老神在在,根本不擔心。

    他信心十足,可別人不行啊!

    許多人都覺得天竺人口眾多,叛亂排山倒海而來,勢不可擋,危險到了極點!也幸虧張方平等人的渲染,可結果一戰定江山,快速取勝。

    是誰的功勞?

    當然是王宗翰了!

    幾乎一夜之間,狗牙兒就成了大宋的戰神。

    用兵如神,勝過孫武,少有的名將,大宋的王玄策……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秦王英雄了得,兒子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真是了不起!

    各種盛讚,一起湧過來。

    還有人聽說,秦王世子喜好美女,身邊妻妾無數,大傢伙的心都活動了。

    以往狗牙兒沒成名,那麼多女人,成了紈褲子弟的代表,私下裡都說王寧安教子無方,弄得很沒臉。

    現在立刻換了說辭,好漢霸九妻!

    寧可給有本事的當妾,也不去給沒本事的當妻。

    更何況王府的門多高啊,要是世子用情專一,哪有咱們的份兒!

    正好人家廣開善門,還繃著什麼啊!

    乾脆想辦法吧,把女兒送進王府,這才是真的!

    狗牙兒一下子成了狗頭金,無數人眼中的唐僧肉。

    開玩笑,人家是秦王長子,天子的伴讀,又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可以想見,未來的幾十年,都會顯赫無比。

    為了能巴結上狗牙兒,有人走王寧安的門路,有人走蘇軾的門路,走楊家的門路,甚至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文及甫的頭上。

    他們還說呢,文家父子那麼聰明,怎麼就把女兒嫁給了老二王宗軒,要是嫁給老大,有這麼厲害的女婿,該多驕傲啊!

    文及甫聽到了這些議論,氣得鬍子都歪了。

    奶奶的,就衝著王家父子天性薄涼,老子的女兒,誰都不嫁最好!

    文及甫罵過之後,也一陣陣後怕。

    老爹真是太英明了。

    自己當初還想著摻和一腳,給王寧安添點麻煩。

    誰能想到,聲勢浩大的天竺叛亂如此輕鬆解決了,幸好沒有跳出來,不然這輩子就完蛋了,不但自己完蛋了,就連文家也跟著完蛋了。

    文及甫想到這裡,利用議政會議的休息期,趕快去開封,藉著給老爹祝壽的機會,好好討教,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

    回到了草堂,老爹這裡似乎多了許多人,他們不斷圍著草堂轉,卻不敢進去。

    「爹,那幫人都是乾什麼的?」

    文彥博哼了一聲,不屑道:「還能幹什麼?燒香沒找對廟門,這不是過來求保佑嗎!「

    文及甫眨了眨眼睛,伸出大拇指,「爹,您老可是真高,要不是您老穩得住,孩兒現在怕是也要和他們一樣,到處求人,想辦法保命了。」

    「你想得美!」文彥博不客氣道:「要是咱們家捲進去,姓王的還能這麼老實,他直接就能把我們砍了,根本不會給咱們求饒的機會。」

    文及甫連連點頭,「老爹說的是,說的是!」

    別看老文一副超然自在的模樣,其實心裡同樣後怕。如果再拖延一些日子,王寧安依舊解決不了困局,沒準他老人家就要下場了。

    好在逃過一劫啊!

    父子倆立刻擺上美酒,配著小菜,開開心心吃喝起來,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等喝得差不多了,文及甫才問道:「爹,你看下一步咱們要怎麼辦才好?」

    文彥博把酒杯放下,沉吟了許久。

    「唉,真是想不到啊,王寧安家的兩個崽子,竟然是如此了得!」

    「兩個?」

    「沒錯,這次負責收買土邦王公的,就是你的好女婿,世人糊塗,以為王宗翰用兵如神,頗似乃父!其實不然,王宗軒那小子陰沉毒辣,做事不留痕跡,才是真正的高手,已經有了他爹三四分的本事了。」

    聽到這話,文及甫終於不那麼鬱悶了!

    果然都是一幫蠢材,還以為我們選錯了,你們才是大錯特錯,把美玉當成了頑石,把石頭當成了寶貝。

    不分好壞,活該被坑死!

    好嗎,這位不知不覺間,竟然拋棄了成見,開始以女婿為榮了。所以說,只要足夠優秀,就不愁沒人欣賞!

    文彥博倒是沒有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是一聲長嘆。

    「唉,以往為父覺著王寧安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可這段時間,新政學會越來動作越多,各地的官員,那麼多的議政卿,都落到了新政學會手裡,王寧安的兩個兒子又十分厲害,後繼有人……以為父的估算,這場大戰沒準王寧安會贏啊!」

    老文就是這點好,能夠實事求是,不會因為一葉障目,錯估了情況。

    儘管之前他更傾向於金融集團會獲得最好勝利,但是隨著天竺的叛亂出現轉折,加上新政學會發力,強弱的態勢已經改變。

    「如果我所料不錯,天竺的叛亂背後一定有人支持,而王寧安又是善於借題發揮的行家……接下來他肯定要請查到銀行、理學和海外世家頭上,他們都跑不掉的!」

    「啊!」

    文及甫驚呼了一聲,「爹,那要怎麼辦,幫不幫忙?」

    「幫什麼忙?」

    老文把眼睛一瞪,「你怎麼還犯糊塗,非要丟了性命才好?」

    文及甫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道:「爹,那咱們該怎麼辦?」

    「唉!」

    老文又嘆氣了,「和王寧安來來往往,這麼多年,為父是一直不服……可到瞭如今,不服也不行了。我準備幫著王寧安抬轎子。」

    「抬轎子?」文及甫不解。

    老文輕笑道:「連金融勢力也被拿下,王寧安真的是天下無敵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一個秦王,可不足以彰顯咱們親家的功勞啊!」

    「親家?王寧安啊!」

    文及甫哭笑不得,心說老爹啊,你改口可真夠快的!

    「爹,你的意思是……親家還要往上爬,比秦王還大,那可就是……」他嚇得臉色狂變,不敢說了。文彥博卻淡然一笑,「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就算他不想爬,別人還要逼著他往上爬呢!少不得為父要辛苦一下,當這個抬轎子的人吧!」

    文及甫消化了半天,終於明白了。

    哪裡是抬轎子,根本是從龍功臣啊!

    爹啊,你老轉得真夠快的!

    文及甫佩服地五體投地,爺倆經過短暫商量,老文覺得辦這種事情,還要德高望重的老臣才行,光是他自己,太單薄了。

    文彥博立刻就想到了張方平,他心說此時的張方平,一定是萬分憋屈,死的心都有了。

    罷了,老夫拉你一把吧!

    文彥博來到了張府,卻沒有想到,有人已經提前來了,來的正是司馬光!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00:38
第1146章九錫

    老文在客房等了好一會兒,張方平緩緩出現,步履蹣跚,才多久沒見,老文都不敢認了,張方平頭上沒有一根黑髮,全都白了不說,臉頰爬滿了老年斑,脊背彎曲,動作遲緩,目光呆滯……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怎麼看,都是個命不久矣的老頭,竟然比文彥博還要老許多!

    「安道兄,你這是怎麼了?」

    張方平抬頭苦笑了兩聲。

    「寬夫兄,是小弟不自量力,自作自受,才有了今天的下場,真是慚愧!」張方平低下了頭,沒臉見人。

    被捧得多高,摔得就多狠!

    前些日子,他被捧上了天,儼然料事如神的活神仙,可轉眼之間,天竺的亂子解決了大半,他的預言都落了空。

    張相公可是要臉的人,想想他要面對的嘲諷和譏誚,眼前就一陣陣發黑,人活一張臉,混成了小丑,還不如一死了之。

    張方平是真有心上吊算了,甚至都準備好了。

    可誰知道先是司馬光,接著是文彥博,兩個人先後拜訪,弄得張方平都糊塗了,怎麼,自己丟了這麼大的人,反而因禍得福了?

