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301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06:04
第300章 決戰之債務吃人

  不到一天的功夫,文及甫就從小鮮肉變得幾乎枯萎,連抬頭紋都有了,簡直沒了孩子模樣。見到他,富弼懶得打,也懶得罵,反正有無數人想要掐死他。

  「說吧,情況有多糟糕?」

  文及甫很清楚他捅破天了,這時候再耍滑頭兒,沒有任何意義,要是連富弼都不保護他,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回稟叔父大人,我們前期投入了1000萬貫,後來陸續變現,還從一賜樂業人手裏借了600萬貫,一共差不多1800萬貫!」

  聽完了這個數字,富弼只覺得腦袋一瞬間大了三圈,一口血到了嗓子,幾乎噴出來!

  快2000萬了!

  大宋一年的歲入,扣除實物部分,能動的資金也就這些,你們幾個月的功夫,就拿出了這麼多錢!

  也就是趙禎脾氣好啊,換一個天子,直接把你們家都給抄了!

  作死也不是這個作法!

  文及甫也是滿肚子委屈,他們也不想,可問題是王寧安太狡猾了,現在回頭想想,王寧安布下的一個大賭局。

  他們就像是上了牌桌的賭徒,最初還念叨着小賭怡情,可是本錢越下越多,腦袋越來越熱,到了最後,整個人都瘋癲了,不正常啊,鬼迷心竅了……

  現在想想,文及甫真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呃不,是二百個!

  真是太糊塗了。

  富弼沉默了好半天,這才說道:「你們自己的錢不要算了,那600貫借款,能換上嗎?你們手裏還有多少錢?」

  文及甫一咧嘴,露出個吃了苦瓜的笑容,他們手上一個子不剩,只有一千多萬貫的票據,另外還有一些銅器銅料。

  富弼的憤怒就不用說了,哪有你們這樣的,一點後手不留。老夫在官場上,逢人最多說三分話,幹什麼事情也都用三分的力氣,要學會明哲保身啊!

  其實富弼這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商場和官場能一樣嗎,再說全力以赴還被王寧安殺得灰頭土臉,連棺材板都折進去了,留下七分力氣,還不被人家秒殺了!

  總而言之,還是算算怎麼應付缺口吧!

  眼下銅價崩跌了七成,如果把票據變現,大約只剩下四百萬貫不到,連本金都不夠還的,更遑論利息。

  「叔父大人,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繼續堅持兌換銅器。」

  「繼續?」富弼怒道:「你傻了,銅器那麼便宜,你賠錢沒夠是嗎?」

  「不不不。」文及甫連忙解釋道:「王寧安僅僅是拿出了琉璃鏡,把銅鏡給廢了。但是銅畢竟是造錢的原料,我大宋錢荒一日不解,銅價還會回去的。」

  文及甫的思路很簡單,就是繼續逼着王寧安兌換銅器給他們,王寧安的皇家銀行,成立第一年,就要給朝廷繳納260萬貫銅錢,眼下王寧安的所有力量都放在銅器上面,無暇鑄錢。

  只要繼續逼迫他們交割銅器,到了年底兒,王寧安承受不住,銅價哪怕能回到三四貫一斤,他們手上的銅就能賣上千萬貫。

  雖然沒法回本,但是彌補一賜樂業人的借款,還是可以的。而且只要銅價回升有望,一賜樂業人也是可以接受票據抵債的。

  汝南郡王府,還有大相國寺,都家底兒豐厚,眼下只是現金流枯竭,他們還有盟友,還有那麼多產業,只要有回旋的餘地,就能把虧空補上。

  王寧安是咬下來一塊肥肉不假,可是距離徹底擊敗他們,還差着很遠呢!

  短短的功夫,能拿出一套應變方案,文及甫這小子的才華真不是吹的,要不是王寧安有底牌,還真不一定鬥得過他們!

  ……

  「現在大魚已經落網了,我們需要的是把魚給拖上岸,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

  王寧安召集幾個心腹,還有趙宗景和曹佾湊到了一起,另外白氏帶着蘇八娘也出現了。趙宗景一點架子沒有,還有個自來熟的勁兒,沒幾句話,就把白氏哄高興了,愣是請白氏給他的兒子當乾奶奶。

  曹佾去滄州的次數很多,倒是不會把白氏當成普通婦人,他陪笑道:「難怪二郎有如神助,原來是嬸娘給他撐腰啊!」

  白氏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麼本事。」

  客氣了兩句,白氏就嚴肅起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繼續壓制銅價,而且要掌握銅料,越多越好,不給對方翻盤的機會!」

  白氏又道:「你們要安排人手,回收票據。」

  曹佾不解道:「此刻回收票據,豈不是把價錢給拉高了?」

  「國舅爺還是太老實了。」白氏道:「誰讓你們用錢回收了。」

  「那要怎麼收?」

  「用這個!」

  白氏又拿出了一張嶄新的抵用券,衝着蘇八娘一笑,「這是你想出來,跟他們說說吧!」

  蘇八娘臉色微紅,她輕聲道:「這個抵用券價值兩貫,可以換購兩貫錢的琉璃鏡。此前皇家銀行發放了太多的票據,其中一部分流落到了民間,很多真正需要鏡子的百姓,受了很大損失,這部分百姓不能不管,不然會影響皇家銀行的聲譽。用抵用券,再加上300文,換取價值兩貫的銅器票據,這樣就把散落在民間的票據都收回來了。」

  這個辦法一說,曹佾反應很快,他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立刻想通了其中的訣竅。

  首先,抵用券換票據,兩貫對兩貫,那300文算是溢價,老百姓基本上沒有損失。當然了,有人不需要那麼多鏡子,就只有日後轉讓出去了。

  對皇家銀行來說,把這部分票據妥善回收,就等於減輕了擠兌的壓力。

  而且以紙片換紙片,皇家銀行並不需要拿出真正的現金。以當下的琉璃鏡售價計算,利潤還是很豐厚的,尤其是能借機擴大市場佔有率,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早就知道蘇八娘聰明,沒想到這麼快她就把金融的玩法都學會了,真是讓刮目相看,王寧安都連連點頭讚歎。

  「蘇姑娘給我們打開了思路啊,民間的票據可以這麼收回,那民間的銅器,也可以如法炮製。用琉璃鏡兌換銅鏡,一對一,以物易物!」

  眼下琉璃鏡的價格是500文,銅鏡不足300文,也就是說,用銅鏡換購,有一倍的賺頭兒,不用問,京城很快就會出現許許多多拿着銅鏡換購的人群。

  問題只剩下一個,那就是琉璃鏡的產量夠不夠?

  「這個不用擔心,我已經讓工匠進京了,把琉璃的配方獻給陛下,然後由皇家銀行貸款,在京城設立琉璃作坊,全力供應。」

  白氏說的十分輕鬆,大傢伙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不愧是老王家的人,就是有氣魄!

  眼下琉璃鏡的利潤絲毫不比之前的銅鏡小,說讓出來就讓出來,尋常人絕對做不到,也只有這樣當娘的,才能教出來王寧安這個妖孽!

  「有了作坊,至於暫時供貨不足,可以發抵用券,而且日後拿抵用券換琉璃鏡,可以打七折!」

  王寧安繼續加碼,很顯然,這兩招齊出,民間的票據回收,銅器回來,擠兌壓力一下子就減弱了,想要靠着他們手裏的票據打翻身仗,那是做夢!

  光是這樣還不夠,王寧安眼珠轉了轉,笑道:「曹國舅,你隨我進宮一趟,咱們還要請陛下降一道限售令,這樣才能把他們徹底逼上絕路!」

  ……

  銅器者,民生之物資也,百姓婚禮,女兒嫁妝,豈有百萬戶口,數月之間,竟需要近千萬銅器之理?

  就繫緣由,無非囤積居奇,興風作浪,妄圖擾亂朝廷錢法,破壞大宋之安寧,彼之狼子野心,貪得無厭,可見一斑。

  朕自登基以來,以仁慈之心待民,視天下百姓為骨肉,奈何奸佞之徒,以朕之子民為魚肉,興風作浪,肆無忌憚。堂堂天子腳下,竟成豺狼虎豹之獵場。豈獨朕聞之駭然,遍覽史冊,亦為罕有。如此凶頑貪婪之徒,若不令其將所貪之財一一吐出,朕欲容之,蒼天不容!

  趙禎在這道旨意之中,用語之嚴厲,是前所未有。

  根據規定,所有銅器交易,除了向皇家銀行正常兌換之外,其餘大宗銅器買賣,均屬違法行為,限期半年,等到銅器市場穩定,再重新開放。

  期間,凡是非法交易超過50貫者,充軍發配,200貫,斬!

  這道旨意送到了政事堂,沒人敢反對了。

  相反,賈昌朝還殺氣騰騰,告訴所有人,立刻落實,開封府,殿前司,刑部,大理寺……別說是人,哪怕是條狗,也要派出去,嚴查銅器交易。

  這一手之狠,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

  限售令等於是廢了銅器票據的流通性,就算是民間還可以偷偷交易,大宗的買賣絕對不行了,文及甫等人想要指着票據抵債,也是不可能了。

  畢竟無數雙眼睛盯着,一賜樂業人還沒有活得不耐煩。

  而且最要命的是限期半年,他們借款的期限只有三個月!還過了一大半了!

  本金加上利息,足足千萬貫的缺口,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已經張開了,等着汝南王府,大相國寺,還有那麼多的文官士人,忍痛割肉填飽呢!

  這幫人欲哭無淚,那邊趙禎卻欣欣然,親自在宮中擺宴,宴請功臣。不只是王寧安,就連狄青,王德用,趙宗景,曹佾等等,都坐在了一起。

  趙禎高高舉起酒杯,開懷大笑道:「諸位愛卿,隨朕滿飲三大杯!」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2:35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06:05
第301章 包龍圖打坐開封府

  趙禎一貫矜持自律,尤其是年紀大了,很少有放浪形骸的時候,可是這一次酣暢淋漓的大勝,讓他非常滿意,以至於面對着一群年輕人,敞開了心扉。

  趙禎首先看了看自己的侄子,說實話,直到如今,趙禎也沒琢磨明白,這個傻乎乎的傢伙,究竟是怎麼搞的!稍微正常的一點腦筋,都不會犯傻,他偏偏就做了。

  「宗景,你給朕說實話,當初是不是王卿把底兒告訴你了?」趙禎好奇問道。

  趙宗景撓了撓頭,「官家,冤枉臣了,二郎不會告訴臣的。」

  「為什麼?」

  趙宗景呵呵一笑,「他嫌我腦袋笨,嘴裏沒個把門的,藏不住事的。」說着,這位臉還紅了,很不好意思。

  王寧安這個汗啊,我說你長點心成不!當着皇帝哪個不是吧自己誇得和一朵花似的,哪有自曝其短的!王寧安甚至又動搖了,就憑着他的智商,只怕是爛泥扶不上牆,沒有皇帝命!

  哪知道趙禎哈哈大笑,他起身,走到了趙宗景的身邊,十分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你不是笨,是大智若愚啊!」趙禎笑道:「王卿,宗景那個時候送去銅器,幫了你的大忙吧?」

  王寧安連忙說道:「確實如此,當時是第一輪的擠兌,小王爺不光幫着微臣渡過了難關,他的舉動還促成了那些人放手借款,最終全都折進去了。」

  趙宗景眼前一亮,自言自語道:「原來我這麼重要啊!這回可有的吹……說了。」

  「那是自然!」趙禎把話接了過來,「經此一役,困擾我大宋百年的錢荒痼疾終於有解了。」

  趙禎又把目光落在了狄青身上,距離南下平叛,一兩年的功夫,狄青鬢角多了許多白髮,大帥哥也變老了。

  「狄愛卿,你不容易啊!」

  不用多說,一句話,狄青的眼圈發酸,他起身,單膝點地,低聲道:「陛下,東華門外,親自授狄青天子劍,聖上恩德如山,狄青唯有以命相報!」

  趙禎伸手,把狄青攙扶起來,十分感慨,「朕聽說狄愛卿背着100斤的銅錠,送到了城中,你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能由着性子胡來啊!」

  狄青憨厚一笑,「臣身體壯着呢,只是沒有想到,王大人神機妙算,臣沒有幫上什麼忙,真是慚愧。」

  「哈哈哈,狄愛卿,你客氣了。」趙禎笑道:「王卿雖然滿肚子鬼點子,可沒有你們撐着,他演不出這場好戲,再有你們排除萬難,往京城送銅器銅料,擔了多少難,朕心裏清楚。」

  趙禎說着,也走到了王德用面前,拉住兩位大將,感動說道:「百姓常說患難見真情,國亂顯忠臣。朕這一次,把什麼都看清楚了,二位愛卿,不愧是國之柱石,朕的左膀右臂!」

  如此高抬兩位武將,近幾十年,都不多見。趙禎當然不是白說的,他已經徹底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改,要徹底大改!

