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305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1 21:43
第330章 兵行險招

  歐陽修的書房,幾個人面面相覷,已經坐了大半個時辰,誰都沒說話,范仲淹,晏殊,幾個老傢伙的臉上火辣辣的,自從聽到御前會議的情況,大家先是吃驚,接着憤怒,到了此刻就剩下無奈了。

  范仲淹先長歎一聲,揉了揉眼睛,抓起桌上早已經涼了的茶水,自嘲道:「茶涼了——百姓都說人走茶涼,是老夫不自量力,圖惹笑話了。」

  他打破了沉默,晏殊更加懊喪,富弼可是他的女婿啊,老岳父不遠千里,到了京城,又苦口婆心勸說,結果倒好,富弼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不亞於在晏殊的老臉上打了幾十個嘴巴子,把老相公弄得十分尷尬。

  但是好在滿屋子人誰也沒勸說成功,全都碰了壁,包括王寧安在內,就連趙禎都沒有鼎力支持,弄到了這一步,大家還不知道反省,那就該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首先歐陽修斟酌道:「我們是盲目樂觀了,自從皇家銀行建立起來,狠狠打了那些人一個嘴巴子,我們就以為自己無往不利,想幹什麼幹什麼,現在看起來,判斷失誤了。人家已經從最初的不利當中走了出來,開始反擊了。」

  不得不說,歐陽修事後諸葛亮的本事還是不錯的,他把問題看明白了。

  光復燕雲,不只是王寧安喊得口號,很多文官也經常說。

  但是,文官們對於光復燕雲,僅僅停留在要行仁政,修吏治,富國強兵,安居樂業……顯然,這些話都是放屁!漂亮空洞,只能高談闊論的時候,喊兩句自己爽,根本沒法落實。

  這麼多年,針對光復燕雲,唯獨王寧安提出了三策,算是切中要害,第一是貿易通商,第二是整軍經武,養戰馬,重建靜塞軍就是其中之一,第三呢,就是支持渤海國重建。

  前兩條已經在做了,如果第三條也通過了,大宋的戰略就要徹底扭轉。

  自從雍熙北伐之後,大宋的戰略就是消極防衛,被動應付。

  如果支持渤海國通過,整個戰略就會變成積極進取,來一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防衛的事情文官在行,打仗進取,就要交給武將,交給皇家銀行這些人,等於把朝廷大權拱手於人,他們能答應嗎?

  「昔年,漢武帝甫一登基,就要振興國勢,任用趙綰,王臧等人,刷新吏治,大刀闊斧改革,結果就觸動了舊黨勢力,他們鼓動竇太后出手,逼得賢臣自殺,新政戛然而止,武帝險些被廢。所幸竇太后幾年之後去世,漢武帝重掌大權,提拔了一大批銳意革新的臣子,才能把朝局扭轉過來,從無為保守,變成積極進取,北伐匈奴的壯舉才能真正落實!」

  梅堯臣講起了漢朝的典故,這幾年六藝學堂出了很多驚世駭俗的言論,尤其是大蘇聚集了一夥人,他們熱衷顛覆歷史。

  替秦始皇翻案,認為他是千古一帝,所謂焚書坑儒,也是有利於天下一統,是對的!

  乖乖,秦始皇那可是被士大夫罵了一千年的暴君,昏君,二世亡國就是對他最殘忍的報應,居然還敢給秦始皇說話,你們不要命了!

  這還不算完,接下來他們又替武則天說話,認為武則天治國之能,遠在高宗之上,太宗朝尚且沒有解決的遼東和西域的問題,都在武則天手裏得到解決,女皇之功,光耀千古。

  還有更離譜兒的,他們居然認為隋煬帝修大運河,溝通南北,功勞之大,無與倫比。

  而魏征雖然號稱直臣,實則是個沽名釣譽,投機取巧之徒,唐初的時候,就要修訂隋書,但幾年之間,都無法成書,道理很簡單,就是那些經歷過隋朝的舊臣沒法下筆,秉筆直書,皇帝不滿意,皇帝滿意了,良心過不去,別人寫不下去,結果魏征不管這些,他帶着一夥人,用了七年的時間修成了梁、陳、北齊、北周、隋等五代史書,平均一本用了一年多的時間。

  好一個高效率的魏老夫子!

  這部隋書之中,收錄了太多抹黑隋煬帝的東西,已經到了顛倒黑白,不顧是非的地步。

  大蘇和一幫人居然提議要重修歷代史籍,把荒唐抹黑的東西通通去掉,還一些人物公道……

  顯然,他們的主張沒有人會支持,但是在六藝學堂內部卻產生了不小的震動,包括梅堯臣等人在內,都開始用新的眼光來審視過去的歷史,他們都有了很深的體會,見解也更加深刻!

  「光復燕雲,可以說,但是卻不能做!」梅老先生一針見血道:「就拿扶持渤海國來說,這是恢復燕雲的一招妙棋,可是真正要做下去,就要投入資金,人力,就要各種手段齊出……皇家銀行已經夠出彩了,他們能把這麼大的功勞,讓給別人嗎?」

  晏殊也搖頭苦笑,「是啊,我們到底是在野年頭兒多了,腦袋不清醒了,以為對江山好,對天下好,就能獲得支持,殊不知,是我們一廂情願啊!皇家銀行能殺出重圍,是二郎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人家反應過來,就不會再犯錯誤了。」

  到底是老相公,看得就是明白,最初王寧安打着為皇家理財的旗號,弄出了皇家銀行,雖然朝臣們也是反對,但是着力不多。

  可接下來一場銅價大戰,把王寧安推到了財相的位置,皇家銀行又通過借款,把手伸入了三司,監督文官,勢力越來越大,文官集團是後悔不跌,可是生米成了熟飯,他們沒有辦法。

  如果再弄出扶持渤海國,光復燕雲的戲碼,到時候將門勢力,必然快速膨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武人再度興旺起來。

  文官們怕是要回到淒慘的五代十國,種種齷齪的心思,攪合在一起,自然引來諸位相公一致的反對。

  不得不說,大傢伙想的簡單了,也高估了自己的能量,才碰了一鼻子灰。

  還有一點,那就是趙禎的態度。

  咱趙大叔是有心振作的,但是他畢竟不是武帝那種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沒有和天下人作對的魄力!

  支持渤海國,就意味着真正和遼國鬥智鬥勇,拼一個你死我活!趙禎還沒有做好準備,如果所有人都贊同,他自然會順水推舟,可是遇到了文官集團的強烈抵制,他又猶豫了……

  幾位經歷慶曆新政的老人,面面相覷,心照不宣!

  「唉,坐失良機,我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范仲淹苦笑連連,「老夫本想以風燭殘年,推動光復燕雲的大業,奈何有心無力!徒增煩憂耳!」

  「二郎,明天老夫就要動身回學堂了,從此之後,老夫再也不會出山。至於光復燕雲的事情,只能留給二郎了!」

  范仲淹的話語中間,帶着無盡的蕭索,這是一位替天下人爭了一輩子的老人!哪怕去六藝教書,他也是存心為國育才,一刻沒有鬆懈。

  直到此刻,范仲淹的心涼了,失望了,甚至說絕望了,他已經找不到方法,可以挽救危局。

  恍惚之間,王寧安覺得范仲淹老了許多,不是外表上的,而是精氣神,仿佛一下子抽空了。

  疲憊,無奈,憤恨,傷感,失望,五味雜陳……看老先生衰朽失落的模樣,他能不能活着回去六藝,都成了問題!

  王寧安突然喉嚨癢癢的,低聲道:「范相公,晚生不才,我有一計,能決死一擊,把大局扭轉過來,只是這個辦法要承擔太大的風險……我拿不準主意。」

  王寧安素來大膽,幾乎沒有什麼是不敢做的。就連殺一百多嶺南官吏的荒唐事,他也幹了。

  此刻卻猶豫了,把在場的幾位都嚇了一跳。

  范仲淹老眼含笑,看了一圈,突然說道:「你們幾個都出去吧,老夫和二郎單獨談談!」

  他的話剛說完,晏殊怒道:「希文兄,你未免也小覷天下英雄了,老夫不才,我也想聽聽二郎的高招。」

  「還有我!你們上斷頭台,老夫陪着!」歐陽修大聲嚷嚷道。

  梅堯臣一聲苦笑,「你們都是英雄,就我成了狗熊!想不聽都不成了!二郎,你說吧,我們幾個鬍子一大把了,什麼都不怕!」

  幾個老頭一起盯着王寧安,眼神充滿了鼓勵。

  王寧安深深吸口氣,「范相公,晏相公,醉翁,梅公,要想扭轉大局,還要在渤海國上面做文章。」

  「怎麼做,渤海國已經滅亡一百多年了,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梅堯臣好奇道。

  「有,據我所知,當年太宗皇帝北伐的時候,曾經找過渤海國,希望他們能起兵反抗大遼!」

  晏殊點頭道:「這事的確存在,太宗皇帝還下過旨意,派人去聯絡渤海遺民,結果卻是音信全無,北伐失敗,也就沒有人再提起渤海國了。」

  王寧安用力吸口氣,壓低聲音道:「諸位前輩,假如太宗皇帝的旨意存在,假如渤海遺民尊奉太宗聖旨,戰鬥不息,捐軀赴難,父死子繼,矢志不渝,我大宋又該如何對待人家?」

  范仲淹幾個人互相看了看,腦袋還沒有轉過來,「二郎,這事有嗎?」

  王寧安失聲一笑,「我想是有的,畢竟渤海的遺民,當年有百萬之巨,如今只剩下區區幾百人,莫非不是遼國殺的?」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23:12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2 06:16
第331章 很值錢的六藝學生

  自從王寧安提議支持重建渤海國,這個滅亡了一百多年的國家才重新進入大家的眼簾。

  很多人只知道渤海國的名字,好在京城各種資料繁多,從故紙堆中翻出來了許多文件,稍微整理,大家就發現這個渤海國可真是了不得,正好唯有遼國的東半邊,隔着鴨綠江,就是高麗。

  在唐朝的時候,武則天先後派遣四次人馬,每次都十幾萬,二十幾萬的兵力,損兵折將,好不容易平定了遼東,建立起忽汗州,後來升格為渤海國,正式成為大唐的藩屬之一。

  伴隨着契丹崛起,渤海國被遼太祖攻破,渤海故地成為了隸屬遼國的東丹國,後來東丹國也滅亡,整個渤海國併入了大遼的版圖。

  看到這些,人們就難免浮想聯翩,假如渤海國還存在,遼國的東邊就有了一個強敵,到時候大宋受到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唐代的時候,渤海國和大宋商貿往來,十分綿密,登州一代就是靠着對渤海國的貿易,繁榮起來。

  重建渤海國,走海路通商,不但有利潤可圖,還能分化遼國,為奪取燕雲十六州鋪路。

  不得不說,這是一招很妙的棋。

  王寧安的主張在朝堂上遭到了相公們的集體抵制,可是在民間卻顯得十分受歡迎,很多在京的士子,各個衙門的官僚小吏,湊在一起的時候,總喜歡聊一聊,絕大多數人都懷着收復燕雲的念頭,扶持渤海國,正式恢復燕雲的第一步。

  越來越多的人都忍不住感歎,「王大人年紀輕輕,一心謀國,奈何當道諸公,皆是鼠膽之輩,豎子不足與謀!」

  「人家封妻蔭子,高官厚祿,誰捨得冒險啊!萬一打輸了,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又有人抱怨道:「當朝諸公那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燕雲十六州,多好的地方,要是拿回來,最起碼增加十六個知府,上百個知縣,沒準咱們還能撈到一個呢!」

  「是啊是啊,這京城的冷衙門是真沒意思,混來混去,連個僕人都請不起,少不得都想辭官不做,哪怕去皇家銀行,能做個襄理也行啊!」

  提到了皇家銀行,許多人來了興趣,討論越發熱烈。

  其實王寧安在朝堂上遇到了鐵板一塊,到處都是反對自己的聲音,那是他沒有往下看,折騰這麼多年,做了那麼多事,得罪了許多人,可是也收穫了很多人心。

  就拿這次范仲淹進京來說,他是送六藝學子應考的。

  皇佑五年,是每四年一屆的科舉之年,和明清三年一次大比不同,宋代是四年一次,六藝學堂也創辦了六七年,搜羅了一大批優秀學子,是想在科舉場上,一展身手的。

  不過他們很快發現,眼下的科場,很不利於六藝的學生,宋初的時候,仿效唐朝,以詩詞作為主要考核內容,從而產生了西昆體,這種詩體追求辭藻華麗,對仗工整,很是空洞無物。此時從一點就可以判斷出來西昆體的失敗,那就是後世之人,都能背得出幾首宋詞,卻鮮有人能背出宋詩。

  扭轉這種荒唐現象的人是范仲淹!

