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270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00:18
第280章曹國舅飛升記

    真正遇到了大災,趙禎才越覺得王寧安說的有道理。

    如果國庫充盈,陳州出了問題,直接調撥糧食過去,個月的時間,糧食絕對能送到。可如今呢,夏糧沒收上來,朝廷倉庫都空了一個月了。

    京城沒糧,就要向周圍的府縣催要,讓他們拿出糧食,可問題是各個府縣也不一定有,就算有糧,大災之年,也不是輕易就能拿得出來的。公文往來,推諉扯皮,耽擱兩三個月,是輕輕鬆松。

    賈昌朝能第一時間調撥幾萬石糧食過去,已經很了不起了。

    可問題是五萬石打了水漂,一下子就把賈昌朝,還有趙禎逼到了絕路,不得不召開御前會議,包括三司使曾公亮,御史中丞歐陽修,還有兩府的相公,全數聚齊。

    賈昌朝眼睛帶著血絲,“陛下,臣已經下令去催,另外臣斗膽懇請,向陳州當地豪強借糧,凡是藉糧的,朝廷都賜予官職獎勵。”

    好嘛,直接把官鬻爵的這套都拿出來了,可見賈昌朝是真急了。

    難得,一肚子大道理的富弼、王堯臣等人沒有反對,唐介想要張嘴,可一想到幾十萬人死存亡,也只好閉嘴了。

    “賈愛卿,如此算來,陳州能支持多久?”

    “一個月!”賈昌朝道:“老臣做不到,願意受罰。”

    趙禎又道:“那一個月之後呢?”

    “夏糧該收了,臣讓官吏加緊催要,然後直接把糧食運到陳州,務必讓災民活下來。”

    “夏糧能調撥多少,又能維持多久?”趙禎繼續追問道。

    賈昌朝看了眼曾公亮,“三司那邊估算過沒有?”

    曾公亮臉色很難看,猶豫道:“夏糧調撥陳州,最多只有萬石,因為出了萬石,就會影響京城漕糧。如果京城缺糧,那可是上百萬人的計,這個後果誰都承擔不了。”

    大傢伙深以為然,汴京是大宋的腹心腦,無論如何,也不能出現飢荒,不然事情更大條了。

    趙禎道:“萬石也不少了,能撐過去嗎?”

    “不能!”歐陽修話了,他在河北救災過,很有經驗,“陛下,這萬石,如果通過漕運進京,做少也能剩3萬石,可是如果運到陳州,只怕能有萬石就不錯了。”

    怕趙禎不明白,歐陽修給他講解了原因,各種運輸方式當中,水運是最便宜的,損耗也最少。

    大宋立國近百年,為了養活京城的官老爺兒,那是費盡了心思,修出四大漕運河流,一路暢通無阻。

    可陳州不一樣,道路非常差,又有流民,沿途要派遣人馬護送糧食,光是路上損耗,就要一以上,加上牲畜草料,官吏貪墨等等問題,能到老百姓手中的糧食,萬石已經算是不少。

    如果災情不嚴重,或許還可以應付

    趙禎只好點頭,讓政事堂即刻去操辦。這幫人都走了,趙禎揉了揉太陽穴,苦笑著看了眼陳琳,“老百姓有句話怎麼講?叫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

    趙禎哀嘆道:“朕這個皇帝啊,從裡到外,都透著窮,真是可笑。”

    陳琳陪笑道:“陛下仁慈,亙古未有,不過老奴以為,等交趾那邊種出來糧食,或許就沒問題了。”

    “是啊,王卿是有本事的人,只可惜,這次事突然,要是再晚幾個月,沒準朕就不用愁了。”

    陳州出了災,趙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王寧安,可再一想,就否定了,無他,鞭長莫及!

    王寧安身在交趾,傳旨過去,就要個月不止,等他徵調糧食,裝船運輸,然後再轉漕運,轉到陳州,至少要三個月以上。

    更何況,根據王寧安的奏報,第一批稻穀剛種下去不到個月,要想收穫,那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怎麼算時間都不夠用,趙禎只好打消了念頭。

    總不能事事都依靠王寧安吧,朝廷養了那麼多官員,難道是吃白飯的?

    趙禎越想越氣,正在此時,突然有人禀報,說是國舅曹佾遞牌子求見。趙禎很煩躁,不想見曹佾,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他進來了。

    見禮之後,趙禎突然沉著臉道:“開嶺南的時候,你們家拿了不少錢吧?京城的各個將門一共出了差不多萬貫,真是富可敵國啊!”

    窮瘋的皇帝什麼都能幹得出來,連對自己的小舅子都不客氣了,就差直接伸手要錢。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立刻友盡!

    曹佾躬身道:“官家,臣此來就是捐獻救災的。”

    人家竟然是主動地,趙禎反倒不好意思了。

    “景休,你有心了。”

    曹佾有些感動,忙說道:“臣家中世代深受皇恩,如今國家有難,臣不能袖手旁觀。趙禎欣慰笑道:“果然是自家人,你說說,能拿出多少,算朕借的,等日後朕一定歸還。”

    對趙禎的記憶力,曹佾點都不看好,可是他沒有辦法。這幾年,曹家賺得太多了,如果還當守財奴,早晚要吐出來。

    而且曹佾太清楚王寧安的忽悠能力了,那些將門子弟看似跟著他去嶺南做意,實則早晚會被綁上王寧安的戰車,到了那時候,曹家可不是將門中的唯一了,曹佾覺得很有必要更抱緊他姐夫的大腿。

    當然了,這麼大的事情,直接往外拿錢,不但沒用,還容易露白。

    “啟奏官家,臣手上有一萬石白砂糖,臣願意全數貢獻出來,按照石糧換石白砂糖計算,能換來萬石糧食,用來救濟災民。”

    白糖在宋代價格可一直居高不下,哪怕有了王寧安插手,京城的糖價也是8貫一石,而糧食呢,最多六七百文,不會過貫。

    曹佾的兌換方式,基本上只要了四成的價錢,可以說說撿到是誰的便宜。

    趙禎稍微思量下,笑道:“這個法子朕不陌,王寧安當初救災的時候就用過,只是他是拿烈酒和鯨肉換糧食,景休是用白糖。”

    提到了王寧安,曹佾忙說道:“官家,臣覺得王大人在救災上,經驗豐富,智計百出。臣提議官家應該下旨,詢問王大人救災方法,讓他出人出力。”

    “朕還琢磨著王卿離著太遠,既然景休提到了,那朕立刻下旨。”

    趙禎又說道:“景休主動貢獻萬石白糖,朕心甚慰,你就替朕去陳州一趟,把糧食送過去。”

    曹佾還有些遲疑,這麼干會不會有刁買人心的嫌疑,說實話,他都被文官欺負怕了,樹葉掉下來別砸到腦袋。

    “你不用擔心!”趙禎黑著臉道:“他們沒本事籌措糧食,淨讓朕煩心,讓百姓失望!還敢誣陷忠良,看朕不狠狠收拾他們。對了,讓醉翁也陪著你去,朕要聽實話!”

    趙禎的憤怒和懷疑是有依據的,陳州距離京城可不遠,怎麼就突然冒出了這麼大的災,恐怕不是蝗蟲那麼簡單吧?

    果然,隨著歐陽修和曹佾的前往,更多的情況匯報上來。

    原來陳州知州名叫朱富至,此人並非科甲正途出身,但是非常強勢,手段硬得很,他在陳州五年光景,搜刮地皮,把老百姓的民脂民膏都給榨乾了。

    後來他又盯上了朝廷的賑災款,他在過去兩年,虛報災情,拿到了錢糧之後,居然中飽私囊,一文錢也沒用在老百姓身上。

    他之前貪得太狠了,結果陳州出了蝗災,他反而不敢上報了,因為蝗災不同尋常,朝廷一定會派員勘察,他怕漏了底兒。

    可問題是他壓得住百姓,管不住老天爺,蝗災越鬧越大,鄰近的州府都受了池魚之殃,不堪壓榨的百姓,為了活命,奮起反抗,這才有百姓起義。

    朱富至已經被王拱辰拿下,陳州歷年的貪墨還在 查之中。

    倒是陳州的百姓,才是真正可憐的。

    前兩年的災荒就沒有得到撫卹,已經是山窮水盡,大傢伙把希望都寄託在今年的莊稼上,結果又出現了蝗蟲,這不是要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曹佾到了陳州,身臨其境,他真的驚呆了,他親眼看到,有人抓起路邊的土,就往嘴裡塞,周圍的樹木已經被扒光了,樹葉,樹皮,草根,池塘里的魚蝦,甚至遍地的蝗蟲都成了充飢的食物。

    錦衣玉食的曹國舅,從來沒見過這個,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刀子。

    坐不住馬車,曹佾跳了下來,沒走出多遠,就現一個婦人像是了瘋一樣,身體不停抽搐,口裡吐出白沫,她懷裡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伏在她的身上。

    這時候女子突然張開嘴,露出黑黃的牙齒,奔著孩子的手臂咬了下去。

    這是餓瘋了!

    曹佾猛地躥過來,照著婦人就是一拳頭,婦人直挺挺倒下去。曹佾出手 重,可對方身體太虛弱了,居然直接昏死過去。

    “熬粥,趕快熬粥。”曹佾扯著嗓子大喊。

    手下人為難道:“國舅爺,這裡沒有柴火,怕是不方便吧,再往前面3裡,就是陳州”

    還沒等手下人說完,曹佾直接衝到了自己的馬車前面,讓人把馬匹牽走,舉起斧頭,就把馬車給劈了,架上鐵鍋,沒有個時辰,粥的香味四溢,等死的人們又活過來曹佾燒車煮粥的地方,若干年之後,感恩戴德的百姓建成了廟宇,供奉著曹佾的神像,把他送入了八仙之列!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18:04
第281章還要靠王二郎

    曹佾終究不是真正的神仙,他只能竭盡全力,向陳州運輸糧食,解救災民。

    他很快發現,災民實在是太多了,每次發粥,都會造成哄搶,不少人被踩踏受傷,甚至死去。

    不就是一碗粥嗎,竟然連命都不要了,真是造孽啊!

    曹佾見識了人命的卑微,既無奈,又憤怒。

    “醉翁,我就不明白,莫非不能多建幾個粥棚,多安排幾個人手,何至於弄得如此淒慘?”曹佾憤怒抱怨說:“每一頓都有人受傷,說他們草菅人命都不為過!”

    歐陽修幽幽道:“國舅爺,你當他們不知道嗎?”

    曹佾一愣,“醉翁的意思是?”

    “唉!”歐陽修重重嘆息一聲,“災民太多了。 ”

    曹佾搖頭,依舊不解。

    歐陽修沉吟半晌,苦笑道:“國舅爺,陳州,加上附近的災民,至少上百萬,這麼多人吃喝,地方衙門拿不出足夠的糧食,可是又不能不管。因為一旦百姓走投無路,就會造反,一發不可收拾。”

    說到這裡,歐陽修道:“國舅爺是個聰明人,想必明白了緣由吧?”

    曹佾思索了很久,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從瞳孔之中,噴出了憤怒的火焰!

    “我明白了,我當然明白了!”

    曹佾憤怒道:“他們故意減少粥棚,故意讓災民哄搶,這樣一來,青壯就能搶到粥,而老弱婦孺就被餓死了。青壯的人能造反,老弱婦孺掀不起風浪,死也就死了……他們不是在救災,是在殺人!”

    曹佾如夢方醒,歐陽修淡淡苦笑,“歷代以來,救災莫不如是。百萬災民,最後能活下三十萬,已經算是正常了,活下來五十萬,就是天大的功勞。當年富相公賑災,也不過救活了一半人,就被士林稱頌,萬民讚歎了。”

    “這算什麼?”曹佾大怒,“他們包藏禍心,讓百姓自相殘殺,我不明白,這也能算是功勞?還要不要臉?”

