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211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00:30
大宋將門 第240章浪費是可恥的

    王寧安花了一天時間,在平縣轉了一圈,回來之後,他做夢都是笑著的。

    平縣的情況比他想像的還要好很多,首先這一次宋遼議和和以往不同,沒有足夠的經濟糾纏,雙方就像是賭氣的孩子,隨時會爆發衝突,遼國的貴冑生性殘暴,大宋的文官又屬茅坑的石頭,輕易不低頭,衝突不斷,也就不足為奇。

    可這一次,有數千萬的貿易大單壓著,兩邊的人都有共同的特點,誰都和錢沒仇,看在經濟利益上,都會極為克制。

    安全問題解決之後,滄州為了宋遼之間,又是渤海灣的中點,有海陸的便利,有點類似開阜通商的上海,或者一躍而起的深圳,條件都類似,可謂是佔盡了天時地利。

    而且平縣從一開始,就定位給商人服務,沒有繁文縟節,沒有高高在上的官老爺,沒有數不清的敲詐勒索,巧取豪奪。

    平縣和其他城市不一樣,這的人非常重視規矩法令,不是說他們素質多高,而是沒有辦法。

    想想也知道,兩三年前,他們還是一群彼此不認識,強行捏合在一起的難民。原來保護他們的家庭、宗族、鄉親、鄰里……全都消失了,大家要想活下來,只能依靠嚴格的規矩,譬如說一鍋稀粥,你多喝一勺,就有人要餓肚子。

    在變態的壓力之下,造就了平縣人幾大特點,絕對遵守紀律,尊重契約,崇尚數字,強烈的時間觀念,勤勞,學習……而這些正是發展工業所需的勞動力基本素養。

    還有一點不可或缺,那就是六藝學堂。

    以培養實用型人才為理念的六藝學堂,把平縣視作了他們手上的一個教具,幾位致仕的相公把他們的理想不斷用在平縣,進行各種實驗,成功了就推廣,不成功趕快停止,在實踐論的指導之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六藝學堂還給平縣提供了超高素質的勞動力和官員,就以算學為例,平縣的會計人才,哪怕到了京城,都絲毫不落下風,而且專業規範,比起師徒傳承的賬房高明無數倍。

    再有平縣的小吏也不是隨便招募的,而是通過嚴格的考核,在六藝學堂選拔出來的,他們年輕,有衝勁兒,頭腦新穎,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強。最關鍵的是這幫小兔崽子還沒學會官僚習氣,也幾乎沒人貪腐弄權……

    總而言之一句話,平縣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就好像一台組裝好的戰車,就等著加入燃料,好隆隆向前。

    “等著吧,我就給你們找燃料去!”

    王寧安的船隊從滄州出發,捕鯨業繁榮起來之後,王家的船隊越來越多,目前已經超過了200艘,光是船工水手就有兩萬出頭,還不算碼頭上的力巴。

    這一次王寧安集中了30艘船,光是攜帶的軍糧就有十萬石,還有500架床子弩,一萬石火藥,最新趕製的皮甲兩萬件,刀劍武器三萬件,其餘各種物資,不計其數,還有更多的東西,要分批送到廣州。

    范仲淹和晏殊等人親自看著裝船出發,老相公目睹瞭如同螞蟻一樣的工人,不斷通過跳板,把東西送上大船,竟然激動地渾身顫抖。

    范仲淹在西北和元昊打過仗,他太清楚了,戰爭就是比拼人力和財力,而且還是能用得上的!

    比如說吧,大宋的歲入,從賬面上看,冠絕歷代,但是其中的貨幣不足三成,更多的是實物,比如糧食啊,絹紗綢緞綾羅布匹,甚至還有臘肉啊,公雞啊,珍珠啊等等,亂七八糟的。

    這些玩意是沒法用來作戰的。

    你有狼牙棒,我有天靈蓋!

    是當時宋軍無奈的自嘲,范仲淹想起來,心如刀絞。多好的年輕人,成千上萬,被推到了絕地,死傷慘重。

    後勤不濟,裝備低劣,是大宋在西北吃虧的很重要原因。

    范仲淹在慶曆新政中,力推強兵,就是出於這個考慮。

    只是當年他失敗了,可是在他退下來,成了普通老百姓之後,這個願望卻開始變成了現實。

    上面所說的物資,平縣只用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就集結完畢,裝船運走!

    這是什麼概念?

    在西北作戰的時候,陝西四路拿出這些東西,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集中。

    換句話說,平縣的效率高到頭暈目眩!

    最令人髮指的是拿出這些東西之後,平縣還像沒事人似的,各個作坊都如飢似渴,等著訂單。

    尤其是軍工作坊,只要原料充足,一個月之內,再給你兩萬石火藥,一千架床子弩,都不帶眨眼的。

    “朝聞道,夕可死!老夫當了一輩子官,南北奔走,耗盡心血,垂暮之年,終於找到了富國強兵的法門,老天爺待範謀不薄,可也待範謀太殘忍了!有如此實力,王二郎所言,幾十年內,光復燕雲,絕非空談。只可惜那時候範謀已經是塚中枯骨,不能親眼得見了。”

    范仲淹帶著複雜的心情,送走了船隊,老夫子一如當年,無所畏懼,人逾老,心逾堅!

    只要有他在,就沒人能撼動平縣,撼動六藝學堂分毫!

    也正是如此,王寧安才敢放心大膽,上天入地,什麼都不用怕。

    船隊沿著海岸線南下,很不湊巧,楊曦第一次出來,竟然有些暈船,王寧安沒法子,只能忙前忙後,悉心照料,端湯送藥,十足的暖男一枚。

    楊曦臉皮很薄,卻也被王寧安感動了,這倆人的日常就是沒事到處秀恩愛,大把撒糖,把船隊的好多人吃得都高血糖了。

    沒法子,只要遇到了停船補給,他們就趕快衝到岸上,專找最繁華的青樓,也不在乎錢多少,他們每到一處,是又愛又怕,愛的是他們兜里的錢,怕的是他們凶狠殘暴,一刻不停地折騰,誰能受得了!

    就這樣,船隊終於到了長江口,在這裡,他們稍作停留,從京城出來的隊伍正好也趕來了。

    ……

    趙宗景看到了王寧安,驚掉了眼珠子,怪叫道:“二郎,你也被充軍了?”

    對這個二貨王寧安實在是無語了。

    “看到旗號沒有,欽命廣南東西路安撫勞軍使王!”

    趙宗景猛吸口氣,“乖乖,你又升官了?安撫使可是一路長官啊?”

    王寧安瞪了他一眼,“不長進,你忘了包大人當初怎麼解釋了?人家是經略安撫使,是大帥!我這個,前面加了管鉤,後面加了公事,中間還帶著勞軍……事情一大堆,品級沒上去,說白了就是個出力干活的!”

    王寧安一肚子抱怨,“我也不知道你們家老祖宗怎麼想的,非要把官制弄得這麼複雜,腦袋都大了!”

    面對王寧安的吐槽,趙宗景只能抱以苦笑。

    還能說等我當了皇帝,一定給改了,哪怕他心大,也沒大到這種地步。

    “二郎,你不是常說嗎,不能反抗,就享受嗎!反正你都是欽差了,怎麼樣,撈兄弟一把!”

    這傢伙把王寧安的話學了一大堆,尤其是連飆演技,耍無賴都學會了,一副抱大腿的討好模樣,跟哈士奇似的。

    他這一路可受了不少苦,不同於往北走,天氣涼快,越往南走,越發悶熱,還穿著鎧甲,騎著戰馬,兩條大腿都磨破了皮,走起路來跟蛤蟆一樣。

    王寧安無奈,只好帶著趙宗景也上了大船,然後繼續南下。

    差不多到了九月份,他們終於趕到了廣州。

    幾個月之前,這裡還是鏖戰的戰場,儂智高的大軍一度差點拿下了廣州,至今還有戰爭的瘡痍,沒有消失。

    就拿江水來說,還泛著血紅色。

    趙宗景由衷感嘆:“打得真慘啊!”

    王寧安又忍不住想揍他,“你不光心沒了,連眼睛也不好了,沒看到嗎,正在那邊殺人呢!”

    趙宗景這才注意到,果然,在岸上有不少劊子手揮舞砍刀,在大肆殺戮。

    砍下來的頭顱被掛在了旗桿上,無頭的屍體扔到了江水里,吸引了許多的食肉魚類,圍著屍體,不停吞噬。

    看到這一幕,大傢伙都張大了嘴巴。

    王寧安的船隊進入了港口,卻沒有影響另一邊的殺人,劊子手一個個砍得胳膊酸脹,幾乎抬不起來,卻還有更多的人等著行刑。

    等到安頓下來,晚飯王寧安都沒吃得下去,尤其是傳令,告訴所有人都不許吃海鮮。他到來的消息,傳出去很快,當天晚上,正好趕上蘇洵從梧州過來催要軍糧,聽說王寧安來了,急匆匆趕到了營地。

    “王大人,好久不見啊!”

    蘇老泉比起之前又黑又瘦,鬍子亂糟糟的,老了十歲一般,不過他的精神頭十足,能參與領兵打仗,蘇洵真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十分舒服。

    “老泉公,令愛不遠千里,跟著過來,要看看你呢!”

    “八娘怎麼來了?”蘇洵又是想念,又是埋怨,“王大人,我這就去看看那個丫頭。”

    人家父女團結,王寧安哪能阻止,只是他太好奇了。

    “老泉公,你能先跟我說說,港口那邊殺的是什麼人啊?”

    蘇老泉一聽,頓時眉頭皺起,“唉,都是孫沔幹的,他說儂智高叛亂,罪不容誅,把幾千俘虜都要殺了,而且……”

    “而且什麼?”

    “其中還有好幾百西軍將士,孫沔說他們違反軍紀,也要砍腦袋。”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00:35
大宋將門 第241章你不是韓琦

    殺幾個亂賊,王寧安倒是不好說什麼,最多是罵孫沔兩句,說他浪費,可是竟然殺西軍的士兵,王寧安就忍不住了。??

    陣前殺將,姓孫的想幹什麼?西軍大老遠從陝西等地調過來,是平亂的,不是給他孫沔送人頭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誰給他的狗膽?”

    王寧安拍桌子了,蘇洵嘆口氣,“這事也怪不得孫大人,那些軍卒的確犯了罪。”

    蘇洵簡單把情況說了一遍……狄青率領大軍南下,有關作戰方案,王寧安還參加討論過。他們都認為要緩進、疾戰、不留後患。

    別看嶺南是大宋的領土,可自從立國以來,嶺南相安無事,天高皇帝遠,從西北調來的強兵,對嶺南的戰場,遠不如西夏熟悉。

    因此必須緩緩前進,防備風險,還要讓士兵適應氣候,避免水土不服。

    真正和儂智高作戰,必須迅捷快,疾如閃電。

    凡是邊境出現叛亂,最怕的就是延宕日久,一直烽火不斷。其實翻開史冊,歷朝歷代都有這個問題,很多人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小小的叛亂,不值一提的小部落,小小的國家,就能弄得中原王朝灰頭土臉。

    比如唐朝時候的南詔,明朝時候西南土司,都是如此,甚至還有人因此就懷疑中原王朝的戰鬥力,其實這是天大的冤枉!

    就拿這一次儂智高叛亂來說吧!

    他的老巢在廣西廣源,周圍深山老林,又有金礦,財源充足,從唐代就開始經營,當地的土人在山林裡面來去自如,比猴子還靈活,完全是內線作戰。

    反觀大宋呢,人馬要從西北調,物資要從京城和江南調,萬里迢迢,光是路上的損失就過了一半。

    到了廣西之後,已經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如果這時候,不能上下一心,和衷共濟,反而有人出來掣肘,互相牽制,那是非要兵敗不可的。

    幸運的是趙禎這一次將全權交給了狄青,人馬準備也算充分,他們進入廣西之後,狄青就採取了欺騙戰術,讓儂智高誤以為宋軍沒有進取的決心,結果乘著夜色大雨,出動了折繼閔的大軍,襲擊崑崙關,一戰成功,隨後王家軍的鐵騎直撲儂智高的老巢邕州。

    這一戰王良璟憋了太久了,他是攢足了勁兒。

    先用床子弩一字排開,叛軍根本沒有見過這玩意,還傻乎乎往前衝,弩箭射,一米多長的箭桿,力能穿石,區區皮甲根本擋不住,被射穿身體不說,甚至能連續穿透兩三個人。

    就好像穿糖葫蘆似的,一死就是一大串。

    叛軍目瞪口呆,隨後王良璟一揮馬槊,鐵騎突出,宛如山崩地裂,洪水決堤。

    狄青把決戰地點選在了歸仁鋪,這里地形平坦開闊,是難得施展騎兵的好所在。王良璟帶頭殺入叛軍中間,矮小的叛軍根本抵擋不住戰馬的衝擊,密集的隊形又讓他們失去了騰挪的空間,直接被成片殺死。

    王家軍所過之處,就是一片血肉模糊,土地都染成了可怕的血色。

    儂智高起事的本錢是五千苦訓的子弟兵,被王良璟這麼一沖殺,直接死了大半,剩下的全都瘋狂逃竄,跟受驚的野獸似的,全都傻了,呆了!他們誓,這輩子再也不想和北方的鐵騎抗衡了。

    這些傢伙人高馬大,又有厚實的鎧甲,他們的標槍長矛刺上去,比撓痒癢還不如,編織的藤盾根本擋不住人家的馬槊,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

    “漂亮,打得好!”