  老范在主持慶曆新政的時候,其中興學是很重要的一項,除了在地方廣設官學之外,老范還改革科舉內容,把詩詞降到了次等,考核的主要內容變成了策論。

  他希望通過策論,選擇真正有學識的年輕人,充當改革健將,推行慶曆新政。

  可隨着老范被趕出朝廷,科舉改革半途而廢。

  雖然策論取代了詩詞,但是空洞華麗的文風依舊主導了科場,如今流行的文體是太學體。

  什麼叫太學體呢?

  說起來很麻煩,打個比喻,後世的很多專家大家一定不陌生,為了故作高深,故弄玄虛,把很簡單的道理非要包裝的花裏胡哨,弄一大堆概念啊,公式啊,定義啊,倒把人給弄糊塗了……總而言之,就是不說人話!

  專家都是大學出來的,人家「太學體」比專家還多了一點,顯然就是更加過分了,太學體的總體特點就是險怪艱澀,非要弄一些看不懂的字,聽不懂的話,以彰顯他們的學識淵博,不同凡響……

  老范看到自己的改革跑偏了,十分痛心,歐陽修就給六藝的學生一個建議,暫時再等四年,下一科朝廷必然會改革,他已經從趙禎那裏得到消息,皇帝已經很厭惡太學體了。

  就這樣,六藝學生都答應等四年。

  可問題是京城過日子,花錢跟流水似的,富裕人家還好說,有些家庭條件稍差的,就沒法維持了。

  正好這時候皇家銀行站穩了腳跟,要擴充業務,之前王寧安已經從六藝學堂弄來了一幫學生,這回擴充規模,也來個考核招聘。

  王寧安一共安排了三場,頭兩場是筆試,一場基礎算學,一場會計入門,然後第三場是面試。

  一個銀行招工,大傢伙也沒當回事。

  可接下來一個消息,把所有人都炸得七葷八素!

  通過銀行考核的人員一共43人,其中40人來自六藝學堂,這不算什麼,問題是前三名直接被聘為皇家銀行的經理,年薪5000貫!

  這是什麼概念?

  咱們包大人一年到頭,各種糧食、布匹、調味料、臘肉,總之,都折成錢,相當於3000貫!

  天可憐見!

  包拯在家守孝十年,入朝為官十多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就拿到了3000貫……當然,這3000貫已經非常豐厚了,包大人拿着心裏還愧疚呢!畢竟大宋最窮的一個府,每年的賦稅也是3000貫!

  誰都知道,宋代的俸祿非常豐厚,那六藝學堂的人,居然一工作,就拿到了比官員還豐厚的報酬,這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有人私相授受,損公肥私?

  一時間群情激憤,大傢伙把矛頭都對準了王寧安,說他厚遇門人,居心不良,是拿皇家的錢,去養六藝的人。

  這事自然鬧到了趙禎那裏,皇帝陛下也嚇壞了,怎麼會開那麼高的薪俸,實在是沒有道理!

  不得已,把王寧安叫到了宮中。

  「王卿,你給朕解釋解釋,憑什麼你們的新生,比起朕的宰相掙得還多?這是怎麼回事?」

  王寧安兩手一攤,他也是沒有辦法。

  汴京商業本來就繁榮,隨着皇家銀行創立,京城的金融人才缺口多達一萬多人!

  其中精通算學的高端人才要3000以上,可以往汴京的所有賬房先生加起來,才四千多人,而且其中八成以上,是傳統的賬房,只會計流水帳和簡單的加減,根本不夠格!

  好些京城的大商行為了處理複雜的商業問題,不得不出鉅資,跑到平縣挖角人才,一個平縣的賬房有人開到了1000貫,在錢莊做過的,直接3000貫起步。

  那些六藝學堂培養出來的,有人叫價到了10000貫,還是有價無市。弄得很多人不得不送房子,提供僕人,衣食住行,各種全都包了,還許諾分紅!

  這樣算起來,一個六藝學堂出來的金融商業人才,一年差不多能賺到30000貫,比起當朝的宰執還要多!

  「陛下,臣給開5000貫,已經算是很低了,這幫小兔崽子有心科舉,不願意給普通商人打工,不然,就算三五萬貫也是有人願意出的,不信您去問問國舅爺?」

  還真別說,趙禎沒信王寧安的忽悠,直接把曹佾找來,一問之下,曹佾連忙說道:「陛下,別人不說,王大人有幾個學生,他們替臣幹活,臣願意給他們每年十萬貫!」

  趙禎把眉頭緊皺,近乎咆哮道:「景休,按你的說法,豈不是這些人比起十年寒窗的士子要值錢千百倍嗎?」

  曹佾明顯感到了姐夫的怒火,可是他也不能欺君啊,只好老實說道:「陛下,實不相瞞,苦讀的酸儒就算給臣錢,臣也不敢用他們,這幫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哼!」

  趙禎怒道:「朕不信,朕一點都不信!」

  王寧安滿不在乎,「真金不怕火煉,陛下若是不信,可擇日考核,一試便知。」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23:16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3 08:10
第332章 趙禎搞事情

  京城就是有趣,剛剛冒出來個渤海國,接着又來了一場比試,一邊是今科的進士,一邊是六藝學子。

  不管怎麼說,文人還是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尤其是科舉剛剛考完,新鮮出爐的進士們就是天之驕子,忍耐了四年的京城大戶,紛紛出手搶奪,榜下捉婿,那熱鬧,那風光!

  金榜題名大登科,接着洞房花燭小登科,外放父母官,要不了多久,就能進入政事堂,踏上人生巔峰!

  每一個考中的學子都是老天的寵兒。

  只是有一件事,讓他們非常惱火,從哪裏冒出一個六藝學堂,又冒出一個皇家銀行,也膽大包天,弄出了考試,而且一通過,就能拿到5000貫的收入!

  開什麼玩笑,他們算是什麼東西!

  也配拿這麼多的收入,簡直豈有此理!

  陛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真的要舉行金殿比試,讓堂堂的新科進士,去和一幫草民比試,實在有辱斯文!

  新科進士們憤憤不平,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徹底把六藝學堂的神話打破,讓他們知道厲害!

  相比進士們攢足了勁頭兒,要爭一口氣,六藝學堂這邊顯得雲淡風輕,幾位師長根本懶得管學子們,蘇大,蘇二,曾布他們還是每天出入御街工地,監督進程,或者去皇家銀行,清理帳目,絲毫沒有看出比試前的緊張。

  經過這些年的積累,他們信心十足,無論比什麼,都無所畏懼。

  倒是幾位先生,他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包括范仲淹在內,都一遍遍踱步,腦中不停推想着可能發生的情況,做好十八套預案。

  要說區區一場比試,就能讓老夫子失去了淡定嗎?

  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所謂的比試,其實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幾次金殿交鋒,王寧安都深知他們這邊人微言輕,哪怕最能戰的歐陽修,資歷甚至比不上富弼和韓琦,說話的聲音一點都不大。

  要想壓制住文官集團,必須有足夠分量的老臣摻和,范仲淹和晏殊,就是最好的選擇。

  奈何兩位老大人致仕多年,根本沒有機會參與御前會議。

  這下子可愁壞了王寧安,他挖空心思,這才弄出了銀行招考,那麼高的年薪,肯定會惹來一幫人嫉妒,弄個御前測試,就順理成章了。

  而范仲淹和晏殊都是六藝學堂的師長,他們出面,參與考試閱卷,保證比試公平,就更加無話可說。

  只要這兩位能名正言順出現在金殿上,就可以趁機把支持渤海國的事情推出來,逼着滿朝的相公低頭!

  王寧安是處心積慮,才弄出了這麼一手。

  基本上是按照他的劇本在上演,只是令人驚訝的是趙禎居然把測試變成了比試,讓六藝的學生和新科進士較量,毫無疑問,趙禎是想測試雙方的成色!

  歐陽修說過,趙禎對科舉的看法不少,沒準這就是下次改革科舉的契機。本來只想促成渤海國的事情,誰知又送來一隻科舉的「雕」,買一送一的好事,王寧安豈能放過!

  他是躊躇滿志,要給文官們兩個結結實實的嘴巴子!

  「兔崽子們,老師的臉面就靠你們了!」

  正式比試的時候,王寧安早早來到了宣德門外,以大蘇、二蘇、曾布、呂惠卿、章敦等人領銜的六藝學子都等在了這裏。

  蘇軾正抓着油條大吃大嚼,看王寧安來了,連忙把剩下的一大半都塞進了嘴裏,腮幫子鼓得跟倉鼠似的。

  王寧安實在是懶得吐槽他,喂喂喂,你是千古偶像啊,注意點形象成不!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獅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出了一點差錯,別怪我不客氣!」

  「是!請先生放心,我們一定不辱師門!」

  王寧安滿意點頭,正這時候,三駕馬車快速駛來,從最前面馬車上跳出來歐陽修,王寧安小跑着過去,和歐陽修一起,把范仲淹和晏殊攙扶下來,兩位老相公面色嚴峻,直接站到了六藝學子的中間,並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

  可即便不說話,他們出現了,那動靜還能小嗎!

  陸續趕來的官員都驚駭不已,心裏頭刮起了十二級颶風,這場比試不單純啊!

  「啟稟老爺,范相公和晏相公出現在了宣德門!」

  韓琦坐在轎子裏,聽到家人的稟報,頓時吸了口氣,露出了驚駭的神色,他的眼珠轉了轉,連忙說道:「加快速度,快點走!」

  韓琦趕來的時候,其他幾位相公也都趕來了。

  賈昌朝一貫是不要臉的,他幾次關鍵選擇,都站在了文官一邊,按理說已經和王寧安鬧翻了,你就老老實實給文官帶鹽算了。

  哪知道這位非要湊過來,嬉皮笑臉,跟老范打招呼,跟晏殊套近乎,還拉着王寧安,詢問鑄幣的情況。

  「王大人,今年皇家銀行要給三司撥320萬貫銅錢,有什麼困難,只管和老夫講,政事堂這邊一定全力支持,大家都是為了朝廷做事,要和衷共濟,相忍為國啊!」

  王寧安瞪了賈昌朝一眼,只給老傢伙兩個大鼻孔,你自己想去吧!

