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49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47
第九百二十七章 相見(二)

盡管有陳海的護持,董寧的元神在血云荒地暗黑色的天幕之下,還是顯得有些忽明忽暗,看起來維持不了太久。

陳海打斷了董寧的話頭,憐愛地道:“先不要說那么多,我帶你去星衡域!”

“不要!”董寧語氣堅定地拒絕道,“魔族此時將兵馬都收縮回血云荒地了,我的肉身沒有辦法混著偷渡過去,此時妄圖想著要去修煉身外分身,不知道要耗費掉多少資源,才有幾分可能修煉到靈肉合一的境界——你們現在在星衡域也極為艱難,這個時候不應該在我身上平白無故的浪費資源了。”

說到這里,董寧語氣轉向柔和,拿手虛虛的想陳海的臉龐上摸去,只是陳海也只是分出一道元神渡入血云荒地,都是虛靈狀態,哪里能有什么接觸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帶著些笑容道:“只要知道你一切皆好,那就比什么都好——早晚有一天,我真正穿過血云荒地,去星衡域找你的。”

星衡域的魔劫已經歷時近五年,五年間,根本沒有任何削弱的跡象。

雖說西北域已經能夠勉強守住魔獐嶺防線,而姜寅率西北域勤王、會合北庭、東廷以及東南域柱國將軍府的援兵,也勉強在遼松平原上建立防線,但烈王率征魔大軍主力,與雍京兵馬匯合后,又得天南、大越兩國的援助,會合西南域、西庭、南庭柱國將府的援兵,兵勢極大,卻遲遲沒有辦法咬住侵入中州大平原的羅剎魔族,將其殲滅掉。

中州大平原已經糜爛不堪,不知道多少生靈淪為魔族的血食,而此時還不斷有大群羅剎魔族,源源不斷地越過古蘭山脈,進入遼松大平原,陳海擔心不知道到什么時候,一直緊繃著的局勢就會徹底的斷裂了,到那個時候,西北域與魔獐嶺都很難孤支獨撐,到時候該何去何從,陳海也不清楚要如何收拾殘局,心想董寧這時候不急于過來,也是好的。

兩人有喁喁細語了一陣,董寧將燕州當前的最新情況,說給陳海知道:

“這幾年過去,燕州進行了全力的動員,不但將燕州境內不多的魔兵、雜魔都清剿一空外,眼下在黑山一線,還聚集了上千萬的兵馬,羅剎魔族在燕州的殘兵,也已經徹底縮回血云荒地,甚至在血霧魔淵里都沒有駐兵。朝中諸大人商議,有心想攻入血云荒地,占據一地建造城壘,一方面能替這邊吸引部分魔兵,另一方面你這邊要是有什么大動作,燕州那邊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響應,不至于延誤了時機……”

自從魔劫爆發以來,崇國暫時算是徹底喪失了染指天羅谷的能力,這使得天羅谷在崇國大小宗門、宗族眼里的地位,已經不再那么重要了——即便在天域通道徹底打開前,玄元上殿乃至西北域三宗都不認為魔族里有誰能將流陽宮的上古遺寶從血云荒地取出來,但此時崇國面臨滅頂之災,暫時也沒有人會關注天羅谷的動向。

即便最終極其勉強的將魔族驅趕出去,也沒有誰會認為慘殘重創后的崇國還有能力趕到六十五年后的天域通道徹底打開之前,有能力控制住天羅谷。

而魔族早就知道流陽宮的上古遺寶不在血云荒地,這些年大動干戈,實際就是用聲東擊西之策,有意將崇國的邊軍主力,都騙往西線集中,造成東線古蘭山出現那么大的空虛漏洞。

魔族此時全力想撕開崇國的防線,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針對燕州發動大規模的攻勢,但燕州要是一旦對血云荒地有所動作,陳海就懷疑魔族有可能往血云荒地增兵。

看著陳海在那里皺眉思量,董寧一言不發,就這么定定地看著陳海,仿佛要把眼前這個讓她傾心的男子所有的一切都刻印在心中一樣,也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減輕這些年的相思之苦。

若是能再感受一下他的溫度,那就更好了,董寧頗為遺憾地想著。

“前年我陸續從燕州往血云荒地調集了兩百多道丹、道胎境強,現在燕州是否還能保持穩定,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吧?”陳海向董寧問道。

董寧點了點頭道:“燕州這些年來,在慘烈的御魔血戰,有不少地榜、天榜中人物殞落,但在生死威壓之下,加上道禪院的玄法絕學進一步惠及眾人,突破瓶頸,踏入新的境界者比比皆是——目前燕州擁有六十多位天榜道胎、九百多位地榜道丹,人數是魔劫暴發前的一倍,你前后總共才抽走五分之一的人手,還不至于動了燕州的筋骨。而諸閥老祖們知道星衡域的存在,不僅能讓他們延續壽命,而且得到機緣后,有可能令他們更上一層樓,他們也就少了一些勾心斗角的心思,這一次的計劃,倒是諸閥老祖表現更積極一些了……”

董寧說起燕州更詳細的情勢變化,也是相當的振奮。

星衡域為諸閥的老祖提供了一個看似縹緲莫測的目標,但比魏子牙當年折騰出來的那些事,踏入星衡域,渡劫踏入天位境,成為天位境,雖然機率極低,卻更真實、更可靠得多。

這就極大化解了燕州人族所存在數千年的矛盾;當年棲息瀚海的蠻族部落,遷入到涼雍及河西北部的邊緣地區也棲息繁衍開來,蠻族武勇,成為龍驤軍精銳最重要的兵員補充之一。

說了很多事,董寧眼神古怪的瞥了陳海一眼,又說道:“燕州情況一切都好,但可惜某人當年難得回燕州一趟,辦事卻不力,幾年前瘋狂了一晚上,在兩個女人的肚子里都沒能留下什么子嗣,要不然扶持幼帝登位,燕州的形勢就更加的固若金湯了。”

陳海當然知道楊巧兒和蘇綾在他走后一兩年間,都沒有能成功誕下子嗣,他暫時也不會去理會這事,但沒有想到這時候聽董寧說出來擠兌他,笑著說道:“你生氣了?”

“我有好生氣的?我只是將燕州這兩年的狀況說給你知道而已。”董寧瞥了陳海一眼,說道。

陳海也是趕忙岔開話題,說道:“燕州局勢平穩,是能抽調大量的兵馬出來,但此時不宜太早輕舉妄動——即便燕州要有所動作,也不是現在,我預計未來有兩種可能,第一是魔族最終被驅趕出燕州,那燕州與北陵鎮的聯系絕不能有一絲泄漏出去,第二有可能是東線先支撐不住,先告崩潰,那時候數以百萬的魔兵被擋在魔獐嶺以北,不能南進吞噬勝利果實,必然會變得狂躁而輕敵,主力兵力有可能趁著西北域內部混亂一片,直接繞過魔獐嶺南下,到時候我需要燕州兵馬能勢如雷霆殺過來,令魔族毫無防備,或許還能替崇國人族保存一分生機!”

陳海始終是將燕州兵馬,當成手里唯一的奇兵底牌,之前陳海守新雁城時,實力太弱,需要燕州出兵牽引魔族兵馬,但現在要是有可能,陳海還是希望魔族能徹底忽視掉燕州有進攻血云荒地、甚至經血云荒地殺入天羅谷的可能。

目前燕州那邊有要做的,只是做好一切準備,而不是太早打草驚蛇。

另外,燕州雖然在血霧魔淵外調集上千萬兵馬,但在這上千萬兵馬里,能通過血霧魔淵進入血云荒地,以及有能力在星衡域慘烈戰場上立足的精銳將卒,以通玄境中后期為標準,可能也就一兩百萬人。

陳海希望燕州那邊秘密整訓這么一支真正的精銳戰力,以便在必要之時,能突入血云荒地。

見著董寧的氣息越來越虛弱,陳海知道這是她剛剛恢復修為,元神還沒有辦法在血云荒原單獨滯留太久,雖然說是百般不舍,陳海還是讓董寧先返回到燕州。

陳海將分出云一道元神收了回來,將燕州當前的勢態,跟蒼遺、左耳介紹了一遍。

左耳點點頭,說道:“北陵鎮勢力,要得勝,只能劍走偏鋒了,希望燕州能編一支精銳戰兵,到時候能發揮關鍵作用……”

陳海點了點頭,轉而向蒼遺問道:“說起來,師兄,你觸碰到大道本源也有多年,你現在去渡天道雷劫,能幾成把握?”

蒼遺嘆了一口氣,說道:“以星域衡有史以來,觸碰大道本源,而修得道胎境圓滿者,不知凡幾,但他們在諸多道階法寶、道階靈丹的護持下,最終能扛過大道雷劫,證得大道者也不超過半數,我又能說有多少把握?”

陳海當然是巴望他們這里能再多幾個天位真君,但蒼遺此時貿然去渡道劫,成功的概率比他還要低,他絕不會拿蒼遺的性命,去賭這十之二三的概率!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48
第九百二十八章 相持(一)

小雪初晴,整個燕臺關數千里方圓被淺淺的雪蓋著,偶爾有些地方露出黑色的山巖,宛如一張精致的水墨畫一般,清醒脫俗。

然而燕臺關后方那一道道從煉爐中冉冉升起的黑色煙柱,在陳海的眼里就頗為破壞眼前的畫卷,但沙天河、謝覺源、黃歧瑋他們卻覺得這些黑色煙柱不夠粗、不夠黑、不夠嗆人、不夠密。

時間已經到了建興三十七年初冬,靈雀峰下新的天營城總算是初步建設完成。

靈雀峰之下,也曾經是人魔兩族血戰多次的古戰場,山崩地裂般的激戰,將靈雀峰周圍二三百里的地形摧毀得厲害,加上溪河年深日久的侵蝕,在魔獐嶺西南麓的深山之中,形成一座東西延伸二百二十余里、南北長一百五十余里的山壩平原,有岷川等江河流趟而過。

新的天營城,就建在靈雀峰的北側,建在這座山壩平原的中央。

天營城并沒有巍峨、連綿百余里的城墻,從靈雀峰北坡而下,分別是天宮學宮、城守府衙門、三四十萬人口集中棲息生存的居住區以及由上百座大小工場組成的工坊區,而天營城的防御,則更依賴于建在山壩平原外圍峽口或險峰上的一座堅固堡壘,杜絕小股魔族的滲透襲擊。

北陵鎮人馬損耗要比諸鎮低一大截,但天機戰械的損耗,卻要比其他鎮高得多,擁年產兩千余輛輕重型天機戰車、六七千具重膛弩、六十余艘風焰飛艇能力的天營城,可以說是北陵鎮真正的命脈。

以往天營城建在東都山北麓,與北陵鎮的主駐地相距萬余里,為保證命脈不失,陳海不得不分出大批精銳放在東都山,確保天營城萬無一失,這同時也嚴重影響到北陵鎮軍事潛力的發揮。

就像當初,陳海也不想親自第一行營,冒那么大的風險游離于黑毛大漠的邊緣,但要想兼顧到云門塞及東都山,他必須帶著最強的戰力進行機動作戰。

目前在靈雀峰下建立新的天營城,八成以上的匠師、匠工都遷了過來,也就意味著他能將北陵鎮的主要兵馬,都集結到魔獐嶺的西麓,戰術也就變得更靈活機動。

同期,陳海還以靈雀峰山壩平原以及周邊的中小型河谷盆地為主,以扶桑海借援武官有家眷以及北陵鎮將卒重新婚娶之后的家眷為主,配以牯牛、駝馬、犁車等農具,開墾出兩千余萬計的糧田,預計每年能征收二十多億斤的糧食,差不多能基本滿足北陵鎮兵的谷物消耗。

不過北陵鎮兵以通玄境精銳將卒為主,除了谷物消耗外,對肉食的消耗也是極大,每年近十億斤肉食的消耗,目前還不是天營城能豢養肉禽、肉獸能提供的,陳海后續還將魔獐嶺深處大大小小的河谷山壩平原及大小盆地都利用起來,進行囤田耕種或放牧豢養牲口,確保魔獐嶺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實現自給自足。

此外,天營城在靈雀峰山壩平原的邊緣,勘測出兩座大型玄鐵礦脈,每年能煉四百萬斤玄陽精鐵以及十億斤的普通銅鐵——由于在礦場,除了投入采礦車外,還開始使用軌道輜重車,兩座大型礦場、冶煉場,天營城僅需要投入數千礦工就已經足夠。

相比較之下,西北域要開采、冶煉這等規模的玄陽精鐵以及相當規模的普通銅鐵,投入人力,卻要比天營城多出三四十倍。

只是在大族宗閥的眼里,凡民小如螻蟻,他們并不覺得多征用三四十倍的蟻民、凡民開采礦石、冶煉銅鐵,有什么需要提高的必要。

庚陽金雷陣太過耀眼,此時還不能問世,但陳海還是將庚陽金雷陣與九郡國借援的乾元玄極大陣,都部署在靈雀峰山腹深處的地宮之中。

乾元玄極大陣,與當年贏氏用于守御燕京的乾元玄極大陣實是同一種大陣,但比后陣要多出一件道器級的乾元鎮魔柱,使得這座真正意義上的乾元玄極大陣,防御力要強出數倍,足以阻止小規模的翼魔精銳突襲殺入靈雀峰山壩平原范圍以內。

而在靈雀峰山壩平原的外圍,八座堡壘都部署一座封禁級防御大陣以及三五千不等的精銳兵馬,最大的作用就是有魔君級的強者突襲進來,他們能與乾元玄極大陣拖住強敵一段時間,令殛天玄雷艦能及時從燕臺關方向趕過來救援。