    狄青興奮地拍著王良璟的肩頭,“一戰成功,居功厥偉啊!”

    王良璟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憨笑道:“這才哪到哪,比起遼狗,他們連塞牙縫都不夠。對了大帥,當務之急是不能放了儂智高,要盡快拿下邕州城。”

    狄青遲疑道:“你們還能打麼?”

    “沒問題! ”

    王良璟招呼著部下,一路猛追,兜著屁股殺到了邕州城下,這時候儂智高驚慌失措,慌忙命令手下人關閉城門,沒進來的逃兵都扔在了外面。

    叛軍人馬互相衝撞,殘殺,屍體都漂浮著護城河裡,密密麻麻的,好不嚇人。

    王良璟絲毫不在乎,關了城門,就想擋住王家軍,做夢去吧!

    他一招手,從隊伍當中出來了好幾駕特製的馬車,前面有巨大的木製盾牌,蒙上了生牛皮,後面是四匹馬拉車,車夫都是最精壯的士兵,他們驅趕馬車,叛軍都擠在吊橋上面,混亂不堪,馬車衝過,人就像是下餃子一樣,都掉了下去。

    一口氣沖到了城門下面,車夫立刻棄了馬車,轉身就跑。

    這時候十幾架床子弩對準了馬車,帶著火的箭支激射過來,馬車後面的車廂被射穿,瞬間驚天動地的巨響,強烈的氣流將城門給推得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連城門樓都倒了一半。

    王良璟坐在戰馬上,身體一晃蕩,隨即坐穩了,看著被炸開的城門,咧嘴大笑。

    “給我衝!”

    他一聲令下,人馬如同潮水一般,殺進了邕州。

    驚天一炸,不光打開了城門,也炸沒了叛軍的膽子,他們根本不敢和天兵對抗,紛紛逃跑,跑不了的就跪地投降,瑟瑟抖……

    “這一仗打得漂亮!真是漂亮!”過了好些日子,蘇洵提起來,還渾身激動,他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五千,斃殺叛軍五千,俘虜七千多!儂智高的主力蕩然無存,可謂是一戰而定西南,不過只是有點小遺憾,儂智高生死不知。”

    王寧安一听就壞了,平叛最忌諱的就是這個,對方的領跑了,或者死了卻找不到屍體,有心人都會利用做文章。

    比如當地就會有人打著儂智高的旗號,重新叛亂。

    這時候朝廷的那幫御史言官就會攻擊帶兵的統帥,說剿匪不力,甚至說欺君罔上,總而言之,非常麻煩。

    “其實也不是生死不知,狄大帥廢墟當中找到了燒焦的身體,穿著龍袍,模樣雖然看不清了,可體型與儂智高差不多,按理說,向朝廷報捷是可以的,只是狄大帥出於謹慎起見,要繼續掃蕩,斬草除根,一勞永逸解決西南的問題。”

    王寧安很了解狄青的性格,點了點頭,“沒錯,孫沔又是怎麼回事?誰給他的膽子,敢隨便殺人?”

    “王大人,那個孫沔貪圖享樂,盼著立刻回京,而且以他這一次的功勞,肯定能高升一步,結果狄大帥壓著,他心裡就有怒氣。再有,那些西軍將士的軍紀的確不好,打進邕州之後,燒殺搶掠,好多女人都被那個了……其中一個就是原來邕州知府的小妾,好不容易避開了叛軍的禍害,卻死在了自己人手裡,他把案子捅到了孫沔那裡,人家自然趁機抓人,而且還打著整頓軍紀的名義,一口氣抓了好幾百。”

    蘇洵道:“孫沔大 開殺戒,無非是兩個目的,其一是表明大戰已經結束了,向朝廷邀功,其二嗎,就是向狄大帥施壓,逼著他盡快班師回京!”

    王寧安沉著臉道:“那狄大帥就沒有辦法,保護不了這些人?”

    蘇洵痛心疾,“唉,跟著來了一次,老夫才看清楚大帥的難處,他一個武將統領一方,現在又遲遲不願班師,我們都知道大帥是一顆公心,偏有一些站在岸上看船翻的人,說什麼大帥要割據嶺南,自立為王,這種時候,讓大帥如何是好?”

    王寧安聽完,點了點頭,狄青的難處的確不小,可他王寧安不怕,斷然不會讓孫沔隨便殺人的。

    “老泉公,你能不能陪我去見見孫沔,這些人我要保下來。”

    蘇洵心中遲疑,“王大人,這些人之中,的確有人犯了罪,落了把柄,只怕不好辦……”

    “沒什麼不好辦的,嶺南還沒平定呢,就要卸磨殺驢,再說了,我費這麼大勁兒來嶺南是乾什麼的?豈能坐視浪費人才!”

    蘇洵也早就替狄青抱不平,見王寧安願意出頭,那是再好不過了。

    暫時把閨女放在一邊,蘇洵陪著王寧安到了孫沔的行轅,通禀之後,有一個書辦出來,請王寧安進去。

    這下子王寧安可真的怒了,他假假的也是個欽差,孫沔好大的膽子,竟然連一點面子都不給,真是夠猖狂的。

    王寧安帶著滿肚子的氣,來到了孫沔的住處,這位孫大人坐在位置上,見王寧安進來,只是欠了欠身。

    “原來是王知縣到了,老夫已經聽說了,這一次你是來慰勞將士的,老夫自然全力配合,想來王知縣也是難得到嶺南一次,到處看看,吃吃喝喝,好好玩一玩,要不了多久,就班師回朝了。”

    這傢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說出來的話彷彿打三歲的小孩子。好吧,他的確資格老,中進士的時候,王良璟還穿開襠褲呢!

    王寧安冷笑了一聲,“孫大人,本官奉皇命而來,剛到廣州,就現你在濫殺無辜,人命關天的大事,你為何擅自做主?”

    孫沔把老眼一橫,心說王寧安啊,好大的臉,你個小東西,也敢跟老夫指手畫腳!

    “他們罪有應得,老夫是按國法從事!”

    王寧安毫不退讓,“卷宗呢!證據呢?口供呢?還請孫大人交出來,本官要看看,怎麼個罪有應得!”

    這!

    孫沔略微遲疑一下……王寧安迅捕捉到了他的變化,其實聽蘇洵一說,王寧安就猜到了一些,西軍的軍紀差,為非作歹的人不少,這是人所共知,可是一口氣抓了幾百個人,這裡面真正犯了死罪的,不會有太多,孫沔更沒有什麼鐵證。

    他的所做作為,除了蘇洵所說的理由,還有一點,就是打壓武人!

    和當初韓琦隨便殺了焦用是一個道理,可惜啊,你不是韓琦!有老子在,讓你畫虎不成反類犬!!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00:41
大宋將門 第242章狄青駕到

    從一開始,孫沔就沒把王寧安放在眼裡,一個小屁孩,能有多大的本事,他也是老江湖了,上面總是自以為是,派一些毛頭小子,來掣肘添亂,就怕有人獨斷專權,對付武官如此,對付官,同樣如此!

    可孫沔不怕,他是天聖年間的進士,為官二十幾年,論起資歷,不比京中的幾位相公差。

    斑兒如何?

    天子給了狄青獨斷專行的大權,可到頭來,還不是要低頭,說到底,官的權力可比武將大多了。

    “王知縣!你雖然為官不久,但有句話,你應該聽說過!”

    “請講!”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孫沔厲聲說道,氣勢逼人。

    王寧安突然哈哈一笑,全然不在乎,“孫大人,我是欽差,廣南東西路的事情,我要是不過問,那才是失職呢!”

    孫沔氣樂了,拿著雞毛當令箭,嚇唬別人去!

    “王寧安,你不要得寸進尺,老夫執行軍法,可以先斬後奏,你要是敢干預老夫處置罪犯,你小心著,和他們同罪!”

    “哈哈哈哈!”王寧安突然發生大笑,“孫大人,好一個執行軍法,據我所知,除正在戰事之中,各級官吏才可以先斬後奏。戰事停止了,執行軍法,必須由統帥一方的重臣親自核准。如今沒有大戰,你又不是統轄軍務的最高官員,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對幾百人執行軍法?”

    此話一出,孫沔當真一驚,這個小東西不太好對付啊,三言兩語,竟然嚇不倒他,真是咄咄怪事啊!

    其實孫沔那是不知道王寧安的歷史,這位出入皇宮,和那些相公對陣,都絲毫不怯場,哪裡會怕他。

    孫沔此時也不得不提高了警惕,他面沉似水。

    “王大人,你是一定要包庇罪犯了?”

    “錯!”王寧安斷然道:“沒有審訊,沒有證據,誰也不能給任何人定罪!孫大人,眼下兩個選擇,要嗎立刻行狄帥,只要他同意殺人,我沒有意見,要嗎就放棄軍法,改成正常審訊,不過為了避免孫大人弄法專權,我必須旁聽!”

    “王大人!”孫沔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他怒火中燒,渾身上下,都透著殺機,好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王寧安把身體轉過去,只給他一個側身,抱著雙臂,斜望天棚,根本沒有怕的,隨同他來的,還有500名王家軍的士兵,至於趙宗景,身邊還有100個皇城司派出來的好手,好勇鬥狠,還指不定誰怕誰呢!

    兩個人僵持了半晌,孫沔突然哈哈大笑。

    “王大人,既然你堅持要審訊,那就審,老夫會讓你心服口服的!”

    “那好啊!我拭目以待!”

    孫沔下令,立刻升堂。

    很快做好了準備,兩旁士兵排班站立,孫沔坐在中間,王寧安側坐相陪,蘇洵也找了把椅子,挨著王寧安坐下。

    “帶人犯。”

    不多時,有人押著一個中年漢子進來,他個子不高,但是很寬很壯,五官粗獷,典型的西北大漢,他蓬頭散發,很是狼狽,臉上有幾道鞭痕,一條腿也是瘸著,上來之後,就被人家按倒在地。

    孫沔看了一眼,冷笑道:”罪犯,姓名,籍貫,犯了什麼案子,通通招供。”

    大漢點頭,“小人叫韓平,是漢中人,俺,俺在攻破邕州之後,對一個女子無禮,俺犯了軍法,情願領死,只求大人開恩,能放過其他人,俺拜謝大人天恩了。”

    大漢說話之時,一直低著頭,說完,就拜伏在地上,孫沔面帶冷笑,看了眼王寧安。

    “王大人,罪犯都招供了,你還有什麼說?”

    王寧安不動聲色,微微一笑,“只是一個人而已,又能說明什麼!”

    “哼,老夫會讓你心服口服的!來人,把他拖下去!”

    兩個士兵過來,架著這個大漢,就要下去,猛地抬頭,大漢看到了王寧安,失聲驚呼,“王大人,是王大人嗎?”

    王寧安眉頭皺起,連忙擺手。

    “你是什麼人,怎麼認識本官?”

    大漢用力瞪圓了眼睛,果然是王寧安,他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用力甩開兩個士兵,奔著王寧安就撲來了。

    兩旁的士兵急忙衝上來,把大漢打倒,壓在了身下,大漢扯著脖子叫嚷,“冤枉,我冤枉啊!”

    王寧安沉著臉道:“把他放開,本官要聽聽他有什麼冤情!”

    孫沔把臉一沉,“王大人,你不過是旁聽而已,犯人已經招供了,你不要多事!”