    「寬夫兄,你來拜訪,是有什麼賜教?」

    文彥博淡然一笑,「賜教不敢說,其實我覺得安道兄不用這麼介懷,起起落落是常事,看走眼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張方平的老臉更加淒苦了。

    他和文彥博不一樣,沒有不倒翁的體質,一輩子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兒,已經足以致命了。

    「寬夫兄不必安慰小弟,我是咎由自取,不管朝廷怎麼處置,我都認了,哪怕說我擾亂軍心,搓動士氣,也隨他們去,大不了把這顆腦袋拿去就是……」

    「別!」

    文彥博連忙擺手,「安道兄,說句不好聽的,咱們這一輩的,沒剩下幾個了,你雖然栽了跟頭,但也不至於把命搭進去,想開一點。」

    「不然!」張方平還上來固執勁了,他搖頭道:「我以天竺的叛亂為依據,攻擊政事堂諸公,反對銀行改革,甚至給陛下送密奏,告發王寧安……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幹了,現在秦王世子立了大功,天竺叛亂轉眼平息,老夫錯了,政事堂不會放過我的,寬夫兄,小弟怕是活不成了,你要是能幫著我照顧一下家人,小弟感激不盡,拜託了!」

    說著,張方平老淚縱橫,傷心悲憤。

    文彥博看著他,一肚子話,最後只剩下一聲嘆息。

    「安道兄,誰是誰非,我就不和你囉嗦了……我只想告訴你,這事情還有緩和的餘地。」

    「還能緩和?我不信,寬夫兄不要哄騙小弟了!」

    文彥博把臉一沉,「你聽我說完,秦王還是講道理的,你只是說了一些心裡話,沒有什麼動作,我大宋向來不以言獲罪,即便安道兄影響了軍心,也不至於殺頭。再有,還可以補救啊!」

    「補救?怎麼補救?」張方平苦思冥想,都沒有辦法,不然他怎麼會想到自殺啊!難道文彥博真有扭轉乾坤,顛倒黑白的本事?

    要知道,張方平說的那些話,已經白紙黑字,所有的報紙,幾乎都有,賴是賴不掉的,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安道兄,你說過什麼,當然不能收回,也不能抹掉……我看你的判斷未必沒有道理,其實在天竺叛亂擴大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會遷延日久,和你看法相似的所在多有。」

    「可唯有小弟說得最過分啊! 」張方平依舊憂心。

    「哈哈哈,安道兄,我們的看法都是一樣的,天竺的叛亂,要想解決難於上青天……可是秦王運籌帷幄,提前安排好人馬,世子王宗翰英勇無畏,指揮若定,翻掌之間,平定了誰也解決不了的叛軍。秦王父子乃是我大宋的棟樑之才,他們替大宋免去了一場大禍,太了不起了!」

    文彥博的語氣誇張,把王家父子吹捧上了天,顯然,跟事實差距不小。張方平的腦筋有些遲鈍了,半晌才回味過來。

    「寬夫兄,你的意思是把功勞都歸屬秦王父子?」

    「也不能說歸給秦王,實話實說罷了!」

    噗!

    張方平吐血了,總算是見識了文彥博的無恥,你老傢伙真是不要臉啊!

    稍微遲疑一下,張方平就搖頭了,「我做不到,之前我罵王寧安的話那麼多,現在讓我去誇獎他,還不如殺了我!」

    「安道兄,你也太固執了!」文彥博苦口婆心道:「你只說沒能看懂秦王的佈局,小覷了秦王的智慧,你誠懇道歉,大家都能接受的,最多就是個誤判之失,有老夫周全,沒人能動得了你的。」

    張方平心裡大罵!

    姓文的,我要是願意認錯,把一張老臉扔出去,就算沒有你,我也不至於丟腦袋啊!

    「寬夫兄,士可殺,不可辱。讓我把自己的話收回去,我,我萬萬做不到!」

    「你!」

    文彥博氣得暴跳如雷,用手指著張方平的腦門,「安道兄,虧你也是大家,居然連能伸能屈都做不到!我問你,你有幾個兒子,幾個孫子?」

    「我有5個兒子,17個孫子……怎麼,王寧安還要禍及家人?」張方平驚駭道。

    「糊塗,真是糊塗!」老文不客氣道:「安道兄,你上次去找我,提到了恢復金本位,你難道還想不明白,恢復了金本位,對誰有利?」

    「對,對老百姓啊!朝廷沒法隨便發鈔,物價不會上漲,這不是好事嗎?」

    文彥博都翻白眼了,」你怎麼還想不明白,恢復金本位,讓紙幣和黃金掛鉤,黃金產量有限,貨幣發行必然不足……這時候誰手上的錢多,誰的金銀多,就能趁機大發利市!安道兄,你懂了嗎?」

    汗珠從張方平的鬢角流下來,這幾句話,真的戳中了他的要害。

    坦白講,張方平一直以為,他提出恢復金本位,那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情,他佔據大義名分,理直氣壯,無所畏懼。

    老文幾句話,直接戳破了他最後的自信。

    恢復金本位,只對金融集團有利。他不知不覺間,竟然成了金融勢力推出來的打手,這讓張方平糾結萬分,難以接受。

    可不接受又不行,他僵住了。

    文彥博哼了一聲,就憑你的道行,還敢跳出來興風作浪,也真是夠大膽的!

    「安道兄,說到底,這些日子的紛紛擾擾,都是秦王和金融勢力之間的爭奪,你是被捲進去了。到了這個漩渦,就跑不掉了。你害怕丟面子,你要士大夫的尊嚴,不想改口抽自己的嘴巴子。王寧安和他的弟子們會怎麼想?他們只會認為你和金融集團攪在一起,死心塌地,給他們做事。現在雙方都殺紅了眼,根本不會留情的,你覺得自己一條老命就夠了?對不起,不夠!你要是不趕快想辦法,你們家就要死到臨頭了!」

    經過文彥博的點播,張方平終於意識到了情況的可怕。

    不是意氣之爭,也不是臉面問題,而是雙方的決戰,只問勝負,不講是非……虧自己還在官場和這麼多年,竟然沒有看透。

    該死,真是該死啊!

    為父,為祖,我害了一家人啊!

    張方平突然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寬夫兄,你一定要救命啊!我求求你了!」

    七十多的人,老淚橫流,跪在地上,不停哀求。還說什麼尊嚴,此刻真是一點不剩!

    這就是不聰明的下場!

    老文並不同情張方平,他這次過來,也是覺得張方平還有利用的價值。

    「安道兄,你先起來。」

    終於把張方平攙起來,文彥博道:「眼下不能在乎臉面了,安道兄應該立刻寫文章,發表出去。要盛讚秦王父子,用兵如神,化解危局,居功厥偉,雖管仲樂毅不能相提並論。」

    到了這時候,張方平還能說什麼。

    「我會寫的,寬夫兄,光是這樣就行了?」

    「當然不行。」文彥博笑道:「安道兄,秦王這麼多年,為國操勞,推行變法,開疆拓土,做的事情不用說了,大宋能有今天的國勢,可離不開秦王啊!」

    張方平頷首,「的確如此,可他已經是秦王,又是首相,位極人臣,亙古未有,沒法再陞官了。」

    文彥博笑道:「沒錯,官是不能升了,不過別的賞賜還是可以的。」

    「比如?」張方平想不出什麼來。

    文彥博道:「比如車馬、衣服、樂縣、朱戶、納陛、虎賁、斧鉞、弓矢、秬鬯等等。」

    他一共說了九樣,張方平嚇得臉色都白了。

    「這,這是九錫之禮啊!」

    「沒錯,就是九錫之禮,上古以來,大臣有殊勛者,理當享受九錫禮器,秦王的功勞已經足夠了,賞賜九錫,正好體現朝廷重視功臣之意。」

    老文說得一本正經,可張方平一句都沒聽進去,他腦袋只剩下一大串彪悍的人名……王莽、曹操、孫權、司馬昭……

    「文相公,這是要篡位啊!」

    老文把臉一沉, 「沒有那麼嚴重,我又沒說九樣一起賜,只是撿其中幾樣賞賜,也能彰顯秦王之功,有什麼不可以?」

    張方平終於點頭了,自言自語道:「倒也是這麼回事……真是想不到,你們的想法居然不謀而合?」

    「誰?」老文驚問道,他沒告訴別人啊!