當然,真要到最危急的時刻,左耳還是會啟動庚陽金雷陣的。

在燕臺關主城,陳海也是在原匠工司諸坊的基礎之上,擴建了十數座專供軍鎮戰械的工場,也在燕臺關西南延伸百余里的山壩平原上,放牧畜養了十數萬頭牲口。

燕臺關主城距離前方的戰場太近,云門塞打得山崩地裂,燕臺關主城受萬仙誅魔大陣的庇護,影響不大,但在城外卻跟動不動就五六級地震似的,不利于耕種,也不利于建造房屋安置凡民,即便是牧養牲口,也只是能養神經反應最為遲鈍、不怎么容易受驚叫的一種火紋蠻牛,能稍稍彌補肉食的不足。

不管怎么說,云門塞、騰溪嶺等地的戰事,雖然依舊慘烈,但經過小一年的經營,魔獐嶺西麓的囤耕軍種,算是小有所成。

陳海與寧嬋兒親自出手,趕走試圖東面戰場橫穿魔獐嶺潛渡過來一群翼魔,正凝立在高空之中,看著哪怕是在寒冬之中,也散發著勃勃生機的燕臺關各處,也是頗為滿意,倘若這次能僥幸熬過魔劫,這里將他們控制天羅谷的核心基地。

與此同時,魔獐嶺東翼戰線剛剛結束了一場慘烈的戰事。

數十萬羅剎魔族的殘兵在近萬翼魔以及數量更為龐大的精銳魔騎掩護之下,緩緩向兩三百里外的要塞撤退過去。

東翼防線以一城四塞為核心,各處關塞城門洞開,一輛輛天機戰車隆隆而出,擺出一片緊逼的勢態來,迫使魔族根本沒有余力收拾戰場,就倉惶北撤。

姬江野站在東安關的城頭,看著羅剎魔族的敗退的身影,臉上頗為滿意。

不需要督戰統計戰果,姬江野、元周等人強悍的神識,早就將這數日戰場上發生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

魔族在冬季徹底到來前,對東翼防線所發揮的這次戰事,可以說今年以來最大規模的戰事,前后一共持續了十一天,魔族動用兩百萬魔兵,輪番進攻東翼防線上的大小要塞。

此時魔族將前陣魔寨都放棄掉,往更北面的昌平要塞撤去,想必是提前終止這一次的消耗戰事。

這一戰,姬氏、元氏在東翼防線的兵馬,共斬殺三十余萬精銳魔兵,己方損失人馬雖然也有二十多萬,但隨著天機戰械的普及,以及新戰術的普遍推廣,使得那些即便沒有通玄境修為、卻身強力壯的凡民,也能進入戰場輔助作戰,加上重型天機戰車,在戰場發揮出普通明竅境、道丹境武將才能發揮出來的連結戰陣及兵線的堅壁作戰,這使得姬氏、元氏在東翼防線的嫡系兵馬里,精銳戰將的損失,降低到一個前方未有的程度。

在魔族看來,人族在魔獐嶺的戰損,僅僅比之前降低了一兩成而已,過去整整一年,魔獐嶺北麓的戰場,像絞肉機似的吞噬掉人族近三百萬將卒的性命,然而通玄境中后期的精銳將座戰損降低了三成,辟靈境的基層武官戰損將降低了五成,而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戰將損失更是大幅降低了六成以上。

而從屏馬山防線到魔獐嶺的三條馳道全部改造完成之后,以輪式輜重車替代傳統的畜力,這時候魔族再派出小股的精銳魔兵滲透到魔獐嶺以南,想要襲擊人族的補給線,就已經得不償失了……

雖然魔獐嶺的物資消耗,像是一個無底洞,但只要東線、南線的戰事無憂,姬江野、元周他們已經有信心能將魔獐嶺守到最后。

上百里外,化為髯須巨漢的屠烏魔君,虛立在一頭在十數米高的一頭血蹄巨獸之上,他的目光跨越百里,盯著姬江野信心十足的臉上,魔瞳里流泄出兇戾的血芒。

夜漸漸深了,在東安關東北三百里處,一座十數里方圓的魔塞如噬人猛獸一般,盤踞在那里。

魔寨之中聚集著三四十萬的羅剎魔兵,除了必要的值守之外,大多數的羅剎魔兵在大嚼大咽一頓血食過后,已經陷入了酣眠之中,畢竟連續幾天的慘烈戰斗,就算精力過人的羅剎魔族也扛不住如此消耗,大睡一覺將有助它們更好的消化、吸收血食里的血肉精華。

在魔寨的正中處,是一座人族修建的石殿。

石殿之中,泰官以及屠烏、般度、丹圖、陰厲等魔君坐在用魔蛟顱骨制成的高大王椅之上,面沉如水。

天呈山四大魔殿,以泰官為首的孽境殿魔兵在之前的戰事里消耗極大,在魔獐嶺絞肉機般的消耗戰開始之初,他們得以留在北陵城、燕歸城一帶休整,但這次為加強對人族東翼戰線的攻勢,孽境殿也有五十精銳魔兵被調了上來,參與戰事,卻不曾想十數日過去,損兵折將,竟然被斬殺了近十萬精銳魔兵,泰官、屠烏、般度、丹圖等魔也是心疼不已。

屠魔那如鐵器摩擦一般的尖厲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四殿強攻魔獐嶺,已有五年時間,四殿即便能從北境征調大量的魔兵魔將,但此已經累積有一千兩百萬精銳,戰死在魔獐嶺之前,人族依賴天地大陣,但他們身體天生弱小,傷亡即便比我們略小一些,但累積也絕對超過千萬。照道理來說,西北域三宗應該越打越疲,再有兩三年就有可能徹底支撐不住而崩潰掉——只是,你們說說看,西北域人族有支撐不住的跡象嗎?”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49
第九百二十九章 李代桃僵

此時在石殿之中,除了屠烏等魔君外,還有諸多魔侯,而魔族的壽元要比人族長得多,其中有幾樽魔侯,活得甚至比般度、丹圖都要長,與人族交手不知道多少次,甚至還參加了四千年前那次對崇國北廷肆虐屠戮,它們對人族國度大崇帝國的了解極深。

在它們看來,西北域三宗就算是比四千年前北廷柱國將軍府的實力更強一些,但也有限,而在魔獐嶺之前的血腥絞殺持續了五年多時間,照道理西北域人族即便能支撐住,也差不多快要到崩潰的邊緣了。

然而西北域三宗在魔獐嶺前的守勢太堅韌了,堅韌得出乎它們的想象,戰事持續到現在,它們甚至連魔獐嶺深處人族最為核心的三座城池,一座都沒有奪下來,而西北域內部也是頗為平靜,兵員的征調和后勤的供應都有條不紊,不但沒有任何崩潰的跡象,反倒是有往越戰越勇的方向發展。

屠烏的話落下之后,諸多魔君、魔侯也都是一臉的沉思,久久沒有動作;泰官也是心煩意亂的坐在那里。

一個身穿黑衣,散發著陰冷氣息的魔君張口朝泰官問過來:“泰官,你可覺得有什么不對?”

閆莨大魔君已經是天魔第六境巔峰的修為,不僅是四大魔殿之一的罪境殿魔主,同時也是天呈山諸魔之首。

聽到他的詢問,泰官欠了欠身子,思慮片晌說道:“是否能請魔君以下,都暫時退出大殿?”

聽泰官這么說,一些老資格的魔侯心里都不爽了,只是念及泰官好歹算是天呈山四大魔主之一,卻也沒有喧嘩起來。

閆莨大魔君知道泰官接下來所要討論的事情,乃魔侯皆不能知悉的機密,當即伸手一揮,令魔君以下的諸魔清場,然后示意泰官繼續說下去。

“建興五年,姜寅從天羅谷出手破往生骨塔,令左耳老賊得以御玉虛神殿逃出血云荒地,就當時而言,我們一度以為這是巧合,但此時魔獐嶺與燕州大規模鑄造天機戰械,令我族兵馬損失慘重,相信大概沒有誰再認為這只是巧合了吧?”

泰官以天魔境以下的修為,統領孽境殿,每天都活得膽顫心驚,生怕哪天會被屠烏或者自己的叔叔般度取而代之——他也知道自己短時間內難以一蹴而就,直接踏入天魔境,就更希望能在其他方面,贏得其他魔君的尊重,因此這些年他駐守北陵城,除了一方面魔族鑄造更多的戰械、兵甲外,也研究人族的謀略,在出謀劃策等方面,更受閆莨大魔君的重視。

泰官還是在正式接掌孽境殿之后,才知道早在建興五年,上古流陽帝國的殘孽左耳就御玉虛神殿逃出血云荒地,就當時而言,魔族還以為玉虛神殿,跟上萬年前龍鼎的命運一樣,都破壁消失在無盡太初混沌之中。

魔族當時嚴格封鎖秘密,就是要崇國誤以為玉虛神殿以及龍鼎等流陽宮的遺寶還在血云荒地,以便將崇國的主力兵馬,都吸引到西線來,方便它們在東線秘密集結兵馬,一舉撕開古蘭山防線。

而到這一刻,泰官更傾向認為玉虛神殿并沒有消失在無盡混沌之中,而是成功進入星衡域,也傾向認定姜寅當年在天羅谷御劍入血云荒地,絞破往生骨塔,也絕非偶然。

要不是當初新建成的往生骨塔受損,流陽帝國殘孽左耳在血云荒地墊伏上萬年,壽元都已經快要耗盡,都不敢跟當時的般度、丹圖等魔硬拼,是沒有能力將玉虛神殿帶出血云荒地的。

而根據泰官所收集的情況,西北域之所以造天機戰械,是姜氏一名普通子弟姜雨薇意外得到天機殘卷,之后盧少商以及陳海皆成為鑄造天機戰械的宗師,而這二人又都是姜寅的親傳弟子,

而魅魔夏寒又出自血云荒地,配合姜寅的親傳弟子在陣前刺殺束越魔君,以及流陽宮當年的秘寶之一界虛寶鐲能令神魂穿越天域,對大殿內的魔君來說,不能算是什么秘密,這一切的一切,姜官相信閆莨腦子不蠢,都應該能猜到,姜寅實際就是流陽宮的余孽之一,而且一直都在與上古流陽宮的殘孽左耳保持著聯系。

閆莨魔君見泰官挑明這一點,點點頭問道:“這確實不可能是巧合,但泰官你此時提這事,又有什么用?”

“我們此時也不需要再隱藏此事,迷惑雍京,大魔君,你想想看,玉虛神殿即便不在姜寅的手里,姜寅也勢必知道玉虛神殿的去向——我們要是將此事揭開,消息傳到雍京,甚至令雍京誤以為龍鼎都在姜寅手里,大魔君您說人族會不會生出一些混亂?”

閆莨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他就是認為玉虛神殿此時極有可能落在姜寅手里,甚至極有可能此時就藏萬仙山,他才不想將消息泄漏出去。

畢竟玉虛神殿真要在萬仙山,才更有可能落到他們手里。

要不然的話,他們將傳出消息,大崇太上皇秦世民強迫姜寅將玉虛神殿送到雍京去,那等他們魔族大軍到最后屠滅崇國人族,玉虛神殿最有可能會落到誰的手里?

真要是那種情況,反正閆良不認為天呈山有得到玉虛神殿的任何勝算。

而閆莨之所以率四殿兵馬,從正面進攻魔獐嶺,不斷的消耗西北域人族的防御力量,沒有從防御相對薄弱的北廷繞,說白了很大一層因素,就是只有這樣,才更有機會先拿到玉虛神殿。

對于泰官的建議,閆莨大魔君搖頭否決掉,說道:“姜寅在松遼大平原組織防線,而其親傳弟子陳海又是魔獐嶺的大將之一,就算是秦世民再迫切得到玉虛神殿,此時也不可能強迫姜寅交出玉虛神殿的,怕是西北域三宗也不會跟他發這個瘋,自毀長城。”

泰官看閆莨大魔君的反應,也知道他此策不是沒用,實是閆莨大魔君不希望玉虛神殿以及除龍鼎之外的那幾件流陽宮遺寶,落入其他的大魔君手里。

泰官心知他此時不能違擰閆莨大魔君的意志,岔開話題又說道:“流陽宮殘孽,與燕州牽扯極深。在我們的正面,我們能肯定北陵鎮主將陳海,必然是流陽宮的殘孽子弟之一,之前陳海率孤軍守新雁城拒我孽境殿大軍時,燕州兵馬進攻黑山魔淵,牽制我軍,可見他們是有配合的——倘若我們在魔獐嶺之前按兵不動,集結一部兵馬,再轉攻燕州,有沒有可能擾動西北域的防線?”