    “我沒招供,我是冤枉的,都是他們逼得!”大漢瘋狂喊叫,有人伸出手忙去捂他的嘴,結果被大漢吭哧一口,咬得鮮血淋漓,好不淒慘。

    蘇洵在旁邊看不下去,怒道:“孫大人,好歹讓犯人把話說清楚,如此辦案,恐怕難以服眾!”

    孫沔深吸口氣,滿心怒火,勉強壓住,“那好,就讓他說,老夫倒要看看,鐵打的案子,能不能翻過來!”

    有人把韓平重新拖到了大堂之上,韓平偷眼看了看王寧安,心說在河北的時候就知道王大人本事通天,這一次俺的命就在大人身上了!

    “韓平,你對女子玷辱在先,又殺人在後,這事情你不會否認?”孫沔先聲奪人,大聲斥責道。

    “沒有,絕對沒有!”

    韓平把腦袋搖晃起來,“那個女人是自願和我好的,我也沒有殺她,是,是徐鏞殺的人!”

    王寧安看了眼蘇洵,“這個徐鏞是誰?”

    “我要是沒記錯,應該就是之前的邕州知府,死的女人就是他的小妾。”

    孫沔怒極,一拍驚堂木。

    “你胡說八道,徐大人怎麼會殺了自己的小妾,你簡直是胡亂攀扯,如此冥頑不靈,不動刑只怕是不行了,來人!”

    “慢!”

    王寧安突然伸手阻止,“韓平,你說徐鏞殺人,可有證據?他又為什麼要殺人?”

    韓平眉頭緊鎖,“王大人,小的也不清楚,只是那個女的告訴小人,說是徐鏞把她留在邕州的,她手上還有很重要的證據。小人發現她的時候,有幾個叛軍正要對她無禮,是小人救了她,她,她就和小人睡覺了,還說要把手裡的罪證交出去,把徐鏞給扳倒了,好獲得自由身……小人本想著把她交給狄帥,誰知道就遇上了徐鏞的人,把小的給抓起來了。”

    “一派胡言!”

    孫沔厲聲道:“這些事情你之前為什麼不說?分明是編了謊話,來哄騙本官,妄圖脫罪,實在是可惡,來人,給我動刑!”

    啪!

    王寧安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本官是陛下派來的欽差,誰敢屈打成招,本官立刻就砍了他的狗頭!”王寧安說完,就對著韓平道:“既然有隱情,你為什麼不說?”

    韓平都哭了,“王大人,小人就算說了有什麼用!我這條腿就是他們打斷的,官幫著官,白白受罪而已。要不是大人來了,小人就算死了也不會多嘴!上輩子造孽,這輩子當兵,俺,俺認了!”

    他說完之後,低著頭,淚水在眼圈裡翻滾。

    ……

    王寧安吸了口氣,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了韓平的近前,猛地伸出巴掌,左右開弓,給了他四個嘴巴子,打得韓平都懵了。

    “大人?”

    “哼,沒出息的東西!”王寧安怒道:“你給我聽著,當兵不丟人,沒了骨氣才丟人!你給我記著,身為一個兵,哪怕死,腰桿也給我挺直了!到了地獄,照樣鬥殺判官,鬥閻王!明白不?”

    韓平被說的老臉通紅,血液不停往腦袋上湧。

    “我,我聽大人的!”

    王寧安一轉身,對著孫沔道:“孫大人,這個案子涉及到了徐鏞,我希望把他叫來當堂對質。”

    “徐大人不來,的確不能定案!”蘇洵也說話了。

    孫沔沉吟半晌,無奈道:“好啊,那就請徐大人過來。”

    差役下去通禀,孫沔面色鐵青,靠在座位上,眯縫著眼睛不知道想什麼。而王寧安呢,他同樣陷入沉思,有些謊是撒不出來的,韓平不會無緣無故牽扯什麼徐大人。儂智高作亂幾個月,徐鏞的小妾如何能躲在邕州,不被人發現,怎麼聽都像是個神話。

    再有,剛剛城破,徐鏞就帶著人,不避危險,來找這個小妾,他真的這麼在乎,就不會把人留在邕州了。

    事出反常,既然解釋不通,那麼徐鏞就有可能有問題,王寧安的直覺,這個案子還小不了,如果徐鏞和儂智高有所牽連,那可就是驚天大案了……

    正在他思索之時,有人就把徐鏞帶了進來,他有五十幾歲的模樣,十分富態,一進來就說道:“孫大人,不就是幾個賊配軍嗎,殺了就算了,何必把下官叫來……”

    孫沔瞪了他一眼,“這是新來的欽差王大人。”

    “欽差?”徐鏞嚇了一跳。

    孫沔補充道:“是負責勞軍安撫的,他聽說要處置軍中敗類,非要過來過問。”

    徐鏞從孫沔的語氣中明白了,這個王寧安不是什麼大官,卻又十分討厭。他把臉也沉下來,皮笑肉不笑道:“王大人,是?你有什麼事情要問本官?”

    “本官?”王寧安突然冷笑道:“徐大人,你丟城失地,還有臉站在這裡,你怎麼沒有殉國?”

    突如其來的質問,把徐鏞嚇了一跳。

    “這,這和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

    “有太大的關係了!”王寧安毫不留情道:“你是怎麼逃出邕州的?儂智高當時叛亂又是怎麼殺進城池的?你的小妾,何以在城中數月,安然無恙?這些事情,你交代得清楚嗎?”

    徐鏞被連番質問,嚇得倒退兩步,連忙求助似的望著孫沔,“孫大人,下官冤枉啊!”

    孫沔同樣臉色難堪,猛地一拍驚堂木,“退堂!”

    “誰敢!”

    王寧安舌戰春雷,大聲吼道:“此案疑點眾多,有人覬覦殺人滅證,因此本欽差認為必須立刻重審!”

    “你好大膽子,誰給你的權力?”孫沔聲嘶力竭,大聲怒吼。

    突然,從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是我給他的,孫大人以為如何?”說話之間,狄青晃著高大的身軀,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位狄大帥當真是好威風,所過之處,孫沔的兵全都嚇得躲到一旁。

    韓平一回頭,看到了狄青,頓時泣不成聲,“大帥,你不該為了小的得罪人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00:42
大宋將門 第243章不拋棄,不放棄

    “孫大人,本帥認為此案有冤屈,需要徹查,還請孫大人配合!”狄青不疾不徐,聲音也不高,可是卻壓力如山,讓人難以抗拒。

    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場,狄大帥,果然很帥!

    孫沔愣了半天,猛地甩甩頭。

    “狄帥,既然你下令了,那老夫重審就是。”

    “不是你審!”

    “憑什麼?”孫沔暴怒,“狄帥,你負責領兵打仗,老夫負責刑名錢穀,這是商量好的,你怎麼能出爾反爾?”

    狄青呵呵一笑,“孫大人,你可有朝廷的命令,或者說狄某給你的公文?”

    “這……”

    孫沔被差點噎死,當時他們是口頭分工,狄青答應了,以孫沔看來,這個斑兒哪敢和文官叫板,故此也沒當回事。

    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老實人竟然學會了耍流氓,一下子就把他帶到了溝裡!

    “狄青,別怪老夫沒有提醒你,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孫沔繃著臉,傲然道。

    狄青微微一笑,“我受天子之命,總領嶺南平叛事宜,孫大人,你說狄某管不到,莫非是天子之命是假的?還是說聖旨比不過你孫大人的兩片嘴唇?”

    “狄青!”

    孫沔突然暴怒,咆哮道:“你不配和老夫這麼說話!你手下的軍卒目無王法,燒殺搶掠,比起叛軍不遑多讓,老夫身為朝廷命官,處置敗類,殺一儆百,乃是為了朝廷收拾人心。你一味袒護部下,就是縱容他們殘民害民,這個官司打到了金殿上,老夫也不怕你,士林自有公道,你好自為之!”

    孫沔這套說辭,還真是冠冕堂皇,義正詞嚴,狄青閉著嘴不說話,他是個軍人,鬥嘴鬥舌,本就不是他擅長的,只是斷然招手,讓外面的士兵衝進來,把韓平帶走。

    孫沔咬牙切齒,心說斑兒啊,你好大的狗膽,正好我再給你加一條罪狀,就看朝廷那邊怎麼裁決,是信你的,還是信我的!

    說實話,孫沔自信十足,狄青身為武將,統領一方,已經是出格了,稍微有一點過分的行為,他就可以添油加醋,渲染誇大,而朝廷呢,出於天然的不信任,這官司怎麼打,都是狄青輸。

    只是孫沔忘了一件事,這次和以前不一樣了,還多了一個王寧安。

    “狄大帥,你先且慢。”

    王寧安伸手攔住了狄青的人馬,狄青給手下人一個眼色,他們退到了一旁。

    王寧安看了一眼孫沔,突然冷笑了一聲,“孫大人,我剛剛聽到,你說朝廷的王師,還叛軍相比,不遑多讓,這話可是你說的?”

    “我……這,這人盡皆知,老夫怎麼不能說?”

    “哈哈哈哈,怎麼不能說?孫大人,還用本官教你嗎?你是領兵的副帥,你說這話,寒了將士的心了!試問自己的上司都這麼看他們,讓他們如何挺起胸膛做人?如何安心殺敵報國?孫大人,你的話傳出去,可是會影響軍心士氣的。”

    孫沔黑著臉道:“王寧安,你三番五次,和老夫作對,你到底要幹什麼?”

    “錯,我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

    說完,王寧安看了一眼狄青手下的人馬,厲聲說道:“此案牽連巨大,你們立刻將徐鏞拿下,再去把其餘被抓的兄弟全部帶回來。”

    王寧安說完,衝著狄青一拱手,“大帥,你再藉我500兵,把孫沔看管起來,我怕他互相串供,湮滅證據 ”

    什麼?

    這下子可炸鍋了,孫沔是狄青的副手,隱隱有牽制監督之意,那也是地方大員,而徐鏞之前是邕州知府,也不是等閒人物。

    最關鍵的是這些年光看到文官拿下武將,沒有見到武夫拿下文官,實在是破天荒的大事!

    徐鏞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寧安,你憑什麼軟禁老夫?”

    “就憑你對將士有偏見,就憑你草菅人命,你不是要把官司打到金鑾殿嗎?只管放馬過來,天塌下來,我王寧安頂著!”

    都說拳怕少壯,遇上了王寧安這號的愣頭青,孫沔也是無計可施。

    孫沔只得轉向狄青,直勾勾盯著他,眼珠子噴火。

    “狄帥!莫非你要造反不成?”

    狄青渾身一震,露出了掙扎神色,不過這只是一閃而過,狄青一揮手,手下的士兵猛地撲上來,該抓的抓,該救的救,孫沔也被軟禁起來。

    這位孫大人真急眼了,破口大罵,“狄青,你辜負皇恩,你居心叵測,你要造反啦!”

    狄青一轉身,邁著大步,從行轅走出來,到了外面,他抬起頭,長長出了口氣,竟然笑了,沒錯,他笑得十分開心!

    ……

    “大帥!”

    韓平從裡面帶了出來,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絲毫不顧那條傷腿,跪爬了兩步,放聲痛哭。

    “大帥你不該為了我,得罪那些文官啊,小的就是賤命一條,要不是大帥救我,早就死在了疆場上。這次算是小的倒霉,活該丟了性命,要是牽連上大帥,小的百死莫屬啊!”

    韓平也知道事情大條了,不停哀求狄青。

    狄青轉身,看了看這個老部下,他忍不住伏身,輕輕解開了韓平的外衣,露出肌肉發達的身軀,上面刀劍傷疤,一個接著一個,宛如老樹盤根,密密匝匝,讓人咋舌!

    狄青撫著部下的傷口,既痛惜又感嘆道:“世人說東華門唱名,方為好男兒。若不是有你們這些百死不悔的好漢子,早就山河破碎,說什麼東華門唱名!做夢而已!”狄青突然變得十分激動,太陽穴上的青筋崩起。

    “韓平,你聽著,我已經當了一次懦夫,放任韓琦殺了焦用,這些年我常常夜不能寐,良心不安!這一次,我若是再看著自己的兄弟被人家像蒿草一樣,給砍了腦袋!狄青就不配做人了,你知道嗎!”

    狄青看了眼不遠處的王寧安,感嘆道:“不拋棄,不放棄,狄某帶兵這麼多年,才知道其中真意!我拋棄了焦用,我再也不能拋棄其他弟兄了……”

    沒等說完,韓平早就是泣不成聲,挨了幾刀都不會變色的漢子,竟然手足無措,涕泗橫流,他抱著狄青的大腿,哭著說道:“大帥,只要韓平還能活下來,這輩子……不,是生生世世,都給大帥當馬前卒!誰敢對大帥不利,我跟他拼命!”