  那些文人私信作祟,治國不成,反而蹬鼻子上臉,把大宋的江山不當回事,還不教訓,這幫人都上天了!

  趙禎下定決心,任用狄青為樞密使,接掌西府!

  從一個賊配軍,一步步成長,終於步入了大宋的決策圈,成為「狄相公」,狄青就是活着的傳奇,無數賤兒的榜樣!

  跟隨着狄青南征北戰的將士,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全都感動落淚,他們不只是替狄青哭,也是替自己哭!

  誰說好男不當兵,狄相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奇男子,他能做到的事,我們也一樣可以。只要忠心報國,奮勇作戰,朝廷不會虧待大家的。

  提拔了一個狄青,產生的效果是驚人的,比起什麼宣傳都管用。原本鄙夷軍營的好漢子,開始主動投軍,將士更加奮勇作戰,想要成為下一個狄青。

  趙禎的這個決定,等於是掀開了漫長的軍制改革序幕……

  如果說狄青入主樞密院,是個意外驚喜,那麼王德用兼任河北東西路招討經略安撫使,那就是實至名歸。

  趙禎希望老將軍能整頓軍務,加強防備,訓練強兵。

  大宋不能再當縮頭烏龜了,要主動打回去,要敢戰,能戰!不管是西夏還是遼國,都要有必勝的本事!

  以往提出整軍經武的計劃也不少,但都流於形式,淪為空談。究其原因,無非是兩個,一個是主管的文官無能不盡心,再有就是缺錢。

  現在兩項都解決了,狄青是最好的將領,由他主掌強軍,絕對可以放心;又打敗了京城的那幫野心家,弄到了豐厚的回報,錢也不缺了。

  趙禎很高興,以至於他開始大肆封賞,潘肅、柳羽、高俊傑,幾個人都成了殿前司兵馬都虞侯,作為世家公子,憑着自己的本事掙來了功名,誰都要高看一眼。

  曹佾倒是沒有撈到官職,但是他的收穫比誰都大,據說連着五六天,趙禎都在曹皇后的宮裏休息,夫妻和諧,曹家的地位不斷攀升。

  至於大功臣王寧安,趙禎是不會忘了他的。

  「王卿,朕說過多次了,讓你接掌三司,這回可以答應朕了吧?」

  王寧安遲疑一下,搖搖頭,「陛下,微臣知道自己的斤兩,三司的位置不敢坐,也坐不好,陛下要是心疼微臣,就讓微臣回六藝學堂教書算了。」

  「放屁!」

  酒喝大了,趙禎都冒髒話了。

  「擔心功高震主,還是卸磨殺驢?朕絕不會做這種事情!的確,你現在沒法接三司,就在銀行好好待着,替朕把錢管好了,等日後,朕一定要重用愛卿!」

  雖然還是蹲在皇家銀行,王寧安的官銜又變了,從大理寺丞,升格到了翰林學士,也就是說,他一下子和歐陽修平級了。

  雖然皇家銀行自成一系,朝廷管不着,但是王寧安的老臉一陣陣發紅,他當得起「學士」二字嗎?

  趙禎可不這麼看,就拿這幾個月王寧安的手段來說,堪稱神出鬼沒,天外飛仙,妙不可言。

  歷代的理財名臣,能趕得上王寧安的,絕無僅有!

  憑着他的學問,要是當不起「學士」兩個字,別人就更扯淡了。

  而且趙禎還有個用意,只是他暫時不想說。

  ……

  從皇宮裏出來,除去狄青和王德用兩個老的,小一輩的都跟做了場夢似的。

  突然二貨趙宗景來了勁兒了。

  「姓王的,你混蛋!明明勝券在握,還騙我們,替你提心吊膽,夜不能寐,老子為了你,都瘦了十斤!大家說,該怎麼辦?」

  潘肅和柳羽他們也跟着起哄,「扁他,扁他!」

  這幫混球把王寧安包圍起來,一點也不客氣,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武將這邊得到了提拔,有些文官,也立了大功,比如押運着琉璃鏡進京的包拯,趙禎就非常賞識。

  自從河北救災開始,包拯就屢立功勳,官聲極好。

  趙禎破格提拔,授予他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事的重任!

  時至今日,後世廣為流傳的包龍圖終於歸位了。

  包拯坐上了開封知府的寶座,第一件事,就是處理一個欠帳不還的案子。

  一賜樂業人李維,狀告汝南郡王公子趙宗僕和趙宗楚,拖欠600萬貫欠款不還,請朝廷扣押王府財產,替他們追回損失。

  包拯接下了狀紙,仔細看了兩遍。其實不用看,他比誰都清楚。

  要說起來,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他和汝南郡王趙允讓見過幾面,印象非常好。老王爺談吐文雅,風度翩翩,不睦名利,簡直就是標準的賢王。

  在立儲的事情上,包拯也替趙宗實搖旗呐喊過。

  只是想不到,若干年後,他要和汝南王府對着幹了。

  「前面帶路。」

  包拯帶着手下,足有上百人,浩浩蕩蕩,直奔王府而來。

  在王府門口,迎接包拯的正是趙宗實,就是那位呼聲很高的小王爺。他畢恭畢敬,給包拯見禮。

  「見過老父母大人。」

  包拯看了看趙宗實,年輕英俊,舉止文雅,氣度不凡。怎麼看都是帝國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只是他兩個兄弟拿出幾百萬貫,興風作浪,他能一點不知道嗎?為何他一點表示沒有?你不是要當皇帝嗎,拿出你的魄力來!

  趙宗景一身毛病,可是人家危難關頭,把家裏的銅器都拿出來了,頗有毀家紓難的味道,格局氣度,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包拯有種瞎了眼睛的感覺,心中就有了膩歪。

  「小王爺,本府前來,是帶走趙宗僕和趙宗楚,請貴府把人交出來吧!」

  趙宗實吸了口冷氣,他的心裏都罵翻天了!如不是怕觀感不好,他都想宰了那兩個廢物餵狗!

  「包大人,他們畢竟是我的兄弟,縱然犯了大錯,不能袖手旁觀。也請大人先去正廳坐一坐,家父等着大人呢!」

  趙允讓等着自己?

  包拯眼珠轉了轉,淡淡笑道:「小王爺,本府此次查案,實在是不方便和他見面,如果案情涉及到了王爺和小王爺,本府自然會派人傳喚,至於別的嗎,本府一律秉公處置,請小王爺放心,本府絕不會冤枉好人的!」

  還有半句沒說,趙宗實心裏清楚,那就是絕不會放走壞人,看起來,包黑子是打定了主意,不買汝南王府的面子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2:39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06:05
第302章 決戰之天子之怒

  趙宗僕和趙宗楚跪在一位老者面前,老人五十多歲,身形枯瘦,背有些駝,年輕的時候,個子應該很高,很英俊,只是到了垂暮之年,全然沒有了往昔的風采。

  尤其是這些日子殫精竭慮,身體狀況很差,不時發出咳嗽,仿佛要把肺子都咳出來了,讓人非常糾結,難受。

  這位就是汝南郡王趙允讓,他懶得看兩個不孝子,真是愚蠢啊,蠢不可及,在天子腳下興風作浪,贏了都是輸,更何況輸得連褲子都不剩了!

  「爹,可不能不管我們啊,孩兒們縱然有錯,也都是為了咱家好!」

  「放屁!」

  趙允讓氣得大罵,「蠢子,為了咱們家好,就該老老實實,輔佐你十三弟,只要他拿下了儲君之位,這天下都是咱家的!」

  趙宗僕滿心委屈,「爹,孩兒們正是要幫老十三,如果讓皇家銀行辦起來,趙宗景就如虎添翼,再也壓不住了,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奈何王寧安那個賊太詭詐了,孩兒們技不如人,可這心是好的!」

  「還敢說,你們知不知道,外面都怎麼說咱們家了?你們是要氣死我啊!」

  正說話呢,趙宗實從外面慌裏慌張走進來。趙允讓見兒子臉色不好,問道:「怎麼,包拯不願意見我?」

  趙宗實苦着臉道:「包拯說讓兩位哥哥去開封府接受審訊,他會秉公處理!」

  「胡說!」

  趙宗僕跳了起來,「包拯給王寧安當了好幾年的父母官,他們早都是一體的,要是落到了包拯的手裏,還不如殺了我們!爹,您老可不能再看着了!」

  這倆人哭哭啼啼,又哀求起來。

  趙宗實聽了半天,也遲疑起來,「爹,您看?」

  趙允讓眯縫着老眼,想了半天,他搖搖頭,「不成了,你們兩個去開封府一趟吧!」

  「啊?」

  趙宗僕和趙宗楚都嚇傻了,「爹,我們去了就完了!咱們汝南郡王府的臉往哪放?」

  趙允讓冷笑了一聲,突然像是看白痴一樣,看着兩個兒子。

  「還顧着臉面,命能不能保住都兩說呢!你們這兩個蠢材,還以為包拯是王寧安派來的?錯了,大錯特錯了,是他,他不想放過咱們父子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這個「他」就是大宋的至尊趙禎!

  趙宗僕和趙宗楚都被嚇傻了,而趙宗實也面色難看,他低聲道:「爹,咱們該怎麼辦?」

  趙允讓想了想,「這時候不能再頂着了,讓他們倆個去開封府,只要能承認的就承認了。」

  趙宗僕和趙宗實嚇得渾身顫抖,冷汗順着鬢角流下來,莫非老爹也要拋棄他們?

  趙允讓深深吸口氣,「備轎,我要去宮裏!看看這張老臉,還有沒有用。」

  說完,他抬胳膊,讓趙宗實攙扶着,頭也不回,走出了書房,轎子抬來,趙允讓正要上去,突然轉身,「老十三,你回去讀書吧,讓你大哥過來。」

  趙宗實的心裏一動,壞了,局勢真的那麼糟糕嗎?

  他爹把他留下來,擺明瞭是要保護他,難道說這把火真的會把一家人都給燒了?趙宗實還是不相信,趙禎素以仁慈着稱,連朝臣都能容忍,更何況是至親骨肉,如果他真的下辣手,士林會怎麼看?天下人會怎麼看?

  見兒子猶豫,趙允讓微微搖頭,「老十三,許是為父猜錯了,可這種時候,咱們不能錯走一步,你就聽為父的。」

  趙宗實點頭,轉身把老大趙宗懿叫了過來,讓他陪着趙允讓,進宮面聖。

  ……

  沒有任何為難怠慢,趙允讓很容易見到了趙禎。

  「老哥哥,你不該來的!」

  趙禎一見面就顯得非常悲憤震怒,「宗僕和宗楚他們太不像話了!」

  上來就是興師問罪,趙允讓的老臉簡直無地自容。

  他手足顫抖,緩緩跪了下去!