閆莨大魔君搖了搖頭,說道:“照你的辦法,并非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但燕州人族的戰力經過這幾十年的整合、磨礪,可以說已經是極為強悍。而就算天域通道徹底打開,我等魔君受天地法則限制,也只能進入血云荒地,而無法進入燕州,你希望我準備調動多少兵馬,希望我花費多少時間拿下燕州?再一個,你又怎么確定,除了陳海之外,此時守御魔獐嶺的西北域三宗將領里,就沒有其他跟姜寅有勾搭的流陽宮殘孽了?到時候我們兩線作戰,處境恐怕會更難。”

見閆莨大魔君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泰官心里怨他太優柔寡斷,但他此時還無法忤逆閆莨大魔君的威勢,當下也只有住在那里閉口收聲,不再說什么。

閆莨大魔君直起身子,掃視了大殿中分別落座的各位魔君道:“五年來,我族在魔獐嶺三關之前,魔兵損耗有上千萬之多,而人族有大陣依仗,損失也逾千萬。西北域看似還沒有慌亂起來,但西北域的軍事潛力就只有那么些,一旦耗盡,就絕無可能三五年內能恢復過來。現在我們損失一些兒郎,看著是令人心痛,但只要攻陷魔獐嶺,西北域三四十億人族以及其他億萬生靈,供諸君吞噬,相信能彌補一切損失,還希望諸君莫要焦躁,繼續照原定的計劃,跟人族繼續消耗下去!而人族擅煉器鑄制戰械,姜官你們那里,也多鑄造一些戰械,減少我們的損耗……”

見閆莨大魔君還是沒有改變策略的心思,泰官也只能作罷,而魔族雖然不擅長煉器,造出來的戰械多笨重粗大,但好在魔兵都力大無窮,確實還是能對人族精銳兵馬,有所克制。

不過,泰官心里擔心,要是魔獐嶺前的血腥絞殺繼續持續下去,而西北域人族的實力遲遲沒有被他們消耗到崩潰的邊緣,從殞神淵等魔域更深處趕過來的魔兵魔將,還會不會繼續大規模往魔獐嶺前聚集、聽從他們的節制……

此時的燕臺關里,陳海并不知道天呈山諸多魔君竟然認定師尊姜寅才是與左耳勾搭在一起的流陽宮余孽、余黨,他這時候正接受從扶桑島送來的數萬流囚。

通玄境以上的精銳將卒消耗太多,不要說北陵鎮了,西北域三宗所轄的其他軍鎮也都消耗不起,這時候更多的是將一些犯重罪的流囚,進行兩三個月簡單操練后編入軍中,以彌補消耗。

流囚有修為底子的人不多,在如此殘酷的戰場上,存活率極低,甚至防御靈罩被攻破,他們都沒有跟魔兵接戰,進入戰場核心,就直接被震蕩的天地元氣活生生震傷、震死,但是隨著天機戰械的普及,這些身強力壯的流囚掌握重膛弩、輪式、覆帶式輜重車等天機戰械的操作并不困難,因而用好了,還是能極大彌補人族的消耗。

西北域擁有通玄境修為底子的人,總數只有兩三千萬,相當一部分人還年老力蓑,而每年也只有不到六七十萬的新生力量涌出,像以往每年二三百萬的消耗下去,西北域撐不住幾年,潛力就會被耗盡。

陳海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通玄境修為上的精銳消耗,降到每年六七十萬以下,其余都用犯重罪的流囚替代。

西北域三四十億人族,凡民每年戰損四五百萬甚至更高,短時間內還不至于令西北域支撐不下去,甚至扶桑海三島每年還能送三四十萬重罪流囚過來,任北陵鎮消耗……

雖然殘酷,但這是西北域此時應對魔劫的最佳戰略……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0
第九百三十章 傳詔

塔山西出室韋山脈,往東一直到綿延萬里,是橫亙在松遼平原中部地區的丘陵帶,山勢談不上險峻,但當時進入中州大平原的門戶大燕山被魔族精銳主力占據,而此地又是松遼平原最為狹窄的口子,姜寅最終才決定率勤王軍進入塔山組織防線,扼住羅剎魔族繼續往中州大平原挺進的口子。

雖然最初的勤王軍兵馬有限,并不能將松遼平原通過完全堵住,但也成功遏制住大股魔族繼續肆無忌憚的往大崇的腹地挺進。

姜寅的大帳設于塔山中麓的絕天嶺定陶關。

絕天嶺這里不僅地勢相對險峻,又擁有整個松遼平原都不多見的一座地階靈脈,定陶關經過數千年的發展,也是松遼平原上少有的雄關大城,魔族入侵之后,沒有想到人族會孤軍直插進來,沒有來得及摧毀定陶關,就落入姜寅所率的勤王軍之手。

之后數年,姜寅與秦虎山、吳之洞、余蒼等人依托定陶關,沿絕天嶺往兩翼延伸兵馬,與東北域柱國將軍奚同光統領殘部依賴室韋山脈東麓的絕仙峰,在北廷、東廷以及東南域諸郡府的支援下,艱難的構筑出塔山防線。

塔山防線的建立,令太上天尊秦世民有機會在雍京以烈王秦冉所率的征魔大軍為主力,匯聚諸郡援兵,一步步驅逐、清剿已經進入中州大平原的上千萬魔兵。

六年多的時間,不計其數的雜魔被清剿、驅逐,但進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主力卻極為狡猾,分成數十股在方圓近二十萬里的中州大平原上穿插迂回,始終不與征魔大軍的主力進行決戰。

魔族的補給來自中州大平原上棲息繁衍的人族與億萬生靈,分成數股,機動速度又是極快,相比較而言,征魔大軍主力雖然在內線作戰,但后期補給依賴于雍京及諸域柱國將軍府的長程輸送,以及征魔大軍同等規模的兵馬,野戰能力又弱于魔族,最初兩三年間,戰績實在慘不忍睹。

建興三十五年,太上天尊秦世民以雍京禁營為核心,又從諸部抽調精銳戰騎,組建擁有五十萬重甲戰騎的玄元天軍,親自率領出雍京加入平魔戰場。

雖說魔族也在中州大平原組建一支極精銳的戰力,與玄元天軍對抗,但秦世民率玄元天軍避強擊弱,避開魔族最精銳的戰力,避免主力間的倉促決戰,而是盯著相對弱小的魔兵追剿,一口口吃掉一支又一支的魔兵,令勝敗的天平一步步往人族這邊傾斜,同時又逼使進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不得不重新聚集起來,才能對抗玄元天軍的快速追剿。

這時候進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主力,又重新聚集成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1
第九百三十一章 自絕

從絕天嶺到路臨城,除了皆是荒蕪廢地的松遼南部平原間,中間還隔著被羅剎魔族所掌控的大燕山脈,姜寅從大燕山南麓的赤峰城繞行,用了足足五天的時間才趕到了太上天尊的駐蹕地路臨城。

五天的趕路過程中,讓姜寅把一處處人間煉獄又重新溫習了一邊,荒廢的城鎮、累累的白骨,都讓姜寅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此時已經看到獲勝的曙光,只待大燕山一戰贏了之后,中州大平原就可以繁衍生息了,姜寅如此寬慰自己,也只是盡量讓自己心情沒那么沉重。

路臨城位于大燕山西面,距離位于大燕山中麓、聚集三四百萬魔兵主力的朝賀殘城只有五千里的距離,在之前也稱得上是中州大平原的一個重鎮大邑。

幾十萬玄元天軍在其中駐扎,遠遠地望去,一片肅殺之氣,卻是他此行數萬里山河,唯一能見到生機勃勃之所。

往昔那十數丈高的堅固城墻早已經成段成段的垮塌掉,那曾經繁華無比的街道,被無情撕裂開,殘破不堪,顯示路臨城被破時經歷過一場血腥的戰事,但當時堅守城池的軍民下場如何,已經是無需想象了。

殘城之中,一座十數丈高的玄金高塔映襯著斜陽,折射億萬毫光里透漏比肩天地的威勢,令人情不自禁就生出此塔比西天垂日還要壯闊之感,令人情不自禁便生出頂禮膜拜之情。

姜寅早年多次進雍京朝拜,自然知道這玄金塔乃是這片大陸可能已經是屈指可數的數件道級上三品無上道寶之一的鎮元塔,傳說當年秦世民就是依仗此塔,與人聯手擊斃上古圣皇商秋陽……

“姜寅,你到鎮元塔來!”

秦世民那透漏無比威嚴的聲音,直接傳入姜寅的神識之中。

照道理,秦世民問策,嵇元烹、符思遠等近臣都應該陪侍左右,不過秦世民乃大崇帝國的太上天尊,他要先單獨召見姜寅,姜寅也不會多想什么,就直接往鎮元塔飛去。

鎮元塔從外面看,不過是十一二丈高矮,圍塔一周不足百步,但真正走進塔中,卻發現鎮元塔的底層赫然就是一間兩三百步方圓的大殿,這時候秦世民的聲音再度傳來:“姜寅,你到頂層來!”

姜寅拾階而上,在鎮元塔的最頂層,見到了獨自坐在大殿正中的秦世民。

他躬身施禮道:“姜寅拜見太上帝君,不知帝君召姜寅前來,有何事吩咐?”

秦世民頭戴高冠,也不回答,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姜寅,一雙猶如藏著萬千星辰的瞳孔之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姜寅此時已經天位四重,經第一品道之真意天地山河劍意而觸及大道本源,在大崇國境之內,與穩勝過他的絕世強者,絕不會太多,但是他在秦世民面前,恍然間卻覺得自己有如山岳前的螻蟻,仿佛太上天尊只要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他捻滅掉。

鎮元塔原本就是秦世民祭煉數萬年的上三品道器法寶,實際上這一刻秦世民的神魂與鎮元塔融為一體,姜寅修為再強,身在與秦世民神魂相依的鎮元塔中,姜寅怎么能不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不堪?

不過秦世民的威壓還不能壓垮姜寅的道心意志,令他滿心不解。

數年來他奮不顧身為大崇效力,努力維持塔山防線,不知道忍住悲痛親眼看著多少自己的弟子以及自小在他膝前長大的姜氏子弟戰死沙場,即便魔劫未去,還不到論功行賞的時候,他也不在乎什么功與名,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太上天尊單獨將他召進鎮元塔,就先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一重重的威壓猶如狂濤巨浪一般,不斷地向姜寅的神魂碾壓而來,但姜寅他有他的堅持跟尊嚴,強硬的站在那里,在他的識海深處,一縷縷無盡蒼茫的青郁氣息浮現出來,凝聚成一柄頂天立地的金芒巨劍,強撐著抵擋住秦世民施加而來的一重重精神沖擊。

看著姜寅臉色慘白、汗如雨下,卻還能憑借天地山河劍意支撐住,秦世民也是微微斂起眸子,但在鎮元塔內,他不怕姜寅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去,冷聲問道:“你此時還猜不到我將你單獨召進鎮元塔的用意嗎?”

鎮元塔乃星衡域存世不多的上三品道階靈寶,秦世民將姜寅鎖在鎮元塔里,能令姜寅一縷神魂殘念都逃不出去,也就是說即便姜寅在他處煉有身外分身,這一刻都不要想有機會借身外分身復活。

姜寅沒有想到他一心御魔,數年心血謀劃,都是為替雍京多爭取一線生機,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此時的心里深處只剩下一聲長嘆。

秦世民說出這一句,姜寅再傻也知道是為哪般,透漏淡淡金芒的眼瞳迎著秦世民逼人的銳利眼神,問道:“億萬生靈,滔天血海,太上帝君眼里還只有流陽宮的上古遺寶嗎?”

秦世民輕笑一聲,說道:“廢話,萬余年前,我手刃商秋陽,裂流陽而分三國,你說是為哪般?”

“太上帝君又怎么知道流陽宮的上古遺寶在我手里?”姜寅問道。

數年,烈王從東北域抽調精銳戰力,親征天羅谷,以致古蘭山防務空虛,被魔族所趁,這一切都源于雍京認定流陽宮的上古遺寶還留在血云荒地之中,而魔族也恰恰是利用這一點設下聲西擊東之策。

姜寅他自己也為沒能提前窺破魔族的算計而深以為憾,但事情既然過去了,而魔族也一直沒有主動揭露這件事,秦世民憑什么認為流陽宮的上古遺寶已經到了星衡域,甚至竟然誤以為在他的手里?

“要不是本尊親擒一頭魔侯,搜其魂魄,知道你與流陽宮殘孽勾通之事,說不定到現在還被你蒙在鼓里,以為你是我大崇帝國大大的忠臣,”

秦世民冷冷盯住姜寅,姜寅既然這么問,那他就更認定姜寅就是流陽宮的殘孽、余黨之一,為了令姜寅死心,他揮手展開一副副光幕,有姜寅當年率大軍拿下天羅谷,孤身潛入天羅谷底隔著天域通道御劍擊損往生骨塔的情形,有左耳趁殘缺往生骨塔打開天域通道御玉虛神殿逃出血云荒地的情形,有夏寒寧嬋兒配合陳海刺殺束越魔君的情形,有燕州黑山魔淵上萬乘輕重型天機戰車碾壓滾滾塵煙的情形,

“你率部能守住塔山,依賴天機戰械極多,魔獐嶺能抵住數百萬魔兵南下,依賴天機戰械極多,而星衡域鑄造天機戰械最便利三地,一為天營城、一為絕天嶺、一為玉皇峰,與你皆有密切關系,你還能說你與流陽宮遺孽沒有勾結,還能說你不知道流陽宮遺寶此時藏于何處?”

這些年,姜寅在塔山以及三宗在魔獐嶺不知道誅殺多少魔將、魔侯級存在,為獲取魔族的機密信息,也不知道搜過多少魔侯魔將的魂,都沒有涉及玉虛神殿遁出血云荒地的信息。

可見魔族為行瞞天過海、調虎離山之計,是下了大力氣的。

而秦世民坐鎮軍中,難得出手生擒一頭魔侯,竟然能如此恰巧的搜索到如此關鍵的信息,要說里面沒有蹊蹺,姜寅打死都不會相信。

只是,里面有蹊蹺又如何,秦世民已經認定他跟流陽宮殘孽有勾結,他還能為自己辯解什么?

而他此時就算將陳海的事情都吐露出來,結局也只是令魔獐嶺那邊的防線快速的徹底糜爛而已。

想到這里,姜寅長嘆一聲,問秦世民:“即便上古神物太虛龍魂鼎當初在圣皇商秋陽手中十數萬年,圣皇商秋陽最終還不一樣撒手歸塵,太上你有何自信能得永生?”

見姜寅對龍鼎的去向閉口不提,饒是秦世民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此時還是焦躁起來。

他大手一揮,撫出一道金黃色的氣浪,那氣浪蜿蜒,在空中虬結成一條龍形繩索,把姜寅牢牢的捆住。

“敬酒不吃吃罰酒,莫要以為你這兩年修為又有了長進,就可以無視天下。以我天位八重的實力,又是在鎮元塔之中,想要滅掉你易如反掌。我憐惜你一身大才,才忍你到現在,我現在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太虛龍魂鼎到底藏在何處?”