  奈何賈昌朝修到了大厚無形,大黑無相的地步,根本不在乎,依舊談笑風生,也真是一朵奇葩。

  老賈如此,富弼就顯得比較尷尬了,他遲疑了半晌,還是緊走兩步,過來給晏殊行禮。

  「小婿拜見岳父大人。」

  晏殊把臉一轉,只是說道:「不敢當。」再往下,一個字都沒有,弄得富弼老大沒趣。

  雙方都擺開了陣勢,對了,還有一夥人不得不提,那就是新科的進士,今年的狀元叫鄭獬,他模樣不錯,二十出頭,春風得意,神采飛揚,他們這些進士身上都是官服,相比之下,六藝學子通通白身,相差甚遠。

  連科舉都不敢參加的廢物,也配和我們相提並論,不自量力。

  他充滿鄙夷,斜視着這邊。

  「瞧見沒有,那副眼高於頂的德行,就是欠揍!」大蘇氣哼哼道。

  曾布同樣怒氣填胸,「行了,有本事咱們金殿上見,讓他們知道六藝學堂的厲害!」

  雙方都在心裏較勁兒。

  ……

  時辰到,宮門開放,隨着宦官,踏着漢白玉的道路,直奔大慶殿,相比起以往,大慶殿顯得更加氣勢恢宏,趙禎接受了百官的朝賀,先衝着晏殊和范仲淹微微一笑,「快給范相公和晏相公搬來椅子。」

  小太監連忙跑下去,給兩位搬來了有靠背的椅子,不是平時見皇上坐的墩子,可見趙禎對他們的心意。

  兩位老相公謝恩之後,才坐了下來。

  趙禎又吩咐給其他人賜坐,當然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待遇,除了兩府相公之外,只有王寧安,歐陽修等人有位置,尤其是王寧安,丫的比狀元郎鄭獬還年輕了許多,居然身着紫袍,能在大殿之下坐而論道,你算是什麼東西?

  難怪文官們看他不順眼,連帶着連他的門人弟子都成了異類,鄭獬等人的仇恨值快速飆升。

  只聽趙禎笑呵呵道:「范愛卿,這幾年你一直在教書,可有什麼心得體會?」

  「啟奏陛下,教書育人,知行合一,首在一個用字,所學才能,唯有用到實處,才是真正學到了本事。歷朝歷代,不乏感歎懷才不遇之人,老臣竊以為此類人物多半不值一提,他們懷了什麼才,又憑什麼得到重用?朝廷治理九州萬方,億兆黎民,責任至重,沒有真才實學,是斷然擔不起職責的。這些年來,六藝學堂以培養學生實學為重!經史子集,天文地理,弓馬騎射,算術會計,乃至航海,工商,外語,醫學,冶金……既有通識教育,有因材施教,重點培養興趣才能,老臣雖然不敢誇口,但是六藝學子絕非一般腐儒可比!」

  范仲淹的口氣夠大的,在場不少官吏就想反駁,可奈何老范江湖地位太高,他們根本沒有膽子。

  王寧安看在眼裏,心中暗樂,這就是把老范弄到金殿上的好處,同樣的話,要是他說出來,不定有多少人噴他呢,可范仲淹說出來,你們不願意聽,那也要忍着!

  許是被壓抑久了,范仲淹意猶未盡,繼續開炮,「陛下,這些年來,朝廷取士,務虛得多,務實得少!西昆體華麗無物,太學體空洞不文,國朝養士,厚遇天下士子,所圖者,就是士子們能為國解憂,為陛下排除萬難。可這些年來,朝廷應對,屢屢失策,黃河水患,至今尚未解決,東流北流,爭端不息。各地災荒遍野,民生艱難,四夷作亂,戰禍不斷……我大宋看似盛世繁華,可實際上已經危機重重,必須要選拔真正人才,栽培新一代才俊,奮發圖強,才有挽回國運的可能。老臣處江湖之間,心憂蒼生,懇請陛下慧眼識人,提拔賢才,中興大宋天下百姓都盼着呢!」

  聽着老范的話,恍惚之間,又回到了當年的慶曆新政。

  趙禎情緒激動,不由自主站了起來。走到了范仲淹面前,激動道:「這麼多年,范愛卿報國之心,天地可鑑。朕深為動容,范愛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要務實,要選拔有用之才。」

  趙禎看了一眼兩邊的年輕人,他嚴肅道:「這一邊是科舉出來的英才,這一邊是六藝培養出來的俊傑,究竟誰高誰低,今天就見一個分曉!」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0 23:20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3 08:11
第333章 對比很強烈

  趙禎說完,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王寧安在內!

  哪怕猜到了一絲趙禎的用心,也感到驚駭不已,這位素來綿軟的皇帝的確不一樣了。

  這哪裏是一場尋常的比試,簡直是兩種教育方法之爭,往大了說,涉及到科舉內容,國朝養士的方向,甚至關乎到誰是儒家正朔,誰能代表孔孟之道!

  抬到了這麼高的地位,一點也不為過。

  六藝學堂秉持實用主義,堅持通識教育,而今科進士,出身太學和四大書院,接受傳統儒家教育。

  儘管這幾年六藝學堂的勢頭很不錯,但是天下間真正有影響力的還是四大書院,還是國子監,太學,道理很簡單,他們把持了科舉,把持了文官系統,哪怕六藝學堂也是官學,卻沒有正式參加過科舉,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今天趙禎把兩夥人弄到了一起,還要比試高低,擺明瞭是要搞事情,咱們的趙大叔可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

  身為首相,賈昌朝多鬼啊,趙禎這是想打文官們一個措手不及,他連忙躬身道:「陛下,今科進士,那是朝廷精華所在,彙集天下才子,非同小可。六藝學堂如何能敵得過天下人,老臣以為,貿然比試很不公平。」

  趙禎含笑點頭,「賈相公所言極是,朕也深知諸位新科進士,不願意以大欺小,這次的比試僅僅限於算學部分,朕相信朕的門生不會讓朕失望的,對吧?」

  能不對嗎?

  富弼和韓琦同時把目光落到了賈昌朝身上,裏面滿是荼毒的光!

  你個多嘴的老東西,到底是幫着誰?

  賈昌朝翻了翻眼皮,看看天,又瞧瞧地,反正你們勝敗跟老夫都沒關係,我就是打醬油的。

  首相不說話,其他人能反駁聖旨嗎?萬一隨便開口,再讓賈昌朝給坑了呢,這個老東西已經壞透了!

  大家都不說話,趙禎很滿意,就按照他的主意辦吧!很快小太監搬來了桌案,一邊三十張,桌案上給送來了筆墨紙硯。

  這邊是三十位六藝的學子,那邊是從狀元鄭獬之下的新科進士,雙方針鋒相對,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趙禎道:「這一場比試算學,一共30道題,半個時辰完成。一會兒有人念題,每道題目只念兩遍。不會做就立刻跳過,免得影響下一道題目,可以開始了。」

  趙禎說完,小太監從趙禎手裏接過一個盒子,打開之後,取出一張趙禎親筆謄錄的紙張,咳嗽兩聲,就開始念了起來。

  富弼和韓琦等人互相交換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裏讀到了不安。

  三十道題目,半個時辰,平均一道題目的時間非常短,能做得出來嗎?

  他們有心反對,奈何已經開始了,說什麼都玩了,只能聽着吧。

  第一道是「解百雞」的問題,韓琦執掌三司,又那麼聰明,他在心裏轉了一圈,想出了答案。

  可是他剛想出來,第二道勾股的題目就來了。

  韓琦只能集中精力,繼續努力算着,他大約撐到了第五題,腦子就亂了,無論如何,也跟不上了。

  韓琦緩緩睜開眼睛,發現富弼等人已經放棄了,臉上都露出了難看之色。韓琦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兩邊的學子身上。

  首先看新科進士,比起諸位相公,他們手裏有筆,桌上有紙,俗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按理說他們應該比諸位相公輕鬆。

  可奈何這幫人十年寒窗,讀的都是死書,腦袋裏塞滿了之乎者也,別說《九章算術》,就連一家人一個月吃多少糧食,他們都算不清。

  才到了第五題,很多人就已經在桌案上亂寫亂畫,沒了方寸。對這些人來說,每一秒都成了煎熬,擠眉弄眼,抓耳撓腮,簡直醜態百出,讓人不忍直視!

  韓琦看到這裏,眼前就是一黑,要糟糕!

  所幸,狀元公鄭獬還是有些本事的,他奮筆疾書,速度一點不慢。

  小太監已經念到了第十題,鄭獬除了一道結果不保準之外,其餘的九道都有把握。還算不錯,他偷着擦了擦汗,猛地抬頭,卻發現對面的三十個人,和他們手忙腳亂,滿頭冒汗的情形完全不同。

  這幫人就跟來玩似的,題目念完,三下兩下,很快得出了答案,尤其是那個馬臉的小子,更是氣人,他趴在那裏,瞧着對方,就是嘿嘿傻笑,等過了三五道題之後,他才大筆一揮,把答案寫出來,然後繼續看着鄭獬,仿佛看耍猴一般!

  這試簡直沒法考了,怎麼比殿試還要煎熬?

  鄭獬快被逼瘋了,他的鼻子頭也冒汗了,喘息聲也大了,腦袋更是混亂,當念到了二十題之後,鄭獬徹底懵圈了,就連自己都不知道寫的是什麼。

  到了25題之後,他把毛筆一扔,頹然癱在座位上,跟從水裏撈出來的魚一樣,心力交瘁,幾乎崩潰。

  不止他如此,其餘的那29人,也都差不多

  ……

  終於,半個時辰過去了,考核結束,首相賈昌朝,次相曾公亮,三相富弼,計相韓琦,幾個人緩步走過來,把這邊的試卷都看了一遍,很快統計出了結果。

  「啟稟陛下,有12人答對題目在5道之下,答對10道以上的只有7人,狀元公答對了18道,是這邊最多的一位。」

  趙禎點頭,面無表情道:「嗯,看看六藝學堂這邊吧!」

  幾位相公走過來,拿起一張張試卷,很快他們的臉色無比精彩,不停變幻,跟川劇變臉似的。

  尤其是富弼和韓琦,他們一個挨着一個,不停和答案對照,漸漸的,他們的鬢角也冒汗了。

  趙禎在龍椅上等了好半天,也不見有人說話,他等不及了,直接衝了下來,拿起一張卷子,仔細看了看,30道題,對了29道!

  果然有些門道啊!

  趙禎又拿起一份卷子,又是29道。

  六藝學生有些本事。

  繼續看下去,全都是29道,而且趙禎發現他們錯的都是同一道題。

  這回趙禎不淡定了,他出的題這麼厲害嗎?竟然難住了一大堆人?

  趙禎將信將疑,他把題目拿過來,自己提起筆,算了兩遍兒,回頭看了眼答案,瞬間老臉通紅!

  不帶這樣的!

  答案居然錯了!

  趙禎簡直無力吐槽了,30個六藝學生,30道題,全都是對的!

  老天爺啊,這差距也太明顯了吧!

  王拱辰在一旁實在是忍不住了,「陛下,臣以為或許有泄題之嫌!」

  歐陽修冷笑了一聲,「王相公,你也未免太小覷六藝的學子了吧?如果真是泄題了,怎麼沒把答案一起抄過去啊?」

  趙禎咳嗽了兩句,老臉發紅,「這個是朕昨天晚上讓他們準備的,一共五百道題,朕從中抽取30道,所有的題目都在朕的寢宮,每一步都是朕盯着。而且為了防止泄題,朕沒有讓人謄寫,也沒有提前印試卷……如此,絕不可能泄題!」

  趙禎突然看着六藝的學生,眼睛一下子熾熱起來!

  「眾位小愛卿算學無雙,朕心甚慰!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朕替大宋找了30位計相啊!」

  趙大叔情緒激動之下,口不擇言,弄得韓琦老臉都黑了!

  一下子就來30個,是不是我這個位置連頭豬都能坐啊?

  韓琦滿肚子氣,可接下來他險些昏過去。

  在六藝的學子當中,有個臉很長的小子,嬉笑道:「陛下,這些題目算什麼,六藝入學考試都比這個難,精通《九章算術》那是六藝預科班的程度!」

  趙禎更加驚訝,他只是聽說六藝學堂的算學厲害,但是究竟到了什麼地步,外人也不清楚。

  趙禎估計他們也就是精通各種算經而已,可現在一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這六藝學堂,是真有些名堂!