    「司馬君實,他剛剛來看我,也是說的這事。」張方平如實答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17:29
第1147章 不要臉不難

    「寬夫兄,你能不能給小弟交個底兒,為什麼要給秦王討要九錫之禮,到底是打得什麼算盤?莫非你和司馬君實早就商量好了?」

    張方平和那幾位頂尖高手還有差距的,他能活到今天,靠的是正道直行,清正廉潔,外加運氣不錯。

    老頭子以為靠著這些,一輩子都能無往不利——直到這次,摔得鼻青臉腫,連命都保不住了,難得,他小心起來,生怕再走錯一步,徹底斷送了活路。

    文彥博哼了一聲,「司馬君實一個小人而已,他的手段都是老夫玩剩下的,還自覺聰明,真是不自量力。安道兄,你想弄清楚,那我就如實相告,我文寬夫這輩子從來都是光明正大……」

    不得不說,老文的臉皮就是夠厚,但是有一點他沒有說錯,司馬光使出來的手段,的確是老文玩過的,只是沒起作用而已。

    在若干年前,王寧安還沒有向世家正式宣戰,老文就找到了王寧安,願意幫著他爭取地位,傳揚學說,成為當世聖賢,那一次老文也是信心十足,以為王寧安必然上套,可哪裡知道,他打錯了算盤,王寧安果斷拒絕不說,還把原來的士紳集團一掃而光,老文都差點陷進去。

    若干年後,面對王寧安,金融集團的代言人,司馬光使出了同樣的手段。

    不過相比文彥博,他更加陰險而已。

    替王寧安爭取九錫之禮,不管趙曙答應還是不答應,君臣關係都會蒙上陰影,一旦雙方有了隔閡,互相提防,就不能全力以赴,對付金融勢力,他們就有死裡逃生的機會。

    不管是挑動海外叛亂,號召清君側,還是討要九錫之禮,目的都是一個,就是另外開闢戰場,減輕金融勢力的壓力。

    文彥博一眼就把司馬光看穿了,這一招雖然厲害,也夠陰險,但是王寧安那傢伙是油鹽不進,整個滾刀肉。

    要說起來,當年王寧安要是想篡位,就有機會。他不干,老文才想著捧他當聖人,光從這點來看,司馬光的格局就不如老文深沉!

    司馬光是打得這個算盤,那文彥博呢?他為什麼也拋出這一招,是不是另有陰謀算計?

    還真別冤枉他,人家老文玩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這些年下來,情況已經改變太多了。

    當年還有那麼多老臣,還有世家大族,還有官僚體系,禁軍也不是王寧安掌控的……可是變法到了今天,老臣盡數凋零,軍制改革基本完成,雖然禁軍不會背叛皇帝,但是趙曙也沒法下旨,讓哪個禁軍將領,在毫無道理的情況下,直接拿下王寧安。

    換句話說,皇帝沒法掀桌子了。

    連最聽話的禁軍尚且如此,其他的勢力,包括政事堂六部,包括議政會議,新政學會,各行各業的學者,那麼多企業家,從秀才科走出來的官員,從各個工學院出來的工程師,數以幾千萬計的普通學生……王寧安做了太多的事情,而且經歷二三十年,終於到了全面收穫的時候。

    老文默默盤算了一下,假如這一次把金融勢力摧毀,理學再被幹掉,加上宗室啊,外戚啊,所有能和王寧安叫板的勢力都不存在了。

    拔劍四顧,天下無敵!

    更妙的是皇帝身邊也沒有什麼人了,對付起來極為容易,只要伸出一根小指頭,就能輕而易舉,取代趙宋的江山。

    黃袍加身,九五至尊,一層窗戶紙的事!

    是個人就不會無動於衷。

    正是有鑑於此,司馬光才提出什麼九錫之禮,他就不信,師父真的能忍住誘惑……倒是文彥博,他太瞭解王寧安了,沒準這個孫子真能忍住!

    畢竟他一直著手限制皇權,讓他變成自己討厭的人,難度不小。

    不過不要緊,就算你王寧安能忍住,你身邊的人呢?

    你的那麼多學生,不想擋從龍功臣?

    還有你的兒子,他們不想當太子?

    千千萬萬,變法獲益的人,不擔心舊勢力會反撲?

    雖然趙曙很不錯,但是誰能確保,趙家的皇帝會一直這麼好?

    為了一勞永逸,擁立王寧安登基,重新建立一朝,掃除所有隱患,大家都是開國功臣,豈不美哉!

    如果說文彥博和司馬光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司馬光玩陰謀,而老文則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安道兄,老夫過去和王寧安有些瑜亮之爭,不過回頭看來,秦王殿下的確雄才大略,無人能及。自古以來,皇位是有德者居之,選賢舉能嗎!趙家也是從柴家手裡奪來的,如今交給王家,也沒有什麼不妥,你覺得呢?」

    「你,你這是要造反啊!」張方平聽得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到,老文竟然會如此大逆不道!

    「寬夫兄,我死也不會當奸賊!」

    「不死就當了唄!」文彥博充滿了不屑,「安道兄,你說老夫是奸賊,可老夫對不起誰了?你以忠臣自詡,那為什麼還替金融勢力搖旗吶喊?我請教安道兄,刺殺陛下是誰幹的?你心裡沒數碼?」

    「這……」

    文彥博真是犀利,一刀直指要害!

    「我,我……」張方平老臉通紅,囁嚅道:「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幹弒君殺父的事情!」

    「誰讓你弒君了?」文彥博教訓道:「以秦王的功績和威望,取代趙宋江山,是水到渠成,唾手可得。到時候只要我們勸聖人退位,再把海外的疆土分封給趙家,讓他們世代榮華富貴,也就對得起他們了。自古以來,禪讓之舉,堪稱典範,我們這是恢復三代之治,那可是孔孟聖哲夢寐以求的盛世啊!」

    能把篡位說的這麼清新脫俗,也真是沒誰了。

    張方平還是不情願。

    一世英名,晚節不保不說,連家人都不保,還要當奸臣,他這一輩子,算是徹底毀了,連一點挽救的餘地都沒有。

    這張老臉啊,算是丟盡了!

    「你行了!」

    文彥博不客氣教訓道:「只要能輔佐王二郎順利登基,你就是從龍功臣,凌煙閣上面有你一號的。他年秉筆直書,青史留名,也會用春秋筆法,把你丟人的事情藏起來的……所以啊,哪怕為了你的身後名,也要把這事辦成了,不然你會死不瞑目的。」

    張方平對天發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人竟然能無恥到文彥博的地步!你老貨怎麼不去死啊!

    他感慨之後,很快更加惶恐不安了。

    因為他發現除了按照文彥博的方法,他別無選擇,聽一個無恥之人的命令行事,貌似自己更無恥啊!

    七十多的人了,來一次徹頭徹尾毀三觀,還真是刺激啊!

    老文一點也不著急,他知道張方平一定會想通的。

    果不其然,差不多一刻鐘之後,張方平艱難抬起頭,嗓子沙啞,「寬,寬夫兄,該怎麼辦,你吩咐吧!」

    文彥博把臉一沉,「安道兄,我提醒你,這一次可是真正站在王寧安一邊,替他謀取皇位,你要是三心二意,和司馬光那些人繼續攪在一起,只會害了自己!」

    「請寬夫兄放心,他們把我坑得這麼慘,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終於,張方平下定了決心,要反戈一擊。

    文彥博立刻進行了部署。

    按照司馬光的想法,是直接給王寧安要九錫之禮,坐實他篡位的嫌疑。

    但文彥博卻主張徐徐圖之,先討要「車馬、衣服、樂縣、朱戶」這四樣,等時機成熟,再要另外五樣,也就不顯得突兀了。

    「安道兄,這個奏疏還要你上。」

    張方平緊閉著嘴唇老眼來回轉圈,唉,他要是上了奏疏,只怕真的成了無恥之徒了,連一點迴旋餘地都沒有。

    罷了,都這個年紀了,還要臉幹什麼!

    張方平用力點頭。

    老文欣然一笑,「這邊的事情交給安道兄,老夫還要立刻去西京……這回可有我忙的了!」老傢伙撣了撣袍子,邁著輕快的步子,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

    誰也想不到,俺老文又捲土重來了!