    狄青眼圈泛紅,用力拍了拍韓平結實的後背,從地上站起來,低聲苦笑,“讓二郎看笑話了,真沒想到,你會這時候趕來。”

    王寧安吊兒郎當地一笑,“我也沒想到咱們狄 帥竟敢撕破臉皮,跑過來助陣了。”

    “二郎啊,你這是又在嘲笑我!”

    沒等王寧安辯解,狄青自嘲一笑,“應該,我也真是個沒用的人!當時抓人的時候,我竟然不敢攔下來,連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我算個什麼東西!”

    狄青舉起拳頭,猛地捶打胸口,咚咚作響,彷彿受傷的猛獸。王寧安急忙抓住狄青的腕子,低聲道:“大帥,你可憐一下我的小命成不?你的那些部下都盯著我呢!”

    狄青一抬頭,怒斥道:“不識好歹的東西,你們的爛命還指著王大人,給我放尊重一點!”

    這幫士兵連忙點頭,呲著牙,討好似的看著王寧安。

    “行了狄大帥,咱們趕快商討一下案情吧,我覺得這裡面蹊蹺真不少。”

    王寧安和狄青找了一處安靜的所在,狄青就把他了解的情況都告訴了王寧安。原來人被抓走之後,以往狄青或許會忍下來,他知道和文官打官司是贏不了的,可自從接觸了王寧安,狄青的轉變還是很大的,他也不是孤軍奮戰,幹嘛任人擺佈!

    狄青積極調查,還真別說,讓他發現了一些事情,當初徐鏞曾經說過,儂智高攻擊邕州的時候,是推官陳珙抗敵不力,司戶參軍孔宗旦,都虞侯宋世堯等人勾結叛賊,打開了城門,等到徐鏞想要抵抗的時候,城池已經陷落。

    他不避刀劍,和叛賊廝殺,寡不敵眾,才逃出了城中。

    徐鏞把所有罪責都推給了別人,兵荒馬亂,又查無證據,所以他只是停職,並沒有問罪。由於徐鏞狀告韓平等人,要把他們給處死了。

    狄青下令調查當初的事情,還真別說,他問出了許多不一樣的真相。

    比如那位宋世堯,百姓們都說,他根本沒有投降,相反還帶兵衝殺,一度奪回城門,後來被人暗算,腦袋砍掉了,屍體屹立馬上,馱著回到了城中,百姓敬為神明,冒死把他的屍首藏了起來,就埋在了城牆根兒。

    還有孔宗旦,他身為文官,卻極為勇敢,帶領手下差役兵丁和叛軍作戰,身上被砍了十幾刀,血都流乾淨了,慷慨捐軀。

    至於推官陳珙,他是被叛軍俘虜的,結果他怒罵儂智高,被挖去了舌頭,與上千人一起,慘遭屠戮……

    “二郎,徐鏞把罪責推給這三個人,可百姓卻說他們都是慷慨赴義,如此說來,徐鏞是在撒謊。我本想拿這個去逼迫徐鏞撤告,保下韓平他們。只是沒想到二郎到了,你有什麼看法? ”

    王寧安腦瓜迅速轉動,推想著各種情況,“狄帥,如果我所料不錯,那個徐鏞問題不小,而且他留在城中的那個小妾,更是非比尋常!韓平是撞上鬼了,才不得不死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00:43
第244章聰明的蘇小妹

    狄青把韓平叫了過來,仔細詢問當時的情況,韓平一五一十都說了,他也是一知半解。當時那個女人說的很含混,只說她手上有證據,能扳倒徐鏞,其餘的就沒說了,等到徐鏞帶著人找來,先把韓平給抓住了。

    一轉頭,女子就死了,胸前捅了一把刀,徐鏞賴上了韓平,恰巧當時孫沔也帶著人進城,就把韓平拿下了。並且以整肅軍紀為名,一口氣抓了三百多人,他生怕士兵鬧事,把人從邕州押到了廣州,要嚴懲不貸,以正軍法。

    這種事情韓平不是沒有遇到過,相反,他在西北見得太多了。

    大宋的文官對武將的壓制,絕對是三百六十度沒有死角。除了限制掌權之外,還限制部曲的數量。

    除了折家和種家這樣的土皇帝之外,其他的將門,尤其是在京的將門,上限是五百人,超過了,他們就會想辦法幫著清理。

    還有某些部曲靠著自己的努力,當上了軍官,平步青雲,如果聰明,這時候就要去巴結一些文官,學會裝傻,學會貪墨……如果不同流合污,那就等著吧,人家隨便找個藉口,弄出一點罪名,輕者打一頓,重者,直接砍頭。

    每一次戰鬥過後,都會有很多悍勇的士兵被用各種藉口處置掉。

    以前王寧安還只是知道重文輕武,可是當狄青吐露了這些密辛之後,王寧安簡直氣炸了肺,怒不可遏,他真想抽出寶劍,去狠狠砍幾個出氣!

    好半天王寧安平靜下來,突然好奇道:“狄帥,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狄青翻了翻眼皮,“當時西北鏖戰,總要有人打前鋒吧,而且範相公人真的不錯,多虧了他的關照,狄某才能有今天。”

    王寧安真是無語了,難怪韓平會屈打成招呢!連他都不抱希望了!

    不行,絕對不行,如果任憑發展下去,軍中的好漢子都被自己人殺光了,何談戰鬥力,難怪金兵南下之後,大宋的百萬人馬一潰千里,照文官這麼幹,不亡國都怪了!

    ……

    說出來諷刺,誰都知道孔老夫子那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五代的時候,文官被武人肆意凌辱殺戮,等到了大宋,文官翻過手,殺得更狠,要說起來,武人的狠都在表面上,比起文人,還是差得太遠了……

    越是憤怒,就越要把案子翻過來,要狠狠打文人一個嘴巴子!

    事到如今,韓平不會說假話,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徐鏞就非常可疑……“狄帥,我這就去審問徐鏞。”

    王寧安叫上了蘇洵,兩個人來到了關押徐鏞的院落,剛一進來,就听到劈裡啪啦的聲音,徐鏞正在砸東西,一邊砸,還一邊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賊配軍,竟敢關押本官,反了天了,你們要造反嗎?陛下不會放過你們的,殺,通通殺了!”

    蘇洵邁步,推開了房門,怒道:“徐大人,你鬼叫什麼?”

    見到了蘇洵,徐鏞毫不畏懼,扯著脖子嚷嚷道:“我是冤枉的,你們沒資格審問我,趕快把本光放了,不然有你們的好看!”

    王寧安滿臉怒氣,“徐鏞,少在這裡撒潑,別以為不敢動你,光憑一個丟城失地,就能砍了你八回!還有,你謊報軍情,誣陷忠良,我已經拿到了百姓的口供,證明你向朝廷報告的全都是假的,都是你的推諉卸責之詞,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吧!”

    蘇洵把城中百姓的供詞扔給了徐鏞,這傢伙嚇了一跳,打開之後,越看臉色越不好,嘴角的肉不自覺顫抖。

    他把丟城的罪責都推給了陳珙、孔宗旦等人,結果老百姓異口同聲,人家都是抗擊叛軍的英雄,反倒是他這個知府大人,沒有了踪影!

    “徐大人,我很好奇,儂智高攻擊邕州的時候,你到底在哪裡?”

    “我當然在打仗!”徐鏞迅速鎮定,立刻嚷嚷道:“兵荒馬亂的,那麼多人,好些百姓又被儂智高殺了,你拿著片面之詞,憑什麼說我沒有殺敵?”

    到底是幾十年的官場油子,徐鏞深諳混淆視聽之術。

    王寧安冷笑了一聲,“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本官一定會把你的真面目查清楚。”

    “請便,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從院子裡出來,蘇洵沉著臉,湊到了王寧安的身後,低聲道:“大人,這個姓徐的十分不好對付,沒有十足的證據,怕是難以開口啊?”

    王寧安也嘆口氣,其實他想把徐鏞鎮住,然後去拷問是誰殺了那個小妾,根據韓平的供詞,應該是徐鏞下的手。

    可是和他短暫交鋒之後,王寧安放棄了,徐鏞的嘴絕對沒有那麼容易撬開。

    假如當初就把小妾的屍體控制住,仔細檢查,絕對能洗刷韓平的冤屈,奈何當時的狄青沒有果斷下手。

    在戰場上,狄青是個不折不扣的常勝將軍,到了這種事情,他還是欠了太多的功課。

    王寧安也沒法埋怨狄青,徐鏞小妾已經被燒成了灰,唯一的證據就是仵作的驗屍單,那玩意半點可信度都沒有。

    “對了,徐鏞的小妾在邕州待了好幾個月,她的住處在哪裡?”

    蘇洵讓人詢問之後,立刻找到了。

    這是一個三進的四合院,構架嚴謹,院子裡樹木茂盛,花草繁多。十分幽靜,在戰亂摧殘的邕州,堪稱世外桃源。

    王寧安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老泉公,你說叛軍會放過這裡嗎?”

    蘇洵道:“的確可疑,這個院子不算隱蔽,又這麼規整,一看就是有錢的人家,儂智高的部下沒有可能放過。”

    “嗯,除非叛軍眼睛都瞎了,不然他們之間就有勾結!”

    王寧安邁開大步,走進了房舍,進來之後,他有些失望了,屋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許多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看樣子應該是這幾天的事情,櫃子空了,床也離了位置,甚至天棚都被捅破了。

    蘇洵看了半天,“我怎麼覺得不是來了賊,而是有人跑到這裡找東西啊!會找什麼啊,莫非是那個女人說的證據!”

    王寧安微微一笑,“非常有可能。”

    他邁步走到了窗台,這裡有一串泥腳印,看了又看,王寧安突然一喜。

    “老泉公,是昨天下過雨吧?”

    “沒錯,那這個泥腳印……說明昨天有人還來過,也就是說……罪證還在這個院子!”

    蘇洵和王寧安都激動了,他們連忙下令,所有人立刻把院子封鎖起來,連一隻耗子也別放走。

    蘇洵和王寧安親自帶著人,一間一間尋找,不放過任何線索,只是他們找了整整一個下午,找到了日頭西墜,忙得滿頭大汗,愣是一無所獲。

    “實在不成啊,回頭就把這個院子給扒了,每一塊磚都敲碎了,就不信找不出來!”

    正在這時候,蘇八娘捧著食盒趕來了,她知道老爹陪著王寧安很辛苦,特意做了幾道菜送過來。

    又能嚐到女兒的手藝,蘇洵是既高興,又心疼。

    “你啊,姑娘家家的,大老遠跑來幹什麼!”蘇洵一邊說著,一邊要吃東西。

    蘇八娘臉色微紅,拿起了另一副筷子,“王大人,菜的份量夠,你也吃點吧。”

    跟著去了遼國,楊曦的黑暗料理讓人無法吐槽了,王寧安可沒少吃蘇八娘做的東西,只是當著老爹的面,蘇八娘還有些抹不開。

    王寧安接過碗筷,突然抬起頭,大聲道:“我真是糊塗啊!”

    “王大人,你不願吃小女做的飯菜就算了,何必惡言相向?”蘇洵不滿道。

    “不不不!”王寧安連忙擺手,“老泉公,你弄錯了,這院子原本是女人住的,所謂女人心,海底針。咱們上哪去找啊?”

    蘇洵也把碗放下了,“你是說讓八娘去找?”

    “沒錯,只有勞煩蘇姑娘,拜託了!”王寧安抱拳討好。

    蘇八娘紅著臉點頭,“奴家試一試。”

    蘇八娘先是在院中走了一圈,她不住點頭,這個院子的主人絕對不一般,心中很有丘壑,品味不凡,多半是個才女。

    看了好一陣,她才走進女子的書房,這裡是被翻得最凌亂的,好幾處牆都被砸壞了,蘇八娘猛地抬頭,發現牆上有半張條幅,抄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

    “楓葉荻花,孤身一人,這是個淒苦的女子啊!”

    蘇八娘剛要轉頭去看別的地方,突然她發現了一點不尋常,趕快叫王寧安和蘇洵進了,多加了幾根蠟燭。

    蘇八娘指了指其中的兩句詩,“爹,王大人,你們看,全詩都用的是行書,唯獨黃蘆苦竹四個字,用的是隸書,莫非是……”

    王寧安眼前一亮,忙吩咐道:“快去看看,院子裡哪有竹子?”