  「范愛卿,晏愛卿,你們瞞得朕好苦啊!」

  晏殊忙站起來,躬身道:「陛下,非是老臣有意欺瞞,奈何天下人都不重視算術,凡事覽其大略,卻不願意較真……臣在平縣,曾親眼目睹,榷場的稅司人員,因為一串錢,足足算了一個晚上,就是靠着這股勁兒,平縣每年貢獻稅金近700萬貫。開封府也不過是千萬貫而已,更何況開封還有鹽、鐵、茶、酒等等專賣,否則,商稅居然不如平縣多。老臣斗膽說一句,我大宋的稅收雖然為歷代之冠,但流失的數額同樣不小,皆因徵稅官吏不同算學,得過且過之故。」

  今天兩位老相公也是豁出去了,說的話一點沒有客氣,刀刀見骨,直指弊端。許是他們也清楚,這次機會過去了,再想跑到金殿上說話,也是做不到了。

  晏殊完全是火力全開,直言大弊,毫不客氣。

  「陛下,以老臣觀之,治理地方,無非是錢谷、刑名、糧餉、河工等事項,這些事情,哪一樣都離不開精算。偏偏朝廷取士,選的都是只懂儒家經義之徒,他們甚少涉及算學、律法,故此只能聘請幕賓,依靠手下小吏做事,其結果就是這些小吏竊取大權,架空官員,肆意殘害百姓,為所欲為……這些賬都要算在朝廷身上,老臣竊以為不提升官員算學能力,不通商務,不懂金融,根本就做不好地方官!」

  趙禎看了看新科進士的答卷,再看看六藝學子的成績,實在是太打臉了!

  他轉向了那幾位相公,沉聲道:「眾位愛卿,你們怎麼看?」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1 00:00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3 08:12
第334章 來自六藝的學霸

  不得不說,幾位相公都被驚呆了,就拿韓琦來說,他自問這些題目都做得出來,但是要花費的功夫絕對不少,沒法像這些小子那麼輕鬆,而且聽他們的口氣,仿佛跟玩似的,難道說六藝的人真的這麼厲害?

  韓琦感到了強烈的不安,他咳嗽了兩聲,「陛下,六藝學子算學精深,臣十分佩服,以他們的本事,就算是三司的經年老吏也是比不上的,的確是人才,人才難得。」

  歐陽修不愛聽了,反問道:「韓相公的意思,莫非是六藝的學生,只配給你當手下嗎?」

  韓琦故作豪氣,哈哈一笑,「醉翁,術業有專攻,這也是常有的事情,畢竟光是懂算學,還沒發負擔繁雜的庶政……這收支、記帳、核查、結算,其中的門道多了,年輕人哪能弄明白!」

  韓琦本想着插科打諢,把話題引開,哪知道歐陽修抓住不放,冷笑道:「韓相公,如果光是會算學,也沒人花幾千貫用他們,你提到了處理帳目,那不妨就當場實驗一番,不知道陛下以為如何?」

  趙禎驚喜交加,問道:「他們還懂帳目?」

  「只能說略知一二吧!」

  歐陽修嘴上客氣,但是眼神中的得意出賣了他。

  趙禎興趣正高,想了想,把陳琳叫來,沒有多大一會兒,抬來了一個箱子,趙禎從裏面抽出了一份賬冊,拿在了手裏。

  「這是五年前,御膳房一個月的開銷流水帳,朕想讓你們兩邊當場核算,看看有沒有出入?」

  趙禎說完,六藝學堂這邊沒什麼說的,要知道六藝的第一茬學生,那是王寧安親手帶出來的,從入學第一年開始,他們就有社會實踐,建造平縣,救濟災民,籌建貿易錢莊,參與出口貨物……

  別管多複雜的帳目,在他們的眼前,都是小事一樁。

  還是像上一場,小太監念着,大家計算損益,六藝學堂這邊,一水兒紅木的算盤,十指飛動,打起來跟音樂似的。

  那邊鄭獬等人更傻眼了,他們很多人都沒見過算盤,更遑論使用了,還好宮裏有常用的算籌,他們每個人拿了一捆木條,吭吭唧唧,根本不會擺弄,只能大眼瞪小眼。

  趙禎沒有像之前那樣乾坐着,他這次走到了學生們的後面,仔細看着他的舉動。

  六藝學子指法如飛,把繁雜的帳目算得清清楚楚,看起來賞心悅目,讓趙禎不停點頭,滿意無比。

  等到轉到了新科進士的那邊,趙禎的臉就沉了下來,哪怕身為狀元,鄭獬依舊跟不上念的速度,流水帳而已,居然要擺弄算籌,弄了半天,也沒有結果。

  趙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兩聲,「諸位愛卿苦心讀書,不懂記帳也情有可原,你們只管看着就是了。」

  鄭獬幾個的臉更紅了!

  上一輪好歹還能堅持下去,這一輪連和人家比的資格都沒有了,不帶這麼打臉的!

  他們絕對自己就是舞台上的小丑,不停被人家抽打,完虐!

  這不是比試,根本是煎熬,比起會試殿試,還可怕一萬倍的煎熬!

  要不是有趙禎在,他們真想一甩袖子,趕走走了算了。眼下走不出,他們只能儘量低頭,把腦袋都埋到了褲襠裏,不敢抬頭見人。

  所幸用的時間不多,一本賬冊已經算完了。

  趙禎看了一圈,就屬那個馬臉的小子算得最快,趙禎笑呵呵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蘇軾。」對方歡快答道,絲毫不怯場。

  趙禎含笑,「你說說,宮中一個月,開支了多少?」

  「是,根據草民計算,糧食,肉類,蔬菜,調味等項,加起來一共是23785貫零350文。」

  趙禎看了一眼陳琳,「他算得可對?」

  陳琳含笑,「對,一點不差!」

  老太監讚道:「這樣一本帳目,在宮中要半天的功夫才能理清,這位後生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當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趙禎越發喜悅,他發現蘇軾蹙着眉,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趙禎好奇道:「莫非這本賬有問題?」

  難得大蘇沒有脫口而出,而是看了一眼王寧安。

  「陛下問話,如實回答就好,這是五年前的帳目,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蘇軾得到了鼓勵,大聲道:「草民覺得陛下被騙了!」

  「大膽!」

  韓琦怒斥道:「蘇軾,你要知道,宮中每一筆開支,都有明細帳目,這些都經過三司核算,宮裏也認可了,你卻說有問題,難道滿朝的文臣,還有宮中的內臣,都比不過你一個小孩子?簡直豈有此理!」

  這時候范仲淹開口了,「韓相公,既然你都說蘇軾是小孩子,就讓他把孩子話說完了,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韓琦霸道慣了,居然都忘了還有老范在!他心裏的怒火都衝到了腦門,但是卻不敢和范仲淹對噴,無奈何只好讓蘇軾說下去。

  「啟奏陛下,臣記得,五年之前,應該是黃河決堤,洪水肆虐的時候,那時候災情如火,糧價飛漲,比平時要貴兩三倍之多。」

  趙禎點頭,「沒錯,這上面記載,一石上等粳米要5貫錢,的確貴得離譜兒!」

  蘇軾突然笑了起來,趙禎一愣,「莫非有什麼問題?」

  「陛下,宮中的糧食幾時是按照市面價格購買的!」

  趙禎一愣,隨後恍然大悟。

  沒錯!

  宮中需要的東西,基本上都是預定好的,尤其是糧食肉類,多少錢都有定例,給宮裏送東西,就是圖一個穩,正常時候,比市價高一些,等到價格漲起來,他們還要以原價供貨。

  趙禎不笨,他瞬間就想明白了,有人看到糧價飛漲,故意按照市價做賬,從宮裏騙出更多的開支,轉過頭支付的時候,是按照事先約定的價格,中間的差額在兩三倍左右!

  「好啊,便宜佔到朕的頭上來了!要不是蘇軾指了出來,朕還被蒙在鼓裏!」

  趙禎有種強烈被愚弄的感覺,光是這一個月,可能被冒領的錢就多達5000貫!

  正好頂得上皇家銀行一年的薪水。

  趙禎還有所懷疑,心說憑什麼一幫毛頭小子,比起相公賺的錢還多!

  看到這裏,趙禎是心服口服,他甚至都想花5000貫,請幾個過來給他管賬了,有這些小子盯着,一年能減少多少損失?

  趙禎衝着陳琳哼了一聲,「看看吧,宮裏頭也成了這個樣子!一個月,光是大米一項,就貪墨了5000貫,其他的呢?要不是恰巧拿了出來,朕就永遠被蒙蔽了,其他的呢,還有多少這樣的事情?」

  陳琳慌忙答道:「聖人責備的是,老奴一定立刻讓人去徹查,把犯罪之人揪出來。」

  「哼,都五年過去了,還能不能找到,誰知道?」趙禎掃了一眼韓琦,冷冷道:「韓相公,你不是說三司的經年老吏都很有本事嗎?他們怎麼沒有發現,偏偏讓蘇軾發現了?」

  韓琦老臉發燒,他也是無可奈何,怎麼就恰巧抽出了一本,怎麼就這本裏面出了毛病!

  真是老天爺都不幫忙。

  韓琦無可奈何,諾諾道:「臣妄言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難得,韓相公居然低頭了。

  趙禎回到龍椅上,笑道:「韓相公說後生可畏,這四個字很好!朕覺得十分貼切。蘇軾,你們平時除了學習算學,還幹什麼?有別的課程嗎?」

  「有,我們還學弓馬騎射。」

  「這個好!」

  趙禎今天的興致比任何時候都高,他笑道:「既然如此,你們都隨着朕去御花園,看看你們的本事如何。」

  皇帝的心情好,誰也擋不住。

  來到了御花園之後,有人牽來了上百匹高頭大馬,全都出自野狼谷馬場。有人在兩百步之外,擺好了靶子。

  趙禎笑道:「讓朕看看你們的真本事吧!」

  「是!」

  蘇軾搶先,飛身上了一匹棗紅馬,瞬間衝出去,這傢伙還玩了一個漂亮的蹬裏藏身,等到進入一百步之內,張弓搭箭,一支箭正好射中靶子。

  他得意洋洋,圈馬回來,十分滿意。

  趙禎含笑讚道:「果然是文武雙全,很不錯!」

  這話有人不愛聽了,章敦晃着高大的身軀衝出來,他本來就有武術底子,在六藝學堂又下過苦功夫,論起文采,他不一定比得上蘇軾,但是射箭兩個蘇軾也不頂用!

  章敦也沒多話,直接上馬衝出,在一百五十步之外瞄準,差不多到了一百二十步,一箭射出。

  他沒有玩花樣,箭老老實實釘在了靶子上,有人過去檢驗,看過之後,嚇得變顏變色,慌忙揮動手裏的小旗。

  看到這個,大家都愣了一下,一直沒說話的狄青突然站了出來。

  「啟奏陛下,這一箭穿透了靶子!」

  趙禎一愣,不明所以。

  狄青道:「射箭不但要射的準,還要力道足夠,臣衝殺疆場,曾經中過十幾箭,僥倖活到了今天。假如臣被此子的弓箭,在50步之內射中,只怕有死無活。」

  謔!

  這下子趙禎驚呆了,狄青什麼人,大宋的戰神!

  他都這麼忌憚章敦的箭術,那豈不是說章敦不是花拳繡腿,而是真正能殺人的功夫!

  趙禎欣慰之餘,看了眼那些新科進士,淡淡道:「諸位愛卿,你們也試試吧!」

  這話一出口,好些人臉都綠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1 00:07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4 03:31
第335章 比試升級

  六藝學堂的人表演弓馬騎射,狄青在旁邊不住點頭。

  「狄愛卿,你覺得他們如何?」

  狄青只說了兩個字:「懂行!」

  趙禎遲愣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含笑點頭,越發滿意了。要說這幫小子能有多高的功夫,跑到疆場上,對陣廝殺,大刀闊斧,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那根本是扯淡!