    ……

    文彥博進京不提,再說張方平,他經過了一夜的苦思冥想,終於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隨後他讓人放出消息,下午接受記者訪問。

    交代之後,他就直挺挺躺在床上,一覺睡到了午後,起來,洗漱,換衣服,一絲不苟,內裡已經髒了,面子上一定要光鮮,張方平如是想到。

    他出現在眾多主筆面前,果然讓大家眼前一亮,怎麼遭到了如此重創,張方平反而更年輕,更有精神了?

    這是什麼鬼?

    張方平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諸位,老夫先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就在剛剛,天竺方面的3000精銳北上,和西域南下的兵馬會師,又有十萬叛軍被消滅,天竺的叛亂已經瓦解冰消,不成氣候……前些日子,老夫信口雌黃,惹了大笑話,只是老夫並不後悔,畢竟以當時的情況來看,的確危如累卵……所幸秦王殿下運籌帷幄,智計深遠,秦王世子用兵如神,不辭勞苦,這才能挽救危局,居功厥偉……」

    就在所有人一片愕然之中,張方平把王寧安爺倆誇上了天,不是老夫不行,而是秦王父子太能幹了,太了不起了。

    「老夫以為,大家應該信任秦王,支持秦王,服從秦王的指揮。誠如是,四方可定,盛世可期啊!」

    一場談話下來,張方平只有一個念頭……原來不要臉也不難啊!
die5757 發表於 2018-2-22 13:56
第1148章 呂惠卿告密

  張方平一夕之間,盡毀前言,等於是自打嘴巴,敗光了一世清名,他估計著不知道多少人想吐他口水呢!

  已經做好了唾面自乾準備的張方平,卻沒有遭到太多的罵聲。相反,一種支持他的聲音出現了,還蔓延很快……張相公至少知錯能改,坦蕩面對,這就是君子之風!

  誰不犯錯,秦王和張相公能盡釋前嫌,簡直是大宋版的將相和,值得大書特書,堪稱千古佳話的典範。

  張方平面對著報紙,枯坐到半夜,從最初的不敢置信,到大喜過望,再到漸漸醒悟……原來王寧安手下的人馬已經發力了!

  輿論這一塊,一直是王寧安的短板。

  不是他不在乎,而是顧不上……畢竟他最初要應付遼國和西夏,解決挨打的問題,隨著發展加快,工業革命出現,貧富不均,王寧安又要解決下層百姓的挨餓問題。

  忙到了今天,他終於有了時間,可以著手解決挨罵的問題了。

  論起操縱輿論,王寧安手下可不是弱雞,在幾次關鍵的輿論戰之中,比如扶持渤海國,比如推行均田,推行全民教育,王寧安都打贏了。

  可以說,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能成功!

  這一次被罵了這麼久,王寧安都忍著沒有反擊。

  如今出手,那叫一個排山倒海,勢不可擋,他早就佈局妥當。

  更何況張方平又鬼使神差,倒戈一擊,雖然還弄不清楚老傢伙打得什麼算盤,但是藉著他的轉變,大做文章,正好能成倍放大效果,把輿論主導權從金融集團手裡徹底拿回來!

  誰都知道,歷史就是任意打扮的小姑娘,秉筆直書的史學家,尚且不能完全公正,更何況一群靠著廣告費賺錢的報紙。

  還不是誰給的錢多,就幫著誰說話。

  毫不客氣講,在金融集團面前,輿論就是隨叫隨到的通房丫鬟,一點也不值錢的!

  輿論反擊戰是蘇轍主持的。

  他以這次的情況為例,朝廷自有部署安排,而許多人不知道情況,就胡亂批評,動搖軍心,險些破壞軍國大事。

  如果還不加以整頓,天下就要亂了!

  蘇轍果斷下令,要查封一大批沒有經過審批的報紙。

  其餘的大報,每天報道什麼,也要報備,不該說的不說,不能說的不說,需要保密的時候,必須守口如瓶……而且更關鍵的是營收要公開,財務要透明,不能隨意接受外來的捐贈,更不准買新聞,炒作話題……

  各種條例一股腦拋出來,顯然,蘇轍也是早就下了功夫的。

  有張方平的例子在前面,整個接收工作十分順利。有銀行作為前車之鑒,報社可沒有人家牛氣,只能乖乖認輸。

  攻下了報社,等於斷了理學的命根子,同時也廢了金融集團手裡最強的武器。

  顯然,王寧安步步緊逼,節奏非常快,要不了多久,就能以秋風掃落葉的態勢,剪除金融集團,剷平最後的心腹大患!

  為了快速達成目標,每個人都非常忙碌,尤其是政事堂諸公,更是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呂惠卿在政事堂忙活了一個月,今天是他孫子出生的日子,呂惠卿勉強抽出一個時辰,回來看孫子。

  好巧不巧,有個人就等在了呂府。

  「是文相公?您老怎麼來了?」

  文彥博一瞪眼,「怎麼,是老夫不該來,還是你不歡迎?」

  呂惠卿連忙笑道:「不不不,是晚輩一時失言,我是回來看孫子,沒想到卻看到了文相,真是頗感意外,意外得很!」

  「哼,你小子這是拐著彎罵人,不過你放心,老夫不會生氣的。」

  文彥博探了探身體,「呂相公,老夫此來,是有幾句肺腑之言,要和你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鬼才願意聽呢!

  呂惠卿知道師父瞧不上文彥博,他身為次相,更不想和老文攪在一起,免得引起誤會。可老文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呂惠卿也好拒絕,只能說道:「現在政事堂事情太多,還請文相公長話短說。」

  文彥博突然笑了笑,「呂相公,你是秦王的弟子,老夫想向你請教,這些年秦王做了哪些事情?算不算有大功於朝廷?」

  「這個……貌似文相公比晚生還要清楚。」

  「我清楚是我的事情,現在讓你說!怎麼,呂相公連這點面子也不願意給老夫?」

  呂惠卿尷尬笑了笑「我這不是梳理一下嗎!要說起來,師父這些年,的確做了太多的事情,比如推行新式交易,廣設學堂,我大宋幾乎人人讀書,個個識字,教化之盛,歷代少有;練兵,收復燕雲,打通西域,滅國無數,我大宋山河壯麗,幅員遼闊,雖漢唐不能及;整頓吏治,設立議政會議;推行均田,實現耕者有其田的目標……」

  作為弟子,呂惠卿當然熟悉老師的作為,可是當他數了一遍之後,就只剩下滿腹的欽佩。連他都不得不感歎一句,老師真是好樣的!

  千百年來,做不成的事情,都讓他給完成了,現在想想,還是跟做夢一樣!

  呂惠卿說到興奮處,眼睛冒光,不由自主揮動胳膊,充滿了自豪。就連文彥博都不得不承認,王寧安做了這麼多事情,放在別人身上,哪怕只有一件,也足以驕傲一輩子,被萬世傳頌,王寧安做了這麼多,回頭看看,簡直不敢相信,身為弟子,都覺得自豪驕傲。

  「呂相公,令師乃是我朝,乃至千百年以來,少有的大才,全才!開疆拓土,變法興國,他為了天下人做得太多了!」

  呂惠卿心裡暗想,這些話就不勞你說了,我們身為弟子還能不知道?他不由自主,拔高了胸膛,充滿了驕傲。

  文彥博啞然一笑,「呂相公,老夫是這麼看的,我以為光是秦王之位,不足以彰顯令師之功。」

  呂惠卿下意識點頭,「話雖如此,可是師父已經位極人臣,到了頂點,而且師父不看重虛名,不會在乎名利的。」

  文彥博正色道:「此言差矣,秦王可以不在乎,但是這麼多受了秦王恩惠的人,不能沒有良心!我們應該有個態度!」

  呂惠卿有點迷糊,老文這是什麼意思?

  給師父討賞,還是爭取優待?

  貌似眼下已經是賞無可賞,賜無可賜,難不成要把龍椅交給師父?呂惠卿想到這裡,下意識看了看老文,從文彥博高深莫測的笑意當中,他悚然一驚!

  老東西還真是這個打算!

  不成,絕對不成!