    “好嘞!”

    士兵往外跑,不一會兒,有人來回禀,說是在後院的一處角落,有幾簇竹子。

    王寧安連忙趕到,他看了半天,讓人把竹子都給刨了,忙活了一刻鐘,竹子沒了,浮土也被扒開了,有個一尺見方的暗格出現。

    士兵從裡面取出一個木盒子,展開之後,有許多信件。

    “大人請看!”

    王寧安隨手拿了幾封,才看了個開頭,就大喜過望,只見上面寫著:老父母徐公檯鑑:學生儂智高去歲上表,請求內附,遲遲不見回音,特備黃金500兩,以示誠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18:38
大宋將門 第245章驚天大案

    王寧安,蘇洵,蘇八娘,三個人花了整整一夜,把木盒裡面的書信從頭到尾,全部看了一遍,等到東方天明,三個人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除了吃驚就是吃驚,哪怕心大如王寧安,也是不敢置信。

    他們手裡握著嶺南叛亂的真相,幾乎所有人,都把叛亂歸結到儂智高的身上,說他狼子野心,不服管束,久懷謀逆之心,反叛大宋,是理所當然,嶺南官員,疏忽怠惰,沒有防範,嚴重失職。

    王寧安也一度接受了這種說話,可是看過這些信件之後,他才發覺,這事情根本就不單純,與其說是叛亂,不如說是官逼民反!至少說是人禍!

    事情要從廣源所在的位置說起,這裡是廣西的西南,十萬大山之中,多個部族聚居,大宋立國之後,名義上是屬於大宋的羈縻州,實際上卻被剛剛脫離中原王朝的交趾控制,交趾也就是後來的安南,建國之後,雄心勃勃,南征北戰不斷,幾次征伐廣源,勒索無度。

    廣源富有金礦,曾經向交趾獻過一塊112兩的狗頭金!

    那可是連大宋皇室都沒有的寶貝,結果呢,交趾人不但沒有放過廣源,反而更加貪婪,甚至想拿下廣源,進而染指大宋。

    儂智高也不是普通的農民,他是世居廣源的大戶豪強,手上財力豐厚,實力不俗,為了對抗交趾,他招募兵丁,嚴格訓練,叛亂的核心兵力就是這五千人。

    儂智高知道憑著他的實力,沒法對抗交趾,就拼命上書大宋,請求內附,借助大宋的實力,對付交趾。

    此時儂智高請求內附,還是真心的,他的父親儂全福早年被交趾所殺,雙方有殺父之仇,而儂智高呢,十分仰慕大宋,又曾經苦讀史書,參加過科舉考試,只可惜沒有考中進士。其實想想也知道,嶺南偏遠,儂智高的文化水平也不會太高,上哪能考得中。

    不過若是大宋的科舉能稍微靈活一些,給了他進士的功名,哪怕是特賜的,說不定大宋都能多一個忠臣,而非一個叛賊,只可惜,高高在上的士大夫,怎麼會關心遠在天邊的事情,他們的麻木遲鈍給大宋帶來了慘重的損失。

    儂智高落榜之後,回到了廣源,聚集大軍,對抗交趾。廣南西路的官員發現之後,曾經派人去探查,責任就落在了邕州知府徐鏞身上。

    他派遣了邕州指揮使帶兵出擊,這個錯誤的決定,直接導致了後面的一連串事情。

    指揮使錢銳沒把儂智高放在眼裡,輕敵冒進,結果被儂智高俘虜。

    被俘之後,錢銳又貪生怕死,他居然滿嘴鬼話,蠱惑儂智高,說是讓他投降大宋,保證封妻蔭子,不失王侯之位,還能幫助他反攻交趾,報父仇,血恥辱,儂智高非常興奮,當即點頭了。

    天可憐見,錢銳不過是一個區區邕州指揮使,芝麻綠豆大的官,還是個武夫,只是為了活命,滿嘴跑火車,儂智高也夠二百五的,竟然相信了。

    他備下了厚禮,交給錢銳,讓他帶回邕州。

    錢銳回到了邕州,見事情沒法隱瞞,只好如實告訴了徐鏞。

    徐鏞氣得暴跳如雷,錢銳戰敗生事,隨便許諾歸附,根本是胡來!徐鏞斷然拒絕了儂智高的內附請求,可是儂智高送來了大禮,光是黃金就多達五百兩,徐鏞當時就動心了,他想貪下這筆錢,又不想給儂智高辦事。

    這傢伙就做出了最混賬的決定,他欺騙儂智高,說是自己盡力幫著周旋,讓儂智高出錢,他去打點關係。

    結果呢,儂智高信了徐鏞的鬼話,不斷給他送禮,除了黃金之後,儂智高還送了一個女子給他,也就是徐鏞的那位小妾。

    那個女人名叫朱秀兒,是江南的名妓,儂智高在三年前,花巨資把她買到了身邊,視若珍寶,為了內附大宋,竟然割愛,送給了徐鏞。

    徐鏞一見之下,驚為天人,立刻納為側室,宴飲唱和,玩得不亦樂乎,全然忘了儂智高要求內附的事情。

    ……

    這下子好了,儂智高賠了夫人又折兵,幾次催促,都不見動靜,他知道被徐鏞給耍了,終於惱羞成怒,對部下說道:“今吾既得罪於交趾,中國又不我納,無所容,止有反耳!”

    隨後,儂智高聚集亡命之徒,囤積人馬,果然造反了。

    等到開打之後,儂智高驚訝地發現大宋不過是徒有其表,官吏腐敗,軍隊更加腐朽不堪,各地廂軍缺額普遍在七成以上,哪裡有什麼戰鬥力,一觸即潰。

    直到此刻,儂智高對大宋的敬畏蕩然無存,相反,他野心勃勃,妄圖佔據整個嶺南,自立為王,並且打出了大南國的旗號。

    縱觀儂智高反叛的全過程,只能說完全是大宋的官僚麻木無知,狂妄自大釀出來的苦酒。

    試想,如果他們能仔細研究廣源的情況,就會發現,儂智高其實是個非常不錯的棋子。他可以給大宋提供寶貴的黃金,而且他和交趾有仇,交趾又覬覦大宋疆土,接受儂智高內附,只要花一點小錢,甚至給他一個名分,就能驅使儂智高和交趾人拼命,到時候大宋坐收漁利。

    只是這幫人的愚蠢超出了想像,把明明可以利用的棋子,愣是逼得反叛了大宋,所以說,嶺南的叛亂,是地地道道的人禍!

    身為邕州知府,徐鏞難辭其咎,或者說,他就是罪魁禍首。

    在儂智高打下了邕州之時,徐鏞也被俘虜,儂智高要殺了徐鏞洩憤,直到此刻,徐鏞死了,或許還不至於讓人切齒痛恨,他又乾了一件令人髮指的事情。

    為了活命,徐鏞向儂智高講,願意幫著儂智高當內應,洩露大宋在嶺南的軍事機密,助叛軍成功。

    儂智高手握著他和徐鏞往來的信件,鐵證如山,不怕徐鏞欺騙他。索性就把他給放了,此後,儂智高揮軍東進,一路暢通無阻,宋軍被殺得潰敗千里。

    除了戰鬥力不行之外,還要多虧了這位徐大人。

    他每次都把宋軍的部署情況送到了朱秀兒的住處,這個女人再轉交給儂智高,毫不誇張地說,整個嶺南,幾乎都是徐鏞葬送的。

    等到狄青帶著大軍南下,他做事謹慎,倒不是猜忌自己這邊有叛徒,而是認為儂智高作為地頭蛇,情報能力肯定非常強,所以狄青採取了欺騙手段,連徐鏞也沒法查知動向,崑崙關一戰成功,沒等通風報信,儂智高就完蛋了。

    當得知儂智高被燒死了,徐鏞簡直欣喜若狂,一直懸在頭上的利劍消失了,他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不過還不成……朱秀兒還在,儂智高軍中還有不少人知道他的行徑。

    徐鏞火急火燎,趕到了邕州,正好撞上了韓平他們,徐鏞擔心事情敗露,就想殺了韓平等人,永絕後患。

    除此之外,他還鼓動孫沔,把俘虜的叛軍也給殺了。

    只要所有人都死了,他做的事情就誰也不知道了,雖然丟失了邕州,但是他給自己編了不少英勇事蹟,又撒出去大把的黃金,最多降職留用,過幾年,風頭過去了,他又能升上來,再過幾年,舒舒服服致仕,回家當他的富家翁……

    徐鏞的算計太好了,只可惜,他沒有想到,老天有眼,那個朱秀兒不是尋常女子,她心機深沉。

    儂智高把她視作玩物,她恨儂智高,而徐鏞更是無恥之尤,她恨不得喝了徐鏞的血,在城破的時候,朱秀兒把徐鏞和儂智高往來的罪證都藏了起來,還匆匆留下了那一篇《琵琶行》。

    最初她想通過韓平,直接指證徐鏞,只可惜被徐鏞撞破。不過幸運的是另一個更有才情的女子將她的暗號破解,才讓整個案子大白天下!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蘇洵看完之後,不住搓手,感慨萬千。

    “都說嶺南吏治崩壞,卻沒有想到,堂堂邕州知府,朝廷命官,竟然為了活命,充當叛軍的內應,是可忍孰不可忍!”蘇洵怒道:“王大人,這個徐鏞必須死!”

    王寧安輕輕哼了一聲,“老泉公,僅僅是一個徐鏞嗎?”

    “大人的意思?”

    “孫沔,他如此包庇徐鏞,就沒有問題嗎?還有那麼多的官吏,他們都是睜眼瞎,屍位素餐,儂智高叛亂,幾十萬生靈塗炭,朝廷為了平叛,耗費國帑不下幾百萬貫,成百上千的忠勇將士,埋骨他鄉……這一筆筆的血債,不算清楚,能對得起天下人嗎?”

    王寧安憤怒得要炸開了,蘇洵也神色激動,“王大人有此為國為民之心,老夫佩服之至!”

    說實話,蘇老泉一直覺得王寧安特別油滑,心眼太多,不是個實誠人,可事到如今,蘇洵也不得不讚歎一句,要知道這個案子掀開了,會有多少人丟了烏紗帽,又會有多少人 恨王寧安,他能不避危險,堪稱大勇!

    王寧安把信件整理一下,然後就說道:“當務之急是先把徐鏞的嘴撬開,然後趕快把口供送到京城,請陛下定奪,這個案子必須由聖上決斷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18:48
大宋將門 第246章趙宗景立功了

    “啟禀陛下,宋相公和賈相公求見。?”

    趙禎略顯疲憊,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按照大宋的管理,重要的軍國大事,會召集御前會議,相比起大朝會,御前會議級別更高,針對性更強,往往國家大政,就靠著御前會議決定。

    除此之外,許多政務,東西兩府的相公也有定期召開例會,互相通氣,一般情況下,只要文官內部達成了一致意見,基本上就沒有皇帝什麼事了,趙禎需要做的只是點頭而已。

    可這一次東西兩府的頭頭兒同時求見,往往就意味著文官內部擺不平了,需要皇帝出來做決斷。

    果然宋庠和賈昌朝都黑著臉,宋庠搶先說道:“啟奏陛下,剛剛從嶺南傳來了六百里加急,狄青囚禁了安撫使孫沔孫大人!”

    “什麼?”

    趙禎臉色一變,孫沔是狄青的副手,按理說這個級別的官員,狄青是不能輕易動的,必須請旨才行,可狄青為何會破壞規矩,對孫沔下手呢?

    “宋相公,消息可靠嗎?”

    “一點錯都沒有,是廣南西路轉運使肖固肖大人送來了的消息,他說狄青突然難,孫大人生死不知。整個嶺南人心惶惶,驚恐不安。 ”

    “驚恐?他們驚恐什麼?”趙禎問道。

    宋庠偷眼看了看趙禎,然後低下了頭,猶豫再三道:“陛下,狄青手握重兵,權勢滔天,又抓了孫大人,難保不讓人心生疑竇,畢竟天高皇帝遠,萬一出了些事情,可,可比儂智高可怕多了……”

    “荒唐!”

    沒等趙禎話,賈昌朝先跳腳了,沒法子啊,去嶺南平叛的那幫人,幾乎都是在河北時候,他的部下,火燒到了狄青,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宋相公,你把狄青和儂智高相提並論,簡直是豈有此理!他奉命南下,陛下授予他全權,節制嶺南文武,生殺予奪,都在他的權限之內,僅僅囚禁孫沔而已,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只要下令,責成狄青交代清楚就行,至於小題大做嗎?”