    面對曹佾的質問,歐陽修苦笑連聲, “老夫去找王拱辰,讓他出面壓一壓,有曹國舅的糧食,災民或許還能多幾分生機。”

    說完,歐陽修不顧滿臉驚駭的曹國舅,他起身去找王拱辰。

    果然,在一天之後,王拱辰就下令徹查賑災不力的官員,還挑出了私自貪墨賑災糧食的五個小吏,當眾砍頭,血濺當場。

    災民們看到此情此景,如痴如醉,跪在地上,呼喊著萬歲,滿腹的怨氣都消失了大半,重新對朝廷充滿了希冀和盼望。

    曹佾看到這裡,他突然覺得十分荒唐,荒唐到想哭!

    這就是能治理天下的名臣啊,簡直是一群可笑的騙子!

    你們當老百姓那麼好欺騙嗎,能騙得了一次兩次,還能繼續騙下去嗎?

    早晚有一天,百姓會識破你們的鬼把戲。

    曹佾非常憤怒和不齒,以往總是聽到王寧安說文人無恥,曹佾更多是一笑了之,心說人家飽讀詩書,孔孟門人,一肚子詩書禮儀,怎麼可能道德那麼低!

    可是真正目睹了,他才清楚,這幫人的心比誰都黑,比誰都狠。

    王拱辰一面控制著糧食供給,一面有下令徵召廂軍。條件不算太好,每個廂軍,一天能得到一斤糧食。

    對於飢餓當中的災民,簡直就是救命稻草,所有人都削尖了腦袋,要加入廂軍。

    經過仔細挑選,一共招募了一萬多人,這些丁壯連夜都被調走了,落選的災民和那些老弱婦孺看在眼裡,只有濃濃的羨慕之情。

    全然沒有察覺到,當青壯走掉之後,他們就徹底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看到了這裡,曹佾終於想了起來,這一幕何其相似啊,當年黃河決口,夏竦在河北不就是這麼幹的!至於富弼、文彥博,再往前算,多少文臣都是這麼救災的。

    這個方法也的確是好主意,先用施粥,把老百姓穩住,然後淘汰一部分人,等到大家都喝粥喝得沒了力氣,只想求一條活命,再來招兵,強壯的人走了,剩下的就是一幫老弱病殘,只能任人宰割。

    朝廷多給一些糧食,就能苟延殘喘長久一些,如果幸運,便躲過了災荒,如果不幸運,就只有餓死。

    哪裡是救災啊,簡直是包藏禍心的陷害屠殺!

    可就是這樣,還有一大幫人上表稱頌,給王拱辰請功。說他做得非常好,到了陳州之後,安撫了災民,剿滅了叛亂,又恢復生產,要不了多久,陳州就能恢復生機。

    甚至有人提議,讓王拱辰重新入朝,擔任執政。

    曹佾實在是忍不住了,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伏案疾書,他把滿腔的怒火的都釋放出來,化成了文字。

    奏表寫得很長很長,一直寫到了天快亮了,曹佾才把奏疏封好,用了自己的火漆,立刻送到皇宮,交給他的姐夫。

    曹佾的舉動,瞞不過歐陽修,老夫子略帶羞愧,他是算計了曹佾,這道奏疏只能是國舅爺上,他歐陽修一旦上書,就會演變成黨爭,拖延扯皮,最後倒霉的還是陳州的百姓。

    這麼多年來,要說救災最成功的,莫過於河北,在王寧安的主持之下,災民活了九成人口,還冒出了一個繁華的平縣,相比之下,滿朝的文臣都被比了下去。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陳州百姓的活路還在二郎身上,最好曹國舅的一封奏表,能打動趙禎,改弦更張,或許這些無辜的人還能活下來……

    夏日炎炎,加上國事如麻,趙禎的心情很差,一點胃口也沒有,曹皇后聽說,親手做了幾道小菜,到底是老夫老妻,趙禎和皇后一起用膳,比起平時多喝了一碗粥,把陳琳歡喜得什麼似的。

    飯後喝茶,曹皇后就隨口問道:“臣妾的兄弟沒有給官家丟人吧?”

    趙禎笑道:“景休很不錯,拿出了一萬石白糖,替朕分憂解難。說來慚愧,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朕這個皇帝,反倒要讓你們家賠錢,真是無地自容!。”

    曹皇后連忙說道:“陛下,曹家能有今日,還不是陛下庇佑,就算把所有家產都拿出來,也是應該的。臣妾是聽人說陳州死了不少人,擔心景休做的不好,這些日子臣妾一直在念經祈福,希望消除罪孽,讓死去的百姓早早輪迴,也盼著人間能少點悲慘,聖人不至於每日煩憂。”

    趙禎點頭,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你是個善心的人,景休很好,錯的是那些辜恩負義的東西!”

    趙禎不由得沉下了臉,昨天曹佾的密奏就送來了。

    趙禎足足看了一個晚上,曹佾把救災當中的種種花樣,寫得一清二楚,還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幾個主持救災的大臣,說他們草菅人命,故意分化百姓,把他們推上了死路。

    看完了這一份密奏,趙禎是久久不能平靜。

    坦率講,王拱辰做得中規中矩。

    無論是調集糧食,還是設立粥棚,甚至稽查不法,斬殺貪墨官吏……歷來救災,也都是這麼幹的,他做的比一般人還要好。

    可就在冠冕堂皇之下,陳州已經有近十萬百姓餓死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陸續還會有人餓死,最終數字可能是四十萬,五十萬……也就是說,小一半的人要失去生命!

    身為君父,朕竟是如此無能為力,對得起萬民的託付嗎?

    趙禎想了許久,下令把賈昌朝和富弼等人招來。

    “你們說說,陳州救災,進展如何,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賈昌朝道:“老臣還在盡力籌措糧食,最近從嶺南運來了20萬石糧,老臣一定全數送到陳州。”

    趙禎把目光轉向了富弼,“富相公呢?”

    “啟奏陛下,王大人的救災舉措是得力的,百姓人心平復,再過一兩個月,就能著手恢復。老臣以為可以增加徵兵。”

    “增加多少?”

    “三萬。”富弼乾脆說道。

    趙禎吸口氣,沉吟道:“增加三萬人,豈不是說,之前的裁軍前功盡棄了嗎?”

    富弼老臉發燒,越發尷尬,“陛下,非常之時,不得不如此。老臣斗膽說一句,能救活大半的黎民,也算是很不錯了。歷來救災,都是如此……”

    “是嗎?”

    趙禎突然疾言厲色起來,“富相公,朕怎麼記得在不久之前,就有人救活了九成的災民,這事你莫非忘了?”

    富弼猛地一驚,他怎麼能忘,可問題是那次救災,是王寧安干的,所用的手段,非比尋常,文官們一直不願意承認王寧安的成績,也不願意拿他當標杆,否則,大家也太沒面子了。

    見富弼遲愣,趙禎才說道:“朕已經下旨,請王卿回京,讓他拿出個方略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23:51
大宋將門 第282章君臣碰撞

    從垂拱殿出來,富弼主動走了兩步,對賈昌朝道:“子明兄,我聽說你那有今年新來的小龍團,請我喝一杯吧!”

    賈昌朝稍微遲疑,按理說他和富弼之間,可沒有這麼親密。這富相公主動上門,安的是什麼心?

    賈昌朝也是老狐狸,瞬間就笑道:“好茶當有好友,要不是彥國兄,我都捨不得喝。”

    兩個老狐狸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一同到了賈昌朝的值房,手下人送來了小龍團,賈昌朝親自給富弼泡了一杯茶。

    然後兩個人就這麼對坐著,茶香瀰漫,卻沒人想要喝一口,等得茶水都涼了,富弼才悠悠道:“子明兄,你覺得陛下會給王寧安什麼官職?”

    賈昌朝笑道:“君心深似海,作為臣子,豈能窺探。”

    又是裝蒜!

    富弼也不戳穿他,而是笑道:“我剛剛的問話有毛病,我是想請教子明兄,政事堂該給王寧安什麼職位呢?”

    賈昌朝這回沒有打太極,而是鄭重道:“王寧安入仕時間雖然不長,可功勞不小,治理平縣,政績卓著,又南北奔忙,操勞國事。我大宋的規矩,彥國兄也清楚,王寧安出使過遼國,按理說應該破格提拔。他又有賑災的經驗,我提議讓他去當陳州知府,彥國兄以為如何?”

    富弼呵呵一笑,不動聲色搖頭,“我以為不妥。”

    “為何?”

    “子明兄是明知故問。”富弼嘆道:“王寧安的確功勞不小,可是他做事匪夷所思,膽大包天,無所顧忌,更沒有絲毫敬畏,這種人如何能擔當大任?且不說嶺南的那些犯官,光是他的資歷就不足以成為一方父母官,子明兄以為然否?”

    賈昌朝眉頭緊皺,悶聲勸說:“彥國兄,王寧安雖然沒有考過進士,但畢竟 六藝學堂的講師,他的詞作水平極高,如今汴河之上,酒家之中,唱的都是王二郎的詞,演得都是王二郎的戲,他的才華還是不用懷疑的。”

    作為盟友,賈昌朝還在替王寧安說話,可是語氣卻不是那麼堅定。

    大宋的官職不同明清,初期升官很慢,但後期往往是一躍龍門。

    比如典型的王安石,當了二三十年的地方官,結果皇帝看中,幾個月連升七級,直接成為執政。

    王寧安一入仕,就當了知縣,如果再當了知府,地方資歷夠了,憑著政績,趙禎一道聖旨,就可以把他提拔為翰林學士,甚至是參知政事。

    但問題來了,王寧安沒有考過進士,又出身將門,說文不文,說武不武。

    這麼個奇奇怪怪,又非常受皇帝喜愛的人物,到底該怎麼處置?富弼一點主意都沒有,如果沒有嶺南的疑似殺人案,士林還可能接受王寧安,可如今卻不行了,一百多條人命,谁愿意和一個屠夫同殿稱臣?

    富弼長嘆一聲,發自肺腑說:“子明兄,我大宋一掃五代十國之亂,立國百年,天下大治,如今聖天子在朝,賢臣柄國,儼然盛世。能走到這一步,靠的就是規矩二字,如果隨隨便便,就把朝廷用人的規制給打破了,後果不堪設想。有人或許以為老夫嫉賢妒能,那也太小覷我富彥國了。子明兄,作為你我的位置上,應該替大宋江山長遠考慮,該替祖宗守好這份基業啊!”

    富弼說完之後,抓起早已涼了的茶,一口喝乾。

    “告辭了。”

    ……

    值房留下了賈昌朝一個,說起來,千難萬難,就是他最難。

    富弼說的道理,他十分清楚,九成九文官都是這麼看的,如果沒有和王寧安的瓜葛,他肯定比富弼還用力打壓王寧安。

    麻煩就麻煩在他和王寧安之間牽扯不清,如果沒有六藝學堂的勢力壓著言官,他的屁股就不穩了。

    一面是文官利益,一面是自己的切身利益,手心手背,割哪塊肉啊!

    而且賈昌朝比富弼更了解王寧安,那可是個狠茬子,擋了他的路,他是真可能殺人的。

    真是要讓人愁死!

    “哎呦,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賈昌朝抱著腦袋,是一籌莫展,他就盼著王寧安千萬別回來……那是不可能的,接到了京城的消息,說是陳州出了蝗災,流民遍地,王寧安就嚇了一跳。他記得有一齣戲就是寫陳州的事情,鐵面無私的包大人為了賑災,把侄子都給塞狗頭鍘裡了。

    陳州的災情不是小事情,尤其是離著京城那麼近,人口又多,肯定不好處理。

    “大人,屬下覺得應該高興才對,怎麼發愁了?”慕容輕塵笑呵呵道。

    王寧安氣咻咻道:“上百萬人,生死危急,我怎麼能高興得起來?除非是鐵石心腸?”

    “大人,瞧屬下這嘴笨的,我的意思是你靠著救災起家,沒準這次陳州大災,又給你一展拳腳,普度眾生的機會呢!”

    “滾蛋!”