  呂惠卿拚命搖頭。

  他還記得,上次曹太后和老文衝突,他們幾個就是心思多了點,結果被老師責備……不管怎麼說,他們和陛下是一師之徒,都是同門,老師不會搶徒弟的位置,任何打著老師旗號,搞同門相殘,都會遭到最嚴厲的懲罰。

  而且呂惠卿也不得不承認,趙曙真的很不錯,古往今來,有哪個皇帝能主動讓出權力,當今陛下做到了,身為臣子,能遇到如此開明的皇帝,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如果推翻趙曙,哪怕師父登基,也會產生大亂。

  絕不能上老文的當!

  「文相公,您是前輩,出將入相多年,德高望重,人人敬仰……晚生以為文相公不該有別的心思,剛剛的話,晚生什麼都沒聽見!」

  「大膽!」

  老文一拍桌子,怒火沖天。

  「呂吉甫,你不要以為老夫有什麼壞心思,老夫這麼做,也是為了天下蒼生……王寧安是你的師父,也是我的親家,這麼多年了,他做了那麼多事情,立了那麼大的功勞,千千萬萬的人受到他的恩惠,包括你們在內,要不是二郎提拔,哪有你們的今天,你忘了師恩嗎?」

  「文相公,天地君親師,天覆之,地載之,君上父母師長恩任養育教導之,呵護之……師恩如天,呂某旦夕不敢忘懷!」

  「還算你有良心!」

  文彥博哼了一聲道:「吉甫相公,你既然如此尊重老師,就應該知道,二郎做的事情多招人恨,當今聖上固然不會做什麼,可日後呢?你師父的家人,弟子,門生,賓朋……遍及天下,大傢伙呢?還有那麼多的百姓,二郎推行均田,他們拿到了賴以為生的土地,可萬一什麼時候,有人推翻了二郎的國策,把這些東西都拿走,把二郎的心血毀於一旦,那又該如何?」

  呂惠卿臉色一沉,沉聲道:「文相公,你直說吧,到底有什麼打算?」

  「很簡單,為今之計,只有擁立秦王登基,鼎革趙宋江山,改朝換代。到了那時候,令師就是新朝太祖,他說什麼就是不可更改的金科玉律,祖宗家法,誰也沒法推翻……他的家人就是皇族宗室,貴不可言……至於你們,也是真正的天子門生,輔佐聖朝,流芳百世……」

  文彥博滔滔不斷,見呂惠卿面色凝重,老文心裡更加高興。

  小兔崽子,還想逃出老夫的手掌心,做夢去吧!

  「吉甫,我都多大歲數了,黃土埋到了脖兒!就算二郎登基,對老夫來說,也沒有什麼了不起,關鍵還是你們啊!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家人,為了子孫後代……你好好想想吧!」

  老文說完告辭,那叫一個信心十足,呂惠卿必然入套。

  就在文彥博離開不久,呂惠卿就匆匆回到了政事堂,直接邁步進入首相值房……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3 13:27
第1149章狗牙兒在行動

    呂惠卿上身前傾,低著頭,等著老師開口。

    王寧安沉默了許久,把文彥博所言,反覆揣度,然後才緩緩道:「吉甫,你覺得姓文的什麼打算?」

    「這個……請恕弟子直言,文彥博要當從龍功臣。 」

    「你看他是真心,還是另有算計?」王寧安繼續追問。

    呂惠卿思索了半晌,「師父,文彥博這個老貨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要臉,怎麼幹利益最大就怎麼幹!根據他的風格,弟子鬥膽猜測,他是真心的。畢竟擁立師父登基,他又和師父是親家,德高望重,能撈到不少好處。」

    豈止是不少,元老重臣,頂策功臣,皇親國戚……這麼多身份加起來,龍椅上是王寧安,而龍椅下面,那就是人家文寬夫了!

    真是好算計!

    王寧安想了想,又拿出一份奏摺的副本,塞給了呂惠卿。

    「這是張方平幾天前給陛下上的書,他替我討要了四樣賞賜。」

    呂惠卿掃了幾眼,立刻看出這是九錫之禮的前四樣,為什麼沒有後五樣?多半是怕動靜太大,準備徐徐圖之,這種手段是瞞不過別人的,或許人家也沒想瞞著……

    呂惠卿分析道:「此事應該和文彥博有關係,老傢伙一面替師父討賞,提高師父地位,一面跑來拉攏弟子等人,正是為了篡位做準備。」

    「嗯!」

    王寧安想了想,沒好氣道:「文寬夫這傢伙真是了不起,虧他願意給我跪下磕頭!他想給我當奴才,我還不想要!」

    王寧安的眉頭立了起來,怒火中燒,呂惠卿卻暗暗鬆口氣,果然……老師不會不要臉皮,去搶弟子的龍椅,就算有再大的吸引力,也改變不了老師的心意。

    自己沒有被文彥博忽悠,及時過來,把情況和老師講了,實在是僥倖啊,如果心思稍微偏了,等到老師下手,對付文彥博的時候,自己還不要身敗名裂,跟著陪葬啊!

    想到這裡,呂惠卿心有餘悸,越發謹慎了。

    「吉甫,現在只有我們師徒兩個,我的心思你應該清楚,眼下的朝局你也明白……來,給師父參謀一下,為什麼會有人想擁立我登基,取代趙宋?」

    王寧安用冷靜到了極點的語氣問道,彷彿他是旁觀者似的。呂惠卿拿出十二分才智,打起了精神,對待師父最好的辦法就是誠實,有什麼說什麼。

    「文相公是絕頂聰明的人,他要是不看準,不敢下注。所以弟子認為,在大宋,有非常強大的勢力,想要擁立師父登基,做從龍功臣,爭取封妻蔭子,榮華富貴。」

    「嗯,說下去。」

    「是!」呂惠卿繼續道:「師父幾十年立功立德立言,對外開疆拓土,掃蕩四夷,對內勵精圖治,革除弊政,又興學掃盲,平均土地。人心歸附,萬民敬仰,想要擁立師父登基,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畢竟從秦皇開始,君王治理天下,為萬民之主,就是傳統,千百年的人心如此,豈是輕易改變的?再有,當今聖人的確是難得的明君英主,可接下來呢?誰能保準,歷代皇帝都是明君?」

    「師父靠著先帝和當今陛下的支持,完成了變法,立下了規矩,可萬一有一天新君登基,不認可這一套,全部推翻,豈不是前功盡棄!」

    王寧安淡然一笑,「吉甫,那我登基,就能解決 ?」

    「師父登基,開一朝之新,一切從頭開始,訂立規矩,鞏固變法成果,做成金科玉律,嚴令後世子孫遵守,到時候,文武臣工,商民百姓都會安心的,比現在好很多……」

    呂惠卿說著說著,突然老臉通紅,侷促不安起來。

    這話誰說的?

    這不是文彥博的說辭嗎!

    他雖然沒有被老文擺佈,但是老文講得一套理由,還是默默說服了他。

    此刻的呂惠卿,居然再用文寬夫的理由去說服師父,注意到了自己的錯誤,呂惠卿立刻閉上了嘴巴,頭埋得更深了。

    王寧安暗暗搖頭,同樣不輕鬆。

    什麼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當年趙匡胤想不想黃袍加身不知道,但是走到了那一步,就不由他選擇了。坦白講,這麼多年,王寧安從來沒有想過篡位,也不想當皇帝。

    可有一個現實無法迴避,他每完成一樣改革,每做成一項重大改革,都會有無數人收益,當然,也有無數人受損。

    王寧安比前輩改革家厲害的地方,就是他懂得培育新的利益集團,去取代舊勢力。

    比如他扶持工商集團,取代士紳地主,扶持新式文官,取代科舉士人,施行軍銜制,改革舊軍,更有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對外擴張,推行均田,推行教育……王寧安成功地培育出最龐大的新興利益集團。

    古往今來改革家當中,只有商鞅用耕戰起家軍功集團,取代了舊貴族,奠定了秦國橫掃六合的基礎。

    王寧安的思路和商鞅類似,可步子更大,培植出來集團更廣泛,更強悍……這麼強大的利益集團,不但讓王寧安避免了作法自斃的淒慘下場,還有更大的野心,要把王寧安推上皇帝的寶座。

    有些時候,用力太猛了,也不是好事啊!