  就拿功夫最好的章敦來說,也就是個都頭的水平。

  但是,兩個字——懂行!

  就說出了其中的珍貴,像狄青這樣,從基層殺上來的武將,他最怕的不是狼對手,而是豬隊友!

  尤其是那些自以為是,誇誇其談,狗屁不通的文官,落到他們手裏,就等着送死吧!

  狄青也是開了無數豬腳光環,才能活到今天,一年之中,也就是他這麼一個,成千上萬,數之不盡的猛士都被自己人坑了。

  對文官來說,不需要有多高的功夫,但是一定要懂!要明白怎麼統兵,怎麼打仗,至少要知人善任,不至於犯不可饒恕的錯誤。

  顯然,六藝的思路是對的。

  至於新科進士這邊,好多人只騎過驢,這麼高大的戰馬都沒上去過。

  好不容易爬上了馬背,搖搖晃晃,根本跑不了幾步,有的還摔下來,弄得狼狽不堪。

  狀元郎鄭獬騎着馬,勉強跑了一段,抽出弓箭,也學着六藝學子的模樣,扯開弓弦,哪裏知道,這是一石弓,軍中弓手的標配,天可憐見,鄭獬只玩過投壺,射過三五鬥的玩具弓,哪裏拉得開。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拉開了一小半,一支箭歪歪斜斜出去,只飛出一二十步,就落到了地上。

  丟臉啊,沒面子啊,狀元郎啊!

  鄭獬簡直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他圈馬回來的時候,腦筋迅速轉動,到了趙禎面前,已經有了主意,連忙躬身施禮。

  「聖人在上,臣實在不通騎射,臣以為不止臣一個人,大多數學子都不懂。」他深吸口氣,「一匹戰馬何其昂貴,弓箭也不是小數目。貧寒之家,連筆墨紙硯都買不起,哪裏能養得了戰馬,臣,臣以為這麼比試很不公平!」

  鄭獬是仗着膽子說的,趙禎卻沒有責怪,反而笑道:「狀元郎說的有理,是朕疏忽了,天下寒門士子何其之多,豈是人人都能騎馬射箭的,王卿,你們六藝學堂得天獨厚,別人比不了啊?」

  王寧安笑呵呵道:「陛下聖明燭照,六藝學堂靠近野狼谷馬場,得了一點便宜,這個臣不敢反駁。奈何狀元公以寒門自居,臣就不敢苟同了,如果他要是寒門,六藝學堂至少有八九成的學子都是窮人了。」

  「哦?當真?」趙禎好奇道。

  「陛下,據臣所知,狀元公祖籍江西,祖父那一輩遷到了安陸,生意做得很大,三代財富積累,身價不下幾百萬貫吧?」

  鄭獬沒有料到,王寧安竟然會當場拆穿他的謊言,這下子鄭獬也害怕了,他慌忙說道:「臣家中確實養得起戰馬,可朝廷取士,以策論經義為重,以詩詞歌賦為主……並無兵馬騎射,故此臣不曾練過,懇請陛下明察!」

  王寧安笑道:「狀元公,不用害怕,我沒有指責你說謊的意思,只想請教諸公,朝廷需不需要弓馬騎射的人才,需不需要懂得打仗的文官?」

  這回不用朝臣回答,趙禎直接說道:「自然是需要,燕雲未復,西夏未平,四方不安,朕一心求治,奈何手上無人可用,有心無力啊!」

  范仲淹適時說道:「陛下,既然科舉是為了朝廷舉才,朝廷又需要有用之才,那為何不改革科舉?誠如狀元郎所言,他家中非是養不起戰馬,非是買不起弓箭,奈何朝廷不考,他也就不學了。由此可見,科舉內容,就是一杆大旗,指引着讀書人的方向。且不說漢唐兩代,就算立國之初,很多名臣名將也是文武通才,只是有所側重而已。近幾十年來,偃武修文,弄得書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騎不得戰馬,提不起刀劍。假如天下太平,老臣無話可說。偏偏遼國西夏,幾十萬雄兵,他們可是自幼長在馬背上,莫非說每一次遼寇來犯,我們就只能感歎騎射無雙,來去如風嗎?就不能做點什麼嗎?」

  以范仲淹的江湖地位,又是一心謀國,他的話宛如黃鐘大呂,發人深省。

  包括賈昌朝在內,也不能直接反駁,只好說道:「方才王大人也承認了,戰馬難得,很多學子還是有心無力的。」

  王寧安笑道:「賈相公,戰馬固然不好辦,但各地早就有組建弓箭社的倡議,實不相瞞,就拿平縣來說,包括婦人在內,每年都要至少抽出半個月的時間,進行尚武訓練,其中弓箭就是重中之重。」

  晏殊也說道:「沒錯,只要有心,總能找到辦法,老臣提議,朝廷在科舉取士之時,要多參考幾項內容,應該把騎射納入,不求精通,至少要鼓舞尚武精神,扭轉奢靡頹廢之風!」

  圖窮匕見了!

  韓琦和富弼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濃重的憂慮之色。

  本以為只是一場尋常的比試,結果越弄越多,越來越糟。

  六藝學堂沒有光是吹噓自己,而是把矛頭對準了育才取士,甚至要改革科舉!所謀者大!

  真的按照他們的設想辦了,六藝學堂就成了全天下培養人才的楷模,什麼四大書院,什麼各地的官學私學,一概要給六藝讓路。

  而真正創辦六藝學堂的幾位老臣名士,就成了天下所有讀書人的導師,立地成聖,他們的主張就會像孔孟之道一樣,成為金科玉律!

  絕對不行,一定要阻止!

  問題是怎麼阻止?

  范仲淹在慶曆新政的時候,就是大傢伙的帶頭人,晏殊無論在文壇,還是在政壇,都地位尊崇。

  這倆人重新出山,殺氣十足,一點都不講究禮儀面子。

  如果真的被他們噴了兩句,就沒法混了。

  正在舉棋不定的時候,狀元鄭獬突然站了出來。

  他很憤怒,就在不到一個月之前,他年輕,瀟灑,科場得意,狀元到手,即將走向人生巔峰!

  鄭獬做夢都會笑醒。

  可經過連續三場的比試,他算學不行,會計不行,騎馬也不行……完全把他從神壇拉下來了,成了戲台上的配角,最要命的還是個丑角!

  一想到會被別人指指點點,嘲笑奚落,鄭獬就要發瘋。

  他顧不得什麼了,悲憤道:「陛下,臣不服!」

  趙禎正在思索着晏殊和范仲淹的話,突然有人反對,好奇道:「狀元郎,你有什麼想法?」

  「啟奏陛下,臣以為聖人微言大義,博大精深,縱使潛心苦學,終其一生,也難以領會皮毛!故韓王趙普有言,半部論語治天下。臣雖然不敢誇口,經義學問一道,臣也是下過苦功夫。如范相公和晏相公所言,捨棄孔孟正道,學什麼算學小術,弓馬騎射,實在是荒廢光陰,浪費精力!治國以道不以術,臣因為六藝學堂已經走了歪門邪路,實在是不足取!」

  鄭獬十分激動,說話很衝,可是韓琦和富弼卻非常高興,心中暗暗鼓掌!他們沒法和范仲淹晏殊對噴,但是鄭獬可以,他年輕,他沒有地位,他說什麼就像是小孩子撒嬌,你老範還能對他不客氣嗎?

  韓琦站出來,笑道:「陛下,狀元郎心性純良,學問精深,文章書法,天下無雙。雖然涉獵未必有六藝諸生廣博,但是用心專一,遠非泛泛之輩可以比的。」

  韓琦這話顯然衝着老范去的,但是他忘了一件事,你們能放年輕人出來,六藝這邊的年輕人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

  韓宗武出身河北的韓家,祖父韓億當年還是韓琦的長官,他絲毫不懼。

  「韓相公,你剛剛的話,未免有失公允,范相公和晏相公是要糾正死讀書,不通實務的弊病,並非不重學問,不講孔孟之道!更何況,鄭大狀元以學問自詡,就吃定了我們怕你不成?」

  蘇軾更是撫掌大笑,「狀元郎,你不是說說半部論語治天下嗎?只管放馬過來,文章策論,詩詞歌賦,歷代史冊,諸子百家,三教九流,琴棋書畫……有哪一樣,我蘇軾比不上你!就算你贏了!」

  好狂妄的大蘇!

  他這一下子等於把火徹底燒起來了,鄭獬已經被推到了牆角,賭上狀元的尊嚴,也不得不拼了!

  「臣斗膽懇請陛下,立刻準備比試,臣要教訓這些大膽狂徒!」

  剛剛被虐得體無完膚的新科進士們全都跳了起來,一個個聲淚俱下,痛斥六藝學堂狂妄,如果趙禎不讓他們比試,他們就撞死在眼前!

  看着這幫激動萬分,恨不得立刻暴打六藝學子的新科進士們,王寧安突然替他們默哀了。

  死法有很多,你們何必選擇最痛苦的!

  蘇軾這些人都是有志科舉的,故此什麼算學啊,弓馬啊,會計啊,金融啊,這都是涉獵而已,他們的水平比起真正的商學院,武學院差很多,當然了,秒殺鄭獬們還是足夠的。

  可問題是他們的主業就是科舉,就是策論詩詞,要跟他們比這個,還是洗洗睡吧!

  王寧安已經替鄭獬他們默哀了,趙禎卻興趣正濃,「既然如此,那明天就在垂拱殿,朕親自出題測驗,一切仿照殿試規制辦!」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1 00:14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4 03:32
第336章 特殊的殿試

  王寧安發誓,他也沒想把事情弄得這麼大,可這事情不受控制,趙禎居然要親自測試,還按照殿試的規格弄,這可太有趣了!

  要是別的他沒有把握,可要說比試策論詩詞,還有誰能勝過六藝學堂!

  別看鄭獬是狀元,可是狀元和狀元,那也是不一樣的!

  公認的千年科舉最強的一榜,就是嘉佑二年,這一榜裏面,能人輩出,有玩政治的,有弄詩詞的,有搞學術的,有帶兵打仗的……哪一個拿出來都是響噹噹的人物!

  大蘇、二蘇、呂惠卿、章敦、章衡、曾布……統統都被王寧安網羅到手下,除了程家兄弟之外,幾乎一個不差!

  他不但聚集了一大幫人傑,還用新式的教育方法,灌輸系統思維,培養邏輯思辨能力,涉獵廣博,學習實踐,一樣不差!

  俗話說名師出高徒,這幫妖孽的底子本來就好,又請來了歐陽修,范仲淹,晏殊,梅堯臣,還有蘇洵,蘇頌等等人物,都是當今最頂尖兒的大家。

  名師、高徒、適當的學習方法、不計血本的投入,想和他們比試,還不如找個歪脖樹吊死比較現實。

  死法有很多種,咱們的鄭大狀元居然選了一種最痛苦的,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替他默哀了!

  當然,這只是王寧安的想法,人家鄭獬,甚至富弼和韓琦,他們都不這麼看。

  道理很簡單,鄭獬等人剛剛經過科舉,文采絕對說得過去。他們普遍比六藝學生大了幾歲,這就是優勢所在!

  要知道今年的六藝學生並沒有參加科舉,韓琦判斷這些人應該是自信不足,所有才沒有下場。

  再說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這話什麼意思?

  比武,肯定有一個趴下的,一個勝利的,比賽之前,你說自己是什麼宗師啊,高手啊,都沒用,上場被人家秒殺了,就是丟人打臉,怎麼辯解都沒用,有本事打回去,贏了才有話語權。

  至於文采嗎,這就很難說了,同樣的兩首詩,兩篇文章,擺在那裏,說我喜歡水調歌頭行,說我喜歡雨霖鈴,也沒有問題,怎麼說都是道理!