面對焦躁的秦世民,姜寅沒有絲毫的懼色,他凜然道:“姜寅不知!”

秦世民怒極反笑,好半天才停下道:“你莫非以為天位四境,又掌握天地山河劍意,就能逆抗我的搜魂之法?”

話音一落,只見一道金色虛影從他眉心祖竅之中而出,晃晃悠悠地向姜寅飄了過去。

姜寅臉上一片平靜,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仿佛帶著無數腐朽時光的嘆息聲,下一刻,奪目的金光從他的體內乍然迸現。

“你膽敢自爆元胎!”秦世民看到這一幕又驚又怒,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姜寅竟然無懼生死,這一刻直接自爆元胎,當下翻袖祭出一枚黑色大印,朝姜寅鎮壓過去?

姜寅看著鎮元塔四壁金芒大作,億萬道符密篆洶涌而出,朝他卷席而去,顯然是秦世民生怕自己殉爆元胎重創了他,他露出輕蔑一笑。

雖說他這一刻心里也充滿不甘,但他以死重創秦世民,只會令魔族得利,令大崇徹底無救,甚至會令越、天南等國都徹徹底底的卷入魔劫,他這一刻只求一死,也唯有他此刻死了,陳海才有可能第一時間猜到鎮元塔里發生了什么事情,不至于毫無防備的被秦世民所派之人殺死,而令魔獐嶺防線徹底崩潰掉!

下一刻,姜寅體內響起了一聲輕響,就如同精美的瓷器碎裂一般,接著就見姜寅大汗淋漓的臉,以肉眼可見地灰敗了下來。

秦世民面色如土,他知道,最終還是沒有能阻止姜寅自絕身亡。

轟隆一聲,大雨傾盆而落,天地仿佛同時開始痛哭一般。

嵇元烹、符思遠都知道太上天尊單獨召見姜寅,也隱約能感知到鎮元塔內的氣機變化,但下一刻就完全感受不到姜寅的氣息存在,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下一刻,秦世民氣急敗壞的打開鎮元塔的門戶,將軍中嵇元烹、符思遠等二十余真君召入鎮元塔,指著已經氣絕身亡的姜寅說道:“我欲賞功于他,此廝竟然意圖刺殺我,真是罪無可赦、死不足惜!”

符思遠看了嵇元烹一眼,嵇元烹卻轉過頭去,不看他一眼。

符思遠當然不會輕易相信這些年來費盡心機在塔山御魔的姜寅會有刺殺太上天尊的心思,但他不相信又能如何?...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2
第九百三十二章 謊言

路臨城周邊千里荒原,一時間暴雨傾盆,不能視物,一道道金色雷霆轟劈下來,不斷的將暗沉的虛空撕裂開,似乎要將蒼穹之下的路臨殘城徹底的轟滅掉。

這令大營里的陣法師們不得不啟用部署在大營中央的八極鎖龍大陣,才避免這一道道天罡雷霆直接轟劈到鎮元塔之上,去觸犯太上天尊的威嚴。

天位真君道消身隕,數千年乃至上萬年修行的道之真意說是無質無形,但在生命最后一瞬崩解、散于天地,與天地氣機感應必致異相,只是姜寅身隕道消、真意瓦解后感應天地氣機的動靜,也未必太大了一些吧?

在路臨城的夜空之上,八頭經乾元鎖龍大陣所凝聚的巨龍虛影,栩栩如生,每一片龍鱗在夜空雷霆下都閃爍著冷冽的金屬光澤,盤旋在鎮元塔的上空,承接一道道天罡雷霆的轟劈。

即便是八極鎖龍大陣,這時候也有些支撐不住。

符思遠不敢胡亂猜忌師尊秦世民的話,但也為此刻那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庚陽天罡雷霆之威而震驚,未曾想姜寅才剛剛踏入天位第四境沒有幾年,所修道意之精純,竟然不在他與嵇元烹之下。

符思遠看著姜寅的尸身委坐鎮元塔之中,此時已經氣絕身亡,這一刻他甚至完全感知不到姜寅枯的殘軀里還留有一絲神魂的殘留。

這意味著姜寅苦修數千年的元胎徹底的崩解離析、重入輪回了,唯有他修煉多年的天地山河劍意在攪動天地氣機,似乎在訴苦著什么,符思遠隱隱間似乎聽見天地正發出龍吟虎嘯般的悲鳴。

怎么會是這樣?

符思遠心里在哀嚎,他既不愿輕易相信姜寅會出手刺殺師尊,也不敢去想師尊為什么會無緣無故的殺死姜寅,更不敢去想姜寅之死,對塔山防線會造成多恐怖、嚴重的影響!

符思遠臉色慘白的站在那里,他想不明白,在大崇人族好不容易看到一絲勝利曙光之際,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嵇元烹以及隨太上天尊御駕親征的諸多天君,看到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你們這一個個是怎么回事?難不成姜寅魔念大熾、意圖刺殺我,我還要留他一條性命不成?”

秦世民見符思遠、嵇元烹一個個呆若木雞的站在那里,冷哼問道。

他眼瞳里透漏而出的蘊道神光,仿佛萬鈞巨石,往一個個人身上落去,心煩豪雨雷霆不絕,寬大的袍袖一揮,磅礴的仙元如大海波濤一般往鎮元塔內涌了過去。

剎那間,鎮元塔光芒大盛,一根通天徹地的金色光華直插云霄,仿佛要將陰沉沉的天都攪一個大洞出來,瞬間過去,金光巨柱不斷的往外擴散一道道金色的光華漣漪,過了好一會兒,秦世民才以他通天手段,將擾亂的天地氣機平復下來,就見雨住云散,一輪皓潔的夜月又重新高高掛在夜空之上,只是夜月盈血,似蒼穹被無形捅了一刀。

“姜寅意圖不軌,死在師尊劍下,罪有應得!”這時候就見一位頭戴高冠的青年拜倒高呼道。

聽到高冠青年的話,嵇元烹也陡然驚醒過來,跟著高呼道:“姜寅意圖不軌,死在師尊劍下,罪有應得。”

這時候諸多天位真君一個個都醒悟過來,隨聲附和。

符思遠心里一片惘然,但他也知道此時不是細究真相的時候,而是要確保塔山防線不會因姜寅的死出一絲紕漏,要不然塔山防線崩潰,往防線外七八百萬精銳魔兵再度像山崩海嘯般涌進來,那大崇真可謂連天神降臨都無藥可救了。

“師尊,姜寅為何有如此大逆之舉,是要追根問底,但當務之際,要確保塔山不失。”符思遠不愿去想太多,也知道姜寅一死,會令塔山駐軍軍心動搖,絕不能讓魔族有隙可趁,那就一定要立刻有人去收拾這局面,符思遠愿意責無旁貸。

“不錯,塔山那里不能出一絲的差錯,”秦世民見諸多真君如此順從,頗為心滿意足,但他沒有理會符思遠的請纓,而是將目光投向高冠青年,說道,“鳩山和,你立即點齊三千玄元神禽營將卒,即可起身,前往定陶關,接替姜寅主持定陶關防務——你到絕天嶺定陶關后,切記盯住姜寅的殘黨余孽,莫叫他們有機會掀風作浪。”

沒想到師尊竟然將主持塔山防線的重任,交給似乎從來都不會違擰師尊意志、甚至有意縱容師尊意志的鳩山和主持,符思遠硬著頭皮,再次請纓道:“姜寅余黨殘孽清除容易,但西北域兵馬,是塔山防線聯軍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可以說是核心,他們要是軍心不穩,鳩師兄未必能穩定局勢,弟子與秦虎山、吳之洞皆是相識,也彼此信任,或能助鳩師兄穩住局面。”

符思遠三番數次主動請戰,鳩山和眉頭微微蹙了蹙,也朝秦世民揖手施行道:“師尊,請讓符師弟隨我走一趟,助我一臂之力。”

“好吧,”符思遠在路臨城也沒有統兵的職責在身,兩度請戰,秦世民也沒有理由不讓他一同跟去塔山,當然他心里也絕不希望姜寅自剄會害得塔山防線崩潰,但他也不覺得姜寅真就重要到無可或缺的地步。

高冠青年與符思遠,也不作停留,拿到秦世民的手諭,就趕往神禽營點齊人馬,接著又與聞訊趕過來的心腹弟子會合,一起從大燕山中麓與南麓交界的地方橫插過去,往松遼平原的腹地飛去。

剛剛得知消息的符少群,趕過來時,臉上的驚容都還沒有斂去,看到太叔祖符思遠跟向來陰沉卻極得太上天尊信任的鳩山和站在一起,硬生生將心里的問題按了下去。

符思遠與鳩山和稍作準備,就率三千神禽營精銳一路北上,但他們為了趕路,直接插穿魔族控制的大燕山中麓,自然不可能避開魔族的斥侯,甚至還被四樽魔君糾纏上,經歷了幾番血戰,損失不少人手,于第七天才趕到了絕天嶺定陶關。

見到他二人到來,代掌定陶關的秦虎山好似有些愕然,也是帶著留守絕天嶺的近十名天位真君出城來迎接,引著他們往定陶關內而去,一邊疑惑地問道:“兩位真君不在太上帝君座前侍奉,卻是來我定陶關何故?”

符思遠難以開口,鳩山和卻是冷哼一聲,把“原委”說給秦虎山知道。

秦虎山也是一臉愕然,頓住腳步道:“怎么可能?姜寅真君在定陶關恪盡職守,不要說塔山防線乃姜寅親造,怎么就敢在鎮元塔之內謀刺太上帝君。”

鳩山和有些不耐,把秦世民的印信拿了出來,說道:“這等大事,我們哪里敢信口開河?還請秦宗主速速派人拿住余蒼、姜沛、盧少商等幾名要犯,莫要逃了出去。”

秦虎山臉色古怪,自言自語地道:“還真是巧了,三天前,余蒼真君來找我,說接到了姜寅真君的傳訊,要前去路臨城聽候調用。虎山也沒有想過姜寅真君竟然在三天前早就身敗道消,沒有想竟然還有這種曲折。”

鳩山和雙拳一握,劍眉倒豎喝道:“你真可以出這樣的差錯,豈非營中任何一名將領,都可以悄無聲息的率兵馬離開?”

秦虎山一臉的無奈,攤著手說:“此時我確實負最大的責任,可是我也完全被姜寅瞞在鼓里,才審查不嚴格的啊,還請鳩大人責罰……”

秦虎山乃是元陽宗宗主,其座下掌控著西北域十個重鎮,擁兵數百萬。

就是在魔劫未啟之前,秦虎山也不是鳩山和身為太上天尊秦世民的親傳弟子就能夠隨意問責的,現在局勢如此緊張,自然更是不敢對他怎么樣。

鳩山和冷聲問道:“他們往何處去了?”

秦虎山向西南一指道:“之前說是要繞過赤峰城,趕往路塵與姜寅真君匯合。不過現在看來,怕是方向就定不住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鳩山和、符思遠就算是有天大的神通,這時候也只能確認余蒼、姜沛、盧少商、姜雨薇等與姜寅關系密切的核心弟子、大約有兩千余人,修為大體在通玄境以上,這時候已經是往西北域方向逃竄了。

而這邊近兩千的御禽劍侍,交由符少群統領著,循著余蒼他們逃亡的方向找去……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2
第九百三十三章 坦白

丹霞渡,位于萬濤河中游,乃北廷、西北域以及中州三域交會之地。

萬濤河流經此地,在岳山的夾峙下形成一條長數百里的幾字形大河灣,丹霞渡位于河灣的下方,河道突然放寬數倍,水流變得平緩,兼之氣侯溫潤,有大量的赤葉草在河床下繁植,將下河灣百余里寬的河道沾染得如同殷紅的丹霞一般,遂名丹霞渡。

姜晉率領二十萬精銳,此刻正駐扎在這里,除了這里易守難攻之外,倘若塔山防線崩潰,魔劫從中州大平原往外蔓延,西北域南線將是此地面臨的壓力最大。

目前侵入中州大平原的羅剎魔族被逼迫到洞庭山、大燕山兩處,而塔山防線也固若金湯,前期擔憂中州大平原局勢無法控制的姜晉,這一刻也稍稍放下心來。

只要能將中州大平原的魔族驅逐、清剿干凈,西北域不用擔心腹背受敵,即便接下來得不到其他地方的支援,接下來在魔獐嶺的消耗,西北域也能支撐住。

姜晉即便心里一直都暗恨陳海桀驁不馴,不能為姜族所用,但也不得不承認陳海執掌魔獐嶺西翼防線一年多以來,不得不承認魔獐嶺中路以及東翼防線,以及后勤補給運營在經過一系列變革后的巨大改變。

西北域三宗過去一年,看似在魔獐嶺防線又損失了逾三百萬將卒,但其中大多數都是流放充軍的凡民囚徒,真正精銳將卒的損失大幅降低到一百萬左右。

而隨著大量重膛弩、天機戰車進入戰場,在相對狹窄的戰場上,成千上萬的天機戰械,發揮出不比辟靈境、明竅境精英武官稍弱的作用,實際上也是用能批量鑄造的天機戰械,代替了精英武官及靈劍、道符、法寶等諸多消耗就難以短時間快速補充的資源的消耗。

實際上,過去一年,西北域三宗打了一年的消耗,西北域的軍事實力沒有減弱,反而有稍微的回升。

相比較而言,魔族過去一年對魔獐嶺的進攻強度要弱了兩三成,雖然這令魔族的兵馬損失降低了很多,但這直接暴露出魔族在西線戰場上的疲憊。

這絕對是可喜的變化,也令姜晉的心情相對輕松一些,甚至考慮是不是讓姜涵、姜明傳再率一部精銳,去投到姜寅麾下、增援塔山防線,以便能爭取更多的軍功,以穩固姜族在西北域的地位。