    王寧安飛起一腳,怒罵道:“老子又不是那個不難不女的,你給我聽著,大理的使者給我擺平了,不然讓你餵馬去。”

    慕容輕塵倉皇轉身,小跑著離開。

    在王寧安的桌上,竟然擺著好幾個純金的佛像,其中有一個就是觀音的,只是和後世的觀音不太一樣,這個觀音留著兩撇小黑胡,倒是更像阿三多一點。

    佛像來自大理,是大理國王送來的。

    王寧安在南下之前,是琢磨著把大理、佔婆、交趾一勺燴了。

    奈何他在交趾折騰太兇了,人家都怕了他。

    佔婆老老實實打開門戶,開放糧食聲音,潘肅操持著,從交趾買了100萬石糧食,這一批糧食,用來借給黎氏,渡過危機。

    畢竟之前被狠狠燒了一把,又遭到了戰爭塗炭,黎氏面臨著缺糧的危機,潘肅把糧食借給他們,條件就是黎氏要徵召三萬人,去老街開礦,正式向大宋輸送銅礦石。

    錢荒,用後世的詞彙形容,就是貨幣供應不足,一直是製約著大宋發展的鎖鏈,如今這條鎖鏈已經解開了,下面就該是大宋一飛沖天了!

    不過在起飛之前,還缺少一個掌舵的人。

    ……

    “本來是想在嶺南辦婚禮的,藍天,碧海,沙灘,椰林,鮮花……怎麼樣,不錯吧?”王寧安笑嘻嘻道。

    楊曦騎著馬,緊緊跟在王寧安的旁邊,小妮子臉上湧起一絲紅潤,顯得很嚮往,隨後用力搖頭,“不必了,在哪兒都是一樣,我想讓兩家人都在一起,那樣才圓滿!”

    “哈哈哈,如你所願,等咱爹回京,就立刻辦婚禮。我都跑了好幾年了,也該靜下來,好好享受生活了。”

    王寧安囂張地笑著,縱馬狂奔。也就是年輕,連續這麼奔波,王寧安回到了京城,依舊是精神頭十足,稍作休息,就被叫到了宮中。

    這一次他和趙禎又談了兩個多時辰,而後才滿面春風,從皇宮出來,直接到了楊家,還住在以往的那個院子,直接夢周公去了。

    王寧安瀟灑,可是京城的眾多官吏,從宰執到普通的言官,都惴惴不安,連手頭的事務都懶得處理,紛紛湊在一起商量。

    眼下各種傳言,層出不窮,有人說王寧安要接替陳州知府,有人說他要直接上三司使,還有人說,趙禎準備特賜王寧安進士出身,給他掃平升官的障礙,更有荒唐的,說趙禎要召王寧安為女婿……

    相比之下,最後一種倒是大傢伙最放心了,他當了駙馬,就沒法爭奪權力了。

    兩府的相公湊在了一起,賈昌朝,富弼,梁適,王堯臣,唐介,曾公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王堯臣打破了沉默,“賈相公,富相公,如果陛下執意破壞規矩,我希望兩位相公能替大傢伙,把重擔跳起來,匡扶正義,維護綱常!”

    賈昌朝沉聲道:“你說明白了,要老夫怎麼做?”

    “要賈相公駁回亂命!”

    在這種時候,也就唐介這種又臭又硬的傢伙,才毫不畏懼,“賈相公,天下士人,無不十年寒窗,苦讀詩書,然後過關斬將,一路披荊斬棘,中進士入朝為官,然後再經過十幾年的磨練,才能擔當重任。王寧安還不到二十歲,出任平縣知縣,已經是破壞了朝廷規矩,如果繼續破格提拔,枉顧規矩。勢必弄得人心浮躁,天下大亂。到時候誰還會安心讀書?士林幸進之風盛行,人人都想走終南捷徑,到了那時候,大宋的天下就麻煩了!”

    唐介義正詞嚴,曾公亮倒是有些不一樣的看法,“我看未必,王寧安雖說年輕,可還是有些辦法,竟然能弄來 滇銅,解決朝廷錢荒,是個人才!”

    這時候富弼開口了,“如果他是個庸才,也不用我們商議了,正因為此人妖孽詭詐,我們才更應該擦亮眼睛,替祖宗守好江山社稷!”

    富弼說完,轉向了賈昌朝,“賈相公,你是首相,該拿出一個態度了,士林都在看著呢!”

    賈昌朝這些日子夜不能寐,就為了這事煩心。

    偌大的官場,誰也不是孤身一人,賈昌朝還有那麼多門生故吏,通過這些日子的摸排,沒有一個贊同破格提拔王寧安,甚至有很多人都放出話來,如果一定要用王寧安,他們就去皇宮,找陛下理論,拼了一條命,也要阻止任用王寧安。

    真是想不到,王二郎竟然混成了萬人嫌,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鬱悶吐血?

    賈昌朝也不能違背所有人的意思,長嘆一聲,“諸位,老夫以為,陛下心中自有定見,未必會破壞規矩……”

    “如果破壞了呢?”唐介絲毫不給賈昌朝躲避的空間。

    “那……老夫自會主持公道!”

    賈昌朝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在場諸公,總算是長出口氣,東西兩府意見一致,面對趙禎,也不用膽怯了。

    “走吧,隨老夫面聖。”賈昌朝斷然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23:52
第283章新官職

    賈昌朝非常埋怨王寧安,你小子那麼聰明,就不能多長點腦子,嶺南的那些犯官固然沒有都處死,但是老夫執掌大權,隨便幾道令子,就能把他們活活兒溜死,一點後遺症都沒有。

    你偏偏不甘心,非要把人都弄死,別看有陛下撐腰,替你遮掩,但是士林已有定見,斷然不會讓你王寧安出頭的。

    老夫也是沒法子,總不能為了咱們的交情,就得罪所有文官吧?

    賈昌朝一路上都在思量著,反復權衡,等到進入垂拱殿,他已經恢復了平靜,和趙禎見禮之後,有太監搬來墩子。

    “諸位愛卿,陳州蝗災,情況如何了?”

    賈昌朝忙說道:“各地糧食已經相繼到位,老臣又從各處擠出了萬石,另外還下令地方建草蘆十萬座,還徵集藥材2o萬斤,此次陳州雖有百萬流民,但是老臣有把握活七成人口,如果做不到,情願罷相,以謝天下!”

    這都是王寧安逼得,為了阻止趙禎啟用王寧安,文官們拿出了吃奶的勁兒。賈昌朝反復權衡,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王寧安在滄州的成功,那是因為有榷場和市舶司,又能捕鯨。陳州呢,是內6地區,交通不便,一點優勢也沒有,能救活七成人口,已經是破天荒的事情。

    賈昌朝就期盼著趙禎能頭腦冷靜,別再提出王寧安來,省得大傢伙為難。

    可是賈昌朝的願望還是落空了,趙禎深深嘆口氣,“能活七成百姓,的確不容易,可還是要有幾十萬人死去,朕愧對天下啊!”

    “陛下仁慈,百姓自會體諒陛下的難處,凡事不可以求全責備,陛下只管寬心就是。”富弼開口勸說。

    趙禎搖搖頭,“無論如何,朕還是失德天下。陳州的事情先放一放,朕想請教諸位愛卿,你們可有富國強兵之策,充實國庫之法?”

    此言一出,大傢伙的心一陣緊張,該來的還是要來,趙禎這是鐵了心要重用王寧安啊!

    “陛下,臣以為治大國如烹小鮮,重根本,本固則枝繁葉茂,只要勵精圖治,中興可期。”

    富弼說了一段老生常談,趙禎掃了一眼,微微搖頭,時間真是能改變人啊,還不到十年光景,富弼就變了一個人。

    趙禎深吸口氣,“雖然如此說,但是朕眼看著,外無法抵禦強敵,內無法安撫百姓,朕心焦慮,想要尋找理財能手,替朝廷拓展財源,充實國庫。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理財!

    那不就是三司使嗎?

    曾公亮想起趙禎之前說過的話,王寧安的確上繳了7oo萬貫,雖然這筆錢都用在了嶺南,但是朝廷沒有多支出一個銅板,王寧安功勞不小。

    莫非說,朝廷真要冒出一個不到二十的計相,這也太荒唐了!

    曾公亮默默低頭,不敢多言。

    不愧是有真御史之稱,唐介站了出來。

    “陛下,老臣斗膽請教,所說的理財能手,是不是王寧安?是不是想讓他進入三司,為朝廷理財?”

    “沒錯,正是此人。”趙禎痛快答道。

    唐介猛地搖頭,“陛下,三司主管戶部、鹽鐵、度支,一國財權,何等之重!王寧安為官不到五載,年不過二十,縱然有些才略,如何能擔此職位?須知道,朝廷一個命令,就會有無數家庭破敗,責任至重,不可兒戲!”

    見趙禎低頭,默然不語,唐介又加碼道:“如果陛下執意擢王寧安,老臣唯有辭官! ”

    說完,他把烏紗帽取了下來,放在了手裡。

    趙禎抬頭,看了眼唐介,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半晌他擺擺手,“我大宋何時因言獲罪,唐相公不必如此。朕看,諸位愛卿的意思,也是不同意了?”

    身為相,賈昌朝不能不說話了,“啟奏陛下,老臣以為王大人尚需歷練,畢竟揠苗助長,不是好事。”

    說完這話,賈昌朝把腦袋低得很深,他知道,光是這句話,就得罪了王寧安,可是他沒有辦法,不得不如此!

    這就是百官之的難處!

    趙禎沉吟許久,長長出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朕想要任用王卿出任陳州知府,你們以為如何?”

    從三司使變成了知府,差了何止天地,這回總該答應了吧!朕已經讓了一步,你們還不同意嗎?

    這幾位相公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王堯臣說道:“陛下,臣以為王拱辰王大人救濟災民,很有成效,冒然更換,恐怕不妥。”

    梁適也開口道:“陛下,此時的確不宜更換官員,免得造成人心惶惶。”

    賈昌朝和富弼也都是這個態度,趙禎簡直氣炸了肺!

    好嘛!

    朕連任用一個知府也不行,這個皇帝乾脆讓你們當算了?

    趙禎大怒,近乎咆哮道:“這樣不行,那也不行,讓你們做這個天子算了?”

    皇帝怒了,賈昌朝越惶恐不安,他想起了文彥博,也想起了宋庠,就是因為和趙禎衝突而被罷相,莫非自己也要重蹈覆轍嗎?

    賈昌朝可不甘心就此失去權力,他搶先站出來道:“陛下,王寧安的確是人才,老臣在河北期間,就現王大人文武全才,是難得的後起之秀,理當重用。”

    搶先表明和王寧安的關係,等於是告訴所有人,不是他想害王寧安。

    “陛下,老臣以為萬事萬物,皆由法度,既然陛下要用王寧安,不妨就按照朝廷規矩,對王大人也是好事。老臣提議立刻召王大人參加舍人院考試,憑著王大人的才華一定能順利通過考試,待王大人擔任中書舍人一段時間,再另行任用,老臣以為更加穩妥。”

    宋代除了正常的科舉之外,還有些考試是針對官員的,比如舍人院,學士院,通過考試,就算有了正式學歷,然後再進行使用,也就符合朝廷規矩了。

    賈昌朝見趙禎怒火沖天,不得不拋出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

    富弼等人立刻疾言厲色,怒視著賈昌朝,他們才不想給王寧安機會,賈子明這丫的,真夠壞事的。你要是不提,趙禎怎麼會想到?

    要不說呢,豬隊友比什麼都可怕!

    千萬趙禎不要答應,不然王寧安就鑽了空子。不過轉念一想,或許也不是壞事,只要王寧安參加了考試,就等於認可了文官的規矩,接下來就可以用各種規矩限制住他。如果王寧安不聽話,還一意孤行,衝撞體制,早晚會遭到反噬。

    范仲淹何等強大,不還是被文官集團給拋棄了,想要捏死王寧安,不是難事!

    富弼看得比任何人都遠,趙禎的怒火也讓他有所顧忌,想要退一步,就讓王寧安參加考試。

    還沒等他出來附和,趙禎卻長嘆一聲,主動說道:“朝廷規矩,的確不能破壞,朕自會好好權衡,諸位愛卿下去吧。”

    賈昌朝和富弼還沒反應過來,剛才還是一副怒氣沖衝的樣子,怎麼轉眼就退縮了,這翻臉比翻書還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

    他們摸不清趙禎的脈,帶著滿腹的疑惑,從垂拱殿出來。

    唐介怒滿胸膛,竟然衝到了賈昌朝的面前,大聲道:“賈相公,希望你能表裡如一,不要再放水了,陛下有亂命,我們一起扛著就是!”