  尋常人見皇帝都不用下跪的,堂堂宗室王爺,趙禎的堂兄,他這一跪,那可不打緊兒,等於是把一張老臉扔在了地上,任憑趙禎踐踏。

  不但如此,趙允讓哭哭啼啼,悲聲道:「聖人在上,老臣衰朽之人,行將就木,家中孩子太多了,管不過來了,他們在外面都有了家,有些人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一面。老臣治家無方,以至於他們胡作非為,犯了家法,老臣情願替他們承受一切罪責,回頭老臣一定嚴加懲處,不給陛下丟人。」

  說完,趙允讓緩緩摘下了烏紗,嚎啕痛哭。

  一位王爺,以最卑微的姿態,匍匐在趙禎的面前,他是個王爺,也是個父親,他替自己的兒子,承擔了過錯……如果放在以往,或許就可以過關了,罵幾句,稍作懲罰,然後就滿天雲彩散了……只是這一次趙禎和往常不同了。

  「老哥哥,你先起來。」

  趙允讓還不動彈,趙禎只能給趙宗懿一個眼神,「把你爹扶起來。」

  有小太監送來了繡墩,扶着趙允讓坐下。

  趙禎負手而立,他走了兩圈,突然轉到了趙允讓的面前,痛心疾首道:「老哥哥,你知道趙宗僕和趙宗楚,他們幹了什麼?這大宋江山,是咱們趙家祖宗一刀一槍打下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們居然盯上了錢法,拿着銅價做文章,發大財!他們是在挖大宋的根,是在刨咱們老趙家的祖墳!」

  轟隆隆!

  趙允讓的耳邊響起了炸雷,他低下了頭,倒不是因為羞愧,到了他這個歲數,早就不知道廉恥為何物了,讓他恐懼的是趙禎的態度,一上來這位皇帝就把調子拔得這麼高,只怕接下來這一關不好過啊!

  果然,趙禎平靜了一下,繼續說道:「別人朕不敢說,但是老哥哥的為人朕清楚,你是絕對不會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但是子不教父之過,這兩個畜生可是給老哥哥抹黑了。」

  趙允讓老臉被打得成了豬頭,他擦着眼淚,仿佛小媳婦似的道:「老臣教子無方,請聖人責罰!」

  「這不是教訓的事情,而是沒有心肝!」趙禎怒道:「身為皇家子弟,無論如何,也不該拿江山社稷開玩笑!不該為了一己之私,和朝廷國策作對!就拿趙宗僕和趙宗楚來說,以往他們讀書不錯,名聲也很好,風評遠比宗景那孩子好。可到了大事上,他們就差之天地,宗景率先幫助王卿,把家中的銅器都拿出來,還不辭辛勞,滿世界去找商人談判,替皇家銀行解決危難。這才是真正趙家子弟該有的作為,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宗景表現出色,朕都無顏見天下臣民!」

  這回趙允讓感到的不是雷霆,而是天塌地陷,世界毀滅了……完了,很快趙禎的話就會傳得滿世界都是,有了這番話,趙宗景就足以挑戰老十三的地位!

  哪知道趙禎還不滿意,繼續說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光看風評,是很難知道一個人的本性的,老哥哥的子孫太多了,老百姓常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也有幾十個兒孫,誰是好的,誰是壞的,誰連心肝都沒有了!老哥哥要心裏有數,要好好教誨,不能給咱們趙家的江山惹禍!」

  轟!

  水桶粗細的雷霆,砸在了趙允讓的腦袋上,三魂七魄都震了出來。

  他人老成精,哪裏不明白,趙禎這是奔着趙宗實去的,別看他風評不錯,實際上是什麼心腸,誰也不知道,要讓他接了趙宋的江山,沒準就會禍國殃民,貽害無窮!

  趙允讓此時此刻,只有一點竊喜,那就是沒把趙宗實帶來,不然當着面,趙禎隨便來兩句,趙宗實的奪嫡之路就徹底斷絕了!

  當然了,眼下局面已經很糟糕了。

  果然,趙禎話鋒一轉,「老哥哥,從今往後,就專心教子吧,畢竟有什麼都不如有個好兒子。至於宗正寺那邊,朕準備徹底整頓,咱們老趙家的年輕人不能遊手好閒吃白飯,更不能為所欲為,興風作浪。朕準備把宗室子弟集中起來,效仿六藝學堂,請先生好好教導,文武德行,一樣不能差了。」

  一句話,官職沒了不說,還要效仿六藝學堂,教導宗室子弟,好傢伙,這不是擺明瞭偏向趙宗景嗎!

  趙允讓滿心的怒火,卻沒有地方發洩,老臉憋得青紫,別提多難受了。

  可趙禎還不想輕鬆放過他,「老哥哥,案子的事情朕已經讓包拯調查,根據呈報,朕只能說四個字:觸目驚心!」

  「觸目驚心啊!」

  「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幾百萬貫,一兩千萬貫,眼睛都不眨一下,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我大宋俸祿是豐厚不假,可是這麼多錢,吃一百輩子俸祿,也攢不下來吧?這些錢都是哪來的?」

  撲通!

  趙允讓再也撐不住了,他身軀一滑,順勢跪在了地上。

  「陛下,老臣有罪,老臣願意受罰。」

  趙禎看了一眼,把頭扭過去,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可他更清楚,此時不是講究人情的時候。

  趙禎繼續追殺道:「都說富可敵國,朕以往還覺得是笑話,一家一戶,能比得了九州萬方,那麼多百姓嗎?現在看起來,比得上啊,不但比得上,還比朝廷更有錢!這一次朕斷然不會手下留情,朕要告訴天下人,取財無數,就取死有道!不是朕要殺人,是天下萬民看不過去了!是天下人要殺了這些碩鼠!」

  ……

  從垂拱殿出來,一陣風吹來,趙允讓的身軀一晃,差點摔倒,幸好被趙宗懿扶住了,他仿佛被抽走了靈魂,還扶着幹什麼,乾脆死了算了!

  趙禎的表態,徹底把汝南王府送到了砧板上,接下來人家會怎麼開刀,誰也不知道了……爺倆如喪考妣,踉踉蹌蹌剛回到了府中,趙宗實就在二門焦急等待。

  「爹,大哥,咱們家的多處莊園,還有京城的鋪面房產都被查封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2:47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06:06
第303章 決戰之橫財

  趙宗實平時裝得一副清高在上,不問世事的模樣,其實這不過是分工不同而已,他只要專心演好一個合格的繼承者就行,剩下的自有老子和兄弟擺平,他從來不沾因果,自然不會有任何把柄,永遠如同白蓮花般聖潔。

  可顯然,趙禎的那一番話,已經把汝南王府每一個人都給捎上了,趙允讓的心情,比灰暗的天空還要遭十倍。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十三,只要你安然無恙,大事就還有可為。」

  說完這話,趙允讓難掩疲憊落寞,在眾人的攙扶之下,勉強回到了書房,喝了幾口參湯,倒頭就睡了。

  在睡夢之中,他不停咳嗽,身體蜷縮,好像是煮熟的大蝦,的確,剛剛的經歷,跟在蒸鍋裏走一趟沒有什麼差別。

  趙宗實和趙宗懿並肩坐着,許久之後,他才問道:「大哥,官家真的怒了?」

  想起了垂拱殿的情形,想起趙禎如刀子一般的話,他立刻點頭,「陛下說了,取財無度,就取死有道!」

  趙宗實聽到耳朵裏,渾身一晃,差點摔倒,他驚駭道:「莫非說陛下要殺人?」

  趙宗懿有些遲疑,「十三,按照道理來說,如果真的要殺人,應該早就開始抓人了,可眼下除了宗僕和宗楚,其他人都沒動。再說了,這一次犯錯的也不只是咱們,大不了把事情都捅出去,來一個魚死網破,包括政事堂的那幾位相公,他們也別想老神在在,要死大家一起死!」

  趙宗懿見兄弟臉色慘白,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他勉強安慰道:「老十三,爹說得對,你要撐住,不用擔心,咱們家還倒不了!」

  ……

  相比汝南王府的風雨淒淒,開封府這邊,就顯得平靜多了,咱們包大人做事是講究證據的,是明察秋毫的。

  他扣押汝南王府的財產,也僅僅是為了償還債務而已。

  趙宗僕和趙宗楚老老實實,坐在大堂之上,老包甚至沒給他們上刑具。

  「根據你們和一賜樂業人的借款約書,一共借了600萬貫,其中有180萬貫是你們兩個的名字借的,本金加上利息,一共311萬貫40文,這個沒有錯吧?」

  倆小子不解其意,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些。」

  「嗯!」

  包拯又拿出了一張清單,「你們在進行借款的時候,用了一些質押,其中包括一些京城的鋪面,房產,還有田莊,邸店,商行等等,按照你們的規定,如果不能正常歸還本息,這部分抵押品就要作價償付貸款,這沒有錯吧?」

  「沒有!」

  包拯有點頭道:「既然如此,本官依照原告李維所請,將你們約書上面開列的產業,進行查封,現已經登記完畢。」

  包拯低頭看了看清單,說道:「一共查封你們鋪面230座,房產25處,邸店3家,商行5處,還有田產80萬畝,按市價計算,一共是630萬貫,這個你們承認嗎?」

  這倆小子也不知道包拯要幹什麼,而且這些東西都是約書上面寫好的,他們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只能點頭。

  包拯依舊平靜,可是內心的波瀾卻是洶湧澎湃,一個汝南王府,究竟有多少財產!根據之前的消息,他們為了操控銅價,至少拿出了500萬貫,這又是600萬貫,再算上他們隱藏的財富,只怕要超過一兩千萬貫!

  好一個賢王,好一個趙允讓!

  身為宗室皇族,你們弄了這麼多錢,除了想要謀奪大位,還能幹什麼?

  老夫以往真是瞎了眼,竟然沒有看透你們的嘴臉。

  既然今天落到了我的手裏,老夫就讓你們知道厲害!

  包拯是個道德君子,他不會羅織罪名,陷害無辜,但是不代表他不會整人,相反,包黑子下手,絕對比他的臉還黑。

  「把李維請過來。」

  「是!」

  不多一時,帶上來一個富態的中年人,仔細看他的面容,除了五官還有些棱角,其餘的穿着打扮,言談舉止,都和大宋人一般不二。

  而且這位從小到大,接受儒家教育,詩書禮儀,水平比起一般的進士,也不遑多讓。

  見禮之後,李維站在了大堂之上。

  包拯淡淡道:「李維,本官已經查封了他們價值630萬貫的財產,你有什麼看法?」

  「啟稟老父母大人,草民認為他們的財產有嚴重風險,按照開封借款抵押的規矩,這些財產只能作價一成五,差不多100萬貫,再多,我們就不會接受了。」

  「什麼?」

  趙宗僕和趙宗楚都瞪圓了眼睛,氣得站了起來!

  你個孫子,胡說什麼?

  開封府周圍的80萬畝好田!光是這個,就200萬貫不止!

  還有京城的鋪面,寸土寸金,哪一個拿出來,不是上萬貫,還有房產,商行,邸店,加起來就只值100萬貫,你們的心都是黑的嗎?

  面對着他們吃人的目光,李維絲毫不懼。

  「開封借貸行業的規矩,一般抵押品,只能按照原價三四成計算,你的鋪子和田產固然好,可是我們借錢要的是現金,急於拋售折現,價格要打對折的,兩位小王爺也清楚啊!」

  「我清楚個頭!」

  趙宗僕怒斥道:「就算對折,也有300萬,憑什麼只能作價100萬?」

  李維呵呵一笑,「小王爺,本來草民不該說,你問到了,那我只好如實告訴你。你們身為宗室,縱然做一些生意,也難以積累如此龐大的財富,這些田產店鋪,有多少是來路不明的?我們吃下來,要擔多少風險?老父母大人在上,我們從來都是最規規矩矩的商人,可不願意牽連到官司當中。」

  「你放屁!」

  趙宗僕眼睛瞪得跟牛鈴似的,不願意牽連,那你們當初怎麼敢借錢給我們?

  ……

  從來都是為民做主,同情弱勢的包大人,面對這麼不合理的抵押要求,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李維這邊,一句話,再出200萬貫,就算過去了,拿不出錢,對不起了,就只有管你們老子要了。

  消息傳到了汝南王府,趙允讓好不容易緩過來,下一秒,直接昏過去了。

  往來折騰了三四次,差點要了老命,總算是平靜下來。

  趙允讓臉色慘白慘白的,格外難看。

  他總算明白了,好狠的趙禎,你這是逼着我們把家產都交出去啊!

  想想把他叫到宮裏的那番談話,再看看包拯的動作,君臣兩個,明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趙禎把調子無限拔高,喊打喊殺,包拯呢,按照規矩辦事,要求汝南王府依據約書交錢抵債,看起來包拯溫和多了,但是藏在溫和面具之下,是一副鐵石心腸。

  汝南王府已經消耗了上千萬貫的財富,雖然他們手上還要東西,湊幾百萬貫不難,問題是都不是現金,按照一成五的折價,就算把他趙允讓連皮帶骨,都給賣了,也湊不出錢來!