姜晉想到這里,正傳念將姜涵、姜明傳喊到大殿商議此事,突然感知到一千里之外,一艘浮空巨艦正極速往丹霞渡這邊排空飛來。

姜晉眉頭一皺,將神識投放過去,沒想到竟然是陳海當年從雷陽宗手里強奪過來的殛天玄雷艦。

殛天玄雷艦不僅是陳海的座艦,同時殛天玄雷陣仿佛移動炮臺,能直接逼近戰場邊緣攻擊魔兵,發揮的作用比部署于內線的萬仙誅魔大陣更大;而且殛天玄雷艦,是陳海手里最為快速的機動戰力,一旦有多股精銳魔兵滲透進來襲擊從東都山到燕臺關的馳道,殛天玄雷艦還承擔機動增援側翼的重任。

除非是陳海親自過來,要不然姜晉想不到有什么原因,陳海會將殛天玄雷艦單獨派過來,但是陳海這時候不在燕臺關坐鎮,單獨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父親,怎么了?”姜涵他與姜明傳神識感應距離極限就三百里,但注意到父親姜晉臉色突然凝重起來,開口問道。

“陳海到丹霞渡來了。”姜晉說道。

“他這時候過來干什么?”姜涵臉色微微一變,這些年陳海簡直就是他臉上大大的一個“恥”,偏偏這些看到陳海權勢日益強大,甚至有在萬仙山獨開一脈的可能,他還奈何不了陳海。

姜涵此時已經沒有想謀害陳海的心思,他不是不恨陳海,實在是差距拉得太大,他心里再憎恨,也知道他拿陳海沒有辦法,甚至他父親此時也不能拿陳海怎么樣。

這種情形下,姜涵是寧可不要見到陳海,也想不明白陳海為什么這時候跑來丹霞渡,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什么變故,又或許是姬江野那邊有什么新的調令。

半個時辰后,就見一艘閃耀著湛藍色光輝的梭形巨艦,排開云海正斜斜地向丹霞渡插了下來,在營城轅門千丈外的半空中停住。

姜晉站在城樓下,看到陳海戰甲之外,身穿如雪孝袍,他心里猛然一沉,手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顫聲問道:“魔獐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姜晉下意識就猜測魔獐嶺防線出了什么意外,這一刻背脊都涼了半截,以為魔獐嶺防線崩潰了。

“魔獐嶺安然無恙!”陳海咬住后槽牙,一字一頓的說道。

“怎么可能?塔山即便出事,你也不可能比我更早知道消息!”姜晉搖了搖頭,不愿意相信他這一刻的猜測。

塔山防線崩潰,不比魔獐嶺防線崩潰的消息更安慰人心,但世間除了身為萬仙山掌教真君的姬江野與姜寅二人外,還有誰能讓陳海身穿孝袍?

只是,即便塔山那邊發生變故,姜寅意外身亡,但陳海身在燕臺關,怎么可能比他更早知道消息?

姜明傳、姜涵等人也是臉色大變。

雖然這些年姜明傳、姜涵都看不慣姜寅扶持寒門弟子、不夠照顧姜族嫡系子弟的諸多做法,但姜晉壽元將盡,他們內心深處又不得不承認姜寅才是延續姜族輝煌的擎天巨柱。

姜寅的意外身亡,對姜族的打擊甚至比姜晉死還要沉重。

“師伯可否許陳海入城秘議?”陳海強忍住內心的悲痛,問道。

姜寅道消身滅的那一瞬間,陳海所參悟的天地山河劍意就發出令天地山河皆失顏色的心音悲鳴,陳海也是在那一瞬就知道姜寅出事了。

陳海不知道姜寅因何而死,第一反應自然是姜寅死于魔族之手。

不要說姜寅守塔山的條件更加艱難、兇險了,陳海守燕臺關也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都有戰死的可能——就當時而言,陳海心里沒有太多的悲痛,心里想著為守護天下蒼生而亡,這或許師尊最好,也是師尊最向往的人生結局,他要做的也只是繼續在燕臺關守下去,直到驅逐魔族,或者他也追隨師尊姜寅之后,死于魔族爪牙之下。

陳海以為師尊姜寅的死訊,很快就會通過金劍符詔傳到魔獐嶺來,因此最初的三天,他只是提起從雷陽子手里強奪過來、后續都沒有歸還雷陽子的蒼雷劍親自跑到騰溪嶺,在騰溪嶺集結四十萬精銳、一萬輛重型天機戰車,對當面的魔寨發動突襲,三天三夜殺得魔族娘都不認識。

要不是他還存有一絲理智,要不是雷陽子、左師看到情形不對,出手將他截下來,陳海甚至想要沖入魔陣之中引發天道雷劫!

陳海在燕臺關聚蓄近一年的戰力,突然間毫無征兆的從騰溪嶺往北宣泄出去,而且陳海又是殺得那么瘋狂,令魔族也猝手不及,魔族在騰溪嶺北面經營數年的一座魔寨,沒能守住兩個時辰就被陳海攻潰,之后北陵鎮兵四十萬精銳,與從兩翼增援過來的魔兵廝殺成一陣。

這時候陳海又令云門塞守軍及吳澄思所率的厲牙鎮兵各自對當面之亂發動強襲。

姬江野、元周在中路、東翼也不知道陳海為什么一聲招呼不打,突然就對北面的魔族發動這么猛烈的攻勢,但看到西翼以騰溪嶺方向為首徹底的攪動起來,在中路、東翼也發動反擊,以便將中路及東翼的魔族纏住,令他們難以增援西翼的戰場。

陳海一方面是發泄心里的悲痛,一方面擔心塔山防線有可能已經崩潰,那就急需要一場大勝來避免西北域人族的士氣崩潰。

雖然魔族在燕臺關防線部署有一百五十萬兵馬,但過去兩年以來,西翼都不再是它們發動消耗戰的重心,甚至在西翼坐鎮的魔君也只有五樽而已,甚至不想魔族在東翼聚集十數樽天魔境強者。

北陵鎮兵突然之間將暗中積攢數年的力量,毫無征兆,在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一刻發泄出來。

姬江野、元周他們預料不到,魔族更是預料不到,惡戰三天三夜,北陵鎮兵傷亡四十余萬,斬殺魔兵六十余萬,將燕臺關北面的十數座魔寨悉數攻克,令剩下的七八十萬魔族殘兵,要么逃往中路的魔寨,要么逃往更北面的魔寨。

只是這種短促而沒有周詳計劃的突發攻勢,難以持久。

北陵鎮兵傷亡如此慘烈,后續也沒有更猛烈的攻勢可言,短時間內難以承受更大的傷亡;而姬江野、元周他們在中路、東翼也完全沒有配合好,因此也沒能打出真正有意義的殲滅戰。

陳海收殘兵回營寨,三天已經過去,但師尊姜寅的死訊,還沒有通過金劍符詔傳到魔獐嶺來,他就覺察出一絲異常了。

姜寅對塔山防線太關鍵了,而且塔山防線對整個大崇帝國的御魔意義,又是不言自明的,不管怎么說,姜寅以及塔山防線一旦出什么問題,都應該是最快的速度傳詔各地,以便各地做出最快、最妥善的應對策略。

通過金劍符詔,將消息從塔山傳到魔獐嶺只需要兩天,退一萬步說,塔山防線徹底崩潰了,消息經太上天尊此時率玄元天軍所進駐的路臨城中轉,再傳到魔獐嶺,也頂天多耽擱一天的時間。

陳海在外惡戰了三天三夜,回到燕關臺除了看到姬江野派人喝斥他亂擅的使者外,并沒有半點塔山的消息傳來,陳海怎么可能不覺察出異常?

一直等到第五天,陳海才從姜雨薇傳回的消息知道姜寅刺殺秦世民不成,在鎮元塔內自剄而亡——當然,這是余蒼、姜雨薇他們所提前得到的消息,余蒼、姜雨薇他們絕不會相信這樣的荒謬,而陳海在第一時間得到姜雨薇傳訊回來的確定消息后,便明白秦世民必是看出什么破綻,將師尊姜寅逼死。

師尊姜寅可以說是因他而死。

陳海也沒有想到魔劫如此兇烈之時,秦世民竟然自毀干城!

這時候陳海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徹心的痛,他能接受姜寅死于御魔戰場,他將這樣的死視為自己的宿命,但他怎么都接受不到姜寅如此屈死、冤死!

陳海強忍住內心的悲痛,一邊不動聲色的傳令將東都山的留守兵力調入燕臺關,一邊派蒼遺渡海趕往九郡國,傳訊周晚晴,他在燕臺關等待的兩天,查看姬江野、元周那邊都沒有什么動靜,又估計通過正常的靈禽傳報,再有三五天就會正常的將師尊姜寅的死因、死訊傳回到西北域,陳海換了孝袍,也不通知姬江野、元周一邊,直接離開燕臺關,橫穿整個西北域,趕到丹霞渡來見姜晉。

殛天玄雷艦經過改造,能日行一萬八千里,即便如此,陳海趕到丹霞渡已經是姜寅死后第十一天。

大崇帝國的疆域太遼闊了,從塔山過來有二十萬里的遙遠路途,丹霞渡這邊還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不可能,絕不可能!”大帳之內,除了陳海外,只有姜涵、姜明傳以及這段時間來放棄經營東都城、徹底在姜晉帳前效力的姜震,姜晉儀態大失,怎么都不信陳海所說的是事實。

姜涵、姜明傳、姜震臉色皆是慘白。

要說比姜寅死,更令姜族難以接受的,就是姜寅死于這樣的原因。

不管姜寅真是刺殺太上天尊不成而死,又或者是被太上天尊因為某種不能言喻的秘密逼死,都意味著姜族所面臨的是滅族之災。

西北域三宗團結起來,可以不鳥雍京,畢竟雍京經過此番魔劫,根基損得太厲害,非要修養千年不能恢復,但魔劫洶洶之下,太上天尊勒令西北域三宗將姜族嫡系人馬交出去,又或者派一部精銳過來剿滅姜族嫡系,姬江野他們會做怎樣的選擇?

姬江野他們會為了他姜晉這一系殘脈,跟雍京對抗?

只是他們在丹霞渡都沒有什么風聲傳來,陳海怎么可能比他們更早知道一切?

“我參悟天地山河劍意,師尊身隕道消之時,我道心生出悲鳴,便直覺師尊出了意外,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我還以為是塔山防線爆發大戰,師尊不幸戰死,”陳海手指甲深深抓入萬年鐵木所制的長案之中,說道,“除了這個之外,我擔心塔山有什么我所預料不到的意外發生,同時也是防止有什么消息遺漏,北陵鎮在塔山及魔獐嶺之間派出上千斥侯潛伏在販夫走卒之中,通過一整特殊的方式傳遞信息。雖然沒有金劍符詔,丹霞渡這邊有什么重大事情發生,最遲不超過兩天,我在燕臺關就能知道。”

“什么方式?”姜晉死死的盯住陳海的眼睛,事情太過重大,將直接決定姜族的存亡,陳海不能證明這點,怎么都不可能相信陳海的話。

“天地磁光!”陳海將他所創的傳信方式說給姜晉知道,“天地之外能吞噬一切的無盡太虛混沌,不僅天域與天域相接的天域通道會形成天地磁光,九霄云天之上,天地法則將無盡太虛混沌阻攔在外也形成天地磁光,九霄云天的無盡罡風,便是受太虛混沌影響所致,通常沒有極高修為者,是無法闖過罡風層的封鎖,一睹九霄云外天地磁光異相的,但即便看不到,卻是能通過雷霆之力的波動感應得到——北陵鎮有一種方式就是通過某種特殊的雷霆之力在天地磁光間的遠距離波動傳信。從塔山絕天嶺到燕臺關,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信息,目前也只需要三四天時間,比金劍符詔慢不了多少……”

陳海從懷里取兩枚磁雷傳訊符,將祭用辦法告訴姜晉,請他驗證。

姜晉雖然沒有踏入天位中三境,但身為玉皇峰的宗主,修為之深,在西北域也是在十人之列,聽陳海詳細解釋過磁光雷霆的傳訊之法,又驗證過兩枚磁雷傳訊符,便能確認北陵鎮確實有一套特殊的傳訊手段。

而在燕臺關與九郡國之間,由于雷暴的干擾,這套傳訊方式不管用,才需要蒼遺親自跑一趟傳訊。

“師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親自過來走一趟,也只是希望師伯您能小心謹慎一些。”北陵鎮守燕臺關不容有失,就算姬江野無意為了他們跟雍京對抗,也不大可能跟秦世民一樣蠢、一樣的迫不及待,這時候就對北陵鎮怎么樣,但姜晉所率二十萬燕臺鎮兵在丹霞渡,就可有可無了,不要說姬江野、元周了,甚至秦世民都可能從萬濤河南岸調一部精銳兵馬過來,將丹霞渡死死圍困住,迫使姜族子弟繳械受誅!

當前的情況下,即便普通將卒跟著姜族子弟同生共死,補給一旦被切斷,也支撐不住多久。

而陳海趕過來丹霞渡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要從十數萬里外,將余蒼他們接援回來絕不是易事,燕臺關經歷三天三夜的苦戰,損失已經很慘重了,他要是將千余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戰將全力抽調出來,燕臺關將抵擋不住魔族隨時會展開的反攻,他只能冒險趕到丹霞渡來說服姜晉,說服姜晉放棄所有的普通將卒,令所有辟靈境弟子全部避入燕臺關,而姜晉他本人率部所謂的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戰將,乘殛天玄雷艦,趕往十數萬里外救援余蒼他們。

“余蒼師叔得到消息后,為避免慘遭毒手,當即就率領雨薇師妹她們兩千余人,穿過塔山北陵的魔寨封鎖,進入塔山北部的松遼平原,寧可陷入魔族的重重包圍之中,也要比在室韋山脈或大燕山脈西麓被追兵圍剿,更能保住姜族的一脈子弟,”陳海說道,“不過余蒼師叔他們動作再突然,再不受重視,魔族也不可能讓這么一支精銳戰力,在自己的控制區域內行走自如,更何況我們還不清楚秦世民會不會派精銳也闖入魔族控制的區域繼續追殺余蒼師叔他們!”