    宋庠沒有賈昌朝潑辣,可是這種關口,他也不能慫了。、

    “賈相公,話不能這麼說,狄青縱使有權力,可是孫大人幾十年為官,忠心可鑑,我敢用身家性命給孫大人擔保,你賈相公有這個膽子嗎?”

    賈昌朝把腦袋一晃,“我有什麼不敢的,狄青一家人都在京城,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反賊呢!”

    見賈昌朝把事情挑明,宋庠也不客氣了。

    “賈相公,你別忘了盛情難卻,狄青手下有幾萬士兵,眾多將領,嶺南又是他們一手遮天,難保不會有人趁機鼓譟,狄青把持不住,順水推舟,隨波逐流,也是有可能的!”宋庠說完,衝著趙禎深深一躬。

    “啟奏陛下,臣懇請陛下立刻下旨,解除狄青的一切權力,調他進京,查明真相,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我反對!”

    賈昌朝扯著脖子嚷嚷道:“陛下,嶺南平叛,雖然贏得了崑崙關大捷,而儂智高卻生死未卜,這時候把狄青調回來,萬一死灰復燃,豈不是前功盡棄?”

    提到了這裡,宋庠冷笑了兩聲,“賈相公,根據肖固的禀報,儂智高已經被燒死了,狄青壓著儂智高的死訊不上奏朝廷,本身就非常可疑,還請陛下明察。”

    面對宋庠的咄咄逼人,趙禎遲疑了半晌。

    懷疑武將,幾乎是趙家皇帝的本能,誠如宋庠所說,狄青先是壓著儂智高的死訊,接著又對孫沔下手,的確十分危險,可狄青會嗎?

    趙禎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前,東華門外,狄青帶領著大軍,領戰旗出征,那個場面,狄青的激動,那是做不得假的。

    那些將士全都是大宋的好男兒,自己手裡的利劍!

    他們會背叛自己嗎?

    不會,絕對不會!

    “宋相公,朕信得過狄愛卿,你們也不該懷疑他,至於事突然,朕以為很快會有消息傳來,靜等就是。”

    宋庠萬萬沒有料到,趙禎竟然站在了狄青這一邊,實在是出乎預料。孫沔比狄青早下嶺南幾個月,算起來待了差不多一年時間。

    嶺南吏治崩壞,軍隊毫無戰鬥力,這是宋庠早就知道的,不用說別的,光是每年從嶺南送來的孝敬,都比其他地方多了三成。

    狄青拿下了孫沔,肖固這些人雖然不清楚內情,卻隱約猜到嶺南的蓋子要掀開了,所以才不顧一切,給宋庠送來了六百里加急,想要搶先拿下狄青。

    宋庠也受了下面的好處,不得不沖在前面。

    他沉吟良久,長嘆口氣,”老臣有肺腑之言,要瀝血上奏。”

    “講吧。”趙禎有些不耐煩道。

    “陛下,想當年,太祖也是大周的忠臣,奈何形勢所迫,不得不黃袍加身。臣並非疑心狄青之忠,奈何嶺南局勢複雜,不得不防。臣以為暫時解除狄青職務,派遣重臣南下,既是對大宋江山負責,也是保護狄青,免得失去朝廷的棟樑,臣之苦心,可鑑日月,還請陛下體察!”

    宋庠這番話說得掏心掏肺,自肺腑。

    可是聽在賈昌朝的耳朵裡,只有兩個字:胡扯!

    但是你卻沒法否認,因為宋庠無恥地耍了個流氓。他抬出了趙匡胤的例子,身為趙家皇帝,總不能說老祖宗久懷篡位之心,不是忠臣良將,反而是蓄謀奪權的小人吧?

    不能這麼說,就只能承認趙匡胤是被屬下逼得,無路可走,黃袍加身,不得不為。

    既然趙匡胤如此,那其他的武將誰能比趙匡胤的道德水平還高?又如何抵擋黃袍加身的誘惑?

    這就是文官的可惡之處,也是他們的卑鄙所在!

    仗著祖訓,他們可以肆無忌憚,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皇帝拿他們還沒轍。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基本上將死了趙禎,他甚至沒法說信任狄青的話,因為你說了,就表明狄青能扛得住誘惑,人家就會問,既然狄青能,為什麼趙匡胤不能?

    趙家篡位之舉,也就不是無可奈何了,為了祖宗的臉面,趙禎沒法開口。

    ……

    這招是真夠狠辣可惡的,皇帝都沒法說話,賈昌朝更不好說什麼,只是他的眼睛來迴轉動,這話不是宋庠這個白痴能說得出來的。

    究竟是誰給他出的主意?

    是富弼?還是在野的那幾個老東西?

    無論如何,這一次狄青可危險了,賈昌朝的後背冒汗,他腦袋快轉動,既然擋不了,就應該爭取主動。

    想到這裡,賈昌朝站了出來,“陛下,既然如此,那臣願意請旨,去嶺南一趟,如果情況與肖固所奏不同,就讓狄青繼續統軍,也免得乾擾了平叛大局。”

    宋庠一愣,他沒想到,姓賈的這麼狠,居然要親自去嶺南,他一時也沒了主意。

    趙禎低頭沉思,許久,許久,也沒有主意,從感情上,他是願意相信狄青的,可文官這邊的壓力巨大,他又不能不有所懷疑。

    到底是該怎麼處置,真是讓人頭疼啊!

    正在這時候,突然陳琳從外面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老太監滿頭是汗。

    “啟奏聖人,嶺南急報。”

    趙禎急忙站起,趕快從陳琳手裡接過來信件,上面用火漆封著口。湊到了近前一看,趙禎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這不是別人的封口,正是趙宗景的。

    當皇帝的,果然沒有一個傻白甜,他把趙宗景派到了嶺南,名義上是充軍,許多人都以為是鍍金,實際上,趙宗景還有一個使命,就是充當密探,給趙禎通風報信。

    別人不相信,自己的侄子總沒有問題吧。

    誰都可能對趙宋江山不利,唯獨趙宗景他不會自掘墳墓。

    果然在關鍵時刻,拿到了他的密報,趙禎欣喜不已,急忙拆開。

    趙宗景這傢伙不論文武,都是半吊子,趙家人普遍文化素質極高,飛白體寫得出神入化,唯獨他是個異類,狗爬的字體比起王寧安還糟糕,乾巴巴的文字,能把人噎死。

    趙禎皺著眉頭,強忍著看下去。

    可看了沒幾行字,趙禎就怒了。

    他是真的怒了,趙宗景匯報了幾件事情,先就是孫沔要殺數百名士兵,然後王寧安和狄青阻止了。還有,趙宗景問了許多百姓,匯報了邕州失守的真相,此前徐鏞,還有孫沔,肖固等人,上奏的情況全都是假的。

    真正為國殉難的將士成了罪人,丟城棄地的反而成了功臣。

    “顛倒黑白,蒙蔽聖聽,嶺南的官員都要幹什麼?”

    趙禎大聲咆哮起來,他忍了一肚子的怒火,終於噴出來,“宋庠,都半年多了,朕連叛亂的真相都不知道,你們到底要欺騙朕到什麼時候?”

    宋庠被問得傻了,怎麼急轉直下,衝著自己來了。

    “陛下,臣絕對沒有欺瞞陛下,懇請陛下不要相信狄青等人的一面之詞,他們才是欺君罔上啊!”

    情急之下,宋庠還以為是狄青送來的急報,哪裡想到會是那個誰也看不上眼的趙宗景!

    他這話一出,趙禎的火氣全都找到了出口。

    “臨陣殺我將士,動輒幾百人,你們把大宋的兵丁當成了什麼?草芥嗎?還口口聲聲說為了大宋,你們就不怕把將士逼反了嗎?如此官員,簡直喪心病狂,無可救藥!”

    趙禎破口大罵,正在這時候,歐陽修也來了,他捧著嶺南最新送來的審訊結果,黑著臉請求面聖……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18:49
第247章真正放權

    “啟奏陛下,老臣手上有嶺南送來的急報。”

    又是一份急報,大殿上的幾個人都愣了,這嶺南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一份接著一份的急報?

    “永叔,是誰送來的急報?”

    “是狄青還有王寧安聯名送來的急報,有關嶺南的最新案情。”

    一旁的宋庠剛剛被罵得羞愧難當,迫切需要反擊,聽到送來急報,竟然質疑道:“身為一方大員,狄青送急報,應該送到政事堂,或者直接送到陛下手裡,送給你開封知府算什麼,還懂不懂規矩? ”

    歐陽修淡淡一笑,“宋相公,狄青他們不敢送給政事堂,其中自然有厲害牽連,讓下官直接轉呈陛下,有什麼不妥?”

    趙禎懶得搭理宋庠,他更關心到底是什麼案子,能然後狄青都不按規矩辦事了。

    “永叔,快把急報給朕。”

    “遵旨。”

    歐陽修將厚厚的一摞東西交到了陳琳手裡,老太監轉呈趙禎。

    在龍書案上展開,趙禎仔細觀看,沒有多大一會兒,皇帝的呼吸就急促了,拳頭也不自覺攥了起來。

    宋庠本能感到不妙,卻不知道如何應付,惶恐不安,他心裡暗罵富弼,那傢伙也太狡猾了,他竟然沒來,這不是擺明了要讓自己好看嗎?

    宋庠惶恐不安,賈昌朝反倒是得意洋洋,止不住暗喜,沒想到冒險保狄青,竟然成功了,看樣子是有人要倒霉了,只是會牽連到誰,他還沒把握,只能偷偷看歐陽修,誰知歐陽修只是低著頭,別說一言不發,就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丫丫的,這個大砲仗也學會沉默了,真是夠離譜的!

    要說起歐陽修,他此刻的心也是亂成了一團麻。嶺南一觸即潰,以他的了解,知道肯定是爛了,壞了,不堪聞問了只是歐陽修怎麼也料不到,實際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一萬倍!

    一個堂堂的大宋知府,朝廷命官,竟然貪贓枉法,還給叛軍當起了眼線,通風報信,不打敗仗才怪呢!

    而隨後徐鏞又供認了許多事情,他為了活命,給安撫使孫沔送了500兩黃金,給轉運使肖固送了300兩黃金。

    最扯的是這些黃金竟然是儂智高給他的!

    假如當初不能官吏昏聵,壓下來儂智高的內附請求,根本就不會叛亂,相反,儂智高已經答應大宋,只要接受內附,就獻上黃金千兩,以後每年還要進貢。

    結果僅僅因為擔心麻煩,就把這事給推了,推來推去,推出了天大的亂子。

    要不怎麼說,現實永遠比小說來的精彩,作者一個人的腦洞再大,也大不過一群人。說起來,這一群人多數都通過了科舉考試,幾乎沒有笨蛋,結果呢,一群聰明人,弄出了最愚蠢的結果,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歸結起來,就是八個字:推諉卸責,利令智昏!!!

    ……

    過了許久,趙禎終於放下了供狀,揉了揉眼睛,奇怪的是這麼荒唐的事情,趙禎竟然沒有發飆,比起剛剛還要平靜。

    “宋相公,賈愛卿,你們退下吧。”

    這兩位一聽,好似同時遭到了電擊,只是宋庠是被嚇得,而賈昌朝則是興奮的。

    同為朝廷重臣,趙禎的稱呼上卻並不相同,聖心如此,已經昭然若揭。宋庠都不知道邁得哪一條腿,離開了垂拱殿,失魂落魄,不知道有什麼命運等著他。

    大殿之中,只剩下趙禎和歐陽修兩個,沉默了許久,趙禎突然苦笑了一聲。

    “永叔,你知道朕想起了什麼?”

    “臣不知。”歐陽修老實回答。

    “哈哈哈,朕想起了王二郎那次說過的話啊。”趙禎從座位上站起來,負手而立,十分感嘆,“先有李林甫、楊國忠,後有安祿山、史思明!”

    趙禎突然用力拍著桌案,大聲咆哮道:“都是嶺南的那幫官吏,從上到下,全都爛透了,他們拿著朕的俸祿,啃著百姓的民脂民膏。朕總以為人心是肉長的,朕如此厚待臣下,就算有一二奸佞之徒,也會體察朕的苦心,做事的時候,哪怕七分想著自己,也留著三分想朝廷。可朕錯了,大錯特錯了!有些人,他根本就沒心不,是狼心狗肺!一個個只知道貪得無厭,半點不願意承擔責任,愣是拖延出了禍及嶺南的叛亂,大宋江山的根基差點動搖了,如此佞臣,朕要不殺了他們,妄為天子!無顏面對嶺南的百姓!”