  弄金殿測試又能如何?

  總要有人當評判吧?

  到時候只要稍微傾斜一點,哪怕六藝學生本領不差,一樣要被做掉,這種事情歷次科舉都不少見。

  也不管君子小人,是非對錯,務必要黑掉六藝學堂,更不能讓這場比試變成科舉改革的起手式……

  文官何以強大,不就是掌握了科舉,擁有源源不斷的後備力量,哪怕強如皇帝,也被他們給水磨石穿,徹底解決了。

  如果六藝的教育方法成了標杆,科舉跟着他們走,不用二十年,朝堂的局面就會為之一變,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為了祖宗基業,為了孔孟道統!諸位,大家要共進退啊!」

  韓琦掃視了一圈,富弼、王堯臣、王拱辰、唐介、曾公亮……幾位相公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尤其是唐介和曾公亮,他們兩位都是君子,不願意摻和蠅營狗苟的事情。上次銅價危機,鬧得多丟人!

  要是再來一次,兩個人都沒臉留在朝堂了。

  唐介沉着臉道:「朝廷取士,首重德行,教導讀書人,當以十三經為主,不能弄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如果六藝學子經學本事不過關,文章寫得太爛,老夫絕對不會客氣!」

  言下之意,如果人家本事無話可說,他唐介也不會昧着良心。

  曾公亮也深表同意,韓琦暗暗盤算,剩下一個賈昌朝,那老傢伙固然不要臉,卻不敢和所有文官鬧翻了,如果六藝的文章不行,沒什麼說的,就算有幾篇不差的,他也一樣給廢了,到時候看誰能說什麼?

  「讓人告訴鄭獬,好好幹,拿出殿試的勁頭兒來,贏了,老夫保他二十年富貴,要是輸了……老夫就讓他去嶺南!」

  送走了諸位相公,韓琦讓家人去告訴鄭獬全力以赴,見沒有漏洞,終於放下了心。

  ……

  「真是沒想到,本以為能把渤海國的事情定下來,也就算是功德圓滿了,沒想到,居然要比試,真是造化弄人啊!」范仲淹感歎着。

  歐陽修哈哈一笑,「別的不敢說,和那幾個小子比文采,鄭獬十個也不成!」

  梅堯臣道:「醉翁,你可不能太大意了,好歹鄭獬也是個狀元!」

  「不是老夫自大,鄭獬的文章我看過,說起來也就是中規中矩,四平八穩,他要是能勝過咱們的弟子,那是癡人說夢!」

  見文壇盟主發話了,大家心裏頭都鬆了口氣。

  「這麼說比試這塊不用擔心了,倒是渤海國那邊,二郎你籌劃如何?」晏殊好奇道。

  「人前天就到京城了,那個大熊腦袋都怎麼好,我正安排人調教呢!要是能拖幾天,效果或許更好。」

  「不必。」

  晏殊笑道:「他一個化外野人,弄得太過了,反而不美。當今聖人是重感情的,你告訴那個大熊,他說不上來,只管哭就是,哭得越慘越好,剩下的我們來。」

  晏殊年紀不小了,范仲淹更是鬚髮皆白,但是這兩位有了奔頭兒,有了目標,渾身上下,都透着幹勁兒。

  一直和大家商量到二更天,才各自散去。

  不到五更,重新又聚集在宣德門外。

  兩旁的學子比起昨天更加劍拔弩張,一個個瞪着眼睛,恨不得把對方都給吃了。

  「無知小輩,今天就讓你們知道天高地厚!」鄭獬咬牙切齒道。

  蘇軾拿着下巴對着他,冷冷笑道:「欺世盜名之徒,該顯出原形的是你們!」

  「你狂妄無知!」

  「你豎子成名!」

  「你目無一切!」

  「你不學無術!」

  ……

  兩邊跟鬥雞似的,大眼瞪小眼,喘息如牛。

  終於宮門開放,有宦官在前面領路,把大家帶到了垂拱殿。

  趙禎已經駕臨,朝賀已畢,趙禎笑道:「這次比試務求公平,還是像昨天一樣,題目由朕現場書寫,你們依據題目做詩一首,策論一篇,限時兩個時辰。」

  說完,趙禎起身,來到了一張事先準備好的桌案前面,提起大筆,龍飛鳳舞,漂亮的飛白體從指間流出。

  在場的幾位相公看了看,都不由自主點頭稱讚。

  趙禎的文學素養那不是吹的,書法絕對比得上當世名家,歐陽修看到趙禎寫字,眼前一亮,相比之前,趙禎的書法又進步了許多。以往趙禎書法,總是欠缺一股氣,只能說規規矩矩,距離真正自成一家還差了很多。

  可是這一次,歐陽修隱約從書法當中感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氣息,當真有了點唯我獨尊的霸氣!

  這才是一國之君該有的風範!

  歐陽修欣賞着書法,其他人卻已經開始審題構思了。

  趙禎的詩出的是「吹律聽軍聲」,而策論則是「疆兵務富民策」。

  為了防止洩密,這兩個題目都是趙禎在心裏打得腹稿,由於不是朝廷論才大典,故此隨意了很多,沒有了那麼多規矩,想要押題也不可能,更沒辦法變成蛔蟲,看看趙禎心裏想什麼。

  故此,這場比試絕對公平公證。

  一共60個人,全神貫注,盯着兩道題目,不停構思。

  很快就有人落筆疾書,相比之下,新科進士的速度稍快一點,畢竟他們經驗豐富,做得題目太多了,一上來就寫,並不意外。

  可令人吃驚的是六藝學堂這邊,他們居然不比新科進士慢多少,尤其是那個馬臉的小子蘇軾,筆走龍蛇,幾乎沒有停頓。

  趙禎和幾位相公紛紛起身,在後面觀瞧,當走到了蘇軾的背後,趙禎駐足不動,看着他寫東西,從最初的驚異,到欣喜,臉上就跟開了花似的,越開越旺盛。最後竟然搖頭晃腦,在心裏默讀起來。

  要不是還在考核之中,趙禎一定會說:「當浮一大白!」

  其他幾位相公抓心撓肝的,不知道趙禎看到了什麼,更不能跑過去,跟皇帝說,你靠邊兒,讓我們也看看吧!

  好容易等到趙禎挪步,去看其他人,范仲淹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又把位置給佔了。

  韓琦等人肚子都要氣炸了,卻又無可奈何。

  兩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趙禎從每個學生背後走過,有的看得時間長一些,有的短一些。

  但是很多人都發現在六藝學子背後的時候,皇帝陛下笑容多一些,可是站在了新科進士的後面,眉頭卻總是蹙着。

  韓琦和富弼也是飽學之士,他們雖然受到了阻撓,沒有盡數看到六藝學子的文章,但是僅從看到的幾位來說,很不容樂觀!

  看起來范仲淹他們真是有備而來,這幫小子不是尋常人物啊!原本以為只有王寧安一個妖孽,真是想不到,范仲淹搜羅了這麼多,當真處心積慮啊!

  別管他們多生氣,考試還是很快結束了,中午稍事休息,下午趙禎就親自閱卷,六十篇文章,六十首詩。

  趙禎看得很快,他從中挑出了十篇,放在了左手邊,然後又挑出了十篇,放在右手邊。

  趙禎呵呵笑道:「如果朝廷取士,這十篇當中進士!」

  說着,趙禎一翻卷子,推到了大傢伙的面前,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鄭獬!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1 00:21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4 03:32
第337章 皇家學堂

  聽到趙禎把自己放在了頭一位,鄭獬頓時心花怒放,他真想趴在地上,給皇帝磕頭,大叫吾皇聖明!

  狀元得的是天經地義,實至名歸,什麼狗屁六藝學堂,根本是扯淡,一幫乳臭未乾的毛孩子,還敢和我比,你們差着行市呢!

  鄭獬渾身上下透着得意勁兒,就差飄起來了,可是他覺得氛圍很不對,那幾位相公絲毫沒有喜悅之色。

  贏了,我幫你們打贏了,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呢?怎麼一個個都跟死了媽一樣?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鄭獬還糊塗着呢,可其他幾位相公心裏有數,敗了,徹徹底底敗了!

  趙禎反手,把另外十篇文章拿了出來,「陳琳,給各位相公傳看一下。」

  老太監領命,將文章拿起來,交給每個人,大家輪流觀看。

  這些相公都是鴻儒大家,一目十行,很快就能看完,可是有人卻攥着手裏的文稿,指甲都變白了,卻捨不得傳下去。

  好,真是好!

  韓琦對着面前的文字,滿心哀歎,他盤算着就算六藝學堂贏了,也不過是伯仲之間,拼着老臉不要,硬說六藝不行,也不會有太多的反對聲。

  可是真正看到了這些文章,這個念頭徹底消失了。

  誰也不是瞎子,六藝的文章比起鄭獬等人,高了不止一個等級!

  十篇優秀的文章,其中至少有五篇,能穩穩勝過鄭獬,尤其是其中一篇,文采飛揚,讀之如飲瓊漿,酣暢淋漓,哪怕再違心,也不能判他們輸。

  韓琦無語了,其他人更無語了,他們只剩下震撼,甚至有些羡慕嫉妒恨,范仲淹多大的福分,居然弄了這麼多優秀的苗子,是這幫學生太過天才,還是六藝的教學方法真有獨到之處?若是後者,是不是該把家裏頭的後輩晚生送到六藝學堂,讓他們好好漲漲本事啊!

  大傢伙胡思亂想,文章已經傳完了,趙禎一擺手,又讓把這些文章交給鄭獬。

  鄭大狀元早就趕到了不妙,他把文章接過來,一瞬間,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哪怕作為對手,他都忍不住要給人家叫好!

  好歹也是寒窗苦讀十幾年,鄭獬再自欺欺人,也不敢說自己更強。不只是一篇,有好幾篇,文采、立意、行文、書法……全都勝過自己!

  四年才出一個狀元啊,老子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是文曲星下凡!居然還有人勝過自己,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大幫!

  老天啊,不帶這麼玩人的!

  連續的挫敗已經讓鄭獬抓狂,如今連他最自豪的東西,也被人家打敗了,還有什麼說的?

  罵你不學無術,欺世盜名,有什麼錯?

  鄭獬跟瘋了一樣,他抓着這些文章,仔細看,瞪大眼睛看,看來看去,他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們沒用太學體,沒用太學體啊!不能通過科舉,不能啊!」

  鄭獬放肆地大叫,完全是歇斯底里,到了崩潰的邊緣……趙禎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長歎口氣,「狀元郎說的不錯,朕剛剛就說了,按照如今的科場規矩,你還是狀元,不過……這個規矩要改了!」

  鄭獬剛剛打起了精神,一瞬間就跌落谷底,其他幾位相公的臉色非常非常難看,就像上次捲入銅價的事情,大家都丟了人,這一次他們同樣被打得暈頭轉向,腦袋冒金星。

  力推出來的狀元,居然被六藝的學生給秒殺了,還是全方位的,算學、會計、弓馬、詩詞、策論、經義……沒有一樣比得上人家,直接被轟成了渣!簡直沒法活了!