    顯然,突然改說辭,給王寧安開後門。弄得大家很不滿,對賈昌朝的人品越鄙夷,賈相公氣哼哼一甩袖子,獨自回了值房。

    就在召見的第二天,宮中突然傳出旨意,說是要成立皇家銀行,替皇帝打理海外資產,接著,又下了一道旨意,原大理評事,知平縣事王寧安,升任太常博士,判皇家銀行事。

    兩道旨意,一前一後,相隔不到一個時辰,都送到了政事堂。

    見到這個,富弼立刻感到了不妙。

    顯然這是早有預謀啊!

    昨天的御前會議根本就是試探風向,見所有人都反對,趙禎順勢撤回了兩個提議,如今這是第三個,正所謂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

    趙禎到底是皇帝,是九五至尊,總是和皇帝唱對台戲,絕沒有好下場。

    這不,賈昌朝接到了旨意之後,很快就同意了,還放出風聲,你們谁愿意攔著誰攔著,但是絕對不可以用政事堂的名義,老夫不背黑鍋!

    老賈撤了梯子,其他人也傻了。

    大傢伙猶疑不定,主要是摸不清這個皇家銀行是什麼玩意,究竟有多大的權力!

    根據趙禎的旨意,皇家銀行僅僅負責海外資產。

    也就是說,這次從交趾弄來的土地和財富都屬於皇家銀行,遠在交趾的一塊飛地,究竟能幹什麼,大家搞不清楚。

    文官犯糊塗,可王寧安心裡有數。

    走到今天這一步,純粹是文官逼迫的,既然士人集團容不下他,那就挖他們的牆角,刨他們的祖墳,早晚有一天,把士人集團都給滅了!

    王寧安躊躇滿志,他最大的依仗就是這個新鮮出爐的皇家銀行。

    一個銀行,可以很小,只專註一個城市、一個行業,也可以非常龐大,大到遮天蔽日,無所不包,甚至讓皇帝和朝廷都給銀行打工。

    新官上任,王寧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行2oo萬貫的海外開債券,年利百分之三十。而且王寧安決定拿出1oo萬貫,用於招募人員,前往交趾開土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8 23:42
大宋將門 第284章要權力

    王寧安在滄州就弄過貿易錢莊,又主持開發嶺南,他玩錢絕對是行家中的行家。籌建皇家銀行,一點難度也沒有。

    但是一個好漢三個幫,靠著他一個人可玩不轉。王寧安給六藝學堂送信,這倒不是他任人唯親,遍觀天下書院學堂,唯獨六藝設置了算學院,還在兩年之前開設了貨幣學和商學,有著充足的人才儲備。

    為了共襄盛舉,韓維和王安國兩個人率領著三十多個優秀學員星夜趕到了汴京。

    他們剛到,就被安排進了一處曹家的農莊,這個莊子鄰近汴河,站在高處,運河盡收眼底,千帆競過,十分壯觀。

    莊子裡樹木濃密,花草隱隱,田連阡陌,屋舍儼然,有山水美景,錦繡華堂。

    大傢伙看的是目瞪口呆,乖乖,這根神仙住的差不多了。

    “二郎,你的眼光不差啊,在這幹活兒,那是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啊。”韓維笑嘻嘻道。

    王寧安也笑道:“但願你們別白費了我的一片苦心,要是對不起這的衣食住行,小心我罰你們掃廁所!”

    提到這個,學生們頓時一縮脖子,都緊張了起來。

    王安國道:“二郎,這頭一齣戲可萬萬不能出錯,你準備怎麼辦?”

    “陛下答應籌建銀行,為的就是陳州的災民,所以一定要先把陳州的事情解決了… …”王寧安拉著他們,一面在莊子裡漫步,一面把自己的構想說了出來。

    交趾經歷了戰亂,人口銳減,土地荒蕪,名義上維和區有一百多萬畝田,實際上,王寧安已經逼著李日尊簽了不平等條約,大宋的商人在交趾圈佔土地,開墾農莊,一點障礙都沒有。

    問題就剩下勞動力從哪裡來。

    尋常年景,老百姓是不願意移民的,安土重遷,谁愿意背井離鄉,跑到海外打拼。

    所以慕容輕塵說陳州災荒,的確是個機會。

    但是各方人馬都盯著,必須小心謹慎,不能出一點差錯。

    如果做好了,銀行站穩了腳跟,可以快速鋪開,如果做不好,那些紅眼睛的文官不會放過他們的,而且皇帝也不會允許他們犯錯。

    經過三天的商討,他們拿出了一套完整方案。

    所有災民,只要同意去交趾,可以拿到5貫安家費。

    畢竟交趾需要的是壯勞力,海上航行風險也是有的,老弱病殘,沒等到交趾,就死在了半路,白白浪費生命不說,還會影響形象。

    王寧安的作法和王拱辰徵兵,沒有太多的區別,所不同的就是這筆安家費。

    5貫錢不多,但是放在陳州,絕對能做一個小本生意,買點豆腐花、糖人甚麼的,哪怕上了歲數,哪怕是婦人,也能養活自己。

    再退一步,就算不能幹活,5貫錢也夠一家人吃喝大半年。

    而所以移民去交趾的壯丁,半年之內,都能得到20石稻穀,這20石稻穀,10石交給他們,10石會運回大宋,給他們的親人。

    此後每年遞減兩石,五年之後,停止發放。而這五年,又是勞力強制在交趾做工的時間。換句話說,如果五年之後,不想留在交趾,可以安排船隻,送回大宋老家。

    當然也可以繼續留在交趾,變成完全的自耕農,甚至能把家人接到交趾,一同生活。

    這套方案拿出來,趙禎看過之後,非常滿意,最令他欣慰的是沒有放棄老弱婦孺,而且安排了五年糧食返還計劃,最大限度保證災民能夠生存下去。

    趙禎立刻點頭,下令王寧安著手操持。

    上一次開發嶺南,就募集了700萬貫資金,這一次只有200萬貫,難度更小了,而且王寧安還保證了年利三成,有皇家作保,等於白賺錢一樣,誰能不答應。

    光是曹家就買了50萬債券,另外河北的韓家也沒閒著,韓維被王寧安召到了京城,成為皇家銀行的同判,韓家為了支持銀行,一口氣認購了80萬貫,其餘的那點額度很快被瓜分一空,大傢伙還覺得不夠勁兒,應在再來幾百萬才好呢!

    王寧安可沒有盲目樂觀,他和文官鬧翻了,每一步都必須非常小心,風險太大的事情絕對不能幹。

    200萬貫,就算賠了,他也能填上,如果再多,那可就不一定了。

    簡短來說,錢迅速到位,人也就到位了。

    曹佾和歐陽修都在陳州,有他們坐鎮監督,王拱辰有心搗亂,也沒有法子,更何況上百萬的災民,也讓他頭疼無比,能弄走那是最好不過了。

    首批移民,8000人,伴隨著親人眼淚,戀戀不捨,離開了故鄉。他們跋涉了五天,來到汴河碼頭,坐上了船隻,一路進入長江,而後換乘海船,繼續南下。

    在兩個月之後,陸續趕到了交趾。

    下了船,這些人就傻眼了,眼前全都是整整齊齊的農田,分割成大小相同的地塊,都做好了標記,只等著他們認領。

    除了有農田之外,最扯的竟然是還給他們準備了奴隸,每個人可以分兩個交趾的土著,由他們帶領著勞動!

    那還等著幹什麼,趕快乾活吧!

    就在災民們甩開膀子,開始新生活的時候,第一批分給老兵的田莊已經有了收穫。交趾土地肥沃,雨水日照充足,個別的畝產能達到三石,平均也有兩石三鬥。

    交趾第一批10萬石糧食起運,船隊到了珠江口,稍作休息,在那裡還有嶺南產出的30萬石稻穀,一同向北方運去。

    一來一回之間,開啟了著名的南洋航線,往返貿易。

    船隊除了把大宋的人口運到交趾之外,還攜帶了絲綢,瓷器,茶葉,家具,奢侈品,首飾,農具等等……而從交趾等地運回來糧食,珍珠,象牙,玳瑁,孔雀翎,木材,礦石等緊俏物資。

    ……

    王寧安借了200萬貫,其中100用來給災民安頓家人,100萬用來路上花費,僱傭船隻,購買農具,劃分田地等支出。

    出乎預料的是第一次船隊攜帶的物資,在交趾等地販售,就賺了30萬貫,這還是交趾發生了內戰,民生凋敝,不然會賺得翻倍。

    回來的船上,除了糧食之外,各種土產也裝了非常多,進入大宋之後,同樣引起了哄搶,仔細清點,純利超過60萬貫!

    一來一回,將近百萬貫的利潤,一年按照三次計算,就是300萬貫!

    難怪王寧安捨得給三成的年息,這丫的也太能掙錢了!

    暴利背後,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那就是趙禎特別下旨,為了救濟災民,特准運輸災民的船隊攜帶商品,免除關稅。

    也正是因為這個,各方的商人都跑到了陳州,他們動員一切力量,參與到移民當中。

    進入了十月份,歐陽修給趙禎送來了一封長長的紮子,統計救災情況……過去的四個月時間,一共完成移民12萬人,發放安裝費60萬貫,總計有40萬災民受益。另外從嶺南和交趾前後運來80萬石秈稻,扣除路上損耗,有一半分到了災民手裡,又救活了50萬人。

    原來預估朝廷竭盡全力,最多救活七成的人口。

    皇家銀行參與之後,朝廷賑災花費節約了一半,而救活的災民達到了九成五以上,相比當年河北的河北救災,效果更加驚人。

    這份報告送到了趙禎的桌案前,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這個王寧安,可真是奇才,總是能拿出不一般的辦法,陳伴伴,你說說,他到底有什麼妙策,能救活這麼多人?”

    陳琳微微笑道:“聖人,老奴不敢妄言,不過老奴覺得他和大人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相公們把災民當成了賊,嚴防死守,給他們一點吃的,也不過是怕他們造反而已。可是王大人呢……他似乎是把災民當成了賺錢的工具,不但要讓他們活,還要讓他們活得好。災民替他賺錢,災民好了,他就更好了!”

    趙禎琢磨了一下,還真有道理,官員和災民之間,是對立的,所以才會有各種手段,草菅人命,也在所不惜。而王寧安呢,他拋出交趾開發這塊蛋糕,商人們和災民的利益就一致了。

    這時候王寧安通過制定規矩,讓雙方都能獲利,誰還捨得逼死災民,那不是跟錢過不去嗎?

    “陳伴伴果然是一針見血,你去把王寧安叫來,朕要和他商量一下,下一步這皇家銀行該何去何從。”

    陳州救災,不過是銀行小試牛刀,接下來才是正餐大菜。

    王寧安面目笑容,春風得意,他這幾天終於找到了做事的感覺,銀行絕對是他施展抱負的最好舞台。

    “陛下,臣計劃著要擴充資本,吸收資金。”

    趙禎問道:“你要吸收多少錢?”

    “一千萬貫!”

    王寧安很乾脆說道。

    趙禎的臉瞬間就變了,“王卿,你沒開玩笑吧?”

    “陛下,臣原來琢磨著最好是5000萬貫,後來害怕嚇到陛下,就降到了一千萬,先弄個小玩意玩著,等以後再擴大吧!”

    趙禎實在是無語了,1000萬貫還是小玩意,什麼才算大?

    “王卿,你可知道,一年朝廷徵收的兩稅,扣除糧食等物資,實打實的貨幣,也不過兩三千萬,這銀行等於第二個國庫了,你有把握經營好?”趙禎審慎道。

    “有。”王寧安自信道:“只要陛下把鑄幣權交給銀行,就沒什麼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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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將門 第285章單挑政事堂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

    唐介一拍桌子氣哼哼道,在他的對面,則是坐著樞密副使王堯臣,兩個人面對著趙禎剛剛下達的一道旨意,怒滿胸膛。

    趙禎以皇家銀行救災有功,將18處錢監轉撥皇家銀行名下,日後專門由皇家銀行負責鑄錢。

    這道聖旨一下,立刻引起了朝臣的反彈。

    素以忠介聞名的唐老大人,當年還很欣賞王寧安,覺得他對遼國人義正詞嚴,不失國體,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

    可是這幾年下來,唐介算是看透了王寧安,這小子一肚子花花腸子,專門破壞朝廷規矩。

    頭些日子傳出要讓他接三司使,陳州知府,被頂了回去,就弄出個皇家銀行。

    當時唐介還有些疑惑,不明白王寧安為什麼執意要弄銀行,現在他清楚了,敢情這小子是要染指鑄幣大權,這是從文官手裡搶肉吃啊!