  狠啊,真是狠人!

  「父親,他們存心害人,咱們不交了,有本事就來抄家吧!」趙宗懿大聲嚷嚷道:「好歹咱們也是老趙家的人,趙禎對咱們下手,也要看看其他人的意思,能不能允許他這麼來?」

  趙允讓苦笑了一聲,小子毛太嫩了,趙禎沒有直接抓人,也沒有借題發揮,僅僅把矛頭鎖定在經濟糾紛上,就是不給其他人干涉的藉口,到底是當了幾十年的老皇帝,下手絕對狠,但是也更準!不給外人^嘴的餘地。

  「唉,交錢吧!把你們的家底兒都拾掇拾掇,真是可笑啊,老夫辛苦了幾十年,攢下來的東西,都要吐出去了!」

  趙允讓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卻也無可奈何。

  整個汝南王府,可慘透了,金銀首飾,珠寶玉器,名人字畫,古董寶貝,凡是值錢的東西都收拾起來。

  十幾個兒子,在外有住處的,也一起清點,家中還有鋪面的,還有田產的,也都拿出來,認識什麼人,也去借錢,總之,用盡一切辦法,填補窟窿。

  折騰了十天,汝南王府,總算是又拿出了400萬貫左右,可是經過折價,最多只有60萬貫,還差140萬貫!

  ……

  「啟稟官家,汝南王府這些日子已經不吃葷腥了,老王爺每天只喝糙米粥,吃鹹菜,聽說連絲綢衣服都給當了,家裏人只穿破布衣服,都有補丁了。」陳琳躬身,向趙禎彙報情況。

  趙禎冷冷一笑,「裝模作樣,別以為朕好糊弄,他們家一定還藏着後手呢!我這位王兄是真厲害,要是把大宋朝交給他打理,一定府庫豐盈,存的錢都能堆滿京城!」

  趙禎的話,充滿了憤怒,時間並沒有沖淡他的怒火,相反,這股火越燒越旺,這麼多年了,朝廷的錢都哪去了?都落到了這幫碩鼠的手裏!

  趙允讓算是一個,對了,還有一大幫更肥的老鼠!

  「大相國寺那邊怎麼樣了?」

  「回稟聖人,包大人已經按照約書,把碧塵給抓到了開封府,同樣,也在讓大相國寺出錢。他們……比起汝南王府,要有錢多了。」

  「有錢?不是出家人不愛財嗎?他們要這麼多錢幹什麼!告訴包拯,一個銅子都別給他們留!」

  「奴婢這就去傳旨。」

  「等等。」趙禎又道:「去政事堂,告訴他們,朕要召開御前會議,也該問問這幾位治世名臣了,看看他們有什麼話說!」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2:47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06:07
第304章 罪己

  自從銅價崩盤,趙禎除了下限售令,提拔了包拯等人之外,什麼都沒做。但是卻比大肆抓人殺人還要可怕。

  怒氣就像是堰塞湖,瘋狂囤積着洪水,越遲爆發,就越恐怖!誰也沒把握能全身而退,光是幾天的功夫,東西兩府的相公們就老了好幾年。

  他們不但要思索着應付趙禎,還要提防着下面人為了脫罪,趁機胡來!

  沒錯,就是要防止湮滅證據!

  這幾位都是頂尖兒的人物,他們看得出來,趙禎這是等大家出招呢,然後狠狠抽嘴巴子,他們也夠光棍的,寧可被當成罪臣,也別成了和皇帝對抗的佞臣,賊臣!這其中的差別,可就太大了。

  終於等到了趙禎的召見,他們甚至暗暗鬆了口氣,只要能談,就不算太糟。

  賈昌朝在前面,富弼、梁適、王堯臣、唐介、曾公亮、王拱辰,幾個人魚貫而入。到了垂拱殿,令他們驚訝的是已經有兩個人等在了這裏。

  一個是御史中丞,大炮筒子歐陽修,一個是新任翰林學士,判皇家銀行事王寧安。見他們進來,歐陽修只是哼了一聲,王寧安更是低着頭,腰背挺直,一言不發,連看都沒看這幾位。

  賈昌朝老臉微紅,說來慚愧,自己也是太小覷王寧安了,假如能鼎力支持,不惜和朝臣翻臉,他也能提前坐在垂拱殿裏,成為趙禎的心腹!

  雖然身為昭文相,大權在握,但是大宋的主宰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帝,和皇帝親厚,聖眷加身,就如虎添翼,無往不利,很顯然,他失去了絕佳的表現機會。

  一念及此,賈昌朝越發懊惱悔恨!

  他們和趙禎見禮之後,一一落座。

  整個垂拱殿氣壓非常低,低得每個人都喘不上來氣。

  「去把窗戶門都打開!」

  趙禎突然下令,陳琳急忙讓小太監去,悶熱的天氣,吹進來的風也是悶的。趙禎很不舒服,他長長出口氣。

  「諸位愛卿,朕今天找大家過來,就是想問問你們的看法,這幾個月來,波濤洶湧,詭譎多變,銅價市場一日三驚,你們有什麼想和朕說的,今天都講一講。」

  趙禎一指周圍,笑道:「看見沒有,朕讓他們把門窗都打開,就是開誠佈公,有多少神怪,不用再費心思打聽,朕讓他們聽個夠!」

  趙禎的話,就像是刀子,猛戳幾位相公的心,以往都是大臣們佔盡了道理,指手畫腳,猛噴皇帝,弄得趙禎狼狽不堪。

  終於,機會來了,文臣們徹底失去了道德的優勢,戰戰兢兢,接受皇帝的滔天怒火!

  等了好半天,賈昌朝站了起來,躬身道:「啟奏陛下,老臣昏聵,幾個月來,束手無策,有負聖恩,老臣情願意辭去首相之職,以息雷霆之怒。」

  他這話一出,其他幾個人都罵翻天了,你個老不要臉的,你身為首相,不替大傢伙扛着,辭官顛兒了,你讓我們怎麼辦?

  趙禎沒搭理賈昌朝,而是轉向了歐陽修。

  「永叔,賈相公要辭職,你怎麼看?」

  歐陽修沉着臉,只說了四個字:「避重就輕!」

  一下子就把賈昌朝給懟回去了,懟得賈相公都內傷了。

  別在這裏裝蒜,沒有你的默許縱容,下面人敢胡來嗎?還說束手無策,你們不是無策,主意多了!

  在運河航道弄石頭,派人攔截包拯,攔截王德用,直到最後一刻,你們都想着讓皇家銀行倒台,不過可惜啊,機關算盡,老天爺沒站在你們一邊兒!

  這些日子,歐陽修冷眼旁觀,當然了,老夫子的一生學問,也摻和不進來。

  但是他看懂了,看明白了,看清楚了!

  這一次的事情,和當年的慶曆新政,那是一模一樣!

  范仲淹觸怒了文官集團,就有一幫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老范給轟跑了,新政也廢掉了。

  王寧安改革錢法,壓制銅價,也動了文官集團的利益,結果他們手段齊出,非要整死王寧安和皇家銀行。

  要說有什麼不同,一來就是王寧安比范仲淹厲害,他打贏了!二來嗎,就是趙禎變了,不再受文官們的愚弄!

  王二郎啊,你比老范有福氣啊,假如當年官家也能這麼硬氣,或許慶曆新政就不會虎頭蛇尾……

  歐陽修滿心感慨,既是高興,又是傷感。

  醉翁一句話,懟死了賈昌朝,剩下的人也不能再裝孫子了。

  富弼神情凝重肅穆,他衝着趙禎一拜再拜,而後沉聲道:「啟奏聖人,皇家銀行設立,主掌鑄幣之權,分割三司職責,對我大宋官制已經造成了改變。老臣想來,王大人也不能否認,各地錢監收歸皇家銀行,難免造成動盪。宵小之徒,趁機興風作浪,朝廷之上,一些官吏不懂皇家銀行的用處,一時間轉不過彎,難免有人站在岸上看船翻。老臣身為宰執,也是罪責難逃,老臣願意自請罷官,交給三司論罪,無論如何處置,老臣都心甘情願,絕無怨言!」

  好一個厲害的富彥國!

  事到如今,他還有說辭!

  這幾句話先把責任推給了皇家銀行,說他們破壞了祖制,那麼有人反對,甚至看笑話,那也是維護大宋的祖制,不能看成簡單的搗亂破壞。

  最後他又請辭,甚至願意論罪,姿態很低,又讓趙禎沒法對他發飆。

  厲害,厲害啊!

  都說富彥國辯才無雙,現在看來,真是名不虛傳!

  但是光靠着顛倒黑白,推諉卸責,就想渡過這一關,簡直做夢一樣。

  歐陽修這時候緩緩站了起來,他衝着富弼微微點頭。

  「彥國兄,富相公!你能維護祖制,講究規矩,我真是十分意外。十年之前,你我還是在這個垂拱殿之中,陛下賜予我們紙筆,讓我們寫下救時良策!當時范相公負責西北的李元昊,你剛剛出使遼國歸來,負責北方遼國,所獻之策,一共23條,條條切中要害,直指弊政,陛下龍顏大悅,士林齊聲讚歎。我想請教富相公,當初如果你處處奉行祖制,處處講究成法規矩,還有沒有那23策?」

  打臉!

  瘋狂打臉!

  都說打人別揭短,歐陽修也是氣瘋了!

  富彥國啊,富彥國,你好好看看自己,當年的熱血哪去了?

  當然了,富弼也知道,他變了太多,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只是處在這個位置上,他不能被歐陽修問住。

  「醉翁,你提到了當年的往事,那我也要請教你,為什麼新政推不下去?反而弄得天下大亂,民怨四起,我們身為朝臣,應當忠心君父,替列祖列宗守住江山,不能為了自己的一點想法,就肆意胡來,我承認,當年的富彥國熱血過,衝動過,可是今天的富弼,血也不是冷的!只是有些事情,萬萬做不得!」

  「比如皇家銀行嗎?」

  歐陽修鬚髮皆乍,怒斥道:「什麼叫做不得?還不是有人反對!就像這一次的銅價風波,我請教諸位,王大人把銅價壓下來,每年鑄幣的成本,節約了幾百萬貫,老百姓也不用忍受過高的銅價盤剝,這是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而且拋售銅器,會動搖大宋根基嗎?會破壞祖宗規矩嗎?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是這一招斷了一些人的財路,他們沒法掙昧心錢,沒法侵吞朝廷的財富,也沒法壓榨百姓。所以就要拼死拼活的搗亂,幫着這些畜生,就是助紂為虐,就是拆大宋江山的台!十年前如是,今天也如是!」

  厲害,真是厲害!

  歐陽修在六藝學堂,主持了不少辯論,尤其是他還跟王寧安學了一些邏輯知識,掌握了辯證法。

  面對混淆視聽,顛倒黑白的詭辯之術,老夫子是一眼就看穿了。

  這番話說的富弼是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富弼面無表情,他摘下了自己的烏紗,放在了地上,光棍道:「既然醉翁已經給老臣定罪了,那就請陛下降罪吧!」

  王堯臣,梁適兩個稍微猶豫,也站起來,把烏紗摘下來,接着是唐介和曾公亮,他們也滿臉羞慚,這兩位雖然倒戈一擊,但是從一開始,他們也是助紂為虐的幫兇,難辭其咎。

  五位相公,一同請辭,歐陽修的殺傷力,當真是氫彈級別的!