  「眾位愛卿,文章都看過了,孰優孰劣,相信大家心中有數,六藝學子,除了沒用太學體之外,其他各項,均是非常優秀。數年之前,歐陽愛卿,范愛卿開山授課,創辦六藝學堂,為國育才。時至今日,朕要公允地說一句,你們做到了,你們培養出來的年輕人非常優秀,是我大宋年青一代效仿的榜樣,朕甚是欣慰,幾位愛卿,你們辛苦了!」

  說着,趙禎居然躬身施禮,可把范仲淹和晏殊給驚呆了,他們連忙起身,屈膝跪下,還沒等說話,已經是老淚橫流。

  「陛下隆恩,老臣無能,不能上佐君父,下安黎民,唯有把希望寄託在下一代人身上,所幸學子們刻苦攻讀,修文練武,有了今日成就,老臣也能對他們的父母有所交代,總算沒有誤人子弟。」范仲淹動情說道。

  趙禎點頭,「卿等沒有誤人子弟,可朝廷幾乎誤了賢才啊!」

  一轉身,趙禎對着政事堂的幾個人說道:「眾卿也看到了,這科舉還能以太學體取士嗎?」

  富弼和韓琦被問得沒有話說,賈昌朝連忙站出來。

  「啟奏陛下,老臣仔細看過諸位學子的文章,感慨頗多。」

  「講!」

  「是!」賈昌朝咳嗽了兩聲,衝着六藝學堂這邊呵呵一笑,顯得和藹可親。

  「你們這些年輕人,很了不起。文章好,文采好,有見地,語言平實,通俗易懂。想來,這正是醉翁所提倡的吧?」

  歐陽修道:「沒錯,文以載道,如果別人看不懂,又有什麼意義?」

  「醉翁之言,一針見血啊。」賈昌朝轉向了鄭獬等人,「你們的文章,一味追求奢華,一味使用生僻的字眼,明明一句話能說清楚,非要用一大段的文字,看似氣勢恢宏,實則空洞乏味,很是無趣!」

  先是重批,然後賈昌朝又把話拉了回來。

  「老夫以為,不能算是你們的錯,畢竟朝廷以太學體錄取,你們不能不如此!」

  賈昌朝雖然想辦法維護大家的面子,但是雙方的文章擺在一起,就能發現太學體的荒唐之處。

  比如鄭獬的文章中就有一句「天地軋,萬物茁,聖人發!」

  這九個字,就是典型的太學體文風,比如「軋」在這裏要讀「壓」,也就是天地交融之意,茁呢,就是生長強壯的意思,聖人發,自然就是指聖人出現。

  按照正常的說理,是天地相合,萬物茁壯生長,聖人降世……鄭獬沒有用常用的形容詞,非要弄出三個特殊的詞匯,以彰顯與眾不同,構思巧妙。

  可仔細一想,卻有說不通的地方。

  萬物生長,怎麼就能導出聖人發呢?萬物有好有壞,有優有劣,你怎麼保證出來的都是「聖人」,都是好的?

  這還僅僅是一個例子,比這個荒誕的詞句比比皆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一味求新,求奇,一味用生僻的字眼,結果把文章的內容都給割裂了,說理也不清楚,不但是看得人糊塗,寫的人也糊塗,真正是下筆千言,胸無一策,一點可用的東西都沒有。

  「賈相公之言甚是,荒唐在於太學體,如果太學體不除,則貽害文壇,傷損朝廷斯文元氣,以此選拔出來的官吏,多是投機取巧之徒,真才實學有限,如何能為陛下革新弊政,振興大宋?」

  歐陽修早就對太學體深惡痛絕,他見到太多有真本事的人落榜,一些玩弄文字機巧的傢伙蟾宮折桂,躋身朝堂。

  不說別人,連蘇老泉都通過不了會試,足見太學體之坑爹!

  歷經多年,已經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在事實面前,趙禎很快點頭了。

  「歐陽愛卿所言甚是,朕也準備廢除太學體。」

  「陛下聖明!」

  歐陽修連忙施禮,王寧安也跟着一起稱讚,那幾位相公看在眼裏,也無力回天,只能徒呼奈何。

  韓琦掃了一眼鄭獬,突然說道:「啟奏陛下,既然太學體廢除,那麼今科的殿試是不是也要作廢?以老臣之見,不如就把今天的測試作為殿試,這六藝學堂的30位學子,表現優異,從中選取狀元,頒行天下,取代之前的金榜,似乎更能讓天下人信服,老臣恭請聖裁!」

  好一個韓相公,真是夠大方的,居然要廢除科舉成績,把六藝的年輕人越級提拔,直接授予進士稱號!

  他是知錯能改,良心發現嗎?

  當然不是!

  韓琦這是玩了一手漂亮的捧殺,不管怎麼說,今科的考試已經結束了,人家從取解試,到會試,再到殿試,一路過關斬將,廢了好大勁兒拿到了功名,豈能說廢就廢了?

  任何破壞規矩的人,都要遭到強烈反噬。

  而且新科進士當中,不乏高官子弟,富裕之家,這可是一股龐大的勢力,搶他們的功名,不等於直接和這些作對嗎?

  樹敵也不是這麼幹的!

  更何況大蘇這些人,都是王寧安眼裏的寶貝,他們年紀還不夠大,突然入朝為官,歷練不夠,如何應付複雜的局面?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王寧安,更何況他們本來都是在下一科,也就是嘉佑二年,才榮登進士榜,創造了千年科舉最輝煌的一科!

  王寧安沒心思破壞,更不想上了韓琦的當!

  「啟奏陛下,太學體雖有不妥,奈何不教而誅謂之虐!朝廷錄取標準在那裏,豈能隨意更改。」

  「那王卿的意思是?」

  「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規矩。」王寧安道:「臣以為不但要廢除太學體,還要列入更多的考核內容,臣願意給四大書院每家提供200匹戰馬,以供學子練習騎射之用。」

  趙禎含笑,「王卿有心了,朕也是此意,六藝的學子實在是太優秀了。朕有意將六藝學堂升為皇家學堂,作為天下書院的表率,讓所有人知道,該如何讀書,如何做學問!」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1 00:25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5 14:38
第338章 六藝進京

  六藝學子給趙禎的感覺非常不一般,他們的策論文章不但有文采,更有想法,提出了很多新穎的觀點。

  比如叫章敦的學子,他就提議在邊地組建弓箭社,招募民兵,凡是能斬殺遼寇和西賊的勇士,殺一人免一家之賦稅,殺三人,可賜予三班差使,成為朝廷最低級的武官。

  他還估算過,每年只要拿出一百萬貫,補助弓箭社進行訓練,朝廷就能得到十萬敢戰之兵。

  還有個叫呂惠卿的,他認為遼國情況複雜,各種部落彼此爭鬥,哪怕是耶律氏和蕭氏,也矛盾重重。朝廷應該想辦法分化瓦解遼國,支持其中的一部分鬧事,只要遼國不得安寧,大宋就能高枕無憂。

  他甚至露骨表示,不能光想着把大宋治理好,還要疲憊對手,弱化遼國,如此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綜合看起來,六藝學子當中,論文采,以蘇軾和蘇轍兩兄弟為首,可是論起兵法韜略,陰謀算計,比他們強的就太多了。比如章敦、呂惠卿,還有善於理財的曾布,另外主張重新闡釋儒家經義的韓宗武,全都讓趙禎眼前一亮。

  得天下英才,盡入甕中,何等幸事!

  趙禎身為皇帝,也不能免俗。

  他決定把六藝學堂搶過來,並且冠以皇家的名號,讓這些優秀的學生也成為天子門生……顯然,趙禎有點嫉妒王寧安他們了!

  王寧安眼珠轉了轉,突然有了新主意,「啟奏陛下,既然要把六藝學堂作為天下表率,那是不是應該把六藝從滄州遷到京城?」

  趙禎眼前一亮,他當然有這個想法,問題是這麼幹有點摘桃子,撿便宜的味道,他沒好意思說出口,卻讓王寧安給說了。

  「王卿,你捨得嗎?」

  「陛下,六藝當初就是為國育才,沒什麼捨得捨不得的。更何況京城位於天下中樞,四方學子雲集,更能廣攬賢才,讓六藝的影響力發揚光大,豈不是更好嗎!」

  趙禎含笑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

  這君臣一唱一和,就要把六藝學堂弄到京城,文官那邊實在是受不了了。王堯臣急忙站出來,「啟奏陛下,京城已經有國子監,太學,再增設六藝學堂,未免疊床架屋,有所不妥!」

  「王相公這話,老夫不敢苟同!」

  范仲淹道:「國子監沿襲唐制,只招收七品以上官吏子弟,後來慶歷年間,增加員額,但是也不過區區200人而已,且這些人都是按照官吏來培養,只教授十三經,詩詞歌賦等科舉內容,與六藝學堂可不一樣!」

  趙禎笑着問道:「范相公,你覺得六藝學堂有什麼不同?」

  「啟奏陛下,六藝學堂首先要足夠大,眼下滄州的六藝學堂有三千弟子,到了京城辦學,至少要有一萬人。而且六藝不單純是培養做官的人才,還要包羅萬象,提供一切學問。眼下六藝就有經學院、商學院、算學院、武學院、醫學院、百工院,以及速成科和預科。」

  范仲淹詳細講解了六藝學堂的構成,同時,也告訴了所有人,六藝學堂人才輩出的奧妙。

  首先六藝學堂經過多年的探索,已經形成了完備的教育體系,和當初王寧安設計的稍有不同,首先七歲以上的兒童,繳納學費之後,進入預科,完成三年學習。參加升學考試,當然外人也可以直接報名,通過考核,進入六藝學堂,前三年是通識教育,不只是儒家經典,也包括算學、天文、地理、農學、體育等等科目。

  完成這三年的學制之後,可以根據興趣,進入各個學院,又是三年,一共九年時間,除了經學院是為了科舉而準備的,其他各個學院,都是培養專門人才。

  「所謂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三年通識教育,學生們就要,完成識字,精通《九章算術》,學會騎馬射箭,如果不能通過考核,是要留級的。進入各個學院之後,要磨礪自己的專業才能,大凡從六藝走出來的學子,除了有志於科舉的,其餘學生已經進入各個行業。」

  趙禎好奇道:「范相公,他們現在如何?」

  「陛下,如今平縣,滄州,河北,乃至山東,甚至嶺南,都有六藝的學生。以算學院和商學院為例,很多人還沒有畢業,已經提前被各大錢莊商行看中,簽下了約書,說來慚愧,有的學生畢業第一年,就能拿到一萬貫的薪水。甚至有商學院和百工院的學生聯手辦作坊,經營商業,一兩年的光景,已經積累了幾十萬的身價財富,每年光是給朝廷提供賦稅就有5萬貫,還解決了上千人的工作。」

  范仲淹十分欣慰道:「老臣在六藝學堂的幾年之間,親眼目睹了學生們有所成就,實在是老懷大慰。以往的書院學堂,都把學生局限在科舉這一條獨木橋上!事實證明,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寫文章,都能當官,孔夫子尚且講究因材施教,千人千面,好些人熬乾了心血,熬白了頭髮,也沒法考中進士。與此同時,是我大宋的工商,財務,航海,醫學……方方面面,都缺少人才。過多的人湧向科舉,其他地方,卻求賢若渴,這很不正常!」

  范仲淹頓了頓道:「陛下既然賜下皇家二字,士農工商,皆是陛下子民,豈能獨獨重視官吏?六藝學堂不是國子監,也不是太學,只是培育人才的所在,凡是有心求學之人,都能在六藝找到喜歡的專業,找到自己的價值。」

  啪,啪,啪……

  趙禎帶頭鼓掌,欣喜道:「范相公說的很明白了,六藝和國子監太學不同,是面向所有百姓,六藝的學子更不是一心求取功名,倘若國子監和太學還擔心六藝學堂會衝擊他們的地位,那就應該奮發向上,努力圖強,真正替大宋培養人才,而不是怨天尤人,打壓異己!」

  趙禎氣勢洶洶,俯視着幾位相公,「近些年,國朝論才大典,所取之人,朕很不滿意,六藝學堂進入京城,就是改變的開始。從今往後,廢止太學體,增設通識科目,作為科舉的預試,嚴防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學無術之徒,進入朝廷,敗壞士林風氣!」

  「皇家學堂,至關重要,范相公,晏相公,你們二位辛苦一下,判皇家學堂事,另外梅堯臣同判皇家學堂!以後大宋育才,還要靠幾位愛卿啊!」

  皇帝熱情洋溢,把重任託付給范仲淹和晏殊等人。

  看在富弼和韓琦等人的眼睛裏,簡直要氣炸了肺!