“太上天尊為何要逼死姜寅?”姜涵身為姜晉幼子,在姜族論輩份跟姜寅實是同族兄弟,情急之下直呼姜寅的名號,也談不上不敬,在他看來,陳海所說的一切都不能解釋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就是姜寅此時對崇國這么重要,太上天尊發了瘋才會逼死姜寅。

如果確認姜寅的死訊,與其說太上天尊突然間發瘋逼走姜寅,姜涵更愿意相信姜寅御魔太久,不知不覺間受魔族控制而意圖行刺太上天尊。

姜晉也是死死盯住陳海,他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扣住玄冥鏡,陳海對此給不出合理的解釋,他則要考慮是不是將陳海扣下來審問他對姜族到底藏有什么陰謀。

“此乃真龍涎息丹,師伯或許有聽說過?”陳海將太虛龍魂鼎歷經數月才凝聚得的一枚真龍涎息丹,擺到姜晉的面前,說道,“師伯即便沒有聽說過,這枚真龍涎息丹大概能助師伯延壽百年,師伯你服食此丹,便知道是師尊為何受陳海牽累而遇害了!”

“太虛龍魂鼎在你手里?”姜晉這一刻幾乎要跳起來,他是沒有見過真龍涎息丹,但他身為玉皇峰的宗主,怎么可能沒有聽說過真龍涎息丹?

對他這一層次的強者,天樞地元丹也只能助他延壽三五十年,真龍涎息丹除了能延壽百年外,還能其他種種妙用,可以說是當年流陽宮崛起的真正根源所在,姜晉怎么可能沒有聽說過。

早初的時候,沒有知道流陽宮所出的真龍涎息丹是怎么煉制的,長期以來一直都是流陽宮最大的秘密,但流陽帝國被巔覆之后,這個就不再是什么絕密了。

姜晉這一刻算是明白過來,秦世民為何要對姜寅下手,也明白過來擺在姜族面前唯一的退路是什么,要不然就算他殺死陳海,奪得龍鼎獻給秦世民,秦世民都未必會放他們一條活路!

更何況,陳海孤身進入丹霞城,絕不可能告訴他們太虛龍魂鼎在哪里,而此時在秦世民的眼里,大概又認定太虛龍魂鼎就在姜族的掌握之中吧……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3
第九百三十四章 救援

真龍涎息丹,不在品級,不入凡俗。

除了流陽宮所得的上古神物太虛龍魂鼎能夠凝聚真龍涎息,煉制真龍涎息丹之外,像太上天尊秦世民座前的那頭金鱗巨龍,雖然擁有著堪比天位中三境的強悍戰力,但也只是由蛟類蛻變過來的雜龍,這樣的雜龍斬殺一頭,取其丹血精華,大概也就能煉制三五枚真龍涎息丹而已。

一時間,除了姜晉外,姜涵、姜明傳、姜震的目光都被陳海手中那顆樸實無華的真龍涎息丹所吸引。

姜晉雖然不曾見過真龍涎息丹,但以他的修為及數千年的壽命,卻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丹的不凡。

太虛龍魂鼎,是流陽宮悄然崛起,并統治這片地域十數萬年的關鍵,也是前朝圣皇商秋陽突破天位八重天,抵達這個世界巔峰的根本所在。

誰能想象,傳說被前朝太子商缺帶入血云荒地、應該在血云荒地早已經落入魔族之手的太虛龍魂鼎,掌握在陳海的手里。

姜晉知道,真龍涎息丹也不能確保他突破到天位中三境,也不可能不受限制的服用,但只要有足夠多的真龍涎息丹,他延壽三五百年不成問題。

這對已經在安排身后之事的他而言,誘惑力有多大,是不言自明的。

看著那枚真龍涎息丹,姜涵的眼神多少有些狂熱。

雖然不知道真龍涎息丹的具體作用,也不知道太虛龍魂鼎到底有多強大,以致太上天尊秦世民不惜發四五百萬精兵馬欲征血云荒地,他早已修煉到道胎境巔峰,卻難以證道去沖擊天位境,心想陳海手里真要有流陽宮當年傳下來的上古神物,或許他能籍這些上古神物踏入天位境也說不定。

姜晉苦澀地說道:“你和姜寅瞞得我好苦啊!”

陳海說道:“師尊秉承天地山河劍意,一心只為這世間蕓蕓眾生,雖然早就知道我出身燕州,乃流陽宮的隔世傳人,但師尊從未問及過太虛龍魂鼎以及其他流陽宮遺寶之事,也沒有想過要將這些遺寶據為己有……”

“哦!?”姜晉眉頭皺的如山巒一般,盯著陳海。

陳海便將燕州往事,跟姜晉等人講了一遍,但具體到太虛龍魂鼎、玉虛琉璃燈等上古遺寶,到底藏何處,目前由誰祭御,以及流陽宮在星衡域暗中隱藏了多少力量,陳海卻不能盡數吐露出來。

姜明傳、姜震臉色有些發白,姜涵眼睛里狂熱的神色也漸漸冷卻下來。

他們這時候才算知道北陵鎮為何崛起得如此之快,才算知道那些降將流囚為何會如此安分守己的替陳海賣命,沒想到陳海不僅從燕州過來了,夏寒壓根是人非魔,而所謂從漱玉宮借援過來的數百秘宗長老,實際上是他從燕州調來的精英戰將,他是借以統領北陵鎮兵、掌握燕臺關的真正核心力量。

只是他們憑借這點力量能抗衡雍京嗎?

就算眼下魔劫洶洶,三宗會顧及到自身的安危,不會讓雍京插手進來,對他們下手,但熬過魔劫之后呢?

到時候哪怕是三宗選擇袖手旁觀,他們憑借流陽宮在燕州的殘余勢力,能對抗強大如斯的雍京嗎?

姜涵朝父親姜晉看過去,雖然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通過神念交流什么,但眼神流露出來的意思實在太淺白無過。

陳海不理會決定不了自己命運的姜涵、姜明傳、姜震三人,盯著姜晉的眼瞳,沉聲問道:

“現在這種情況,想必師伯也不會想著將我拿住獻給秦世民嗎?”

“你的來意,我也明白,但你憑什么認為姜族隨你退入燕臺關,能熬過魔劫,而且在熬過魔劫之后,你又憑什么認為燕臺關能扛住雍京隨時席卷過來的攻勢?”姜晉已經著手安排身后之事,多延壽三五百年對他的誘惑力是不少,但要是退入燕臺關注定是死局,他還不如舉族西逃,要么投越國,要么逃入茫茫墜星海的深處,找一處荒島或者宗門實力沒有那么強的大島居之。

只要太虛龍魂鼎、玉虛琉璃燈等上古遺寶不在他們手里,相信雍京也不會追殺糾纏不休。

陳海知道說服姜晉舉族投燕臺關不是易事,說道:“燕州是小域,但流陽宮退入燕州經營上萬年,實力有多強,師伯你可能想象?而流陽宮在星衡域又能聯合多少力量,又豈是師伯你所能想象的?”

“流陽宮到底隱藏多少力量,你直接說出來就是。”姜涵不耐煩跟陳海繼續繞關子,要是一切皆如陳海所說,,那雍京派來圍攻丹霞渡的兵馬,很可能就已經在半路上,他們可沒有時間在這里繞彎子。

“流陽宮叛亂,牽涉到天南、越國、崇國三國,崇國已殘,不足為慮,但越國、天南兩國實力夷然未損,我身為流陽宮隔世再傳的守護使,不能太早將所有的隱藏力量都暴露出來,但有一點現在可以明說,劇變消息傳到扶桑海,周族必會派一部精銳渡海過來,以防止燕臺關局勢失控,”

陳海早就看姜晉猶豫不決,而姜涵、姜明傳絕非大勇之人,這時候只能先騙他們上船再說,

“秦世民不可能讓越國、天南染指太虛龍魂鼎等上古神物,必然會繼續污蔑姜氏謀逆,絕不可能令太虛龍魂鼎等消息泄漏半分出去,但魔劫洶洶,燕臺關不守,西北域即潰,三宗在當前形勢下,必然不可能與我們為敵。而燕臺關北面魔族,其勢已由盛轉衰,師伯必然已經察覺到,一旦因師尊之死,導致塔山防線崩潰,三宗甚至更要依賴我們守魔獐嶺,所以短時間內我們不需要操心會與三宗手足相殘。而只要三宗暫時不與我們為敵,師伯你覺得秦世民會不會誤以為三宗也有牽涉太虛龍魂鼎的事情中來,會不會誤以為三宗跟我們有意形成一明一暗、對付雍京問難的格局?而塔山防線崩潰,雍京兵馬能不能不滅還是兩說,而即便秦世民能勉強維持住塔山防線,將侵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萬幸都剿滅掉,以中州戰后的殘破,即便秦世民率部親征西北,他們兵臨燕臺關前,真就有百分之百的勝算?此時的秦世民可不是天位八境巔峰的秦世民啊,他要不是壽元快到極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舉?而退一萬步來說,我們即便魔劫之后不敵雍京的實力,一部兵馬退守燕州,一部兵馬退守扶桑海,又當真沒有幾分勝算?師伯,想必你心里清楚,流陽宮當年是怎么崛起的……”

姜晉當然知道太虛龍魂鼎的妙用,但流陽宮從異域荒古遺跡得到太虛龍魂鼎等神物之后,也是作為二三流宗門默默蟄伏了上萬年,而到時候不管秦世民怎么封鎖消息,只要秦世民御駕親討他們這一小撮叛逆,越國、天南國得有多蠢,不會聯想到他們跟流陽宮殘孽有關?

到時候姜晉也不知道會卷入怎樣的亂局,但也恰如陳海所說,即便將來的局勢再亂、再兇險,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

姜晉能跟隨著萬仙山從一個破落宗門,到成為西北域的支柱,也非凡俗之輩,知道天下沒有十全之事,但有一線生機就值得一搏,猛然一捶手,說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

見著姜晉終于做出了決斷,陳海這才松了口氣,說道:“余蒼師叔此時身陷魔族重圍之中已經數天,我們趕過去也至少需要十天時間,事不宜遲,還請師伯讓三位師兄率領姜氏所有辟靈境以及其他嫡支弟子,以及下令姜氏分散西北諸郡的族人,盡一切可能撤入燕臺關,將丹霞渡拋棄由三宗安排其他人接手;另外請師伯將所有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戰將,隨我去救余蒼師叔他們……”

姜晉點點頭。

姜族在西北域,根基實際上就比姬氏稍弱,還出了姜寅這么一個妖孽般的存在。這也是姜晉極其厭惡陳海的原因,他之前一直都想著陳海能擯棄前嫌、為姜族所用,到那一步姜氏差不多能徹底將西北域柱國將軍之位真正的抓在手里了,但誰能想到背后牽涉出這么多的秘密?

姜寅屈死,對姜氏是難以言喻的打擊,但姜氏除了血脈疏遠的旁系外,嫡系本宗以及跟嫡支關系親近,愿意接受嫡支調度的旁庶族系計算在內,擁在辟靈境修為者要超過兩萬多人,其中有一半就編入燕臺鎮兵之中。

而此時在丹霞渡,姜晉能直接抽調的明竅境以上、忠于姜氏的精英戰將,就高達一千五百余人。

姜晉向來都擔心姜寅太殉私為公,所以一直都限制姜寅從姜氏族內抽調人手,所以此時隨余蒼在塔山北部松遼平原被困的精銳,實際上僅相當于姜氏十分之一的實力。

當然,陳海此時能與余蒼他們保持聯絡,將來能為燕臺關多爭取一員天位境強者,姜晉也覺得有必要冒些風險,將他們救回來。

松遼大平原東西狹窄,而南北綿延逾十萬里,就算是被塔山從當中分開,塔山以北的北部松遼平原,也是極為廣袤,此時已經盡皆落入了羅剎魔族的掌控之中。

淺衍湖位于古蘭山脈以前、松遼平原的北部深處,湖域方圓千里,人族曾在沿湖形成成千上萬的村寨、城池繁衍生息,此時則徹底淪為殘墟,無數殘骨暴露在荒野之上——這些荒野數年前也是肥沃的耕地農田,雜草灌木叢中還能看到谷穗生長——令人看了觸目驚心。

此時在淺衍湖的東部荒野,一隊兩千余人規模的精騎,正在奪命飛奔,在他們的身后,數隊羅剎精銳魔兵合圍過來,想要將他們圍殲在淺衍湖釁。

他們就是從絕天嶺逃出十數天的余蒼、盧少商、姜沛、姜雨薇、姜璇、姜澤、周桐等人,他們一邊往北逃跑,一邊御劍將近處追及過來的魔兵抵擋住,遲緩他們追擊的速度。

十數日前,也就是在姜寅死后的第三天,余蒼他們就已經從兩個渠道確認姜寅屈死之事:一是嵇元烹當初隨烈王南下時,有一批隸屬于北鎮匠工司的匠師,看似跟陳海并沒有直接瓜葛,里面卻有陳海安排的秘探,讓嵇元烹一起帶出西北域,此時就在路臨城效力,通過天地磁光第一時間將姜寅的死訊傳到姜雨薇那里;另一個則是一封不具名的青隱符詔,直接傳到余蒼的手里,將姜寅死于鎮元塔的詳情相告。