    更可氣的是趙禎居然答應了,還下了旨意,簡直豈有此理!

    唐介殺氣騰騰道:“王大人,老夫絕對不能坐視不理,王寧安此子不除,朝廷永無寧日!”

    王堯臣深以為然,“唐大人說的有理,如果今天讓了鑄幣之權,明天說不定就要徵收田賦,這麼下去,三司豈不是被架空了!他王寧安成了不是三司使的三司使了。”

    “所以一定要擋住!”唐介敲著桌子,怒沖沖道: “光是咱們兩個恐怕不行,富相公那邊如何?”

    王堯臣忙說道:“富相公自然是願意主持公道,奈何賈子明態度曖昧不明,就怕這傢伙又像上次那樣,可就不好辦了。”

    唐介唬著臉道:“沒關係,他賈昌朝還敢包庇王寧安,老夫就以死彈劾,讓他當不了首相!”

    各種彈劾之中,最厲害的就是拿命賭,以死相拼,如果說的是假的,情願掉腦袋!以唐介的地位,真的硬拼,賈昌朝也未必承扛得住。

    王堯臣心中暗喜,有這個倔老頭頂著,賈昌朝就沒法掣肘,兩府相公一致,陛下的聖旨就是廢紙一張。

    王堯臣稍坐了一會兒,就告辭去聯絡其他人,探聽口風。

    轉過天,兩府相公再次湊到一起坐而論道,唐介直接提出了錢監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給皇家銀行。

    賈昌朝被老夫子逼得沒注意,只好再次請求面聖,這回得到的消息有些出乎預料,三天之後,召開御前會議,辯論錢監的問題。

    還有三天的時間,是緩兵之計,還是怎麼回事?

    唐介一甩袖子,“誰要是敢壞了祖宗規矩,老夫第一個不答應。”

    ……

    三天轉眼過去,趙禎駕臨垂拱殿,左右兩邊,設下了蒲團,皇帝也穿了一身寬大的道袍。左邊安排了七八個蒲團,從賈昌朝以下,兩府相公,包括三司使曾公亮,悉數到場。

    在右邊,只有孤零零的一個,王寧安坐在了對面。

    整個場面太不成比例了,以至於顯得十分滑稽。

    王寧安年輕,官職也低,對面的幾位,哪個都是名滿天下的重臣,氣勢洶洶,尤其是唐介,吹鬍子瞪眼,要宰了王寧安一樣,好不駭人。

    看著這個對比,趙禎心裡也惴惴不安,心說王卿啊,就看你的本事了。

    “諸位愛卿,朕今天叫大家過來,就是想議議錢監的歸屬。”趙禎道:“我大宋立國以來,就面臨著錢荒的問題,這些年各地錢監,弊端層出不窮,朕甚是憂心,苦思良策。朕以為將錢監轉給皇家銀行,專司其事,效果更好,諸卿以為如何?”

    “臣以為不妥!”

    不負眾望,唐介第一個跳出來,“陛下,老臣以為鑄錢乃是朝廷重權,豈可輕易授予私人!皇家銀行憑什麼執掌大權?如此隨意而為,規矩何在?天下臣民又何以自處?”

    王寧安早就把今天的局看明白了,完全是他一個人,在單挑東西兩府,外加一個三司使!力量實在是懸殊,不過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往後雙方的較量不會少,而且相當長時間,都是他王寧安一個人孤軍奮戰!

    你要戰,那便戰!

    王寧安長身而起,微微一笑,“唐大人,你口口聲聲說是規矩,質疑皇家銀行憑什麼執掌鑄幣之權。那我就給你解釋解釋,大宋立國之初,僅有四處錢監,這四處隸屬於鑄錢監,而鑄錢監,又是少府監的屬官。斗膽請教昭文相,這少府監是做什麼的?”

    賈昌朝心裡都罵翻天了,老子不說話不行啊,你幹嘛總扯上我?

    賈昌朝有心不說話,趙禎衝著他笑道:“國朝典章制度,賈相公最熟悉不過了。”

    “是。”賈昌朝勉為其難,只能說道:“少府之置,始於戰國,當時是主管工匠,還有國君莊園,到了秦漢,少府位列九卿之一,負責山海地澤,還有百工匠人稅收,到了東漢,更增加權柄,連皇宮的御用寶物也歸少府監管理,唐沿襲前製,又有損益,少府監僅主管百工技巧諸務,到了我大宋,少府監掌製造門戟、神衣、旌節、祭玉、法物、牌印、朱記、百官拜表法物等事,鑄錢監亦在少府監之下。”

    賈昌朝老老實實,念叨了一遍。

    王寧安撫掌大笑,“賈相公博聞強記,真是厲害。下官細心揣度,得出這麼一個結論,少府監乃是替陛下理財,不歸宰執管轄。歷代朝臣,侵奪少府監權力,實際上是把手伸向了陛下的內帑,不知道下官這麼講,對不對?”

    “你胡說八道!”

    唐介怒斥道:“王寧安,你居然敢挑唆君臣關係,用心險惡,其心可誅!”

    趙禎這時候聽出了一點門道,擺手笑道:“唐卿不必動怒,朕也覺得財權盡數歸於三司,是沒有錯的,你不要誤會王卿。”

    王寧安連忙笑道:“多謝陛下理解,微臣絕沒有離間君臣之意,微臣只是想說這國事和天子家事,不能完全混為一談。歷代設置少府監,為天子理財,打理家事,如今增設皇家銀行,將屬於少府監的鑄錢之權拿過來,也是替陛下做事,諸公為何意見這麼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山河礦產,本就是天 子所有,諸位相公連這點東西也不給陛下留嗎?”

    王寧安口口聲聲說不想離間君臣關係,但是他處處暗示明示,等於告訴趙禎,鑄幣權是天子私事,你想給誰就給誰,朝臣干預,就是奪天子之權。

    你們文人不是喜歡玩文字遊戲,能耍流氓嗎!

    王寧安花了三天功夫,仔細琢磨,要想對付這幫傢伙,就要比他們更加無賴,更加混賬才行!

    果不其然,賈昌朝聽到這裡,乾脆閉上了眼睛,你們谁愿意爭誰去,我是不說話了。

    唐介和王堯臣還不服氣,想要出言反駁。

    富弼卻擔心了,王寧安這小子太滑了,也太陰損了,以唐介的脾氣,萬一真的一頭扎進去,弄成了君臣對撞,那可就不好了。

    富弼緩緩說道:“王大人雖然睿智,但畢竟年幼,有些事情不可一概而論。大唐天寶年間,一年鑄幣不過32萬貫,我大宋一年鑄幣多達200萬貫,耗費銅錠上千萬斤,數額之大,非是一地一監可以為之。開礦,煉銅,鑄幣,每一個環節,都要相當數量的人手,動輒幾萬,幾十萬。如此才能鑄成這麼多錢幣。可即便如此,我大宋依然年年錢荒。試問,將錢監盡數劃給皇家銀行,王大人可有把握每年如數鑄幣嗎?萬一錢荒在王大人的手上弄得更嚴重了,民生凋敝,百姓困苦,到頭來,這筆賬要是算在陛下的頭上,豈不是有損皇家聖譽?”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富弼這種人,曾經滿懷理想的好少年,墮落之後,比誰都詭詐狡猾。幸好那個韓琦不在朝堂,不然只會更難纏。

    他這幾句話,把自己摘乾淨了,反對把錢監給皇家銀行,那是憂國憂民,生怕王寧安玩砸了,可不是貪圖那點鑄幣權。

    趙禎沉思半晌,遲疑道:“王卿,富相公擔心的朕也有憂慮,你可有辦法鑄出幾百萬貫的錢?”

    “啟奏陛下,臣信心十趾和大理的銅礦都在開發中,礦石陸續運抵大宋,每年供應千萬斤銅錠,沒有任何問題。而且臣敢立軍令狀,皇家銀行只要運轉起來,不只是如數鑄幣,更能徹底解決錢荒,為大宋去一心病!”

    “大言不慚!”

    唐介怒道:“各個錢監鑄幣,皆入朝廷正課,這些錢用來支付百官俸祿,將士軍餉,漕運河工,物資採購等等各項……你縱然鑄出幾百萬貫的錢,都流入了你的腰包,與國何益?”

    王寧安突然心中一動,他好像高估了敵人!

    鑄幣大權,那是何等要命!

    在後世,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誰掌握了鑄幣大權,就捏住了一個國家的命脈。

    可是聽富弼和唐介等人的話,他還還都局限在能鑄多少錢,該怎麼分配上面,可謂是鼠目寸光!

    不能否認,他們都是頂尖兒的人精,但在金融這一塊,比起六藝學堂的普通學生,怕是都有所不如。

    王寧安想到這裡,突然低聲道:“陛下,皇家銀行可以和朝廷簽下約書,在現有200萬貫的基礎上,每年增加60萬貫,十年之後,皇家銀行每年供應朝廷800萬貫貨幣,不知道如此,能不能打消各位大人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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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將門 第286章昂貴的銅鏡

    這回輪到賈昌朝吃驚了,“王大人,別怪老夫沒提醒你,國家大事,開不得半點玩笑,800萬貫銅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萬一你拿不出來,到時候只怕陛下也保不了你。”

    老賈還算沒壞透了,知道提醒王寧安。

    “多謝賈相公,下官明白輕重。”

    王寧安是鐵了心,富弼微微盤算,想必這小子自以為有了滇銅,就肆無忌憚,以為每年能多鑄銅錢,大賺其利,便不顧一切。

    不過王寧安,你終歸要倒霉的。

    富弼笑道:“王大人,既然你敢立軍令狀,老夫也不好執意反對,只是如果鑄錢之權交給了皇家銀行,那些開礦鑄錢的工匠怎麼辦?以前他們可都是從三司各路領錢的,這筆開銷……”

    “我出!”

    王寧安毫不退縮,“既然是銀行的人,自然要銀行來出錢,我會妥善安排礦工的。”

    富弼心中暗喜,小崽子,你可上了當了!

    18處錢監,各地的礦場,牽連幾十萬礦工,哪怕一個人每月一貫錢,算起來也是幾百萬貫的開銷!

    你王寧安多大的本事,能賺多少錢,這個窟窿也是你能扛得?

    罷了,就讓這小子早點倒霉,出了事情,正好把他趕出朝堂,也省得蠱惑君心,繼續弄么蛾子。

    政事堂這邊拿不出別的反駁理由,只能在趙禎見證之下,簽訂約書,從此之後,18個錢監,還有鑄幣大權都落到了王寧安的手裡。

    諸位相公紛紛離去,趙禎主動叫住了王寧安,他心中還有疑惑,雖然王寧安的辦事能力不用懷疑,但是一國的貨幣之權,王寧安能擔得起來嗎?

    “王卿,朕對你寄予厚望,你可有主意了?”

    “啟奏陛下,臣以為大宋廣設錢監,實則分散人力,得不償失。以往朝廷缺少銅礦,不得不如此,這一次臣提議在嶺南設立一處新的錢監,然後調集各方工匠,雲集嶺南,鑄造貨幣,以交趾和大理的銅礦產量,絕對能支應全國的消耗……至於更具體的事情,還要臣仔細了解情況,才能向陛下回禀。”

    趙禎點頭,“那好,京城就設了一處錢監,你盡快去看看吧。”

    “遵旨。”

    ……

    從宮裡出來,王寧安仰望著藍天,長長出了口氣,只覺得渾身輕鬆舒爽,好像要飛了一樣。

    沒錯!就是這個感覺!

    說起來可笑,大宋的君臣竟然沒有發覺鑄幣大權的重要,每年800萬貫就把他們給買通了,真是十足的傻蛋!傻的可愛!