  沉默了好半晌,大家都快要窒息了,趙禎才緩緩站起來,看了看地上的烏紗,微微一笑,帶着一絲嘲諷。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朝廷換的宰相不少了,可我大宋依舊國庫空虛,兵力衰微,到處受欺負。幾年前河北水災,而後嶺南叛亂,不久之前,陳州蝗災,百姓所受之苦,不需贅言。」

  趙禎眺望大殿之外,感慨說道:「朕自登基以來,宵衣旰食,殫精竭慮,朕總是以為少吃一口,少穿一件,少用一點,百姓就能過的好一點,就能感念朝廷恩德,我大宋江山,就能天長地久,山高水長!可是這些日子,朕發現,朕錯了,錯得太離譜了。節省下來的那點東西,有什麼用啊?一面銅鏡,他們就能賣到二三十貫錢!老百姓要成親,要給新娘子置辦一套梳粧檯,都拿不出來錢!朕還有什麼臉,以愛民自詡!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朕身為君父,不能替萬民做主,不能革除弊政,朕就是天下最大的罪人!」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2:51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06:07
第306章 所謀者大

  趙禎這段話,說是掏心掏肺也好,說是旁敲側擊、連消帶打也好,總而言之,可把在場的眾位相公嚇壞了。皇帝都罪己了,而且,僅僅是因為照顧不好百姓,就有罪,那些存心盤剝、坑害老百姓的呢,是不是該千刀萬剮?

  這回好了,弄得賈昌朝都繃不住了,他也把自己的烏紗帽摘下來,痛哭流涕道:「陛下勤政愛民,千古未有,國事如麻,皆因臣等不忠,臣願意請辭,另擇賢臣。」

  趙禎懶洋洋擺手,「賈相公,這些年朝廷之上,走馬燈相仿,換得宰相還少了?如果光是靠着換人,就能天下大治,大宋朝也不會落這麼一副樣子。」

  賈昌朝落了一個老大沒趣。

  趙禎深深吸口氣,「幾位愛卿,你們都是公認的治世名臣,智慧無雙。朕今天不想討論什麼罷官不罷官的,還是那句話,遇到了事情,就隨便罷相頂罪,以為有了交代。實則卻是回避問題,治標不治本。我大宋立國以來,幾經風雨,國初之時,承接五代之亂,太祖和太宗銳意進取,革除弊政,收天下兵權、財權、事權,結束亂世,天下大治,百姓歡欣鼓舞。歷代皇帝,廣納諫言,武夫亂國,要嚴加約束,宦官亂政,要加以限制,外戚胡來,要嚴防死守……對了,唐愛卿,朕重用張堯佐,你就極力反對,朕把他調回京城,你還說了一句話,朕是記憶猶新啊!」

  唐介老臉通紅,當時人都說張堯佐是楊國忠,重用他,趙禎非成為唐明皇不可。

  張堯佐調了回來,趙禎就說他也不是楊國忠,很聽話的,言下之意,自己成不了唐明皇,可唐介說什麼?陛下是當不了唐明皇,一旦張堯佐作亂,你連個兒子都沒有!

  當時的一句話,直接把趙禎給滅了,時隔幾年,趙禎再度提起,又是這麼個情形,唐介難免氣短,躬身道:「老臣孟浪,請陛下降罪。」

  「何罪之有!」

  趙禎擺手,「朕說了,這是心裏話,不是議論朝政……對了,就像在書院學堂一樣,大家湊在一起,坐而論道嗎?朕方才說這些,就是有一個疑問,武將不可信,宦官不可重,外戚不可用,他們都會亂國,朕是認可的,可朕也想請問,那文官呢?會不會也把朝廷搞亂了?如果文官出錯了,又該如何限制呢?」

  這話問得,把幾位宰相弄得外焦裏嫩,骨酥肉麻。

  他們突然覺得,罷相也是一種幸福,至少不用面對這種誅心的問題,怎麼回答都不對勁兒!

  連賈昌朝都閉嘴了,其餘諸人更是成了悶油瓶。

  大傢伙有意無意,把目光都落在富弼身上,心說你老人家惹禍,你的道行深,這時候還要你上!

  富弼心裏頭一萬個不願意,他很明白,現在開口,很容易就被記入史冊,成為萬古笑柄,但是不說話更不行,趙禎已經把矛頭對準了整個文官體系,不惜犧牲君臣的情分,富弼本能覺得不安,他必須拼了!

  「回稟聖人!」

  富弼聲音很大,「自古以來,奸佞之臣不在少數,諸如李林甫,楊國忠之流,的確禍國殃民。可相比歷代的賢臣,卻是九牛一毛。就拿我大宋的文臣來說,有盡心輔佐君父的,有愛民如子,為民做主的,有力抗強敵,不畏生死的,有直言進諫,掃除奸佞……正是有了這些賢臣輔佐,我大宋才有了百年治世,太平景象。」

  富弼又道:「文官固然有亂政的危險,但是太祖太宗,匠心獨具,高瞻遠矚,已經定好了規矩,東西兩府,對掌朝政,首相次相,分割事權,又設參知政事協助,外有御史台監督……我朝選拔御史,無不是德才兼備,清廉自守的。而且言官不許與宰執有關係,定期如果不能彈劾權貴,還要繳納辱台錢……如此重重監督,嚴防死守,已經將文官亂國的威脅降到了最低。誠然會有一些小的紕漏,可老臣以為,如果廢掉這套行之有效的體系,真不知道用什麼來取代!」

  不得不說,富弼就是厲害。

  他用嫺熟的太極功夫,把趙禎猛攻來的重拳化解得七七八八。

  假如不是有這次的事情,趙禎都被他給說服了。

  「王卿。」

  趙禎突然叫到了王寧安。

  「微臣在。」

  趙禎笑道:「你覺得富相公所言如何?」

  「回稟陛下,富相公淵深如海,見解高明,微臣自然是欽佩的,只是他說某些事情是小紕漏,臣不敢苟同!」

  王寧安朗聲道:「大到朝廷,小到黎民百姓,誰能離開錢?歷代的危機,最主要的一條,便是財政枯竭。之前富相公參與的慶曆新政,為的也是富國強兵。由此可見,財政安全,關乎一國生死,絕不是小事情。富相公還說官員互相監督,運轉周密,制度完善。臣就更難以理解,為何面對這幾個月的動盪,政事堂同御史台的意見完全一致?雙方不是沒有關係嗎?那為何步調一致,配合默契,齊心協力扯皇家銀行的後腿?派去阻止王德用老將軍的就是侍御史田方,我想諸位大人也不能否認吧?」

  王寧安繼續道:「陛下,臣當然不敢質疑諸位大臣的人品操守,但是涉及到文官士林的時候,政事堂和御史台,完全是異口同聲,根本起不到監督的作用,相反,言官還打着言者無罪的旗號,窺視上峰喜怒,充當打手,為虎作倀!這類事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光是微臣就遇到了好多次,不得不讓人心生懷疑啊!」

  憋屈,從頭到尾的憋屈。

  屈指算來,文官在王寧安這裏丟的人已經不少了。

  遠有六塔河,其後有歲幣的事情,接着是交趾進貢,還有最近的皇家銀行,凡是彈劾王寧安的,都被狠狠抽了嘴巴,狼狽不堪。

  原本完美的解釋,在一大堆的實例面前,顯得很蒼白無力。

  饒是富弼能言善辯,此刻也只能閉口無言。

  趙禎微微點頭,「王卿所言,正是朕之所想,朕並不懷疑諸公的品行。但是為人嘛,總是難免燈下黑。就拿朕來說,那兩個不爭氣的侄子也卷了進去,朕一聽說,當時就想看了他們的腦袋,可後來一想,我那個老哥哥身體也不好,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朕於心不忍,只好作罷!」

  噗!

  大傢伙都內傷了。

  這老實人無恥起來,也真夠牛的!

  你是不想處置汝南王府嗎?要真想,就不至於那麼步步緊逼了,你那是要把趙允讓的骨髓油都榨出來!

  這幾位相公也不敢替趙允讓說話,只能任由趙禎借題發揮。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朕尚且如此,更何況諸公!朕不想怪罪大傢伙,但是這一次的銅價之亂,讓朕清醒了,光是現有的規矩不足以保證萬無一失,光靠着言官御史,監督不了朝政。有太多專業的東西,他們都不清楚,就拿錢法來說,至今為止,朕也沒有看到哪位言官說清楚了,都是老生常談,了無新意。反倒是王卿,主持皇家銀行,破解錢荒,功勞很大,朕心甚慰。」

  趙禎又誇了幾句王寧安,然後笑道:「眾位愛卿,朕今天的話很重,朕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希望大家以大宋為重,以江山長遠為重。拋棄個人成見、偏見,秉持公心,好好想想,該如何完善監督,不至於再出大亂子。」

  說到了這裏,趙禎擺了擺手,讓大傢伙都退出去,回家寫作文——呃不,是感想!

  從垂拱殿出來,富弼的臉色鐵青,他迎着陽光,渾身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說實話,富弼真的情願趙禎罷相,哪怕把他們都趕出朝堂,也要比現在的局面好多了。

  踉蹌着回到了值房,過了一陣子,王堯臣來訪。

  「富相公,陛下說了這麼多,到底是什麼意思?」

  富弼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還看不明白嗎,陛下要抬舉王寧安,抬舉皇家銀行了!」

  王堯臣咧着大嘴道:「我也聽出了一點端倪,可是我想不明白,陛下要怎麼用皇家銀行,能幹什麼啊?」

  富弼也不太懂銀行的事情,但是他覺得肯定不是好事。

  這次的事情,其實一點都不小。

  之前文彥博做首相的時候,打死了遼國使者的隨從,弄得宋遼和談幾乎崩潰,最後是王寧安和趙宗景跑了一趟遼國,才最終促成和談。

  那一次就是違背國策,文彥博和龐籍被罷相。

  這一次呢?

  顯然比上一次的動靜大多了,等於是直接和皇帝對着幹。

  趙禎沒有理由留着幾位宰相,可他偏偏如此客氣,那就代表着,趙禎要拿到更重要的東西。

  聯繫到對文官的批評,以及最後盛讚王寧安,答案呼之欲出。

  「陛下多半要更改祖制,或者說,是賦予皇家銀行天大的權力,他留着我等,是讓我們壓住反對的聲浪,陛下這一招厲害啊!」

  王堯臣聽完之後,不停點頭,富相公的確高人一等,看得明白。

  諸位相公已經集體失分,有些人更是到了罷相的邊緣,這時候再去跟皇帝對着幹,根本就是找死。

  只能期盼着趙禎別放大招……千千萬萬啊!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2:55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17:13
第306章 財相

  早在王寧安提議弄皇家銀行的時候,就提醒過趙禎,銀行金融體系建立,足以平衡朝局,監督文官,強化制約,抑制腐敗……雖然他說的含蓄,但是趙禎哪能看不穿他的鬼心思。

  其後,王寧安真的開始籌建皇家銀行,又親自主持銅價保衛戰,有關金融的東西,趙禎想得更多,接觸得也更廣泛。

  他突然發現銀行的價值簡直是無與倫比,這玩意用好了,絕對是另一個三司,只是他也清楚,公然從文官手裏奪權,自從太祖太宗之後,就沒有皇帝能做到了。

  趙禎想通過水磨工夫,一點點促成,結果呢,這一場銅價危機,提前把文官集團逼到了牆角,趙禎抓住機會,沒有針對某個人下手,而是逼迫整個文官集團割肉讓權,這一招實在是厲害!

  就在訓斥了政事堂諸公以後,趙禎連續三天召見王寧安,期間又把賈昌朝和富弼叫去了幾次,經過了溝通醞釀,趙禎正式下旨,皇家銀行作為新設立的金融官署,與諫院,審官院等平級,判皇家銀行事,由侍御史以上官員擔任,位次列在三司使之後,有權參與御前會議,並且參與預算編制等重大財政金融政務……

  這道旨意一下,可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堪稱12級大地震。

  自從太祖和太宗之後,雖然對衙役權限也有調整損益,但是直接增加一個衙門,卻從來沒有過,而且這個衙門的位置還這麼高!更是讓人心驚膽寒!

  按照聖旨的意思,皇家銀行的頭兒排名僅次於兩府相公和三司使,而且獨掌銀行大權,地位和三司使幾乎不相上下。

  換句話說,小小的王寧安,一躍成為朝廷巨頭,在他的前面僅有昭文相,集賢相,樞相,副相,副樞相,三司使計相這幾位宰執大員而已。

  趙宗景,柳羽,潘肅,曹佾等等損友都嚇壞了。

  頭些日子他們都升官了,王寧安也撈了一個翰林學士的空銜,他們還嘲笑王寧安半天,心說你丫的把文官得罪死了,這回好了吧,想當大官人家也不帶你玩了。

  當然,他們只是嘴損而已,心裏頭還挺替王寧安惋惜的,這幾位都一清二楚,王寧安的才華能量不可限制,困在小小的皇家銀行,那是屈了人才,可惜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幹着急。

  等到這道旨意一下,他們才恍然大悟,丫的早就籌劃好了!