    能讓一個雍容大度,喜怒不形於色的天子,說出這等話,嶺南之亂,實在是讓趙禎扎心,讓他失望透 。

    “永叔,你怎麼看?”

    問到了歐陽修,難得醉翁不醉了。

    “陛下,請容老臣為嶺南的官員開脫兩句。”

    “怎麼,你也要保全那幫畜生?”

    “非也,陛下,嶺南涉案官吏,無論怎麼處置,都是罪有應得。只是老臣想說,歷朝歷代,都把嶺南視作煙瘴之地,罪犯發配過去,有罪的臣子貶過去,說句過分的話,嶺南就是我大宋的垃圾場。世風如此,嶺南的官吏無過既是功,哪有半分為國之心,遇到了事情,能躲就躲,有好處能貪就貪!百十年來,積弊重重,如此下來,不成亂子就怪了。儂智高叛亂恰逢其時,也是咎由自取。臣以為當務之急應當是重新思考,該如何治理嶺南,且不可像以往那樣,繼續忽視下去。臣聽聞儂智高叛亂背後,有交趾的黑手,也有大理摻和,這兩國未嘗不想利用儂智高,試探我大宋虛實,陛下不可不防。”

    歐陽修的這番話,堪稱老誠謀國,趙禎聽得頻頻點頭,憤怒是沒用的,關鍵是 決問題。

    而且一個儂智高,5000人馬,就把嶺南攪得大亂,如果狄青大軍班師回朝,交趾和大理會不會趁機攻打嶺南?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莫非還要舉兵南下,收拾殘局嗎?

    趙禎在大殿之中,走來走去。

    “廣南東西路的吏治已經崩壞,不可收拾,必須從上到下,全面撤換,挑选和當地沒有瓜葛的干吏南下,大刀闊斧,整頓嶺南。在選拔出合適官員之前,就只能將嶺南大權都交給狄青,對了,還有王寧安那小子詭詐,滿肚子主意,有他配合狄青,正好是以正和,以奇勝,再好不過了。”

    歐陽修沒談具體的事情,其實老先生也是為難。

    他是六藝出身的人,替自己人說好話,實在是有些難為情,好在趙禎說了,歐陽修長出了口氣。

    “陛下,既然如此,臣倒是想推荐一個人。”

    “講。”

    “韓絳!”歐陽修道:“韓大人出身名門,是河北的大族,和嶺南那些人的關係不大,他辦事幹練,通曉刑獄,讓他去收拾嶺南的殘局,再好不過了。”

    趙禎稍微思量下,就立刻同意了。

    在皇帝的授意之下,立刻草擬聖旨,調整嶺南的班子。

    宋庠在趙禎那吃了癟子,哪有勇氣反對,而且嶺南的大火已經燒了出來,孫沔和肖固背後牽連的京城大員可不在少數,宋庠都準備好了辭官表,還一下子準備了八份,能安全脫身就燒高香了,哪還敢和趙禎作對。

    就這樣,大宋朝廷以超高的效率,任命了廣南東西路的官吏。

    首先,加狄青中書門下平章事,樞密副使,廣南東西路經略安撫招討使,總攬兩路軍政事宜。

    和之前總攬平叛事宜相比,毫無疑問,狄青的官職有大大提高了一步,權柄之重,已經超過了大多數鎮守一方的相公。

    作為原本狄青的副手之一,負責軍糧的余靖被任命為廣南東西路轉運使,全力配合狄青,剿滅殘匪,整頓地方。

    歐陽修推薦的韓絳被任命為提點廣南西路刑獄事,全力審訊徐鏞一案,務必將牽連進去的官吏一個不留,都給揪出來。

    原本參贊軍務的蘇洵被任命為廣州知府。

    最後剩下的就是王寧安,他的職位沒變,還是那個拗口的“管勾廣南東西路勞軍安撫使公事”,不過別小看這個官職,之前狄青做大帥,孫沔和余靖都頂著安撫使的名頭,王寧安和人家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可這一次,只剩下狄青一個經略安撫使,換句話說,王寧安就是嶺南的二號實權人物,踩著棉花包,一步登天了!

    十六歲的封疆大吏,除了古代的甘羅之外,只怕沒有第二個。

    歐陽修聽到這個命令,十分感嘆,老夫子甚至有些歡呼雀躍,他真想看看王寧安能幹出什麼大事情來!

    畢竟,皇帝這一次真正授權了,王寧安,余靖,蘇洵,都是六藝學堂的講師出身,韓絳看似和六藝沒關係,可是他的弟弟韓維,侄子韓宗武,都在六藝學堂,韓家和王家又有那麼深的利益勾結。

    至於狄青,他的兒子在六藝學習過,也算是泛六藝學堂系的成員……好嗎,不知不覺間,六藝學堂這些人已經開枝散葉了。

    平縣是第一個試驗田,算是成功了,嶺南是他們的第二塊試驗田,比起平縣更大了無數倍,也複雜了無數倍,就看他們能種出什麼不一樣的莊稼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7-4-7 19:27
大宋將門 第248章男人就該狠一點

    拿到了新的任命,自狄青以下,沒有任何人是輕鬆的,除了傻呵呵的趙宗景之外,這位小王爺愛上了海鮮,每天龍蝦螃蟹吃著,什麼燕窩魚翅,不光自己吃,還打包往家里送,說是給媳婦補身體。

    看到他的敗家行為,王寧安都懶得罵他了。

    你知不知道,那是六百里加急,跑一趟要廢多大的勁兒,你帶的那點東西,值人和馬的錢嗎?

    唐玄宗寵愛楊貴妃,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已經成了千古笑柄,你想學李隆基嗎?

    王寧安數落了好一頓,趙宗景突然如夢方醒,“對啊,我該給官家也送點東西了。”

    說完這傢伙拍拍屁股就滾蛋了。

    王寧安看著他的背影,苦笑著搖頭,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居然知道巴結趙禎了,看起來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心機婊,絕對的!

    王寧安倒是挺羨慕趙宗景,也想學這位,奈何在一堆人的眼裡,他不是豬,也不是老虎,而是上天入地的孫猴子,無所不能的萬金油!

    陛下把嶺南託付給了狄青,狄青知道自己的斤兩,打仗他沒問題,可是遇到了行政、民生、人事……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只能靠著王寧安。

    余靖倒是一把治理地方的好手,但是嶺南的狀況太複雜了,他一時也拿不出辦法,還是要問問王寧安的意見。

    “歷經大戰之後,嶺南民生凋敝,百姓困苦不堪,儂智高作亂的幾個月,前後就有三十幾萬百姓喪命,上百萬人流離失所。另外儂智高為了籌措軍費,搶掠數十萬人,幫著他淘金。算起來足有一百多萬人,要妥善安置。要命的是,各地的官吏有三分之一被儂智高殺了,剩下的三分之二,其中有問題的官員不少。看朝廷的意思,是要從頭到尾,徹底清理一遍,我們現在也不好冒險提拔。”

    余靖總結道:“問題一大堆,卻沒有人手,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怎麼樣,二郎,你拿個主意吧?”

    大傢伙把目光都落在了王寧安身上,殷殷期盼,彷彿把他當成了救世主。就連蘇洵都說道:“平縣發展的那麼好,能不能學習平縣,把廣州也發展起來。老夫為官一任,要造福一方啊!”

    王寧安滿臉苦笑,“我說老泉公,凡事要實事求是,嶺南這個狀態,想學平縣,一點希望都沒有。”

    當初平縣是人多地少,又處在宋遼之間,還有海上便利,不發展工商,簡直是浪費了天賜良機。

    可廣州呢,除了一樣靠海之外,其他的都不靠譜儿,離著北方的主要市場又遠,人口又少。眼下的珠江流域雖然很發達,但是相比北方,還差著不少,其實廣州真正成為貿易中心,要在南渡之後,整個經濟重心才遷移到了南方。

    當然了,眼下廣州設有市舶司,轉口貿易很繁榮,但是距離逼著老百姓放棄田地,跑到工廠幹活,還差得太遠。

    “依我看,嶺南應該有正確的定位,只要位置找好了,就不愁發展不起來。”

    “如何定位?”狄青好奇道。

    “很簡單,就是平縣的原料基地,還有轉運中心。”王寧安笑呵呵說道:“嶺南,尤其是珠江口一帶,土地肥沃,一年的水稻能達到兩熟甚至三熟,而且當地人口遠不如北方密集。我們在珠江一帶,發展屯田,要不了一兩年的功夫,就能提供數以百萬石計的糧食,有了這些糧食,平縣的工商就能徹底擺脫桎梏,快速發展。 ”

    “再有,靠著甜高粱榨糖,還是不合算的,我已經準備在北方推廣大豆種植,畢竟養馬越來越多,需要的豆油也越來越多,大豆比甜高粱有優勢。這樣呢,我們就可以把糖寮搬到嶺南來,在嶺南種植甘蔗。”

    甘蔗榨糖必須趁著新鮮勁兒,不然甘蔗變質,是會毒死人的。

    因此糖寮必須設在甘蔗地的附近,先把汁水榨出來,然後半天之內,就要送到糖寮熬幹,製成紅糖和白糖。

    顯然在嶺南榨糖,比起北方優勢太大了。說來好笑,平縣才發展了幾年,竟然開始產業升級了,第一個淘汰出來的產業就是榨糖。

    製糖有多大的利潤,余靖和蘇洵都清楚,光是這一項,養活上百萬人,不成問題。

    王寧安這小子果然靠譜儿,只是要屯田也不是紅口白牙,說說就行的。

    “二郎,你看這個屯田是讓商人來辦,還是官府來辦?”

    “都不行!”

    王寧安想了想,搖頭道:“眼下嶺南剛剛結束戰亂,死了那麼多人,商人都是逐利的,地方不穩定,他們沒有膽子投資。至於官府嗎,武溪公也知道,嶺南的官都爛透了,用他們只會官逼民反,圖惹麻煩。”

    余靖悶聲道:“我也知道,可兩害相權取其輕,總不能沒人管著,老百姓自己是辦不好屯田的。”

    王寧安呵呵一笑,“怎麼會沒有人,狄大帥,你捨不捨得派出些人手啊?”

    狄青愣了,“我手下都是大頭兵,哪有能管人的?”

    “哈哈哈,狄大帥你這是妄自菲薄啊,當兵的很多都是都頭,十將,能管好百十個人,一起上陣拼命,怎麼就能管不好一個田莊?”

    狄青吸了口氣,“這成嗎?”

    “成不成問問弟兄們唄!我琢磨著有些人應該願意留在嶺南,而且孫沔不是還抓了幾百人嗎 ”

    狄青更吃驚了,“他們雖然不乏被冤枉的,可有些的確是犯了罪啊!”

    “那最好不過,直接充軍嶺南,省得帶回去了。”

    王寧安撫掌大笑,覺得自己的主意簡直太棒了。

    首先,如同他所說,不要小覷丘八大爺的管理能力,哪怕到了後世,大學狗遍地,很多地方還是喜歡招募退伍軍人,他們紀律好,素質高。這些西軍談不上素質,但是他們聽話,只要給人一個富裕上進的機會,動力幾乎是無限的。

    這一場大戰,宋軍也有不少受傷的,殘疾的,哪怕回家去了,也是個廢人,朝廷那點撫卹金,聊勝於無,幾乎每一個老兵,都是晚景淒涼。

    如果留在嶺南呢,至少能分到上千畝的田莊,他們只要帶領百姓屯田,每年就能從賣出去的收入當中,提取一成酬勞。

    不算多,但是只要風調雨順,足夠成為一個富裕的小地主了,假如有經營頭腦,還能發更大的財。

    除了傷員,軍中還有老兵,他們打了大半輩子仗,早就疲憊不堪,殺不動了,而且這些年顛沛流離,和家中的親人都斷了聯繫,即便能回家,身上有傷,兜里沒錢,還不是孤單淒涼,慢慢死去。

    能留在嶺南,沒準是一個轉機,只要有了錢,能在當地娶個媳婦,還能把家人接過來,多好的選擇啊!

    還有一批人,就是孫沔之前抓過的,此外狄青自己也抓了一批,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違紀的行為,繼續留在軍中,升遷的機會也不大了。

    而且這一次有王寧安和狄青出頭,保住了他們,下一次呢?老毛病再犯了,還想不想活了?