  不帶這麼玩的!

  如果說六藝學堂進京,很有可能在二十年之內,改變大宋的科舉走勢,那麼范仲淹和晏殊進京,等於立刻改變了朝局力量對比!!!

  這是要翻天啊!

  雖然皇家學堂位置低於太學和國子監。

  但是!但是!

  老范是誰?晏殊是誰?

  他們兩個沒有官職,只要在京城,那就夠可怕的!

  更何況六藝學堂一炮走紅,勢必聚集大批的年輕士人,他們都成為范仲淹的弟子,搖旗呐喊,到時候把各位相公擺在哪裏?

  大家正在想着如何反駁,賈昌朝立刻站出來。

  「啟奏陛下,范相公所言甚善,奈何朝廷財力有限,如何能供養上萬名學生,請陛下聖裁?」

  晏殊笑道:「賈相公多慮了,六藝學堂有辦法自己養活自己。」

  「當真?晏相公沒有撒謊?」賈昌朝好奇道。

  王寧安接過話來,「賈相公,六藝學堂和別的書院不一樣,方才范相公介紹過,六藝培養實用人才,故此很多商人願意和六藝合作,提供經費支持,六藝學子學成之後,也會捐錢辦學,另外再加上一些學費,還有學校的投資,六藝學堂在滄州這些年,不但沒有賠錢,反而略有盈餘,能夠補貼寒門士子。」

  王寧安笑道:「賈相公,朝廷只要能給六藝提供一塊土地,就很不錯了。」

  賈昌朝連忙說道:「既然如此,那樊樓以西,靠近金明池的那一塊如何?」

  王寧安忍不住大叫,「賈相公,你太奸詐了,那塊可是皇家銀行的地,寸土寸金,是未來的商業區!」

  賈昌朝把臉一沉,「王大人,皇家銀行,皇家學堂,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分得那麼清楚!為了朝廷嗎!上次你們不是提供了低息貸款給三司嗎,這次再讓出一塊土地,也沒什麼!」

  王寧安氣得小臉通紅,點指着賈昌朝,「好你個賈相公,真是佔便宜沒夠……我會想辦法說服皇家銀行的股東的,為了大宋的教育,我們受多大的委屈也認了!」

  你那是受委屈啊,我看你是巴不得?

  韓琦和富弼簡直氣炸了,一場比試,竟然讓他們做出了這麼大的一篇文章!

  真是好本事!

  把六藝學堂搬到了京城,成了天下讀書人的標杆,范仲淹和晏殊兩個老鬼鹹魚翻身,也進了京。

  從皇家銀行,到皇家學堂,根本是處心積慮,對了,還有那個壞事的賈昌朝,他們湊在一起,儼然另一個政事堂!

  趙禎又偏袒他們,這往後可怎麼辦啊?

  賈相公感覺到了背後荼毒的目光,可是他一點不在乎,弄到了如今,他算是看出來,王寧安這小子算計太厲害,還跟他作對,非把自己也陷進去,趕快賣個好吧!

  「既然王大人願意犧牲,那老夫也沒說的,政事堂願意拿出30萬貫,幫着六藝搬遷,儘快把皇家學堂建起來,這可是文壇一大盛舉啊!」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1 00:31 編輯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5-5 14:39
第339章 爭鬥的開始

  賈昌朝的表態,徹底把文官集團給出賣了,六藝學堂進京,已經成了不可扭轉的事情。

  范仲淹和晏殊心裏頭有數,他們這是有踏進了是非圈子,可是兩位老人無所畏懼,他們必須給孩子們撐起一片天,給大宋爭取出一個未來。

  范仲淹激動地渾身顫抖,他躬身道:「陛下天恩,賈相公大德,六藝學堂搬進京城,必定一心一意,為天下培育人才。老臣還有一個懇請。」

  「范相公請講。」

  「老臣辦學,重在實用,六藝學堂要培養有用人才,學生要有用,學堂也要圖強,自負盈虧,絕不給朝廷增加負擔。既然如此,更不能浪費朝廷俸祿錢糧,老臣也不願擔任朝廷官職,只求朝廷能在土地,賦稅上面,提供一些方便,六藝學堂就感激不盡。」

  趙禎沉思了一下,他明白,范仲淹這是怕過度刺激文官集團,把姿態放低,不要朝廷的好處,就避免和太學競爭。至於范仲淹和晏殊,他們也沒心思當在野的宰相。

  當然了,這兩位大神進京,只要站在那裏,不聲不響,就能牽制百官,是一招妙棋,文官集團再也不是鐵板一塊,至少賈昌朝就徹底叛變了。

  「范愛卿,就依你之見,不過朕身為君父,豈能不管辦學大事!這樣,朕從內帑撥出100萬貫,支持六藝辦學。另外朕再把城外的一處皇莊送給六藝學堂,作為馬場之用。」

  「老臣拜謝陛下!」

  ……

  一天的功夫下來,范仲淹和晏殊雖然疲憊,但是卻非常欣喜,換成是誰,看到了努力幾年,終於開花結果,都會如此。

  六藝學堂進京,那可不簡單是一所學校而已,而是代表着士林整個要發生改變。

  趙禎已經親口說了,要把六藝的教學視為標杆,再有以後科舉要增加通識項目,雖然沒有具體說是什麼。但其中至少包括算學、弓馬、天文、地理、農學、史學等等內容,凡是想參加科舉的學子,都要先通過通識考試,才有繼續科舉的資格。

  雖然此舉也難以杜絕庸才腐儒,更沒有改變以策論和詩詞為主的考核內容,當至少在風雨不透的科舉上面,撕開了一道口子。

  要知道,大宋雖然錄取人數很高,但每四年才能提供四五百個名額,相較於近億人口,百分之三十的識字率,還是有太多的讀書人,上進無門,懷才不遇。

  這些年光是投奔六藝的老師就有五六十人。

  他們很多人都才華不弱,只是不善於寫太學體,又沒有深厚背景,所以無福通過科舉。

  六藝進京,勢必會吸引更多的落榜士子,加入其中。

  以往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除了考試當官,別無去處。

  如今呢,去算學院,進入金融行業,每年幾千貫的酬勞,雖然不能封妻蔭子,但是吃喝不愁沒有問題。

  要不就去商學院,百工院,去經商,發明創造,攢不下官職,總能攢下來股本吧!一樣能留給後人,吃穿不盡。

  一個六藝學堂,勢必造福士人,功德無量!

  而且只要六藝站穩了腳跟,要不了十年二十年,讀書人的眼界和心胸必定更加寬廣,涉獵也多了,路子也多了,孔孟的那一套,肯定無法一統江湖,到時候一個全新的思想必定出現……

  王寧安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非常激動,他本來是想推出渤海國的事情,所謂比試,只是壓住文官反撲的手段。

  沒想到這事情越高越大,居然要變成撬動大宋的支點了,王寧安十分激動。

  他破天荒,把蘇軾等人都找到了一起,給他們擺酒宴慶賀。

  蘇軾等人到底年輕,在皇帝面前露了臉,被當成了讀書人的楷模,一個個興奮,膨脹,頗有些志得意滿的味道。

  王寧安陪着他們喝了幾杯酒,把酒杯一頓!

  「我可告訴你們,這才是六藝學堂的第一步,接下來你們要好好的,不論做什麼都要想到六藝,想到我——們師長,不要給我們丟臉,更不要給皇帝丟臉!爬得越高,摔得越狠,都明白嗎?」

  大家急忙點頭,王寧安又衝着蘇軾道:「最關鍵就是你,不要太跳脫了,更不要作禍!」

  蘇軾嚇得一吐舌頭,連忙道:「請先生放心,學生一定老老實實,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三從四德,三綱五常……」

  「行了,別說的跟小媳婦似的!」

  王寧安瞪了他一眼,「該做事情還是要做,不要怕!真理嗎,從來都是辯論出來的,不敢戰,怎麼行?」

  呂惠卿詭詐,聽出了一絲端倪,「先生,我們還要去跟他們辯論?」

  「那是自然。」

  王寧安道:「你們以為太學體說廢就廢了?那多人苦心讀書,廢了無數心血,他們能輕易認輸嗎?說不定現在就想着怎麼報復呢!」

  「那可如何是好?」

  章衡有點怕怕地問道。

  他小叔章敦瞪了他一眼,「沒出息的東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可怕的!」

  王寧安點頭,「大家要有鬥志,當然光是防守也不行,還要主動進攻。你們知道在平縣的商業抄報吧?」

  大家一起點頭,平縣商業繁榮,各種消息彙聚,為了瞭解最新的商業動態,商業抄報就應運而生。

  幾張紙,包羅萬象,非常受歡迎。

  曾布嘿嘿笑道:「先生,學生之前還幹過半年的主筆呢!」

  王寧安聽到,越發高興,「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呢!從明天開始,我就準備陸續刊登你們的文章詩詞,另外還會請到醉翁,晏相公,范相公,讓他們全面闡發六藝的辦學理念和宗旨。再找一些六藝學子成功的案例,統統寫上去,我們要打一場宣傳戰,徹底把傳統,腐朽,沒用的舊式文人淘汰掉!」

  王寧安意氣風發道:「我對你們的要求就是表裏如一,在這一場大戰之中,我們必須全力以赴!首先要持身正直,不要學那些人,章台走馬,眠花臥柳。因為一些小事,就把六藝的牌子砸了,就把革新儒學的大業毀了!」

  「都給我聽着,誰要是犯了錯,我絕對不會客氣,就算逐出師門,也在所不惜!」

  這哪裏是慶功宴,簡直比鴻門宴還可怕!

  咱們蘇大才子剛剛還想着好事呢,他一戰成名,接下來京城的行首大家,還不瘋狂撲上來,蘇大才子最近認識了大相國寺的佛印和尚,他甚至準備在佛印手裏弄點滋補良藥,強身健體,在花叢中,大戰一場……

  好事還沒開始,就讓王寧安給暴力阻止了,丫的真是氣死人!

  大蘇滿肚子委屈,卻沒地方訴,更何況他也被王寧安所說的事情給吸引住了。

  以報紙為陣地,和腐儒論戰,正是他喜歡的,甚至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每個細胞都在歡呼,來吧,讓暴風雨更猛烈些吧!

  ……

  從金殿回來,韓琦主動邀請富弼去府上一敘,兩個人湊在了一起,富弼唉聲歎氣。

  「看見了吧,知道我當初怎麼敗的吧?」富弼自嘲一笑,「咱們的對手太精明了,把握時機的本事太強了,更何況陛下偏心,賈子明又三心二意,難,實在是太難了!」

  韓琦也遭遇了一連串失敗,沒有了剛回京的狂妄。

  「彥國兄,如今老范回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的六藝學堂專美!否則老范立地成聖,你我都要成為戲台上畫着白豆腐塊兒的奸賊了。」

  富弼哀歎道:「真是想不到,他們竟然能以如此手段,捲土重來,實在是防不勝防!」

  韓琦翹着桌子,眯縫眼睛道:「彥國兄,六藝學堂的事情既然阻擋不了,那就只有正面迎戰!」

  「怎麼打?歐陽修可是文壇盟主,老範和我那位老泰山,都學問驚人,試問誰是他們的對手?」

  韓琦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

  「我想到了兩個,他們都能勝得過歐陽修!」

  「誰?」

  「一個是程家兄弟,一個是王安石!」韓琦得意洋洋道。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8-11 00: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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