  你們不是不給位子嗎,老子自己創造!

  你們不是看皇家銀行不順眼嗎?老子就讓你們更不順心!

  擴權之後的皇家銀行,完全就是朝廷第五大衙門,在皇家銀行之前,僅有政事堂,樞密院,三司和御史台而已!

  曹佾突然冒出了一句,「我說諸位,往後是不是要管二郎叫王相公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貌似真是啊!

  聖旨上說的明白,王寧安僅僅排在三司使之後,比其他各部,院,寺的位置都高,還能不是相公嗎!

  趙宗景翻着眼皮道:「你們看啊,每個相公都有尊稱,比如首相是昭文館大學士,就被尊為昭文相,次相是集賢殿大學士,就被稱為集賢相,樞密使是樞相,三司使是計相,那二郎應該叫什麼?」

  柳羽嘴快,「管銀行,當然叫銀相了!」

  大傢伙愣了一下,突然爆笑,柳羽最初還沒反應過來,見這幾位猥瑣的德行,一下子小臉通紅,連忙衝着王寧安擺手,解釋道:「我,我可沒有那個意思,都怪他們,是他們太齷齪了!」

  說着,柳羽揮拳就跟幾個傢伙打到了一起。

  這時候潘肅沉吟一會兒,笑道:「要我說,不如就叫財相,和計相相對,這個稱呼怎麼樣?」

  大傢伙一起點頭,「好啊,真是太好了!」

  「王相公,給我簽個名啊!」

  「財相大人,給殿前司批點貸款吧!」

  ……

  這幾個傢伙圍着王寧安,一刻不停,弄得王寧安都想把他們給掐死了!

  「你們最好知道本官的厲害,小心我收拾你們!」

  他凶巴巴的,把幾個傢伙嚇住了,唯獨趙宗景,這丫的毫不在乎,「成了,都是自家兄弟,擺什麼官威,走,跟着兄弟們去樊樓,喝酒慶賀!」

  這個建議正好戳到了大家的癢處,七手八腳,拉着王寧安就走。

  不光是他們,還有韓維,王安國,還有六藝學堂的一幫學生,蘇大,蘇二,呂惠卿,曾布,章敦,韓宗武,等等眾人,簇擁着王寧安,直奔樊樓而來。

  在路上,蘇軾就說道:「王先生成了財相,咱們大傢伙是不是該改口叫師相了?」

  他這話一出,眾多的學生齊聲叫好,竟然真的給王寧安行禮了。

  弄得王寧安這個汗啊!

  老天爺啊,真夠開玩笑的,老子還這麼年輕,就成了相公,還有一大幫學生,上哪說理去?

  王寧安也知道招搖不好,奈何憋屈了好幾個月,總算能放鬆一下了,就算他不想樂呵一下,這幫弟兄們也該高興高興了。

  「我告訴你們啊,流程還沒有走完,也就是說,我還沒正式當官,這次你們隨便點,什麼貴吃什麼,什麼好點什麼,多少錢我都兜着。等我正式走馬上任,請客吃飯,四菜一湯,絕對不能超過規格!銀行上下,都給我夾着尾巴做人,別丟了陛下的臉!」

  王寧安倒不是口唱高調,實在是皇家銀行趁着千載難逢的良機,一躍而起,甚至能插手朝廷財政,文官集團勢必看他們不順眼,以後還有的鬥呢!

  自己要是立身不正,肯定會被人家搞死,從現在開始,就要立規矩,就要防微杜漸,不能被勝利衝昏頭腦。

  韓維點頭,讚歎道:「大人高瞻遠矚,這個提醒太及時了,就按大人說的,今日放浪形骸,日後都打起精神,不許出一點差錯!」

  「明白!」

  大家一起點頭,王寧安早就聽說樊樓的大名,卻是第一次到來,世人描述樊樓的規制,說過「三層相高,五樓相向,各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這裏面說的三層和後世的概念不同,宋人計算樓的時候,是不算第一層的,二樓才是一樓,也就是說,樊樓實際上是四層樓,如果加上房頂的裝飾,大約相當於後世五層樓的高度。

  坐落在御街之上,東邊是大相國寺,西邊是金明池。

  五層高的樊樓,高聳入雲,到了晚上,華燈初上,從上到下,流光溢彩,耀眼生光。在樓上更有身着輕薄紗衣的妙齡女子往來,歡聲笑語,紙醉金迷,端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去處。

  王寧安駐足看了一會兒,也暗暗點頭,難怪到了幾百年之後,人們也不斷提起這裏呢!當真是男兒縱情享樂的好地方,比起天堂也不差了。

  他們邁步進來,負責迎客的媽媽早就認出了趙宗景幾個,誰讓他們以往都是常客呢!

  「小王爺,你可有一兩年沒來了,桃紅姑娘都嫁人了,臨走的那晚,還哭天抹淚,說小王爺薄情呢!」

  趙宗景老臉發燒,別提多尷尬了。

  「媽媽不要取笑,年少輕狂,年少輕狂啊!」

  潘肅在旁邊笑道:「可不是,咱們小王爺早就成了情聖,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媽媽連忙賠笑,「潘爺,小王爺的事不提了,那您呢?海棠姑娘想你想得人都瘦了,還有翠袖,藍蕊,都盼着您呢!」

  王寧安算是聽明白了,敢情這幾位以往都是常客,沒一個好東西!

  潘肅偷眼看看王寧安,他倒不怕這位,男人嘛,你給他肉吃,他還能咬你一口?問題是那個母老虎還沒過門呢,萬一惹得她發了彪,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這裏,潘肅佯怒道:「我們就是來吃酒的,不要亂七八糟的,把你們這兒最好的酒菜都上來,伺候好了,有賞賜!錢嗎,我們大人出!」

  說着,他拍了一下王寧安的肩頭,「瞧見沒有,我們王大人可是美食家,等閒的吃食入不了他的法眼。」

  媽媽自信笑道:「放心吧,咱們樊樓不光有姑娘,美食更勝美人!」

  他們來到了三樓,由於人數太多,也沒去雅座,直接包場,都是年輕人,湊在一起,高談闊論,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六藝學堂這邊,和王寧安是亦師亦友,幾個紈絝子弟更是奉王寧安為老大兄弟,聊得十分暢快,尤其是蘇軾,更是周旋在兩夥人之間,如魚得水,別提多開心了。

  正在這時,從四樓上面,走下來幾個人,看到了王寧安這群人,先是一愣,隨後掉頭就走,他們速度快,可是有人的速度更快。

  柳羽和高俊傑幾步躥過來,抓起了一個人的衣領,就往人群中間拽,一邊拽着,還一邊破口大駡!

  「呼延達,你還有臉來?老大有麻煩的時候,你幹嘛在家裏裝孫子,你對得起老大的栽培嗎?」

  呼延達臉漲得通紅,十分為難,拼命想要掙脫,幾乎哀求道:「柳羽,高兄,看在咱們以往都是朋友的份上,放我一馬!」

  「放你?做夢吧!今天你就當着大傢伙的面,給我們說清楚,為什麼不幫着皇家銀行渡過難關?你是不是跟着那幫人屁股後面掙黑錢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2:59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4 17:14
第307章 勝利果實

  柳羽和高俊傑都是小年輕,一點不客氣,把呼延達弄得狼狽不堪,不用懷疑,王寧安只要點頭,他們兩個都能動手殺人。

  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心志不堅,三心二意的叛徒,大戰結束了,你跑到樊樓幹什麼,是害怕了,找退路,還是想要趁機佔便宜,撈油水?

  面對着大家質問的目光,呼延達無奈,只好如實交代。

  原來樊樓就是呼延家的產業,結果被趙宗僕和趙宗楚下黑手,給搶了過去。

  如今兩位小王爺都被關在開封府,他們的產業都要拿出來抵債,樊樓也是其中之一,聽說要拍賣,呼延家就動了心思,想要拿回去,這不,把呼延達派了過來。

  聽完了原因,曹佾撇着嘴,怒氣衝天。

  「你們家可真行!要不是二郎打敗了那幫人,你們有膽子拿回樊樓嗎?當初不幫忙,現在倒想佔便宜,臉呢?」

  「是啊,臉呢?」

  其他幾個傢伙一起怒斥,柳羽忍不住,上去就是兩拳頭。

  呼延達格外尷尬,也不敢還手,只能忍着,不敢還手。

  王寧安擺擺手,「別鬧了,幫忙是人情,不幫忙是本份。凡事都講究規矩,不要胡來。呼延達,你們家想拿回樊樓,怕是不成了。」

  呼延達臉色一變,隨後暗暗歎息,這一口氣,充滿了無奈。

  當初汝南王府搶走了他們的產業,如今汝南王府敗在了王寧安的手裏,他怎麼會把機會讓給呼延家,那麼肥的一塊肉,人家會吐出來嗎?

  呼延達格外落寞,不好意思拱手:「多謝大人指點,小的知道了。」

  他轉身要走,王寧安又說道:「你先留步。」

  「過些日子,皇家銀行會着手開發這一片土地,御街上弄個樊樓,實在是浪費了風水寶地,要想吃喝玩樂,哪裏都行!只是這一片要成為高端商業服務區,樊樓是不允許存在的。」

  曹佾聽着很好奇,樊樓可是下金蛋的老母雞,王寧安都不打算要了,他腦袋裏裝着什麼玩意啊?

  「二郎,你到底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以後皇家銀行要在這裏設立辦公區,按照我的規劃,這裏將集中金融、會展、大宗交易、商品期貨、保險物流……總而言之,這裏會成為大宋,乃至整個世界的中心!」

  王寧安雄心勃勃,笑道:「這項龐大的工程,肯定要大家一起出力,不過暫時請你們保密,不要洩露本官的大事!不然,我可不客氣!」

  大傢伙被說的瞳孔發光,尤其是曹佾,他早就熟悉王寧安的套路,所謂的金融服務區,在平縣也有,主要是針對榷場和市舶司的大宗交易,每天的物流金流,都是嚇死人的。

  把這一套弄到了京城,能產生多少利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本來就是寸土寸金的寶地,經過點石成金,那還不飛上天啊?

  放在以往,王寧安縱使有心,也做不成。御街的地價房產多高啊,誰能花得起征地的錢!就算能出得起錢,也沒人賣給你。

  終於,這一次汝南王府和大相國寺栽了,京城的兩個最大地主割肉了,御街周圍的大片區域都吐出來,要是不撈一把肥的,王寧安都覺得虧得慌。

  既然要搞大開發,就要海納百川,只要符合規矩,誰都可以。哪怕呼延家在關鍵時刻,沒站在他這一邊,王寧安也不能如此小肚雞腸,做大事嗎,就要有大格局。

  當然了,呼延家自然是沒法跟這幫鐵杆心腹相比,最多也就是喝點湯,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讓呼延達感激涕零,自慚形穢。

  都怪家裏的那幫老古董,鼠目寸光,以為汝南王府,還有滿朝的相公,就所向無敵,結果倒好,把呼延家的機緣都給弄沒了,真是愚不可及!看起來日後還要緊跟着王寧安才行。

  喝了一頓酒,轉過天,王寧安就叫上了韓維和王安國,一行人趕到了開封府。

  不到一個月的功夫,趙宗僕和趙宗楚就沒了孩子模樣,他們這麼長時間沒洗澡,渾身已經餿了,惡臭,奇癢,不停抓撓,把皮膚弄破了,又有蚊子、臭蟲,不斷叮咬,身上密佈紅色的點子,有的還流着濃水,淒慘無比

  半夜醒來,更有老鼠和蟑螂肆無忌憚地咬着腳趾頭,他們都快瘋了!

  見到王寧安駕到,這兩位小王爺都差點跪下了。

  「王大人,放過我們吧,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大人,求大人給我們一條生路啊!再關下去,我們非死了不可!」

  你們死不死,該我什麼事!