    要不說文彥博厲害!

    他就是看透了,知道時機成熟,才跳了出來。

    聯絡呂惠卿只是第一步,別忘了他兒子還是議政會議領班呢!

    老文把文及甫找來,當即部署下去,讓議政會議發力,製造輿論,擁戴秦王登基。他還藉著文及甫和軍方的交情,去拉攏一些將領,至少要讓他們保持中立。

    然後文彥博又親自去找在京的門生故舊。

    很快,輿論就造了起來。

    鋪天蓋地,勢不可擋。

    要說文彥博有這麼大勢力嗎?

    當然沒有!只不過老傢伙善於借勢,如今王寧安如日中天,他手下的各種力量,都想王爺高昇一步,他們也跟著往上走,自然願意出來搖旗吶喊,製造聲勢。

    在鼓動輿論的人當中,還有一夥人,那就是金融集團,他們剛剛被打得狼狽不堪,投資天竺,又慘遭失敗,已經到了生死存亡,命懸一線的關頭。

    司馬光不惜親自出手,如今老文造起了聲勢,他們當然要跟進。

    把王寧安推上去,他們算是從龍功臣,姓王的總要客氣一點吧!

    推不上去,趙曙翻臉,師徒君臣死鬥,他們就能站在一邊看熱鬧,不管怎麼說,他們也不吃虧,甚至還能渾水摸魚,把損失拿回來。

    正是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之下,兩夥人都極力擁戴秦王。

    弄得風風雨雨,勢不可擋。

    原本已經老臉丟盡的張方平,此時也什麼都不顧了。

    反正都幹了一次,再幹幾次,又能怎麼樣?

    他立刻上書,為王寧安討要九錫之禮的後五樣。隨後,又是幾次登壇講學,盛讚秦王的功績。所到之處,萬人空巷。

    這回好玩了,原來光是金融集團捧著他,現在老文發動了,王寧安手下那麼多人,有的人是核心的,有更多是外圍的,他們也不清楚秦王是什麼想法。

    覺得文相公是秦王的親家,他跳出來,我們跟著起鬨,絕對沒錯。

    大量的投機分子,也都攪合進來。

    這麼一弄,張方平享受的待遇,勝過之前數倍。

    到處都是前呼後擁,風光無限!

    看起來文寬夫是對的,這人啊,就不能太要臉了!

    ……

    王寧安默默注意著,他沒急著動手,因為這次出來的人當中,有太多自己的人馬,對別人下手容易,對自己下手難!

    王寧安不是捨不得,而是必須看仔細了,精準出擊,才能震懾宵小,又不會損害朝廷大局。

    就在王寧安醞釀的時候,有一個人卻怒了!

    「荒唐,混賬!文寬夫,老賊!不把你宰了,我誓不為人!」

    「咳咳!」有個書生氣很濃的年輕人咳嗽道:「大哥,那可是咱家的老太公,沾著親呢!」

    「呸!」

    狗牙兒狠狠啐了兄弟一口,他揪著小彘的胸口,怒吼道:「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讓文寬夫鬧騰的?是不是你小子想推老爹登基,然後當太子爺?呸!我告訴你,我比你大兩歲呢!你這輩子都別想了,就沖文家的德行,我也不能讓他們得勢,成了國丈!」

    面對大哥瘋狂的咆哮,小彘都無語了。

    「哥,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咱爹什麼心思,我還不知道!這事情明顯是文相公自己弄出來的,跟我沒關係。」

    狗牙兒看了看他,不屑道:「你少給我灌迷魂湯,我不愛聽,我也不信。你說和老文沒關係,拿出證據啊?要是拿不出來,就是你幹的!」

    小彘哭笑不得,「哥,證據我是沒有,不過辦法我倒是有一個。」

    「什麼辦法?」

    「你忘了?咱們可是繳獲了那麼多的火銃火砲,還有好多的錢糧,賬目,有人給天竺的叛軍送軍需,支持他們叛亂啊!」

    狗牙兒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二弟,你是說拿這事掀起大獄,把那幫擁立老爹的人都給幹掉?」

    「不是都幹掉,而是其中有些人居心叵測,拿他們的腦袋,震懾人心,殺雞駭猴就是了!」

    狗牙兒立刻點頭,切齒道:「沒錯,第一個該殺的就是文寬夫,老東西死定了!」

    一瞬間,小彘的臉黑了,哥啊,你能不能給老狐狸一條活路,不然小弟下半輩子都要跪搓衣板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10:47
第1150章拿下張方平

    文彥博進京兩個月的時間,積極活動,從上到下,迅速拉攏起一大堆人,他們整天聚集在文府,高談闊論,暢所欲言。

    所有的話題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如何擁立王寧安登基!

    歷來篡位奪權都充滿了刀光劍影,血腥殺戮。熟讀經史的一群人,竟然在商量著和平轉移皇位,恢復上古禪讓制。

    莫非是他們腦子抽了?還是書生病犯了?

    還真不是!

    文相公經過深思熟慮,發現的確有希望兵不血刃,完成朝代更迭。

    首先,還就是王寧安的勢力和威望,足夠龐大。

    哪怕趙曙很努力對外作戰,開疆拓土,但是在普通人心中,尤其是三十歲以上的中堅力量,更加推崇秦王、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是受益於王寧安的興學令,從窮苦的農家子弟,一躍成為體面富足的成功人士。

    這些人存在於各個行業,各個領域,很多人還是手握權力,能影響輿論。

    從商人到官吏,從學者到士兵,從城市到鄉村,從大宋到海外……王寧安的支持者廣泛存在,勢力無與倫比。

    文彥博要做的只是把這些支持秦王的力量串聯起來,並且引導他們支持秦王登基,實現和平篡位。

    這條路也不是沒人走過,比如大名鼎鼎的王莽!

    他先是以外戚的身份,執掌大權,輔佐幼帝登基,稱為安漢公,接著給自己加宰衡的位置,列宰相之上,隨後又被推為假皇帝,假的干久了就接受禪讓,成了真皇帝!

    王莽用了八年時間,從安漢公變為新朝皇帝,他篡奪大漢江山,居然沒有引起多大的動盪,絕對堪稱奇蹟,而且當時王莽的名聲也極好,簡直是活著的聖人。

    至於後世那麼多罵王莽的話,也是在王莽登基,推行改制失敗,身死國滅之後,才出現的。

    後世有人調侃,說王莽是穿越者,其實還有那麼一絲道理的。

    而且越是研究,就越覺得有可能。

    比如王莽輔佐皇帝的時候,自己擔任太傅,親信孔光為太師、王舜為太保、甄豐為少傅,位居三公上。遇到軍國大事,皆是由安漢公、四輔平決。

    怎麼樣,像不像王寧安在政事堂搞得那一套?

    還有,王莽登基之後,針對當時朝廷昏庸,官吏貪墨無度,土地兼併嚴重,老百姓流離失所,民生凋敝的狀況。

    王莽果斷推行新制,將天下田改名「王田」,而王田不得買賣,其後屢次改變幣制,更改官制與官名,把鹽、鐵、酒、鑄錢及山林川澤收歸朝廷所有……這些措施,就是王莽的改革,看著有點眼熟沒?

    沒錯,和王寧安干的事情,幾乎一般不二!

    兩個穿越者,不謀而合啊!

    王莽推行王田,王寧安做的是均田,而且也不能隨意買賣。幾次調整幣制,從銅本位,到金本位,再到信用本位。

    改革官職,設立殖民部,參謀部,審計司,皇家銀行,議政會議……同時也把礦山森林,收歸朝廷所有……

    稍微梳理一下,就連老文都驚訝了。

    讀了一輩子書,罵了一輩子王莽,結果到頭來才發現,最大的王莽就在身邊!

    更要命的是這孫子居然把王莽沒幹成的事情給幹成了!

    我的老天啊!

    老文是沒法淡定了,或許是冥冥之中,真的有天命吧!

    過去幾次被王寧安坑得太狠了,有怨氣,有不平,老文從心裡講,是不願意給王寧安搖旗吶喊的,更不願給他當臣子。

    可面對這麼多的「巧合」,老文也按捺不住了。

    人能和人鬥,但是不能和天鬥,老夫還是順天應人吧!