    富弼還以為逼著自己每年交錢,承擔匠人的工錢,就能讓自己知難而退。想什麼呢?也太小覷我王寧安的智商了。

    只要銀行運轉起來,老子就能發行交子,拿紙當錢用,更何況還可以慫恿趙禎,讓他下旨,以後各級官府的開支必須經過銀行,有明賬可查。

    如此一來,我根本不用辛辛苦苦鑄錢,只要在賬本上增加幾個數字,就能應付。

    王寧安越想越高興,他哼著小曲,回到了住處,立刻著手拉攏盟友,分配股份,權衡妥當,看看誰能加入皇家銀行,享受這場饕餮盛宴。

    王寧安在謀劃著,那邊離了皇宮,王堯臣和唐介一起找到了富弼,兩個人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唐介,更是跟鍋底似的。

    沒等落座就說道:“富相公,你怎麼能把國家大事,輕易交給王寧安,這不是亂來嗎?”

    富弼兩手一攤,“老夫有什麼辦法,陛下信任他,賈昌朝又是那個模樣,老夫就算硬抗,也扛不住啊!”

    王堯臣哀嘆道:“千難萬難,富相公最難,王寧安實在是太可惡了,他若是把銀行辦砸了,大宋都要跟著倒霉。”

    富弼突然抬起頭,幽幽說道:“他要是辦成了,只怕禍害也不是不小。”

    辦成了,還是禍害?

    唐介有些轉不過彎,可王堯臣明白過來。

    是啊,錢荒幾十年了,弄來弄去,朝廷的大臣沒有主意,愣是讓王寧安給解決了,他們的老臉往哪裡擱?

    屈指算來,這幾年王寧安打文官臉的事情可不少了。

    河北和陳州的救災,他的主持之下,災民九成都活了,相比之前的五成不到,多少人要汗顏,甚至無地自容。

    在東華門誓師出征,武夫露了大臉,狄青更是成為大宋的勵志榜樣。

    據說有些人還效仿狄青,故意在臉上紋了字,美其名曰,叫“金妝”。好不容易,靠著屠刀,才豎立起來東華門唱名的風光,愣是被搶走一大半。

    還有儂智高叛亂,交趾歸附,到了眼下的錢荒……

    每一巴掌都打得文官痛入骨髓,臉面丟盡。富弼平素謙和有度,是個道德君子,他不屑於玩陰謀詭計,暗箭傷人。

    可問題是王寧安屢屢踐踏文官底限,身為次相,富弼不能不有所作為,維護士人的利益。

    “陛下這些日子,越發信重武將、外戚,重用王寧安,言聽計從,這都不是好兆頭!大宋立國不易,唐末藩鎮割據,五代十國,文人卑賤如蒿草,戰亂不斷,民不聊生,好容易天下大治,斷然不能再讓妖孽執掌權柄,把天下都給毀了!”

    富弼漸漸攥緊了拳頭,見他真的怒了,王堯臣心中暗喜,他知道這位富相公的本事,只要他能挑頭兒,王寧安不算什麼。

    “富相公,你就下令吧,該怎麼應付,我們去安排。”

    “不忙!”

    富弼擺手,淡淡道:“錢監沒有那麼容易吃下去,我們且看看吧。”

    富相公的穩如泰山,可不是裝出來的,他很清楚,錢監的水有多深,如果王寧安覺得拿到了鑄錢監,就拿到了聚寶盆,那可大錯特錯了,沒準王寧安這一次就徹底陷進去了!

    ……

    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王寧安挑了一個好日子,正好趕上曹佾從陳州回來,他就讓曹佾當嚮導,一起去錢監。

    在路上,曹佾眉頭緊皺,有些憂心道:“二郎,我覺得你是不是太草率了,鑄錢的事情不該接的。”

    王寧安一愣,“我說國舅爺,你是不是去了陳州一趟,修成了佛心,連賺錢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了?”

    曹佾白了他一眼,“跟著你,十輩子都修不成佛,我就是聽人說,錢監每年賺頭兒不多,有些時候,還要賠錢!”

    “什麼?”

    王寧安真的驚呆了,“國舅爺,你沒病吧?鑄錢的能賠錢,這不是笑話一樣?”

    曹佾苦笑道:“我以前也覺得是個笑話,可是這次去了陳州,我覺得什麼事都能發生,大不了,你就認輸,光開銀行,別碰鑄幣就行了。”

    “呸,不能鑄幣,我要銀行有什麼用?”

    王寧安滿腹狐疑,怎麼也想不通,只好催促車夫,快點去錢監看看。

    他們出了京城,往東走了不到0裡,離著汴河不遠,就能看到一片建築,濃煙滾滾,不時有穿著短打,露著耗子肉的工匠出沒。

    還有馬車從汴河那邊把銅礦運過來,沿途都有士兵監視,守衛森嚴。

    王寧安為了方便,也沒穿官服,他們曹佾下了馬車,剛走過來,就有一個年輕人嬉笑著跑過來。

    “二位客官,是來看鏡子的?”

    “客官?鏡子?”王寧安愣了,莫非走錯地方了,“這裡不是汴京鑄錢監嗎?”

    年輕人連忙點頭,笑道:“可不是,來我們這就對了,這兒的銅鏡最便宜,樣式也多,好些京城的貴人都到我們這兒來買鏡子。看你們二位都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這成親辦喜事,誰家能少得了銅鏡,挑一面好看的鏡子,娘子歡喜一輩子。”

    王寧安實在是理解不了,鑄錢的地方竟然賣鏡子,怎麼感覺像是印鈔廠,兼職賣書,根本不搭啊!

    難道是有人貪墨,在錢監開起了買賣。

    想到這裡,王寧安沒有亮出身份,他和曹佾一前一後,進了房間。還真別說,這裡弄得就和普通的店鋪差不多,一共三間門臉,擺著各種銅器,有鏡子,有臉盆,有燭台,有架子,其中以鏡子最多。

    有圓形的,有橢圓的,有的素雅,有的花哨,各種神獸花草,裝飾得十分奢華,甚至有的銅鏡嵌著珠寶,華貴無比。

    王寧安越發眉頭緊皺,他隨手指了一面鏡子,“這個多少錢?”

    小伙計笑呵呵把銅鏡拿出來,送到王寧安的手裡。

    “客官,你真是好眼力,這可是上好的黃銅,三天前剛剛製成的,別看沒有那麼多花紋,但大氣端莊,不多,35貫,立刻拿走。”

    王寧安差點吐血,這面鏡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掂量一下,最多一斤左右。

    如果按照分量計算,一貫錢就是4斤,35貫,140斤,就換個1斤的銅鏡,這特娘的差距也太大了?

    見王寧安滿臉不敢置信,小伙計道:“客官,這個價錢不錯了,你看到沒有,那個雙龍戲珠的鏡子,要80貫,那個龍鳳呈祥的100貫,那些有星斗日月,草木魚虫的,都要50貫以上。”

    順著伙計的手,王寧安看了一圈,實在是不明白,銅鏡怎麼會這麼貴?

    曹佾湊到了王寧安的耳邊,“二郎,前些日子,你嫂子買了一個二尺的銅鏡,花了3000貫呢!咱們大宋缺銅,銅鏡的價錢一直不便宜的!銅佛不也是這樣嗎!”

    王寧安猛然驚醒,一拍腦門,大笑道:“可不是,我還告訴了你一條財路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8 23:42
第287章出奇招,解錢荒

    “國舅爺,你看到銅鏡這麼貴,上百倍的利潤,有什麼想法沒有?”

    王寧安一邊喝著茶,一邊笑呵呵問道。?

    曹佾撇撇嘴,“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看不明白。你現在弄到了銅礦,準是想大造銅鏡,好好賺一筆唄!”

    曹佾笑嘻嘻湊到了王寧安的旁邊,笑嘻嘻道:“二郎,咱哥們的交情,我準備把那個農莊送給你當新婚禮物,怎麼樣,還滿意吧?”

    王寧安把茶杯一放,翹著二郎腿,滿不客氣說:“要是在這之前和我說,那算是一份厚禮,我得承你的情,可現在和我說,那可就不一樣了。”

    曹佾呵呵道:“老百姓常說,不見兔子不撒鷹,怎麼樣,你造銅鏡分哥哥幾成股份?”

    “一點都沒有。”王寧安晃了晃手指。

    不是吧?

    曹佾很不高興,他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怒道:“你長沒長眼睛?那個農莊我幾個月之前,下功夫收拾,就是按照新房弄的,你不會以為我是臨時起意吧?”

    要說曹國舅,還真夠朋友,他的舉動王寧安早就知道,站起身,拍了拍曹佾的肩頭,“哥,你夠意思,小弟心知肚明。我不讓你摻和,是因為這事不賺錢。”

    曹佾把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王寧安,你撒謊!你這小子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你要是不賺錢,我死都不信! ”

    無論怎麼說,就是不相信,弄得王寧安也沒辦法。

    正在這時候,小伙計從外面跑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穿綠袍的官員,他叫楊隴生,正是錢監的主管。

    他忙陪笑道:“下官不知道是王大人和國舅爺駕臨,有失遠迎,還請國舅爺恕罪。”

    王寧安笑道:“免禮吧,我們來的突然,想詢問一些情況。”

    楊隴生忙著回答,“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好,京城錢監每年鑄錢多少,又需要材料多少?"

    “回大人,汴京錢監每年鑄幣1萬貫,需用銅5o萬斤,鉛18萬斤,錫6萬斤。”

    一個錢監1萬貫,大宋一共18個錢監,平均下來,oo萬貫的產量,就是一年的貨幣供給,和各處的統計差不多。

    “我再問你,這錢監為什麼要做銅鏡?”

    楊隴生笑道:“大人或許不知道,銅鏡和錢都是銅做的,而且還都是圓形,加上一些紋飾,原料相同,工藝也差不多。歷年以來,朝廷嚴格銅禁,不許民間私自做銅鏡,故此,銅鏡都是由錢監製作的,上面還有標記,絕對不會有一點差錯。”

    曹佾好奇道: “楊大人,按你所說,銅鏡和銅子都是用銅,但是一面一斤重的銅鏡就值幾十貫,你們為何不都做成銅鏡,那樣豈不是賺得更多?”

    楊隴生連忙擺手,“國舅爺說笑了,錢監乃是為朝廷鑄幣,豈能光顧著一點眼前了,每年鑄多少錢,都是有規定的,半點不能差。要是都用來做銅鏡,怎麼鑄錢交差?大宋缺銅,我們每年從民間收購銅錠就要十幾萬斤,光靠著朝廷給的銅錠,都不夠用,哪裡敢浪費。”

    曹佾更糊塗了,“我說楊大人,你這話不矛盾嗎?你既然說銅 夠用,怎麼還做鏡子,幹嘛不都鑄錢?”

    “國舅爺有所不知,如果不造銅鏡,哪有錢收銅啊?”

    曹佾眼睛瞪得老大,半晌還是一頭霧水,可王寧安卻是聽得清楚了。

    由於朝廷缺少銅礦,又要鑄錢,所以必須實行銅禁,保證有限的銅資源都用在鑄幣上面。可如此一來,又造成了銅器缺乏,價格越離譜扭曲。

    別的都好說,梳妝用的銅鏡,那是所有女人都離不開的東西。

    就像是後世要買房結婚一樣,在大宋成親,也離不開銅鏡。而且大宋比起之前歷代都富庶,銅器不再是高門大戶的專屬。剛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些素雅的銅鏡,就是給普通人準備的。

    老百姓的必需品,朝廷也離不開,有限的銅,要怎麼分配,可就成了大問題。故此大宋的朝廷規定,銅鏡必須有錢監生產,甚至規定了銅鏡的大小,免得造成浪費。

    錢監要完成朝廷規定的鑄幣額度,偏偏銅料稀少,又有盤剝剋扣,往往到手的銅料缺了一大截,不能不完成任務。

    逼迫之下,他們就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高價賣銅鏡,賺到了錢之後,向民間收銅料,填補虧空。

    把這些緣由弄清楚之後,曹佾才恍然大悟,難怪之前有人說錢監會虧本呢!虧就虧在了進銅料這一塊兒!