  王寧安翹着二郎腿,淡淡道:「關你們的是開封府,本官可不敢越權胡來,我這一次過來,是解決你們的債務問題,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方案。」

  「有,有啊!大人說吧,我們一定答應。」

  王寧安當即把情況告訴了他們,汝南王府窮盡一切力量,僅僅湊了500萬貫,折價之後,不足百萬貫,還欠了一賜樂業人100萬貫現金。

  就算是砸鍋賣鐵,敲骨吸髓,也還不上了,而且這部分利息是驢打滾兒的,按照複利計算,再拖延下去,變成上千萬貫也有可能,到時候就算王寧安願意出手,也無可奈何了。

  所以呢,王寧安大發慈悲,願意溢價100萬貫,以320萬貫收購下汝南王府所有財產,並且用這筆錢抵償拖欠一賜樂業人的債務。

  當然,有個條件,就是要把汝南王府手上的所有銅器票據轉給皇家銀行!

  狠!

  真狠!

  聽完了王寧安的條件,這兩位小王爺都要氣炸了肺!

  當初他們從家裏搬出了500萬貫,又借了180萬貫,現在王寧安假惺惺拿出320萬貫,全都是他們家的財產!

  不但要收回680萬貫的票據,還要拐走他們家1100多萬貫的財富!

  攏共算起來,這一戰下來,汝南王府損失了1500萬貫,其中一百多萬貫讓一賜樂業人賺走了,剩下的全都落到了皇家銀行的手裏!

  想當初,王寧安和趙禎吹牛,說皇家銀行的股本要達到1000萬貫,當時趙禎還不相信,結果現在好了,光是一個汝南王府,就貢獻了一千多萬貫,還不算更肥的大相國寺!

  天底下做生意,就沒有王寧安這麼狠的!

  你會遭天打雷劈的!

  趙宗僕和趙宗楚簡直想撕碎了王寧安,生吞活咽都不解氣,可俗話說,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你有膽子不答應,咱們就這麼拖着,看誰能拖得過誰!

  趙禎已經發話了,取財無度,就取死有道。

  再扛下去,等着掉腦袋吧!大宋不殺士人,還不是被王寧安弄死了一百多!區區兩位小王爺,更不在話下。

  趙宗僕和趙宗楚只能忍痛點頭,簽了城下之盟。這兩個小子又在開封府待了三天,終於可以回家了。

  只是趙允讓已經把大門關閉,禁止他們入家門,還發誓要把他們逐出家門,不認這兩個兒子。

  幸好老十三趙宗實暗中幫忙,把兩個哥哥安排到了城隍廟,暫時安身,天天粗茶淡飯,聽着佛經,連門都不敢出了。

  「演戲,純粹演戲!」

  難得趙宗景聰明了一回兒,趙允讓父子被榨出來一千多萬貫財富,雖然趙禎沒有降罪,但是事實具在,他們費盡心思,營造的賢王形象,一夕之間,蕩然無存,徹底破功了。

  趙允讓此時狠罰兩個兒子,向外面表示治家嚴格,趙宗實又秀了一把兄弟情深,妄圖挽回形象……但是有些東西完了就是完了,就連趙宗景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天下人。

  如果說,之前趙宗實奪嫡的希望在七八成,經過這一次,連一成都不剩了,幾乎打落地獄!

  汝南王府上下,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裏咽,等待虛無縹緲的翻身機會。

  比起對付汝南王府,大相國寺這邊就沒有這麼溫情脈脈了。

  他們的財產早就被查封了,寺廟上下,全都抓了起來,上千號僧人,一個沒跑了!

  其實他們也別想跑,皇城司,殿前司,開封府,御史台,那麼多雙眼睛都盯着,一幫大禿頭,能跑到哪裏去!

  最初查封相國寺的時候,還要好些百姓不理解,過來替他們說話,妄圖阻攔開封府辦差。

  包拯也沒客氣,直接下來,把相國寺藏的財富都拿出去,足足裝了兩三千駕馬車,運了五天五夜,才徹底清查完畢。

  大相國寺,最重的一尊彌勒像,居然有了3萬斤重,光是外表的鎏金,就有了幾百斤的金粉,數量之多,令人咋舌!

  天下為什麼會有錢荒,說白了就是銅不夠了,除了百姓日常使用,銅器最主要的去處就是寺廟,僧人不愛財,越多越好!

  用泥胎不過癮,就用銅的,還有金的,玉的!

  寶貴的社會財富,都變成了一尊尊的神靈,不能吃,不能喝,也沒法進行流通,光是大相國寺的各種銅器,清算下來,就多達百萬斤不止。每年還有大量的法器賣給善男信女,光是佛寺浪費的銅料,就難以計數,假如把這些銅都用到刀口上,大宋朝就不會這麼窘迫。

  包拯看到了這些,簡直義憤填膺,他上奏趙禎,要求立刻降旨,大凡寺廟,不准以銅,銀,金,玉等材質做佛像,違者斬!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3:03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5 07:01
第308章 韓琦回來了

  包拯查抄大相國寺,非常果斷,所得之物,貴金屬一類的,全數充公,土地不動產則是以700萬貫的價錢,轉給了皇家銀行,這筆錢償付一賜樂業人的借款。

  各種複雜的交割結束,王寧安用售賣票據賺來的錢,反手吃下了差不多3500萬貫的各種資產,這些東西全數記到了皇家銀行名下,作為銀行的股本。

  一夜之間,王寧安的腰就比水桶還粗了。

  人要有了錢,如同上了弦,王寧安到底沒法做到真正寵辱不驚。

  他想了半天,先來開封府,找到了包黑子。

  老包這些日子熬得瘦巴巴的,眼睛通紅,連眼屎都顧不得擦,慘兮兮的,好不可憐。

  「我說包大人,你怎麼這樣了?要不要請幾天假,你可不能垮了啊!」

  包拯放下毛筆,苦笑着搖頭,「沒事,我還撐得住,就是白天黑夜不消停,有點疲憊了。」

  說完,包拯起身,到了一個木盆前面,捧了涼水,洗了一把臉,頓時精神了不少。又回到了座位,王寧安眼珠亂轉,低聲道:「老大人,回頭我給你送點海馬過來,那東西大補啊,很有用處的。」

  包拯愣了一下,隨後氣急敗壞,伸手指着王寧安,怒駡道:「你個臭小子,就算當了一國財相,也不是好東西!你太齷齪,太讓人失望了!」

  包拯把王寧安罵得一頭霧水,「我說包大人,你自己說的,白天處理公務,晚上交皇糧,鞠躬盡瘁的。」

  「你給我閉嘴!」

  包拯臉都青了,「老夫說的是這些日子,天天晚上有人到我的家中,替大相國寺的人求情!弄的老夫不得安寧。」

  「原來如此啊!」

  王寧安一吐舌頭,趕快賠罪,見老包不買帳,他只好說道:「包大人,你準備怎麼處置那些和尚?」

  「當然是秉公處置!」

  包拯怒氣不息道:「二郎,你是不知道,公孫先生整理了一些大相國寺的帳目,發現他們每年放高利貸,光是皇佑二年,就有13個人還不上錢,被他們活活逼死了!還有侵吞田產,囤積居奇,擾亂朝廷錢法,高價出售銅料……各種罪行,不勝枚舉,就算把他們都宰了,也不為過!」

  包拯說到這裏,看了眼王寧安,「二郎,你不是來給他們說情的吧?我可告訴你,老夫絕不會手下留情!哪怕死後下地獄,我也認了!」

  王寧安賠笑,「包大人,我可沒有犯賤,他們調動了那麼多錢,把我弄得慘兮兮的,差點沒了小命,給他們求情,我不成了賤種嗎?」

  「這就好!」包拯哼了一聲,低頭拿起茶碗,見王寧安沒有動靜,包拯把茶碗一放,又怒道:「端茶送客,這個禮都不懂?老夫一堆公務呢,可沒空耽擱時間!」

  這包黑子,真是個工作狂,一點人情都不講。

  王寧安腹誹了兩句,「包大人,雖然我不會給他們求情,但是還請你把他們的死罪免了,全數充軍滄州。」

  包拯一瞪眼,「憑什麼?」

  「就憑他們能斂財!」王寧安湊到近前,壓低聲音道:「包大人,咱們都去過遼國,那邊禮佛之風有多盛,你心裏清楚,把這幫人送給遼國,讓他們去浪費遼國財富,豈不是更好!」

  包拯倒吸口氣,貌似是個不錯的主意。

  官家任用狄青為樞相,又大力提拔王寧安。

  王家軍在滄州時候的口號就是驅逐遼寇,光復燕雲,王寧安更是跟六藝學堂的前輩都提到過,要拿回十六州,報國仇家恨。

  眼看着王寧安的地位越來越高,權力越來越重,包拯還以為這小子都忘了呢!敢情他心裏有數啊,遼國那麼龐大,面積是大宋的三倍,立國百年,鐵騎二十萬。

  真不是輕易能動搖的。

  派遣一幫禿驢過去,動搖遼國根基,不失為一個妙招。

  「二郎,玩意這幫人帶着大宋的秘密過去,他們嫉恨朝廷,過去幫着遼寇怎麼辦?那豈不是養虎為患嗎?」

  「所以要把他們安排到滄州,想辦法進行培訓,你懂的!」

  王寧安鬼兮兮道,包拯能猜到一些,也懶得多問。

  「這是你的注意,還是陛下的意思?」

  王寧安笑道:「當然是陛下的意思,只是請包大人扛下來,畢竟涉及到宋遼之事,不能不小心謹慎。」

  包拯向來國事為重,稍微思量一陣,就同意了,他突然很好奇,「二郎,你是不是有對付遼國的策略了?」

  王寧安笑道:「不敢說有,但是對於遼國,我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以往的功夫都做在了暗處,只能告訴老大人,收穫的時機不遠了,不滅了遼國,我決不罷休!」

  「好樣的!」

  包拯欣慰地拍着王寧安的肩頭,「失去了燕雲,河北一馬平川,無險可守,老夫去了一次遼國,足足三個月沒有睡好!二郎,就衝這一點,我包拯願意給你當馬前卒!只是……老夫得到了一些消息,貌似對你不太有利啊!」

  王寧安很感動,包拯這種道德君子,能如此露骨表態,絕對是一萬分真心,他更不能用假意糊弄人家。

  「我知道了,不就是韓琦嗎,西夏人不是說『韓琦不足奇』嗎,他奈何不了我的!」

  ……

  趙禎雖然表示不接受兩府相公的辭官,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不調整一下班子,實在是說不過去。

  尤其是任命了狄青當樞密使,梁適很清楚,他算是當到頭了,一連上了12道表,一意求去,趙禎順勢恩准。

  樞密院落到了狄青手裏,東府這邊,趙禎也想調整,但是他手上卻找不到一個改革派的首相。

  范仲淹和晏殊等人都老了,不堪用,歐陽修無論資歷還是能力,差得太多,想來想去,還是只有用賈昌朝。

  而且為了安撫保守派的勢力,富弼還沒法拿下去,一旦富弼走了,東西府都丟了,會有一大幫人怠政,不合作,採用軟刀子對抗,當年趙禎剛親政不久,就遇到過,他不能再犯錯誤。

  在次相和樞密使之間,趙禎選擇了樞密使,畢竟下一步軍制改革,是重中之重。

  可問題是保留了富弼,這老傢伙功力太深厚,這次讓王寧安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在他不擅長的領域,被突然暗算,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徒呼奈何。但是日後富弼可不會閑着,他要是掣肘添亂,做事的難度可就太大了。

  趙禎苦思冥想了許久,終於拿出了一個辦法。

  曾公亮在應付銅價危機的時候,用三司的存銅幫了王寧安一把,算是在所有大臣當中,表現最好的。

  趙禎下旨,加曾公亮同平章事銜,升為國史館大學士。

  這招一出,富弼差點吐血而亡!

  他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想和皇帝耍流氓,永遠贏不了!

  前面提到過,大宋一般設兩個宰相,但是館職有三個,也就是昭文館,國史館,集賢殿。通常情況,都是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遇到了特殊情況,也可以三相並立。

  就像現在這樣,賈昌朝繼續當昭文相,次相給了曾公亮,富弼官銜沒動,但是退居三相,地位一下子差了許多,權力更是一落千丈。

  富弼得到了消息,滿腦子膩歪,他真想直接辭官了事,老子不和你們玩了行不!不帶這麼羞辱人的!