    既然發現了王寧安和王莽是如此相似,那麼如何篡位奪權,也就顯而易見了。

    王莽當過安漢公,接著出任宰衡,執掌朝政大權。

    王寧安以軍功起家,封爵西涼王,接著擔任首相。

    再度出山,晉位秦王,繼續擔任首相。

    可以說,前兩步已經邁出來了。

    接下來就是如何成為「假皇帝」。

    老文思索了一下,還是按照王莽的策略來。

    在掌握大權之後,讖緯禪讓之說盛行,各種符命祥瑞紛至沓來,不斷有人借各種名目對王莽勸進。符命、圖書,層出不窮,如」求賢讓位」、」漢歷中衰,當更受命」、」天告帝符,獻者封侯」等等。

    對於獻符命的人,王莽都給予豐厚賞賜,有名哀章之人,更獻上金匱策書至漢高祖廟,大意言莽為真命天子,經過一輪一輪的造勢,終於時機成熟,王莽逼迫王政君交出傳國玉璽,成為了新朝皇帝。

    有榜樣在,照方抓藥就行了。

    只不過王莽篡位,用的是讖緯迷信這一套,顯然在大宋是行不通的,畢竟多年的教化下來,大宋百姓的文化程度是歷代之冠,一些鬼把戲騙不了人,只能成為笑料。

    老文思索之後,決定還是主打有德者居之的旗號。

    王寧安做了這麼多事情,有那麼多功績,全都是實打實,擺在那裡。他的根基可比王莽深多了,宣傳起來也容易。

    動員報紙,發動學者,寫文章,大加讚美,把王寧安捧成活著的聖賢。

    光是這樣還不夠,老文覺得應該充分發動民心,製造眾望所歸的態勢。

    而最能發動民心的就是議政會議。

    他和兒子文及甫商量之後,立刻動作起來。

    先召集一些親近的議政卿,共同商量措施,大傢伙湊在一起,互相交流之後,還真別說,他們拿出了很靠譜兒的辦法。

    議政卿來自各地各行業,那就索性回去,召集各省的有誌之士,一同上萬言書,到街上宣揚,請求秦王順應民意,登基稱帝,要求趙宋皇室,順天應人,把龍椅交出來。

    他們經過商討,決定將自己的團體命名為「請願團」。

    要在各行省組建分團,同時,商人,市民,學者,學生,報界,軍界,僧人……全都要出來,共同情願,擁戴秦王登基!

    還真別說,老文的名望太大,世上的投機分子也太多了。

    當請願團的旗號打出去,立刻得到了響應。

    不到十天的時間,光是西京,就出現了100多個請願團,最大的有一萬多人,小的也有上百人,天天在街上,衙門口,各個酒坊茶肆,招搖吶喊,熱鬧非凡。

    而且請願團就像瘟疫似的,快速蔓延。

    開封的張方平見文彥博又搶了先手,頓時暴跳如雷。

    老夫才是替秦王搖旗吶喊的第一人,以後排凌煙閣的時候,你文寬夫可不能爬到我的上頭去!

    不用說,張方平也立刻動作起來。

    洛陽那邊,官場還算平靜,沒跟著起鬨,可開封不行,這裡聚集了太多落魄官僚,他們過去都恨王寧安入骨,但現在一見風向如此,他們也顧不上恨了,一個個跳出來,拿著家財,僱傭人手,實在找不到,就把家人也拉出來,滿世界亂竄,爭先恐後,生怕趕不上熱鬧。

    最初老百姓對秦王還是有好感的,看到那麼多的請願團,也覺得沒什麼不妥,還有店家給他們提供茶水,讓他們免費休息。

    但是天天這麼鬧,店家不干了,我們還要做生意,你們那麼多人,把街道都給封了,這算什麼事?

    還有,你們見人就拉,逼著加入請願團,逼著交份子錢,幹什麼?還沒當上從龍功臣,就這麼一副德行,要是讓你們得勢,那還得了?

    漸漸的,大傢伙從歡迎,到厭惡,民心悄然變化,老文還沉浸在喜悅之中,並沒有察覺。

    但是,身為首相,王寧安每天要得到多少的密報。

    自從老文搞出了請願團的把戲,王寧安的臉都綠了!

    他甚至都懷疑,這個文彥博才是真正的穿越者,你老不要臉的,怎麼把擁戴袁世凱的那一套用到了我的身上?

    幸好有人暗中把文彥博每天看的書送到王寧安的面前!

    《漢書王莽傳》

    好你個文寬夫!

    竟然拿老子和王莽比?你想讓老子落一個千刀萬剮的下場不成?

    這回就算老子想饒你,也沒有理由了!

    王寧安臉色陰沉,立刻下令,政事堂的幾個人,包括王韶在內,全都趕來了。

    「請願團胡作非為,擾亂朝局,謀朝篡位,居心叵測,你們要立刻分兵下手,將各地請願團的頭目全都抓起來,同時將請願團背後的人,也一併拿下,絕不留情!」

    王寧安下令之後,幾個弟子立刻點頭,只是章惇略微遲疑了一下。

    「子厚,莫非你和請願團還有勾結?」

    章惇嚇得連忙擺手,「師父,絕對沒有,弟子只是剛剛得到了一封信。」

    「信?」

    「天竺來的,是師弟送來的。」章惇如實道:「師弟告訴我,他已經找到了一些人資助天竺叛軍的確切證據,鐵證如山,師弟準備動手了。」

    章惇一邊說著,一邊察言觀色,「師父,弟子以為,是不是讓師弟先發動?」

    王寧安沉吟了一下,臉更黑了!

    兔崽子,你們動作,居然告訴了章惇,沒有告訴我這個當爹的!

    你們怎麼想的?

    莫非以為請願團,還有文寬夫,真是你爹的意思?

    小兔崽子,等著嘗嘗家法吧!

    王寧安怒火中燒,簡直要氣炸了……不過他依舊冷靜,壓住了怒火,勉強一笑,「好啊,那就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

    開封,中原書院。

    張方平連續第五天,登壇講課,這一次來的人員多達5萬人,可以說盛況空前,這一次的主題是「逼退趙宋,擁立新君」。

    張方平躊躇滿志,正在他要登壇的時候,突然從人群的外面,響起了馬蹄聲音,上萬禁軍,突然神兵天降,就把所有人給包圍起來……

    狗牙兒一臉凝重,騎在白馬上,從隊伍中衝出,「張方平,你勾結叛賊,罪大惡極,還不束手就擒!」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4 23:57
第1151章 父子反目?

    禁軍出現,把請願團的烏合之眾嚇了一跳。

    但張方平是見過大世面的,並不害怕。而且他也清楚,自從改成了軍銜制之後,禁軍就不是一個人說了算,任何將領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因此張方平信心十足,直到他看見王宗翰!

    秦王世子!

    怎麼是他?

    是誰也不該是他!!

    張方平在這一瞬間,腦袋都要炸開了。

    這小子是站在哪一邊的?

    按理說他爹當皇帝,他就是皇太子,日後江山都是他的,沒有理由反對……可問題是他氣勢洶洶,帶著這麼多人來了,明顯不是支持請願團啊!而且他不是在天竺領兵平叛嗎?怎麼會突然跑到了開封,一點消息都沒有,這也太反常了。

    張方平百思不解,僵住了。

    當狗牙兒大聲斥責,張方平才猛然驚醒,他打了一個激靈,勉強穩定心緒,擠出了一絲笑容。

    「秦王世子,老夫有禮了!」

    狗牙兒沒有接,而是冷笑道:「張相公,我現在是禁軍副都指揮使,奉命前來問話,還請張相公陪我們走一趟吧!」

    張方平皮笑肉不笑,「原來是副都指揮使!」他把官名咬得很死,「老夫已經是只是之人,登壇講學,闡發觀念,乃是合情合理,而且已經得到開封官府的准許,貌似王副都指揮使,不該干涉!」

    狗牙兒呵呵兩聲,「張相公,你講什麼,我當然不會管。可是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本官就不能不管!」

    張方平把臉一沉,「老夫捫心自問,從來無愧於天地!」

    不得不說,拋開了臉皮的束縛,張方平也變得不一樣了,這幾句話,頗有文寬夫的神韻。

    狗牙兒絲毫不信,他手裡有著十足的憑證,姓張的根本跑不了!