符詔是誰所傳,不得而知,別人能同情他們傳訊已經是冒了滅族的風險,余蒼也是第一時間將符詔毀掉,為免他們被擒之后牽累傳訊之人,而有兩條消息交叉驗證,余蒼他們也是忍住悲痛,將姜氏以及玉皇峰內門以上最有可能受誅連的弟子都集中起來,直接沖進魔族控制的北部松遼大平原的深處。

姜寅主持塔山防線,也絕非被動的防守,隔三岔五都會派精銳穿插、滲透到塔山北面的平原深處活動,所以魔族起初對余蒼這部兵馬的穿插,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只是照常派出精銳魔兵圍剿。

即便是如此,三四天之后,魔族也發現異常,派出追擊圍剿的魔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精銳,甚至還出動的兩樽魔君參與圍剿,這也令余蒼他們在十天之前,處境就驟然艱難起來。

而余蒼他們在魔族控制腹地能支持這么久,主要得利于符少群及云師率領神禽營三千精銳在四天后直接追殺過來。

鳩山和下令由符少群負責追擒余蒼之事,符少群也沒有抗令不遵的余地,二話不說,在確認余蒼他們的行程之中,就率領三千神禽營精銳,也一頭殺入塔山北部的松遼平原深處。

神禽營三千精銳,除了貼身追隨符少群的云師之外,就沒有其他天位境強者,但作為太上天尊身邊的宿衛親兵,是玄元天軍之中的精銳,三千神禽營兵馬,編有三十一名道胎境強者、三百名道丹境戰將,其他將卒也至少有明竅境的修為,是太上天尊秦世民交給鳩山和、符思遠掌控塔山防線局面的精銳中的精銳。

這三千人作為小股精銳,戰力之強實在是恐怖之極,一度越過人魔兩族在塔山北麓的僵持域,深入北部松遼平原的腹地,所引起魔族的警覺程度,絕對要比一路上有意隱藏實力的余蒼他們,高出好幾個層次。

神禽營三千精銳,是直奔余蒼他們而來,將卒皆御通靈戰禽,速度是絕快如比,魔族倉促之間,只能調圍追余蒼他們的魔兵倉促攔截。

這之后十天,余蒼他們倉促往北而逃,符少群率神禽營三千精銳在后面緊追不舍;而魔族分兵追擊余蒼他們的同時,將上萬精銳翼魔從諸多魔寨集中起來,主要還是一心想著將符少群所統領的三千神禽營精銳圍殲了。

就是在如此混亂糾纏的局面里,余蒼他們一路往北逃亡,此時距離古蘭山脈的南坡,也就剩一兩天的路程了。

雖然隨余蒼他們逃出塔山多為辟靈境以上的修為,沒有辦法帶太多的補給軍械,但他們要么是姜氏的核心弟子,要么是寒門弟子里的僥僥者,深受姜寅與余蒼的重視,座騎都不會差。

不過,符少群追得太狠,而符少群吸引魔族追兵的主要攻勢之余,余蒼他們所分擔的攻勢也是不弱,十數日追逃,他們這邊也損失三四百人,人也疲馬也倦,傷者眾多。

而繼續往前走,古蘭山脈南坡聚集的魔兵數量不少,陳海再不率部增援過來,余蒼都懷疑他最終能帶著幾個人成功的越過古蘭山脈,從北面的魔域荒原繞到魔獐嶺去。

看到符少群所率的神禽營,在數百里外被大群的翼魔纏住,余蒼下令弟子停下來結陣休整。

余蒼所畏懼不是身后幾千精銳魔兵,甚至在魔兵進攻時,他還能安排一部分弟子退到內圍來稍作休整,他更擔心的是三千神禽營精銳追上來,一旦纏戰到一起,不要說其他人了,他都沒有突圍逃命的機會。

只是靈騎損失近一半,所有弟子也都到快支撐不住的極限,丹藥也消耗得差不多,大家手里的靈劍法寶玄兵靈甲,在持續十數日的人魔三族追逐戰中損失怠盡,即便面對比他們弱的這部魔族追兵,他們的傷亡也是越來越重,而一旦看到神禽營殺出重圍再次追來,余蒼他們也得殺出重圍,繼續往北奔逃,但這一次余蒼不知道還能不能與神禽營保持住距離。

姜雨薇、姜璇臉色也是慘白,特別是姜璇這些天靈元消耗過度,道丹都有崩解的跡象,短時間內絕不能再出手御敵,她們只是每隔一天將信息及方位傳出去,但陳海能不能抽出精銳過來救她們,她們完全沒數。

以燕臺關所面臨的局勢,她們心里很清楚,陳海是抽不出什么人手過來救她們的,也許與其他師兄弟死在魔族的利爪之牙,才是她們應得的歸宿。

“姐姐,要是我支撐不住,你記得一定要將我的尸身燒毀掉,我可不想死后,讓那魔物吃入腹中……”姜璇看向姜雨薇說道。

“我們能突圍出去的!”姜雨薇安慰姜璇道,將藥囊里最后一枚化元丹,讓姜璇服用,讓她拿起盾戟備戰,不要再祭御青霜劍與玄黃旗殺魔兵了。

余蒼想著要過來安慰姜雨薇、姜璇這兩個徒兒,猛然間神魂一悸,抬頭往遠空望去,數百里之外的彤云此時劇烈的翻滾起來,渾身閃爍著湛藍色光輝的殛天玄雷戰艦,破開濃厚的烏云,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朝他們這邊飛來……

一道雷柱將一頭四爪翼魔劈成灰燼,從半空摔下來,六膛重裝膛所形成的更恐怖的金屬風暴,將試圖飛過來攔截的上百頭翼魔撕成血雨灑落,近兩千靈劍法寶,仿佛洪流一般從洞開的艙門內殺出,將三四十里方圓內的翼魔以及其他精銳魔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割宰殺。

突然從西北方向殺出一部比三千神禽營絲毫不弱的精銳戰力,追剿到淺衍湖畔的魔兵,在三樽魔君級存在的命令下,這時候自然是往南部聚集,而不是倉促的、不知深淺的圍殺上來,這時候符少群與云師也得以聚集神禽營的兵馬,徐徐往余蒼這邊逼近。

“符兄,你若是不想神禽營三千精銳盡喪魔域,我勸你此時止步!”陳海、姜晉與二十道胎境強者飛出殛天玄雷艦,一邊繼續往余蒼那邊靠邊,一邊威嚇符少群、云師不得繼續率部逼近過來。

符少群臉色陰晴不定,他沒有看向云師,而是看向神禽營諸校尉,事實上真正能決定要不要繼續追擊、決定要不要在上萬魔族精銳追兵的眼鼻底下與陳海決一死戰,不是他符少群,也不是云師,而是神禽營諸校尉。

鳩山和受命到絕天嶺接替姜寅統率塔山防線,除了老祖符思遠作為副將外,手下還有三名天位真君、四十余道胎境強者能用,但鳩山和明知道他與陳海、盧少商在魔獐嶺前結有舊誼,卻偏偏令他統領三千神禽營追殺余蒼、盧少商他們,誰知道他包藏著怎樣的禍心?

要是神禽營諸校尉決定殺上云,符少群寧可死在陳海的手里,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要是神禽營諸校尉決定率所剩兩千多的殘軍往西經室韋山突圍回塔山去,相信鳩山和也不能說什么。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4
第九百三十五章 議罪

符少群最終沒有選擇在魔族的重重包圍下與陳海廝殺一場,而是帶著剩下的兩千多神禽營精銳,橫穿淺衍湖殺出重圍,從西邊的室韋山借道,返回絕天嶺山腳下的定陶關。

符少群也沒有派人先回定陶關稟呈軍情,回到定陶關,就直接帶著神禽營五名統領與云師一起,趕往議事大殿繳令。

走進議事大殿,符少群看到鳩山和高坐在正中,而符思遠、秦虎山等人在下首處,正在商議事情,也不清楚十數日過去,他們將塔山這邊的防務安頓如何了。

鳩山和看到符少群等人走進來,陰鷙的眼瞳盯住符少群,沉聲問道:“煌煌三千神禽天軍,竟然空手而還,既沒有余蒼等逆賊的人頭,甚至連一名逆賊都沒有捉住,你身為上殿真傳,怎么有臉回來見本尊的?”

大殿里鴉雀無聲,雖然有不少人與符氏交好,但符少群率領如此精銳,竟然無功而返,甚至還折損太上帝君身邊最精銳的四五百親衛,也令他們這時候無法站出來替符少群求情。

即便很多人心里都清楚,鳩山和與符思遠不和,明知符少群與叛逃之人交情匪淺,還派符少群去追拿余蒼等人,居心不善,但軍令就是軍令,符少群故意縱走叛逆,就是死罪。

符少群卻是沉著冷靜的伏地陳情道:“余蒼北逃,欲借魔兵掩護脫身,少群未敢有絲毫的畏懼,也未敢有絲毫的猶豫,便遵從鳩帥軍令,率神禽天軍緊追過去,誰曾想不計其數的魔兵從四周八方涌來,往我等圍殺過來,令我們始終不能追殺到逆賊?而我們苦戰十一日,誅殺精銳魔兵三萬有余,于四天前將余蒼等賊逼到淺衍湖畔,正待剿滅之,不曾想陳海、姜晉二賊率大批精英戰將乘殛天玄雷艦趕到增援,我等久戰已疲,不敵強援,又身處魔兵重圍之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陳、姜二賊,將余蒼諸逆接走。”

聽到陳海和姜晉的名字,大殿里所有人皆是心神一凜,大殿中的氣氛都壓抑了幾分,沒想到陳海、姜晉竟然這么快趕來增援,將余蒼等人接走。

鳩山和狐疑的盯住符少群的眼睛,問道:“太上帝君原本想著將余蒼等逆賊拿住,摸清楚姜寅逆黨的全貌,才會昭告天下——就算帝君身邊有逆黨潛伏,與余蒼、姜晉傳遞消息,但事發之時,姜晉在丹霞渡,距離這里有二十萬里,陳海在燕臺關,距離這里少說也要有二十五萬里的路程,他們即便及時得到消息,又怎么可能湊好趕到淺衍湖將余蒼救走?”

“少群雖然也是困惑不已,但這不是少群能猜透了,”

符少群也不廢話,揮手灑出一團光幕,將陳海、姜晉乘殛天玄雷艦趕到之后的情形,徐徐展現出來,以供鳩山和等人驗證,繼續說道,

“少群雖然一心想著誅滅叛黨,但區、陳、周、鄭、趙五位統領,擔心神禽天軍受損太過慘重,不利御魔大局,與少群商議撤軍,少群只能從善如流,空手回來交令,領受鳩真君責罰。”

鳩山和臉色陰睛不定,看向隨符少群一起進殿來的五大神禽天軍統領,看他們的神色,定是他們這幾個沒用的貨色先畏戰,令符少群竟然沒有露出一點把柄出來給他抓住。

符思遠、秦虎山等人這時候是滿臉憂思。

他們不大相信姜寅會膽大妄為到在鎮元塔里謀刺太上天尊,但他們也沒有要替姜寅申冤的心思,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姜寅都已經死了,他們還能干什么?

他們此時更擔憂的是西北域的局勢。

眾人也猜不到太上帝君身邊到底有誰會傳遞消息,但陳海、姜晉知道消息后,沒有上書請罪,或為自己辯解,反而極其果斷的聯手將余蒼等人救走,無疑表明了姜氏以及北陵鎮從此之后與雍京決裂的態度。

西北域此時面臨五六百萬魔兵寇境,戰斗力最強的北陵鎮與姜氏又反了,還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西北域將何去何從?

鳩山和的心思卻還在符少群的身上,輕輕地敲了幾下桌案,盯住符少群說道:“余蒼等逆黨,乃是太上帝君指定要緝拿的,你等是否有過,不是我能定度的。你們卸下職司,自己趕去路臨城向太上帝君請罪吧!”又朝符思遠說道,“姜寅以一域小修而身居六百萬兵馬統帥,師尊是那樣的器重他,他卻行刺殺之事,實在是令師尊大動肝火,也決意要將逆黨逐一挖出來誅滅之。少群無功而返,師尊怕是不會輕易寬恕,或許要思遠您陪著走一趟為好!另外,師尊身邊還有姜寅余黨傳遞消息,或許也要思遠您走一趟,徹查此事。”

符思遠搖了搖頭道:“此次姜寅謀刺失敗后,陳海、姜晉趕過來接援,安排得天衣無縫,計劃極為周密,少群年少莽撞,吃了大虧,但該是他領受的罪罰,他也得生生受著,而師尊英明神武,自有他的決斷,哪里需要我去求情?至于師尊身邊有姜寅的余黨,我相信師尊也是神目如炬,說不定師尊這時候再按兵不動,等著逆黨自己跳出來呢。”

見符思遠不動如山,鳩山和也沒有辦法強求他什么,只是讓符少群及神禽營五大校尉即便收拾行裝,趕往路臨城稟告這十數日塔山所發生的種種情形,之后又跟秦虎山說道:“陳海、姜晉此舉,與公然謀逆、造反無異,而西北域乃是國之柱石,有西北域在,太上帝君方可專心在中州大平原剿魔,我等也專心在塔山前扼住羅剎魔族的咽喉,秦真人,你是否要回西北域一趟?”

秦虎山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沉聲道:“西北域有姬真人和元真人坐鎮,相信陳海與姜氏,還翻不起什么浪花——再說了,魔獐嶺防線要么不出亂子,要是出了亂子,我現在趕過去,也是二三十天之后了,也是于事無補啊。”

此時留在塔山防線的西北域將卒,還有近七十萬精銳,人心惶惶說,也多半被鳩山和視為塔山防線最不穩定的因素,秦虎山這時候再擔心西北域的局勢,又豈能這時候倉促離開,將六七十萬西北域弟子的身家性命,都壓在吳之洞一人的肩上?