    不如就把他們趕出軍中,就地安置,對外呢,宣稱充軍發配,實際上呢,是讓他們得到一些土地,過上好日子,既能全了兄弟情義,又能保持軍紀尊嚴,實在是一箭雙雕。

    王寧安的確是舌綻蓮花,他給狄青吹了一個多時辰,弄得狄大帥都想解甲歸田了。

    “二郎,你說了這麼多好處,那嶺南有那麼多土地嗎?”

    “怎麼沒有,這一次不是死了幾十萬人,空出來的荒地絕對不少,而且儂智高搶掠那麼多挖金礦的,都分給將士們充當佃農。別看他們給別人幹活,最初苦一點罷了,等到白糖的銷路打開,我敢保證,所有人的日子都會越來越好!”

    說到了這裡,幾乎沒有什麼難題了,狄青欣然點頭。

    “就按照二郎說的辦!”

    狄青親自到了軍中,向大傢伙解說,王寧安也向他們許諾,只要同意留在嶺南,他可以聯繫錢莊提供貸款,還能簽署銷售合同,幫著大家解決一切困難。

    在他們的勸說之下,有一千三百多名老兵,傷兵,還有頂著罪責的兵,答應留在嶺南。余靖立刻著手劃分田產,分派佃農,忙得不亦樂乎。

    大家欣欣然,準備開始新的生活,有一個人卻搖頭了。

    韓平拖著一條殘腿,攔住了狄青和王寧安。

    “大帥,俺,俺想追隨左右,俺不想種田。”

    狄青看著他,也十分不捨,“韓平,你在戰場上,是個好漢子不假,我也捨不得你留在嶺南,可是你這條腿廢了,怕是打不了仗了。”

    韓平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殘腿,突然憨厚笑道:“大帥,俺問了大夫,他說了,俺這腿還有救,當初被孫沔的人打斷,沒有正骨,長歪了。只要重新折斷再接上,養一百天,就能歡蹦亂跳了。”

    說著話,韓平突然拖著殘腿,到了一截樹樁的旁邊,他把腿擔在樹樁上,又抓起一桿木棒,照著傷口用力砸下去。

    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狄青和王寧安,都嚇得一閉眼。

    韓平一聲痛叫,摔倒在地上,額頭鬢角,都是汗珠,疼得他臉色慘白,幾乎昏厥,卻還咬著牙,死死撐著。

    狄青氣急敗壞,衝著身後的人怒吼道:“還不快去叫大夫。”

    大家也傻了,清醒過來,立刻轉身就跑。

    狄青快步到了近前,伸手抱起了韓平,怒吼道:“你,你就是要重新接骨,也等著大夫過來,怎麼能自己胡來?”

    韓平咧著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大帥,俺當初沒抵住誘惑,非要和那個朱秀兒先睡覺,不然直接帶著她去見大帥,也不會有那麼多兄弟被連累了,俺活該!大帥,俺腿好了,還能不能當你的兵?”

    狄青氣得笑了,“你就是兩條腿都沒了,也是我的兵!”
V123210 發表於 2017-4-7 19:27
大宋將門 第249章殺了一群猴子

    讓一幫丘八管屯田,余靖和蘇洵都有些懷疑的,不過按照以往王寧安的成功歷史,他們還是決定相信他,姑且一試。

    只是試驗了一下,他們就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

    首先嶺南是什麼地方?

    從北宋立國以來,什麼罪犯啊,貪官污吏啊,總而言之,是一幫人渣,全都派來了。經過了百十年的生息繁衍,說句不好聽的話,這裡已經成了人渣集中營。

    你派個慈眉善目的官員根本壓不住場面,地方上也是如此,光找好人,誰給你辦事?不說別的,地方的士紳地主,還有好多手握著一大幫水手的船老大,這是時代的船長,前面寫著海商,後面就寫著海盜,都是亡命徒,狠茬子。

    想在他們中間打開一個楔子,沒有兩把刷子,那是絕對不行的。

    這幫軍中的漢子天生帶著煞氣,簡直生人勿近,諸邪退避,很快完成了圈佔土地,一個個的莊園就初具規模。

    下一步就是分派人口了,儂智高掠去的幾十萬人,除了少部分是漢人之外,其餘的都是廣源周圍的族人。

    這時候根本沒有什麼民族觀念,什麼人用著方便,就用什麼人。為了抗衡大宋,儂智高迫切需要更多的軍費,結果卻是他得罪了廣源當地的韋、黃、週三大姓,這些人表面依附儂智高,暗中卻下絆子,扯後腿,甚至給官軍通風報信,指引道路,結果嗎,就是儂智高迅速潰敗。

    只是他失敗了,這幾十萬人卻不能不處理,如果繼續留著挖金礦,難保不會有人鼓動他們作亂。

    因此王寧安果斷下令,把他們都安排進農莊。

    每個屯田農莊安排兩三百人左右,和之前的地主與佃戶不同。屯田農莊是商品化的,他們生產的稻米和白糖是要運到北方銷售,同時平縣要輸送日常用品,農業工具。

    如此一來,每一個士兵賺取的不是固定的田租,而是浮動的貨幣,賣了一百貫,抽十貫,賣了一百五十貫,抽十五貫。

    簡言之,士兵和普通的農戶之間,不再是對立的關係,相反是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觀念是王寧安反復強調的,他甚至下令從六藝學堂請來幾位商學院的講師,給他們講解新的觀念。

    要求士兵把佃農當成自己的手下,當成和自己一起戰鬥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要總想著從他們身上榨取好處,要想著給他們賺取更多的利益,這樣自己能得到的更多。

    ……

    王寧安如此安排,也是希望這些屯田農莊能夠衝擊一兩千年的租佃制度,從最薄弱,也最開放的嶺南,先撕開一個口子。

    解決了這些人員之後,還剩下的麻煩就是儂智高留下的金礦,還有十萬大山之中的殘匪。

    狄青很發愁,西軍很厲害不假,可是進入大山,和猴子一樣靈活的當地人捉迷藏,實在是太為難了。

    但是又不能不管,眼下儂智高生死未卜,就在這幾個月中間,就有三個地方傳出了儂智高活著,重新聚集人馬,還要和大宋斗。

    結果派兵過去一看,都是假冒的。

    可即便如此,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要我說啊,這事情不難辦,我們不擅長,有人擅長啊,交給他們就行了。”

    和王寧安共事些日子,狄青的腦筋也靈活起來,他笑道:“二郎說的是利用當地人,以夷制夷?”

    王寧安點頭。

    狄青有些猶豫,“二郎,這些當地人可不是好對付的,都十分狡詐,我已經給韋、黃、週三家送去了請帖,希望他們到邕州,共同商議歸附的事情,結果這三家全都拒絕。剿殺也不好,放任也不好,我正愁著呢!”

    “哈哈哈,大帥,你還是太老實了。”王寧安笑道:“這幫人啊,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你想一道令子就把他們調來,那是扯淡。”

    狄青眼前一亮,“這麼說二郎有主意了?”

    “不敢說有,咱們不妨把金礦拋出來,作為一個香餌,就不愁沒有大魚上鉤。”

    王寧安打得什麼算盤呢?

    他讓人去通知這三家,王師要撤走了,廣源的金礦還留給當地人,每年只要向朝廷繳納300兩黃金,就可以擁有金礦的開採權,繼續保有金礦。

    而且誰擁有金礦,誰繳納黃金,就能擁有和大宋的通商權力,可以用優惠的價格,採購大宋的各種物資。

    不得不說,作為當世的第一大經濟體,大宋的商貿優勢簡直是碾壓式的,連遼國都抵擋不住,更何況幾個土人頭領。

    消息傳來,他們屁顛屁顛就跑到了邕州。

    經過一番緊張的爭奪,最後僅次於儂家的第二大家族韋家拿到了採礦權力,並且可以同大宋通商。

    韋家人興奮不已,第二天就把300兩黃金送到了官府,生怕大宋會反悔。

    “他們能不高興嗎,廣源的金礦,如果全力開採,一年有七八百兩,甚至能達到一千兩,交給大宋300兩,他們還能賺七成利潤,再加上和大宋通商,要不了多久,又是一個儂智高吧!”

    趙宗景感嘆說道,王寧安放下了手里巴掌大小的鮑魚,呵呵笑了起來,“難得啊,不學無術的趙小王爺竟然聰明了?”

    “我本來就不笨,是,是你太詭詐了!”趙宗景好奇道:“我說二郎,你是不是藏了什麼後手,對付韋家啊。不然,豈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們做大了嗎!”

    王寧安哈哈大笑,“你現在是越來越聰明了,小王爺,你說韋家要和大宋貿易,他們需要什麼?”

    “需要錢唄!”

    王寧安笑呵呵道:“說的也對,大宋不流通黃金,他想貿易,就先要把黃金兌換成銅錢。”

    趙宗景大吃一驚,“二郎,你不會是想壓低金價,狠狠撈一筆吧?”

    “想什麼呢!”王寧安責怪 :“我是那樣的人嗎,我不但不壓低金價,還提到兩成,怎麼樣,我這個人厚道吧?”

    “不不不……”趙宗景領教了王寧安這傢伙的德行,他越是對你好,就越暗藏玄機,讓我好好想想,他到底是打得什麼算盤呢?

    把金價提高,韋家肯定會手捧著黃金,兌換更多的銅錢,他們兌換出來的銅錢,又要購買大宋的物資,可如此一來,會不會造成銅錢外流呢?

    這又是大宋官場最擔心的事情……王寧安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呢,那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趙宗景苦思冥想,突然眼睛冒光。

    “我明白了,是存款有息!你準備用錢莊再把銅錢吸引回來,如此一來,韋家手裡的黃金沒了,銅錢也沒有,只剩下錢莊里的數字而已!”

    趙宗景撫掌大笑,指著王寧安的腦袋,“壞,太壞了!”

    王寧安譏誚道:“我哪裡壞了,只要韋家不想著反叛大宋,他存在錢莊的錢自然能使用,如果他有了異心,被沒收了也是活該,沒錯吧?”

    趙宗景搖搖頭,“你說什麼都對,我就問你一件事,每年能弄到多少黃金?”

    ……

    其實趙宗景還沒有完全看透王寧安的籌算,首先由於大宋不流通黃金,所以兌換黃金必須到官府,偏偏官府又不管貿易,做生意必須通過錢莊和商行。

    這就產生了一個結果,韋家想買大宋的東西,就要付出黃金,而大宋收購當地的土產,只要用銅錢就行。

    有人要問了,那韋家不也是可以用銅錢支付嗎?這是沒錯,可別忘了,拿黃金兌換銅錢,有兩成的溢價。

    利益驅使,會怎麼選擇,不言而喻了吧!

    按照王寧安的估計,韋家的大部分黃金會流到大宋的手裡,再加上其他的手段,每年進賬1000兩不算難事。

    “你可以拿著這筆黃金,去討好你大爺了!”

    王寧安拍了拍趙宗景的肩膀,笑著往外走。

    他剛出來,就看到一匹戰馬飛馳而過,跑出去挺遠,馬有圈了回來,從上面跳下來一個騎士,正是李無羈。

    “屬下拜見大人。”

    “別弄那麼多虛禮,火急火燎的,又發生了什麼事?”

    李無羈嘿嘿一笑,“什麼都瞞不過大人,我們剛剛打了一場仗。”

    “哦?是和儂智高的殘部嗎?”

    “不是,是一群猴子!”

    王寧安把眼睛一瞪,“你拿我開心啊,猴子值得大動干戈?”

    李無羈連忙道:“大人別誤會,是一群跟猴子差不多大的傢伙。”他說著還比了比自己的腰部,大約就到那裡。

    王寧安哼了一聲,“帶我去看看。”

    出了邕州,王寧安一路狂奔,跑得渾身都是汗水,到了黃昏時分,終於趕到了一片狼藉的戰場,老爹王良璟握著馬槊,站在當場,正指揮著清理屍體。

    好傢伙,足夠兩三千的模樣,都堆成了小山,湊到近前一看,還真別說,每個人的個頭都不高,跟半大孩子似的,臉上黝黑,顴骨突出,下巴也很大,腦門卻很扁平,看起來還真像猴子。

    “爹,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哪裡冒出來的?”

    王良璟邁著大步過來,解釋道:“我們得到了土人的禀報,說是有一夥人在他們村子裡搶掠殺戮,我就帶著兵過來了。殺了一陣,幾乎都給留下來了。剛剛審問了幾個俘虜,他們是從交趾過來的。看樣子是想趁火打劫,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簡直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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