  可富弼到底是老狐狸,算計無雙。

  如果此時他一賭氣走了,下次想回京就難了。拿之前被趕走的文彥博來說吧,出了這麼檔子事,雖然沒人抓文及甫,也沒人去問罪文彥博,但是他的仕途基本上到頭了,除非趙禎死了,不然他絕沒有希望回到京城。

  如果此刻自己也走了,京城再也沒有位置了。

  更何況還有那麼多人,希望自己能留下來,撐起一片天,光靠着韓琦孤掌難鳴啊!

  終於說到了韓琦,這位大宋朝最頂尖兒的高富帥,當年因為夏竦死裏求活,拿命去玩,韓琦只能飲恨出京,繼續能量。

  這幾年京城連番亂鬥,身為絕頂高手,韓琦只能在一旁看着,抓心撓肝,那個難受勁兒,就不用說了。

  保守派集團被王寧安打了一記悶棍,這時候他們終於想起了手段高明,作風強悍的韓琦,也只有這位,才能和王寧安唱對台戲了。

  其實他們最初想運作韓琦進西府,抗衡狄青。

  但是韓相公是什麼人啊,當年就是他宰了狄青的部下焦用,讓他去狄青的手下,還不如殺了他!

  弄來弄去,正好曾公亮升格為次相,空出了三司使的位置,雖然低了些,不符合韓琦的期望,但是好歹也是一個舞台。有本事的人,哪怕撂地演出也能掙錢,沒本事的,給你個大劇場能賠死!

  韓相公接到任命之後,那是滿懷信心,自信爆棚!

  什麼王寧安,什麼皇家銀行,都是屁!

  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

  富彥國這傢伙太老實了,沒錯,這就是韓琦給富弼的評價,都生死關頭了,還不敢出手廢了皇家銀行,被人家打敗,也是自作自受。

  韓琦越發看不起富弼,當然了,他不會急於表現出來,因為他還需要富弼這個盟友,釘在政事堂,至少廢了王寧安之前,他們不會鬧翻的。

  萬眾矚目當中,韓琦挾着救世主的威風,來到了京城,接掌三司。

  就在韓琦進京沒幾天,皇佑五年的財政會議開始了,三司和皇家銀行的第一次碰撞,也不可避免到來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3:07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4-25 07:01
第309章 很強勢

  其實王寧安不只想收拾汝南王府和大相國寺,他還想幹掉幾個文臣,殺雞駭猴嗎!反正他們都撕破了臉皮,不用客氣。

  但是趙禎突然任用韓琦接任三司使,給王寧安敲響了警鐘。

  韓琦這傢伙可不同於其他文臣,是個十足十的狠茬子。更讓王寧安在乎的是趙禎的態度,皇帝陛下明知道韓琦的為人,為什麼還讓他接三司,要知道眼下的三司和皇家銀行可是針鋒相對,王寧安從三司手裏奪走了鑄幣之權,又要搶度支大權,以韓琦的強勢,能忍嗎?

  「陛下已經看到了皇家銀行的威力,讓韓琦出任三司使,是為了制衡大人。」慕容輕塵分析道:「大人應該小心一些才是,畢竟君心如海,深邃難料,過猶不及啊!」

  王寧安微微一笑,換成是別的皇帝,肯定是耍手段,玩平衡,放在趙禎這裏,未必沒有這個打算,但是王寧安更願意從正面解讀,趙禎應該是擔心自己的步子邁得太快,觸怒的利益太多,安排韓琦,也是給自己套上一道鎖鏈,免得捅婁子。

  「放心吧,就算韓琦有天大的本事,皇家銀行已經站穩了腳跟,他奈何不了我!」

  王寧安的話既像是寬慰慕容輕塵,又像是安慰自己。

  轉過天,王寧安坐着馬車,來到了皇宮。

  他是參加御前會議最年輕的一個,當然要早早過來,可不能被人家說恃寵而驕,不懂規矩。

  王寧安剛跳下馬車,就發現有個高大的身軀站在了前面,是狄青!

  「狄帥,來的夠早的。」

  狄青見到了王寧安,笑着打招呼,都說人比人,氣死人,他在王寧安這個歲數的時候,替大哥頂罪,充軍發配,臉上的金印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他靠着無比的忠誠,出生入死,身經百戰,終於以武人的身份,入主樞密院,成為大宋的奇跡,勵志榜樣。

  只是相比之下,王寧安年紀輕輕,就坐上了財相的寶座,竟然和他一起參加御前會議,真是後生可畏!

  狄青沒有任何嫉妒,只是高興,他向四周看了看,而後低聲道:「二郎,你可要小心啊,那位不是好惹的。」

  王寧安笑道:「好些人都跟我提到了,我心裏有數。」

  狄青知道王寧安的本事,也就不多說了。他們站了一會兒,其餘的諸人陸續趕到,包括賈昌朝,曾公亮,富弼,還有御史中丞歐陽修,先後趕到。

  大家湊在一起,寒暄了幾句,曾公亮就說道:「王大人,聽說你發了一筆財,是不是要當一回散財童子啊?」

  王寧安連忙擺手,「曾相公,皇家銀行的那點家底兒還要用來發鈔幣呢,要是分了,豈不是和三司一樣了?還要皇家銀行幹什麼?」

  正說着,一頂轎子姍姍來遲,簾子撩開,從裏面走出一個英俊的中年人。

  他身形高瘦,五官棱角分明,器宇軒昂,站在一群人當中,保證第一眼一定先認出他來,什麼叫鶴立雞群,說的就是這位。

  韓琦笑呵呵走過來,主動說道:「慚愧慚愧,在外面幾年,都忘了早朝的規矩,險些來晚了。」

  賈昌朝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你丫的就裝蒜吧!誰不知道你韓琦的如意算盤,你這是看不上三司使,不過你給我記着,有賈子明在,你是別想一手遮天。

  還沒開始呢,就較上勁了。

  韓琦根本沒在乎賈昌朝,他掃了一眼,很快就認為王寧安了,不認出來也不行,誰讓他這麼醒目呢!

  「你是王寧安?」韓琦直呼其名道。

  王寧安呵呵一笑,「你就是韓琦?」

  聽王寧安說話,大傢伙都捏了一把冷汗,心說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你竟敢直呼韓琦的名諱,就不怕這位翻臉嗎?

  就在大家屏息凝神的時候,韓琦突然哈哈一笑,「果然是天下少有的青年才俊,非比尋常,老夫這些年耳朵裏裝滿了王大人的功績,真是了不起啊!今天老夫剛剛上任不久,第一次參加御前會議。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王大人,可願意幫着老夫,把火燒起來?」

  王寧安坦然道:「請韓大人放心,該支持的我自然會鼎力支持。」

  言下之意,老子要是看不順眼,當然會反對!

  簡短的幾句話,韓琦和王寧安就過了幾招。

  韓琦先是示之以強,被王寧安頂了回去,接着又用軟刀子紮人,王寧安不卑不亢,又給化解掉了。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韓琦心裏微微感慨,王寧安這個小子的確不好惹啊!

  很快,鐘鼓響起,有宦官請諸位相公進去,到了垂拱殿,兩邊分開落座。

  按照道理,應該是東西各一半,可是誰讓有些人不受待見呢!

  王寧安算一個,狄青也算一個,再有就是歐陽修,這三位被安排在了西邊,東邊則是七位大臣,一字排開,韓琦緊挨着富弼,超過了兩個參知政事和一個樞密副使。

  雖然財政會議,三司使地位尊崇,往前排無可厚非,但是剛剛入京,就如此肆無忌憚,韓琦的強勢果然名不虛傳。

  趙禎出現,看了下兩邊的力量對比,微微感歎,卻沒有多說什麼。

  「今天叫諸位愛卿過來,就是商議一下財政開支,眾所周知,去歲朝廷賑災,用兵,一共虧空了850萬貫,如果今年不能遏制開支,寅吃卯糧,朝廷早晚有撐不下去的一天,諸位愛卿都是棟樑之才,替朝廷想想辦法吧!」

  話音剛落,韓琦就站了起來,「陛下,要想填補虧空並不是很難,老臣聽聞前幾天,陸續查抄了一些違法之徒的產業,多達幾千萬貫之巨,把這些財產轉給三司,不就可以了。」

  韓琦這傢伙一上來就把矛頭對準了皇家銀行,對準了王寧安。

  「韓相公,皇家銀行不同一般,沒法調撥給三司的。」趙禎低聲道。

  誰知韓琦卻搖頭,「陛下,臣這就糊塗了,皇家銀行莫非不是朝廷的衙門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戶部虧空,拿皇家銀行的錢填補,不也是理所當然嗎,臣相信王大人也會以大局為重的,是也不是?」

  韓琦笑眯眯看着王寧安,語氣誠懇,仿佛他真的不懂一樣。

  王寧安面無表情道:「韓相公,皇家銀行除了替陛下理財之外,還是商業機構,要將本求利。我們是按照你情我願做生意,沒法直接收取財賦,所以銀行的錢不能隨便交給朝廷。否則銀行的信譽蕩然無存,又如何經營下去?」

  韓琦恍然大悟,質疑道:「這麼說銀行的錢不屬於朝廷,那朝廷抄家得來的錢,怎麼都給了皇家銀行?王大人,這是什麼道理?」

  韓琦咄咄逼人,讓諸位相公很欣慰,總算是有人出來收拾王寧安了,看你小子還怎麼應付?

  「韓相公,皇家銀行接下這些產業,總計花費了一千多萬貫,而這些錢又是付給一賜樂業人的貸款本息皇家銀行,按照商業規矩辦事,沒有巧取豪奪,更沒有佔朝廷的便宜,還請韓相公能明察秋毫,不要誤會好人!」

  「原來如此!」

  韓琦裝得獲益匪淺,大笑道:「王大人果然是朝廷棟樑,把規矩講得明明白白,老夫獲益匪淺。」

  他一轉頭,放過王寧安,繼續對趙禎說道:「既然沒法用橫財填補虧空,就只能減少開支,朝廷歷年預算,七CD用來養兵,近幾十年,朝廷人馬膨脹,開支與日俱增,另一方面,卻是士氣低落,人心渙散,良莠不齊,吃空餉,喝兵血,不勝枚舉!」

  韓琦神色凝重道:「之前數任宰執,都提倡裁軍,賈相公也是如此做的。老臣以為,應當立刻裁軍二十萬!以減輕財政壓力!」

  此話一出,富弼眼前一亮,韓琦看似強勢大膽,其實卻心思縝密,智計過人。

  他先是拿那些財產,壓制住王寧安的勢頭兒,接着拋出大裁軍的提議。

  賈昌朝也提出過,他肯定不能反對。

  至於王寧安,他出身將門,理當反對裁軍,可問題是他親口說要重規矩,將本求利,如果沒有原則地袒護將門,豈不是自打嘴巴嗎?

  再有,韓琦一下子提出20萬裁軍,規模巨大,難度更是驚人,幾乎沒有成功的希望。可妙就妙在這裏,文官集團剛剛被王寧安打了一悶棍,正打得頭暈目眩呢!

  韓琦沒有選擇養傷,而是立刻發起反擊,選擇的戰場也是十分刁鑽。

  軍中的弊端幾乎世人皆知,幾任相公夠力主裁軍,韓琦蕭規曹隨,不過是把規模放大了一些而已。

  只要說服趙禎,韓琦就等於掌握了封神榜,填誰的名字誰死。下面的文官為了報復,保證卯足了勁頭兒,不管裁去多少,至少能把王寧安的黨羽爪牙幹掉幾個,先報一箭之仇再說。

  韓琦這招純粹是摟草打兔子,真正的目的是恢復文官的信心,重新贏回主動權。而且借助裁軍,等於把將門醜陋的一面撕開,緩解文官集團受到的責難和壓力。不得不說,他對大勢的把握,時機的拿捏,的確不是富弼可以比的,或者說,韓琦的膽子夠大,夠強勢,根本不在乎捅馬蜂窩。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03:1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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