符少群率部離開后,陳海將劫后余生的余蒼、姜雨薇等人接上殛天玄雷艦,他們沒有讓奚同光為難,也不想去揣測奚同光的態度,在數千翼魔的圍追下,飛往古蘭山脈,計劃橫穿古蘭山,進入古蘭山北的魔域荒原,繞道回燕臺關去。

殛天玄雷艦拋棄傳統的審美觀,外形經過徹底的改造,采取氣動布局,兩側加裝巨大的機翼,機翼看似巨大無用,又容易受到攻擊,卻將殛天玄雷艦的機動速度足足提高了六成。

擺脫數千翼魔的圍追后,陳海才將殛天玄雷艦停在古蘭山東南麓的一座萬丈深谷里休整。

姜雨薇、姜璇她們劫后余生,心里卻沒有丁點的欣喜,還沉浸在姜寅無故身亡的悲痛之中——她們是絕對不會相信姜寅有謀逆之心的。

陳海將余蒼、盧少商、姜雨薇等人召集起來,沉聲說道:“師尊趕到路臨城,是受暴帝秦世民在鎮元塔單獨召見,之后不久就散功而亡,天地山河劍意崩解歸于天地之時,我在燕臺關就生出感應——而暴帝秦世民如此喪心病狂、行逆天之事,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以為師尊是流陽宮的殘孽,師尊實是代我而亡……”

聽陳海說過原委,余蒼手按住屁股的一塊青石,站起身時,那塊青石已經化為齏粉,隨風飄散,他站在山崖前久久不語。

余蒼踏入天位境之前,就得姜寅指導修行,他視姜寅亦師亦父,即便踏入天位,也是心甘情愿想侍奉在姜寅的身邊——事實上這些年,余蒼與姜寅走得極近,又將姜雨薇、姜璇姐妹收到門下,陳海身上的種種疑點,他是看在眼里的,但陳海參悟天地山河劍意,而姜寅又站出來替陳海承擔一切,他也沒有深究下去,誰能想象這背后竟然藏著如此驚人駭聞的秘密!

“以余山師叔所見,塔山防線能支撐多久?”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陳海問余蒼道。

“鳩山和是佞臣,擅斗人而不擅御魔,但符思遠與秦虎山在絕天嶺,不會隨便讓鳩山和搞大清洗,塔山那里應該能安定住形勢。”余蒼說道。

即便是姜晉,此時也不希望塔山防線崩潰,他更希望魔族能在塔山防線前繼續消耗雍京的力量,他們后續受到的威脅才會小,要是塔山防線立刻崩潰,后續還有上千萬魔兵涌進來,雍京、北廷、西北域都難自保,他們在燕臺關也絕無立錐之地。

“符少群追殺我們如此兇急,符氏身為暴帝的走狗,怎么可能沒有清洗的心思?”姜澤被符少群連追帶攆十數日,心里怨氣正盛。

“要是符少群不直接追殺進來,而是率神禽營繞到室韋山,盯死我們從室韋山西逃的通道,迫使我們只能北逃,那我們在魔兵的重重包圍追殺,能堅持住半個月嗎?”余蒼苦笑道,有些話不能公開說,以免害了符少群,但是跟姜澤點明了,讓他莫要誤解符少群的善意。

要不是秦虎山、符思遠故意放水,以秦虎山、符思遠深沉算謀,他們這點人手怎么可能逃得出來?

當然,秦虎山、符思遠的做法,也未必就是完全同情他們,秦虎山、符思遠或許更擔心西北域局勢的崩潰,這是要陳海顧念及他們的手下留情,不要把西北域的局勢攪得一踏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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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章 退守

陳海與姜寅率部去救余蒼時,姜寅身故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來,他們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丹霞渡直插松遼平原,但在他們救下余蒼等人之后,暴帝秦世民知道消息,必定會第一時間昭告天下,坐實他們的謀逆罪名,責令諸域兵馬圍追攔截。

陳海不想試探季無歡、奚同光他們的態度,回程不能直接橫跨室韋山脈、不能從北廷大草原借道,選擇從松遼大平原往北,穿過古蘭山脈,而后穿越北面的魔域荒原,繞到天呈山的西面,再回到燕臺關,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差不多有三十多萬里的路程。

縱使殛天玄雷戰艦能日行一萬八千里,縱使路上不會遇到強悍魔兵的圍追堵截,也需要二十多天,才能回到燕臺關。

陳海也知道他與姜晉趕不上姜氏的大撤退,才在丹霞渡時,提前安排姜涵、姜明傳、姜震主持其事。

姜氏作為一個綿延上萬年的宗族,繁衍宗族不知道多少萬人,就算是位萬仙山中麓以北的姜氏本宗封藩之地周和郡境內,隸屬于姜族嫡支本宗的族人,就繁衍生息有近百萬人。

要是將從嫡支本宗剝離出去的旁庶支系,算上依附于嫡支本宗的其他宗族,人數之多,可能都抵得上半個四鹿島的人口了。

顯然不可能將這么多的人都遷往燕臺關,就算三宗絲毫不留難,此時的燕臺關也承載不了數以千萬計的人口,而且時間這么緊急,他們只能將沒有修為的凡民都放棄掉,盡可能將擁有一定修為底子的子弟以及一些必要的物資、牲口,遷往燕臺關。

由于雷磁傳訊符的存在,這才得以讓姜晉能夠及時得到姜涵等人的消息。

姜涵率部從丹霞渡撤出最為順利,當時姬江野、元周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陳海與姜晉聯合給姬江野上書,假稱北陵鎮傷亡慘烈,需要從燕臺關抽調精銳填入北陵鎮。

姬江野、元周雖然不知道一直以來都劍拔弩張的陳海與姜晉怎么就突然走到一起去了,但陳海作為玉皇峰、甚至姜氏一脈的弟子,是西北域公認的事實,因此姜涵得以率領一萬兩千余辟靈境弟子,直接帶著燕臺關一萬五千余匹黑狡戰騎等以上的靈騎,橫跨整個西北域,以最快的速度撤入魔獐嶺西麓。

周和郡位于屏馬山防線以南,而除了周和郡之外,在吳氏盜胎案發生之后,姜族就將觸手伸到召泉郡,二十多年來,遷入大量的族人,這兩個地方的族人散在兩處方圓上萬里的地方之內棲息繁衍。

即便提前得知姜寅屈死消息的族老們,知道事情不能有一絲延誤,但要將擁有修為底子的族人,動員起來,往燕臺關撤退,也絕對不是易事。

不過,陳海、姜晉他們繞回到燕臺關,姜氏擁有辟靈境修為以上的子弟,逾兩萬余人,差不多全部撤入燕臺關、天營城等地,僅留少部分人在后方組織更大規模族人的遷徒。

雖然秦世民的詔令已經于二十天之前,就傳到西北域了,但目前姬江野、元周還沒有下令圍捕姜氏族人。

不過,正常的關隘、馳道,姜氏族人都不要想能走了,姬江野再無視雍京的詔令,也不可能一點樣子都不做。

朱天和、姜赫等人早就在燕臺關之中等著,看到隨陳海、姜晉他們撤回來的余蒼、盧少商、姜沛等人,禁不住哀聲慟哭,陳海也是滿心刺痛,只是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來收拾,只能將內心的悲痛收斂起來。

姜晉素來感情淡薄,看到盧少商、姜沛、姜赫等人,心中也多少有些酸楚,但悲慨之余,他更在意劫后族人的安置。

好在陳海全面執掌魔獐嶺西麓有一年之久,而且在執掌魔獐嶺之后,就毫不猶豫利用深山之中的靈雀峰山壩平地等進行屯田耕種,目前差不多以天營學宮抽調出來的八千子弟為首,在魔獐嶺西麓設置近八千余囤寨,開墾出三千余萬畝谷地糧田。

此外,除了天營城、燕關城以及北面、西面的云門、騰溪嶺、西橋等軍事要塞外,過去一年時間,陳海還在魔獐嶺西麓,一千四五里縱深地里,建造大小城池四十余座。

目前,沙天河他們正全力動員輜重兵馬,一方面加強這些城池,一方面在這些城池里添建宅院屋舍,用來安置北撤的姜氏族人。

最初北撤的兩萬多辟靈境子弟,其中一萬兩千余原本在燕臺鎮擔任武官的子弟,在陳海、姜晉他們回來之前,就已經編入北陵鎮兵,將北陵鎮擁有辟靈境修為底子的基層武官數量,提升到三萬人。

還有七八千人,擁有辟靈境乃至明竅境、道丹境的修為,他們原本就不在軍中,更擅長其他的營生。

他們中年紀幼小的,甚至還有些通玄境、資質極佳、都不足十歲的子弟,直接進入天營學宮繼續修行,其他人要么加入新成立的天營城守備兵馬,要么就放下高高在上的閥門子弟身份,加入北陵鎮強大的生產體系之中。

以往,這些姜閥子弟都高高在上,即便是一個普通的子弟,身前身后有不少奴仆美婢伺候著,平時哪怕一事無成,也有宗族里給月錢供養著,即便謀營生,最差也能在府縣謀個小吏,哪里會知道凡民勞碌一生的辛苦?

然而燕臺關往后短時間內不可能會有太多的凡民,而北陵鎮百萬精銳所需要絕大部分的補給,需要在魔獐嶺西麓狹窄的千余里方圓之地生產出來,對已經進入跟即將進入魔獐嶺的數十萬姜閥子弟進行改造,則是當務之急。

“勞動改造?”姜晉聽陳海說起他的計劃,沉吟良久,緩緩點頭道,“姜氏存廢在此一舉,撤到魔獐嶺的子弟,不識五谷、不知匠工,是肯定不行的,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是要將他們身上的驕、嬌二氣洗掉,我會讓明傳、姜沛他們在軍中為將,勞動改造之事,由少商、天和他們下狠手督管……”

說到這里,姜晉又擔憂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各地都有傳訊過來,姜氏族從想在年前全部撤退到燕臺關很難,而暴帝秦世民對盤踞大燕山的魔兵已經展開攻勢,聽說進展還頗為順利,就不知道暴帝秦世民拿下大燕山之后,姬江野、元周他們對我們,還會不會這么客氣。”

陳海剛想回答,這時候卻是有不速之客,往燕臺關這邊而來。

很快,吳澄思、吳云湖帶著千余扈從,停在燕臺關北門三十里外,等著陳海出面。

他們前段時間才陪陳海發了個瘋,損失了二三萬的精銳人馬,才剛剛補充完兵員,還以為這個冬天能過得稍微舒坦一點,卻不料局勢會朝他們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風起云起來,誰能想象到姜寅行刺太上帝君伏誅,而陳海與姜晉聯合謀逆?

太上帝君的詔書早就傳遍天下了,姬江野、元周態度暖昧先不說,換作其他任何一刻,吳氏對這事絕對會拍手稱快,也絕對不會介意落井下石,但以吳氏子弟為主的三十萬厲山鎮兵精銳兵馬,此時所進駐的西橋塞,屬于燕臺關一部分,北面是百萬魔兵,東面有大山阻礙,西面、南面的關障都讓北陵鎮精銳堵得死死的,他媽真是太尷尬了。

秦世民的詔書之中言辭極其嚴厲,要讓西北域對陳海和姜氏族人進行清剿,姬江野、元周都在裝傻,吳澄思也不會傻到獨自去踢鐵板,但眼下已經不是去不去踢鐵板的問題,而是涉及到他吳族三十萬精銳能不能活著離開西橋塞啊!

要知道,西橋塞原本就受燕臺關節制,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從屬關系,西橋塞所需要的全部補給,都要從燕臺關的大倉調拔或者中轉過去。

現在好了,駐守燕臺關的北陵鎮成了敵軍,他們除了給三十萬普通將卒都插上翅膀,要不然哪里都飛不去,怎么不將吳澄思愁死?他現在甚至就怕姬江野、元周對姜氏族人下狠手,那樣的話,三十萬厲牙鎮兵會第一個淪為犧牲品。

吳澄思曾經向姬江野傳訊,詢問對策,然而姬江野卻回了一句:“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把吳澄思氣得當場把信箋撕的粉碎。

他當然想稍安勿躁,但這是他能稍安忽躁得了嗎?

然而姬江野、元周此時又能做什么,接到秦世民的詔書,他與元周都想抱頭痛哭一場。且不管姜寅之死到底有多冤屈,他們此時對燕臺關出兵,只能令西北域在傾刻間徹底淪入魔族的鐵蹄蹂躪,他們甚至不敢想象陳海放棄燕臺關,率部撤往扶桑海,對西北域的御魔形勢,會造成多慘烈的打擊。

秦世民的詔書歸秦世民的詔書,姬江野、元周此時哪里敢自掘墳墓?

在這種情況下,姬江野對諸郡府像雪花飛來的請示,都只能視若未見,最多回一句“稍安忽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希望陳海、姜晉能理解到他們所能做出的最大善意。

與此同時,他們也極盡一切力量,加強屏馬山的防線,以防止一切意外發生。

當然,雍京兵馬要是能順利拿下大燕山,到時候太上天尊調派數百萬精銳兵馬進入西北域加強御魔力量,同時進剿姜族叛逆,姬江野他們倘若不想貿然卷入是非之中,也只會選擇旁觀。

所以姬江野與元周及三宗其他核心人物,對北陵鎮及姜氏密議一致的態度,就是表面工作要做,防范工作要做,其他則一概不聞不問不理,著他們去。

這個時候姬江野他們也無法顧及駐守西橋塞的厲牙鎮兵,吳澄思與吳云湖只能硬著頭皮來找陳海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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