    「張相公,我在天竺,繳獲了一大批武器和賬冊,這些武器全是從大宋流落出去的,賬目往來,也是大宋的商人……說穿了吧,就是有人把禁軍的火器賣給了叛賊,他們才會短時間席捲天竺,拉起了百萬人馬。張相公,你以為幹了這種事,應該怎麼算?」

    張方平努力保持平靜,可嘴角的肉還是微微顫抖。

    不久之前,他站出來,強力指責天竺的叛亂,事後張方平也回過味來,一定是金融集團支持天竺叛軍,才會弄出這麼多的動靜。

    推他出來抨擊王寧安,也是人家的一環,是內外夾攻,想要逼王寧安下台。

    張方平知道這事情太嚴重了,光是他一顆腦袋,都沒法交代,甚至要禍及家人子孫。正因為心存恐懼,張方平才不顧一切,替王寧安吹捧,想要鼓動他登基。

    且不說從龍功臣的好處,至少王寧安能看在賣力投靠的份上,不追究天竺的事情,放他一馬,保全全家人。

    這是張方平最現實的想法,只是隨著請願團越來越宏大,距離擁立成功也不遠了,張方平才想的越來越多,甚至希望東山再起,入朝為官,享受無窮風光。

    可就在他希望燃起的時候,狗牙兒突然出現了,還把他最恐懼的事情,毫不留情地掀了出來!

    張方平承受了十萬點暴擊,頓時心中大亂,但他畢竟是老油條,還能穩住。

    「老夫身為大宋臣子,忠心不二,絕不會和天竺叛軍勾結,更沒有本事去資助他們作亂,你方才所說,完全是欲加之罪!」張方平斷然否認,然後又道:「誠然,老夫之前批評過政事堂的作法,那是老夫錯了,老夫已經反覆道歉,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如果世子依舊懷恨在心,那隻管抓了老夫,送到大牢裡就是了!」

    張方平極力想把事情的關鍵點模糊掉,弄成秦王父子挾怨報復,他是被陷害的,也好爭取些同情。狗牙兒雖然年輕,卻不上當。

    「張相公,你說了什麼,自然由朝廷處置,或是有罪,或是無罪,非是我能下結論的。但是……你和手下人,資助天竺叛軍,故意背叛大宋,掀起烽火狼煙,居心叵測,此事絕不容你抵賴!張方平,你還不認罪嗎?」

    見狗牙兒追著不放,張方平也無奈了,他和金融集團合作,一起給王寧安製造麻煩,這事情他脫不了干係,不過要說他資助叛軍,慫恿對方叛亂,這個帽子還是太大了點!

    張方平是真不知道,更沒有參與。

    他咬了咬牙,「秦王世子,老夫甚至一品大員,致仕重臣,你含血噴人,誣陷老夫,這個官司打到令尊秦王那裡,老夫也不怕!」

    張方平說的義正詞嚴,在請願團的人群當中,掀起一陣議論。

    有人說張相公夠爺們!

    有人說秦王和世子都太小氣了。就算張相公之前有錯,但是人家已經誠懇道歉,如今又為了你們王家的事情,奔走呼號,用盡了心血。

    沒有功勞,還要苦勞。

    你王宗翰興師動眾,這兒欺負張相公,實在是太過分!

    看到人群出現議論之聲,狗牙兒毫不客氣,一揮手裡的馬刀,立刻兩隊騎兵衝過去,把人群和張方平隔開,騎兵舉著火銃,對準了亂糟糟的人群,誰敢再多說一句,立刻就地正法,不要懷疑他們的決心!

    「張相公,我知你不服,待我戳破爾的奸計。」

    狗牙兒招手叫過來兩個年輕將領,吩咐幾句,他們立刻下去,又過了一刻鐘,他們各自押著犯人,來到了張方平的面前。

    狗牙兒指了指,「張相公,這兩個人你認識吧?」

    張方平仔細看過去,其中一個是開封有名的地產商人,手握著上億的家產,另一個是儲蓄銀行在開封的高管,被人尊稱為財神爺。

    這兩位都是跺跺腳,四城亂顫的人物。他們在前不久加入了請願團,不但出了巨款,還組織了上千人加入,又拿錢幫張方平印刷書籍,在所有成員當中,他們絕對是最積極的。

    張方平不但認識兩個人,還給他們寫過條幅,讚頌兩個人的慷慨,眼下就掛在他們的家裡,想說不認識也不成了。

    難道這兩個人有問題?

    張方平沒有頭緒。

    「老夫認識他們,是最近認識的。」張方平還想推脫,狗牙兒哈哈大笑,「張相公,這兩位給叛軍提供了18萬的軍餉支持,我已經通過往來的信件和賬目核查過了,需要立刻交給刑部調查,看看還有什麼罪過!你和這樣的人攪在一起,接受他們的資助,莫非你們也想學天竺的叛賊,擾亂大宋江山?」

    「你胡說!」

    張方平氣急敗壞,他害怕了,假如勾結叛賊的事情坐實,哪怕和他沒有明顯的關係,也難以脫身。

    別忘了那麼多的前車之鑑,他們是怎麼死的!

    難不成老夫也要上斷頭台?

    一想到這裡,張方平覺得心都被掏空了,血淋淋,好不駭人!

    「王宗翰!你血口噴人,令尊眾望所歸,老夫不過是順應民意,擁立令尊繼承大位i……你敢抓我,你如何向令尊交代?」張方平破口大罵,試圖用王寧安壓制狗牙兒,但是他顯然不清楚王家的情況,大少爺可不怕老爹,尤其是他還佔著理!

    「向我爹交代?」狗牙兒放聲狂笑,「我抓了一群亂臣賊子,正要去找我爹討賞呢!」

    「來人,給我把張方平拿下!」

    禁軍應聲而動,向著張方平撲去。

    在請願團的人群當中,還有不少張方平的門生弟子,死忠追隨者,見老相公被抓,紛紛起鬨,鼓噪著要去救張方平。

    哪知道四周的士兵立刻舉起了火銃。

    「再往前一步,格殺勿論!」

    這幫人被壓下去了,張方平也被帶走了,這就是烏合之眾和訓練有素的禁軍的差距,甚至沒有流血,就把張方平給拿下,順帶著,還有兩個請願團的大將。

    狗牙兒並沒有罷手,他以張方平和兩個商人作為突破口,全面鋪開大網,大肆搜捕。

    和張方平有關的請願團系統,所有骨幹,幾乎一掃而光。

    至於和兩大富商有關的金融系統,也被盯上了。

    抓捕行動,很快填滿了開封的牢房。

    有太多的犯人沒有地方裝,只能在禁軍大營,辟出空地,把他們暫時放在軍營,調用士兵巡邏,防止逃竄。

    從開封發動,針對請願團和金融系統的抓捕向外蔓延,其他城市也相繼出手,紅火的請願團面臨著瓦解冰消的命運。

    禁軍出手了!

    請願團的末日來了!

    禁軍聽誰的?

    當然是皇帝的!

    禁軍為什麼要抓請願團?

    因為他們想要篡位,想要擁立秦王,奪人家的江山,陛下豈會坐以待斃,瞧好吧,真正的血雨腥風來了,就看是秦王厲害,還是陛下更勝一籌?

    得益於各方的動員,如今的報界非常敏感,聚集了一大批批評家,評論員,高談闊論,指點江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這是君臣之爭!

    針對這一輪的風波,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最有趣的則是出手之人是秦王世子王宗翰!

    是當父親的好兒子,還是當陛下的好臣子?

    父子反目,好戲開鑼。

    親情和忠義,艱難的抉擇,試看年度超級巨製王宗翰的救贖!

    狗牙兒還不知道,他已經成功變成了主角。此刻的他,正抱著一大堆卷宗,火速趕往洛陽,一路上他還埋怨呢!

    老爹啊,你可真糊塗,什麼狗屁請願團,根本是金融集團資助出來的怪胎,要是被他們忽悠了,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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