    有時候銅料的價錢非常昂貴,一斤銅料要十幾貫錢,個別時候,甚至達到了o貫,算起來,他們做銅鏡,也就是掙一個辛苦錢。

    “你們也是笨,直接拿賣銅鏡得來的銅錢充數就是了,還費勁買什麼銅料?”

    楊隴生咧嘴苦笑,“國舅爺,朝廷要的是新錢,又嚴禁拿完好的銅錢重鑄,我們也是沒辦法,只能出此下策。”

    王寧安仔細聽著楊隴生的介紹,又親自到錢監走了一圈,到了下午時分,才和曹佾坐著馬車回城。

    路上曹佾就一直追問王寧安,“二郎,你還沒說呢,要做什么生意?”

    “銅鏡。”王寧安干脆說道。

    曹佾又是一聲怪叫,“姓王的,你不能這麼耍人啊,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要拿銅鏡賺錢?”

    “錯了,我是要賠錢!”

    “怎麼可能?銅鏡那麼貴,怎麼會賠?”

    王寧安突然神秘一笑,“我準備賤賣銅鏡,3o貫一面,我只賣3貫,你覺得還有賺頭兒嗎?”

    ……

    垂拱殿,王寧安考察之後,前來向趙禎匯報情況,他滔滔不斷,把所見所聞,告訴了趙禎。

    “微臣覺得有一件非常荒謬的事情,想要啟奏陛下。”

    “講。”

    “市面上銅鏡的價錢最便宜也有幾十貫,銅器價格乎尋常的高,遠遠出了成本,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歸根到底,在於兩個字:銅禁!”

    趙禎沉聲道:“銅禁措施歷代皆有,我大宋也不例外,王卿如今找到了銅礦來源,或許銅禁可以逐步放鬆,但是不可以廢止,不然會動搖國本的。”

    顯然,趙禎還是很堅持銅禁的,哪怕有了銅礦多了,也不敢輕易放鬆。

    王寧安深深吸口氣,“陛下,臣想請教,銅器價格高漲,會有什麼危害?”

    “王卿,顯而易見,老百姓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非是朕不體恤民間疾苦,實在是錢荒缺銅啊!”

    “臣以為還有更重要的危害!”王寧安一晃頭,“陛下,銅器價格高,自然帶來銅料價格高,銅料高,又造成鑄錢的成本增加,這也就是造成了堂堂錢監,居然會出現虧損的荒唐情況,不知道陛下以為然否?”

    轟!

    趙禎挨了個強力炸彈,腦袋有些眩暈。

    “王卿,直覺說明白了。”

    “陛下,臣以為一味施行銅禁,會造成市面緊張,結果把銅器的價錢提升到了不正常的高位。朝廷固然可以通過銅鏡專賣,得到一些利益,但是這部分利益大多被鑄錢的成本給吞了,結果呢,老百姓要承擔離譜的價格,朝廷賺不到多少好處,真正的好處都落在了那些掌握銅料的豪商貴冑手裡。”

    王寧安研究了一下錢監的情況,現和後世的房價非常相似,二者的邏輯都差不多。

    先,土地是稀缺的,所以要嚴格控制,這樣呢,就推升了土地價格,和大宋因為缺銅,推升了銅價,情況一樣。

    接下來,土地貴,房子必然貴,銅料貴,鑄錢的成本就高。

    後世的老百姓承受高房價,大宋的老百姓承受高銅價。

    其實仔細推想一下,高房價必然造成按揭貸款,借錢買房,每月負擔房貸,結果就是房貸擠占了消費,降低了生活品質,弄得人壓力非常大,彷彿繃緊的弦,片刻不能放鬆。最要命的是房貸等於壓縮了消費,造成社會總的消費不足,進而又產生了產能過剩的問題……要真是好好算算,整個社會付出的代價,遠不是那點土地財政能填補的……

    對後世王寧安沒有言權,但是在大宋,他還有機會的。

    “陛下,微臣以為解決錢荒的要是解決銅荒,而關鍵解除銅禁,增加銅器供給,把銅價壓下去,鑄幣成本降低,錢監就能安全運轉,不至於出現虧空。而且銅價下來之後,那些原來大量囤積銅器的人,不得不拿出來拋售。供給進一步增加,錢荒的情況就會好很多。交趾和大理那邊,再努力開礦,或許有三五年的光景,大宋的錢荒就能解決了。”

    很震撼!很人深省!

    趙禎仔細思量王寧安的觀點,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以往針對錢荒,光是想著拼命鑄錢,甚至把銅器都給熔了。

    可是別忘了,老百姓生活離不開銅啊,越是強調,越是圍追堵截,銅價就越是扭曲,弄得幾百斤銅錢,換不來一個銅鏡,怎麼看都是不合理的。

    既然不合理,必然矛盾重重,難以持續。

    王寧安反其道而行之,解除銅禁,讓銅價先下來,這一招的確新鮮,很值得嘗試!

    “王卿,你仔細擬一個條陳出來,朕立刻下旨,廢除銅禁!”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1 00:13
大宋將門 第288章升官受賞

    寒來暑往,六藝學堂的第一批學生已經足足學了五年,其中有些已經提前畢業,進入了平縣,成為吏員,還有一些真正優秀的弟子,他們志在科舉,包括蘇大、蘇二、曾布、韓宗武、呂惠卿等等。對了,在三年前,還有一對叔侄考入了六藝學堂,叔叔叫做章敦,侄子叫做章衡,只是令人新奇的是叔叔居然比侄子小了十歲。

    當然了,放在大家族裡面,這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這個章敦可很有故事,他爹叫章俞,年輕時候,是個風流人物,娶妻生子之後,他的岳母楊氏早年喪夫,經常出入女婿家。

    結果章俞竟然和楊氏鼓搗到了一起,還狗血地懷孕了,楊氏羞愧無比,想要放棄肚子裡的孩子,更狗血的事情發生了,楊氏的母親,也就是孩子的姥姥拼命護著,居然讓孩子生了下來,也就是這個小叔叔章敦!

    由於糟糕的出身,使得章敦的脾氣很古怪,小時候就到處打架,眠花臥柳,什麼混蛋事都乾過。

    但是這小子有兩點很不錯,一個是高大英俊,人樣子很好看,帥哥嗎,在什麼時候都是吃香的。

    還有一點,他有個族叔,叫章得相。

    這位名字帶個相字,也確實做到了宰相,當初慶曆新政的時候,夏竦,章得相,還有賈昌朝,他們是三個反對最激烈的,也是葬送慶曆新政的元兇之一。

    不過宋代的讀書人很有趣,主張上面可以針鋒相對,甚至互相下死手,但是卻不妨礙他們互相欣賞。

    章得相就比較欽佩歐陽修和范仲淹的學問,他們聯袂辦學,章得相就把自己的侄子章敦,還有侄孫章衡送到了六藝學堂。

    這對叔侄才華橫溢,相比起大蘇和二蘇都不遑多讓,三年的功夫,自覺滿腹文章,足以蟾宮折桂。

    他們幾乎同時學業期滿,年紀也不小了,正好相約到京城遊歷,增長見聞,建立人脈,在士林中把名望打出去,為了日後的科舉鋪路。

    幾十個年輕小子,結伴進京,動靜還是不小的。

    沿途他們聽到最多的事情就是陳州救災,王寧安靠著皇家銀行的力量,救濟幾十萬的災民,一時間傳為美談。

    “唉,這幾年光是憋在學堂讀書,要是跟在先生身邊,那該多好啊!”

    大蘇已經快二十了,身材很高大,一張大馬臉,很是威嚴,只是永遠改不了跳脫的毛病,在一群人中間,就屬他停不下來。

    “出使契丹,廢除歲幣,舉手之間,滅國交趾,開銅礦,就災民,建銀行……別人能做成一件事,就能誇一輩子了,咱們先生,卻樣樣做得漂亮,真是了不起!要說這天下英雄,王先生首屈一指,我蘇軾差著一點,只能屈居第二了。”

    聽完蘇軾的話,連他弟弟都忍不住要吐了,哥咱要點臉成不,好吧,我承認,你的才華天下無雙,詩詞歌賦,就跟喝涼水一樣容易,除了那場酒席,王寧安作詞無數之外,其餘人的詞作都比不上大蘇。

    但是,要論起別的本事,別說咱老師,就算在場的諸位,比你強的也不少啊!

    呂惠卿和曾布都習慣蘇軾的跳脫,懶得和他爭辯。而且他們也看出來,這是大蘇又閒的沒事,想要刺激人和他抬槓呢!

    他們不上當,但是有人受不了。

    章敦衝到了蘇軾的面前,“我說子瞻兄,你下回吹牛皮也注意點成不,我以前是不懷疑王先生的本事的,可是看了你這個不肖弟子,我都懷疑王先生是不是有真才實學了。”

    “章敦!”

    一直沒說話的韓宗武突然發言了,只見他面色凝重,絲毫不客氣說:“奉勸你一句,對王先生最好保持尊重。你雖然沒聽過先生講課,不算他的門下,但是你念的算學就是先生所著。我們都是先生的弟子,你若是再信口雌黃,小心我不客氣!”

    章敦性子古怪,說話經常得罪人,捎上了王寧安,他也是無心之舉。可韓宗武的態度讓他有些受不了,正想爭辯,章衡連忙說道:“小叔,韓師兄說的沒錯,你前些天不還念叨著,沒有見過王先生,甚是遺憾嗎!”

    明顯章衡給他下台階了,可章敦就是討厭章家人,只是惡狠狠道:“用你裝好人!”

    說完之後,他一扭頭,甩開了大隊,自己走在了最前面。

    ……

    經過了一番跋涉,他們終於來到了汴京。

    站在這座雄偉的城市面前,任何人都有種渺小的感覺,自豪油然而生。這就是大宋的心臟,天下最繁華的城市。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繁華無比,處處透著奢華大氣。

    置身城中,什麼盡忠報國,什麼兼濟天下,什麼治國平天下……雄心壯志,不斷蹦出來,尤其是第一次來京城的年輕人,都看得花了眼。

    到底是章敦心細,他漸漸發現了京城街道之上,每隔不遠,就有一個賣銅鏡的攤位。

    在攤位的前面,排著好些百姓。

    幌子挑出來,上面寫著銅鏡3貫一面。

    章敦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真是3貫啊,這也太便宜了!

    記得不久之前,他為了哄一個姑娘,畫50貫買了一面鏡子,還說便宜呢!京城的銅鏡怎麼這麼賤?

    見章敦驚掉了下巴,韓宗武冷冷笑道:“不是京城的銅鏡便宜,而是皇家銀行賣的便宜。”

    章敦一皺眉,“是王先生管的那個皇家銀行?”

    “沒錯,先生已經接受了18處錢監,甫一上任,就說服陛下,廢除銅禁,增加供給。瞧見沒有,一夜之間,銅鏡的價格就跌了九成!先生的魄力,當真是天下少有。”

    蘇大鬍子也湊了過來,笑道:“章子厚,這回你服氣了吧?銅鏡是家家戶戶,必備之物,本就不應該賣的那麼貴!先生這是替百姓謀福利,做得太好了。我都迫不及待要去見見先生,表示我滔滔不斷的敬意。”

    章敦可沒有這兩個小迷弟那麼崇拜王寧安,他仔細看了看,一會兒的功夫,就賣出了三面銅鏡,按照這個趨勢,一天恐怕是上百面不夠賣的,算上所有的鋪子攤位,只怕京城一天要賣出上萬的銅鏡,有這麼多存貨嗎?

    就算交趾的銅運來了,也不能這麼玩啊,換成是他,一定會緩緩壓下銅價,一步一步來,正所謂事緩則圓。

    像這樣瘋狂拋售,萬一貨源跟不上,豈不是前功盡棄!

    如此看來,王寧安的本事也是稀鬆平常,準是被人家給誇大了。

    章敦學聰明了,他只是在心裡想著,沒有把話說出來。

    ……

    “大人,最近幾天,一共拋出去5萬面銅鏡。”韓維報告道。

    王寧安點頭,“速度如何,貨源還夠嗎?”

    “除了頭一天買了2萬面之外,餘下的幾天都沒有超過1萬,昨天更是只賣出了7600面。”

    韓維道:“我們手上的存貨有15萬,足夠支應半個月,饒州那邊10萬面銅鏡已經起運了,另外湖州,應天等地都有銅鏡解送京師。我們又下令錢監的匠人加緊製作,貨源暫時是充足的。”

    王寧安點頭,“那市面上的銅價呢,下來沒有?”

    “下來了!”

    韓維拿出了統計,京城的銅價過去幾天,就跌了三成,只是現在惜售的心裡嚴重,很多人握著銅料,不願意拋售出來。

    “現在是較勁兒的時候。”王寧安淡淡道:“只要持續拋售,他們承受不住了,銅價就會一路跳水,回歸正常的價格,我們就把扭曲給矯正過來了!”

    韓維感慨道: “大人魄力,的確非同尋常。過往誰能想到解除銅禁,反而能消除錢荒,大人反其道而行之,當真是高明。”

    “還不到喝慶功酒的時候,你繼續盯著,汴京錢監那邊,讓工匠們加緊趕工,不只是銅鏡,其他的銅器也拿出來拋售,我就不信,還壓不下去銅價!”

    從廢除銅禁開始,已經一個月的光景,京城的銅器市場就跟高空墜落似的,價錢一路走低,以最普通的銅鏡為例,最低的價錢已經不足兩貫。

    隨著價格下降,反倒搶購之風消失了,每天銅鏡的出貨量只有3000面,還在快速滑落。另一方面,更讓人欣慰的是銅價終於大幅度崩塌。

    現在市面上一斤銅料已經不到1貫錢,下落之快,絕對超出了所有人想像。

    “妙啊,真是妙!”

    趙禎每天都在盯著皇城司的密報,京城的大小事情,都逃不過皇帝的法眼,京城最大的德政就是銅價下跌,想要結婚的新人再也不用為了一面銅鏡糾結。

    更讓趙禎欣慰的是銅價全面下跌,鑄幣成本大幅度下降,原本錢監要拿出幾十萬貫來收購銅料,經常出現虧空,現在只要幾萬貫就能解決,負擔一下子下降了十倍。

    用個形象的比喻,原本的錢監就像是堰塞湖,裝滿了水,出點事就朝野震動,提心吊膽,現在水位下來了,不再是泰山壓頂,趙禎能不輕鬆愉快嗎!

    “這個王寧安真是個人才,朕用他算是對了。”趙禎很高興,王寧安還頂著大理評事的官職,實在是有點對不起功臣。

    趙禎大筆一揮,提拔王寧安為大理寺丞,仍判皇家銀行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1 00:13
大宋將門 第289章王家老大

    縱使有再多的質疑,在實實在在的效果面前,許多人選擇閉嘴了。

    皇家銀行打出了名氣,站穩了腳跟。

    富弼心情很糟糕,趙禎毫不掩飾地偏袒喜愛王寧安,對皇家銀行多有優待。他現在甚至有點後悔,如果真的按照賈昌朝的辦法,賜給王寧安功名,安排去陳州當知府,即便是進入三司,又能如何?

    官場不是他王寧安一個人的,完全可以通過各種手段規矩,給王寧安下絆子,扯後腿,早晚能把他磨沒了。

    結果一時意氣,弄出來皇家銀行。

    現在好了,皇家銀行只聽趙禎一個人的命令,完全獨立在朝廷之外,政事堂想要限制皇家銀行,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拿他富彥國來說,才智無雙,智慧超群,唯獨弄不明白銀行的運作,他到現在也搞不懂,為什麼賤賣銅器能緩解錢荒,簡直是說不通啊?

    富弼很無奈,也很無助,他受那幫朋友囑託,要看住王寧安,防止這個妖孽亂政,結果弄得七零八落,節節敗退。

    也不知道是王寧安太強了,還是自己太弱了?

    富弼有些挫敗,正好,今天是他的生日,富相公提前一個時辰回家,準備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他剛回家,就有管家來報告,說是文彥博的公子文及甫到了。

    富弼就是一愣,他過生日從來不邀請客人,只是自家人而已,實際上富弼除了對王寧安橫豎看不上之外,種種作為都是標準的道德君子,十分自律。

    這個時候,文及甫跑來,絕不單純是給自己賀壽,富弼想了想,“讓他來我的書房吧。”

    管家去了,不多時,帶來一個年輕士人。

    文及甫和他爹很像,個子高高的,白白淨淨,文質彬彬,見到富弼,就躬身施禮。

    “小侄恭賀叔父大壽,願叔父松柏綿長,長命百歲。”

    富弼微微一笑,“免禮吧,你爹可好?”

    “他老人家好著呢,整天遊山玩水,詩詞唱和,好不快活。”

    富弼感慨道:“你爹會享受啊,不像老夫,坐在這個位置上,想要長命百歲都難。”

    文及甫陪著乾笑了兩聲,富弼的確有點難。

    作為保守派在朝堂的大旗,富弼屈居次相,權柄沒法和賈昌朝比,而且他和趙禎的關係越發疏遠,論起聖眷,又敵不過歐陽修和王寧安,偏偏還有一大幫人推著他,必須扛起大旗。

    說實話,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富弼已經很了不起了……所以你還是趕快滾蛋,把位置交給我爹算了。

    當然,這話文及甫只敢在心裡想想,表面上還要賠笑,“叔父大人,你的難,家父也知道,這不,特意讓小侄過來,跟你老人家說說,這個王寧安,他作死作到頭了,老天要收拾他了!”

    富弼不解,“賢侄,王寧安剛剛立下大功,錢荒得到了紓解,陛下非常欣賞他,賢侄這麼說,怕是有失公允。”

    文及甫笑道:“叔父,正因為錢荒的事情,王寧安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有人正集結力量,要讓他好看呢!”

    富弼悚然一驚,“賢侄,你不是開玩笑吧?那個王寧安可不是尋常人物,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可就不美了。”

    文及甫不以為然,“實不相瞞,有人已經準備了1000萬貫,要幹掉王寧安,就看叔父願不願意幫忙了?”

    富弼把臉一沉,拍著桌子道:“賢侄,你這是什麼話,老夫是朝廷命官,不是江湖殺手,買兇殺人的事情,不要找我!”

    文及甫連忙擺手,“叔父誤會了,他不是要從錢荒下手嗎,咱們就用這些錢,讓他的皇家銀行完蛋!”

    ……

    王寧安的農莊,收拾一新,他和楊曦站在莊園門口,翹首以盼。

    楊曦的小臉越發紅潤,竟然低著頭,嬌羞無比。

    “怕什麼,又不是沒見過。”

    “可,和以往不一樣。”楊曦低低聲音道。

    王寧安抓著她的小手,用力撫弄,安慰道:“沒事的,我娘很好說話的。”

    縱使王寧安不停安慰,楊曦還是很緊張,嘴唇緊緊抿著,她見慣了大家族之間,婆媳爭鬥,妯娌廝殺,那可真叫一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白氏又不是尋常女人,這幾年打理王家偌大產業,井井有條,那是個頂能幹的女人,楊曦外表強大,可內心柔軟,真是從骨子裡害怕未來的婆母娘。

    怕也沒用,王家的馬車已經到了。

    首先從車轅上跳下來一個小男孩,大叫一聲,朝著王寧安就撲來過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兄弟王寧澤,小傢伙已經快十歲了,多年鍛煉,加上良好的營養,小傢伙格外壯實,跟小牛犢子似的,撲倒王寧安身上,差點把他撞一個跟頭。

    王寧澤忍不住埋怨道:“哥,好長時間了,你都不回家,姐姐說你不要我們了,是真的嗎?”小傢伙仰著臉問道。

    “別聽湘兒胡說,哥哥不是當官了嗎!官身不自由,不過現在好了,你也大了,以後要是想哥哥,我就帶著你到處逛逛。”

    “好啊!”

    王寧澤樂得拍巴掌。

    這時候白氏牽著王洛湘也走了過來,小丫頭可不是當初的黃毛姑娘,出落得越發精緻漂亮,已經有了些紅顏禍水的苗頭,多年不見,乍看到哥哥,還有些遲疑。

    王寧安主動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哥哥今晚親手給你做接風宴,讓你檢查一下,哥哥的手藝進步沒有?”

    一提這話,小丫頭忍不住想起當初王寧安照顧他們兩個的時候,頓時小眼睛泛著淚,抓著王寧安的大手,捨不得鬆開。

    見了兩個小的,就剩下白氏了,這幾年的功夫,白氏微微有些老,鬢邊也有了零星的白髮,模樣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慈祥和藹。

    沒等王寧安問好,她先搶步走到了楊曦面前,伸手拉住了楊曦的胳膊。

    “寧安,你小子挺有眼光,這個媳婦娘喜歡,告訴你,可不准欺負她,小心家法!”

    王寧安連忙陪笑道:“我哪敢欺負她,曦兒的功夫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楊曦嚇得連忙搖頭,“嬸娘,我可沒有打過二郎!”

    她害怕極了,生怕給婆母留下悍婦的不好印象,哪裡知道,白氏渾不在意,笑呵呵拉著她的手,“你怕他幹什麼,將門虎女,就該拿出點殺氣來!咱們家,輪不到他們男人說了算!”

    王寧安簡直鬱悶吐血,我的娘啊,不帶你這麼洩露王家機密的,往後兒子可怎麼活啊!我可不想學老爹!

    要說他對王良璟沒什麼欽佩的,唯獨一點,老爹是真夠自律的,哪怕身在嶺南,那也是守身如玉,多少當地的土人豪商,還有交趾大理,美女多如牛毛,結果老爹一個都看不上眼。

    每天除了打仗就是練兵,連軍營都不出,一點錯誤不敢犯。

    白氏的確不一般,王良璟被她吃得死死的,王寧安又只能俯首帖耳,從這個角度說,她才是王家當之無愧的老大!

    ……

    為了伺候好老娘,王寧安親自下廚,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全家人湊到一起,白氏略有些傷感。

    “你爹什麼時候從嶺南迴來,咱們家也好真正團圓。”

    “快了。”王寧安道:“陛下早就有意調南方大軍回朝,只是交趾和大理還不穩當,需要有強兵壓著,我看要不了一年半載,狄帥和我爹都會回來,畢竟北方為重嗎!”

    白氏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吃了飯,白氏推說身體疲乏,讓楊曦帶著王寧澤和王洛湘出去玩,她把王寧安叫到了身邊。

    只剩下母子兩個人,白氏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二郎,聽你的話,嶺南那邊還不安寧?”

    見王寧安點頭,白氏厲聲責備,“那你怎麼敢拋售銅鏡,你就不怕嗎?”

    出身商人之家,又打理了王家產業多年,白氏有著超乎一般的敏銳,“二郎,這時候有人收購銅鏡,把價格炒上去,交趾的銅跟不上,你拿什麼打壓銅價?”

    王寧安愣了下,問道:“娘,你怎麼知道的?”

    白氏伸出手指,點著他腦門,“還問我怎麼知道的?你娘先去汴京轉了一圈,才來這兒的。娘已經打聽了,在三天前,銅鏡最低價到了一貫800文,昨天已經回升到了兩貫,雖然漲幅不大,可這裡面意味著什麼,你清楚不?”

    王寧安嚴肅了起來,認真道:“孩兒明白,是有人暗中收購銅鏡,想要破壞皇家銀行的動作。”

    白氏長出口氣,“原來你知道,我還當你光顧著高興,忘乎所以了呢!”

    “哪能,關乎身家性命的事情,孩兒怎麼敢大 意,其實拋售銅鏡,是孩兒故意露出來的破綻。”

    “故意的?”

    白氏念若有所思道:“金融的水有多深,娘心裡清楚,你弄出了皇家銀行,固然是妙招,但是動了太多人的利益,他們肯定會反撲的。”

    王寧安接著道:“所以孩兒故意引誘他們上鉤,與其讓這幫人明槍暗箭纏鬥不休,不如來個狠的,給他們一點顏色。”

    白氏想了想,突然笑道:“一點顏色就夠了?我兒的膽子還是不夠大啊!”

    白氏把王寧安叫到了耳邊,“二郎,還記得你三伯當年流落到的長生島不?”

    “記得,那裡怎麼了?”

    “娘在那裡建了作坊,已經能生產琉璃鏡了。”說著,白氏把她的梳妝盒打開,一面鏡子赫然出現,把母子倆的笑容照得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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