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51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5
第九百三十七章 天地悲音

看著陳海和姜晉聯袂站上燕臺關的北城樓,目光冷冽的朝這邊看過來,吳澄思心中五味雜陳。

二十多年前,吳氏要不是因為陳海揭穿盜胎案,他們也不至于失去在萬仙山所有的資源,也不至于為圖復起而甘為烈王前驅,承受最慘烈的戰事。

戰事未開之時,吳氏一族擁有近三萬名辟靈境子弟,實力之強,不在姜氏之下,然而在二十多年的慘烈戰事,縱使他們后續因功,控制住周密郡,不斷有新的子弟成長起來,但辟靈境子弟人數,還難以避免的下降到一萬五千人左右。

此時吳氏有三分之二辟靈境以上的精銳子弟,都編入厲牙鎮兵之中,為守御西橋塞作戰,煎熬了這么年,好不容易看到西線戰事稍有轉機的跡象,誰能想到西北域的形勢會風云急轉而下。

吳澄思此人素來性格強硬,此時卻也只是硬收著,隔著三十余里,朝陳海、姜晉揚聲說道:“不管路臨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五百萬魔兵壓境,相信你們二人,也不會希望看到西北域化為一片血海吧?”

陳海目光冷冽的盯著吳澄思、吳云湖,平靜的問道:“二吳大人,你們今日跑過來,難道就是為說這一句話嗎?”

吳澄思咬牙說道:“我想請兩位高抬貴手,放我們從燕臺關借道南下——作為回報,我吳氏絕不插手將來的是是非非。”

陳海不吭聲,只是沉默的站在城頭,而目光則越過吳澄思、吳云湖以及他們所帶的千余扈騎,往北面茫茫的丘山荒原望去。

天地素雪飄飛,又是一年的冬季在這片荒原降臨了。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陳海都不發一語,吳澄思再好的耐心,這一時候臉色也是難看起來,厲聲問道:“陳海,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陳海目光冷冽的落回到吳澄思的臉上,悲聲說道,“我師尊一心御魔,落得怎樣的下場,吳大人,你不知道嗎?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要不是我師尊當年收復魔獐嶺,西北域能在魔族鐵蹄下支撐這么久?你再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要不是我師尊力挑重任,孤師插入室韋山以西,將洪潮一般的魔兵擋在絕天嶺以北,今日之大崇哪里會看到一線生存的曙光。我師尊為天下蒼生,其心赤誠、天地可鑒,為存大崇氣運、立下赫赫戰功,天地可鑒,大功未競卻被狗帝秦世民逼死,還要背負謀逆的罪名,吳大人,你說我師尊能不能瞑目?你問我到底想怎樣?而你們一個個天位真君,站在蕓蕓眾生之上,享受億萬凡民的供奉,難道這一刻都聽不到天地悲鳴嗎?你們此時一心想脫離險境,不惜屈下你們天位真君高貴的膝蓋,跑過來相求,竟然有臉問我想怎樣?”

“……”吳澄思臉色已經變得醬豬肝色,要不是命門捏在陳海的手里,他早就忍不住御劍朝陳海這賊畜的面門斬過來了。

“嗬嗬!”燕臺關城內的萬千將卒悲聲大吼起來。

姜晉、姜涵、姜明傳等人,雖然有著各自的算盤,但大多數姜氏子弟還是為二祖姜寅的死,心里充滿著不甘跟悲痛。

雖然這些年,姜寅并非特別照顧姜族子弟,令很多姜氏子弟頗有微辭,但二祖姜寅依舊是無數姜族子弟內心的驕傲,是無數姜族子弟心目里戰無不勝的無敵戰勝。

姜寅就這樣屈死,被倒扣上謀逆的污名,哪一個姜族子弟甘心?哪一個姜族子弟心里不憤恨、不悲痛?

這些天,一個個姜族子弟像狗一樣,被迫逃離家園,他們只能強忍住內心的悲痛、憤慨,無法發泄,也沒有地方給他們發泄,這一刻都被陳海的話引導出來,仿佛萬古洪潮一般,與守御燕臺關的將卒,敲打著手里的劍戈戟盾悲聲大吼起來。

有一種比殺伐兵氣更為純粹,更加濃郁、更加深玄的悲郁氣息,在燕臺關的上空凝聚著。

“我師尊姜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我陳海此生上下救索,也難及其萬一,但我師尊姜寅一心御魔,陳海雖然卑微如蟲介,也絕不敢稍忘其志,”陳海待城中將卒稍稍發泄過心里的悲痛、憤慨,繼續悲聲而道,“吳大人,你們既然跑到燕關城下,問我想怎樣,那我今日就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不管狗帝秦世民如何喪心病狂,也不管你們這些真君天尊是何等的自私自利,但只要能有利消彌這洶洶魔劫,陳海唯愿這副骨肉,能化入這山、這城,唯愿一身精血,愿化入這溪、這河,唯愿魂魄能化入這風、這云……”

陳海這時候轉身看向城墻上下的將卒,揚聲問道:“諸將卒兵士,陳海今日問你們一聲,爾等可愿隨我,將這身骸骨肉化這山這城,可愿隨我,將這精血化入這溪這河,可愿隨我化入這風這云,只為蒼生以御魔劫?”

陳海的聲音不大,也沒有刻意的注入靈力,但一字一句傳散出去,卻如真言法咒,令燕臺關百里內的風云震蕩起來……

“愿!愿!愿!”萬千將卒大吼應道。

姜涵看到這一幕,特別是看到無數姜氏弟子都在發聲怒吼,看向姜明傳,兩人面面相覷,他原以為姜族那么多的精銳子弟撤入燕臺關,力量對比已經超過陳海所掌握的北陵鎮原有的將官體系,那燕臺關往后理應要以他父親姜晉為首,而這一刻,他才明白,就像二祖才是姜氏真正的靈魂一般,陳海也是北陵鎮、也是燕臺關無人能替代的靈魂跟核心。

非同道中人,吳澄思自然體會不到陳海話中的赤誠之意,但這一刻生發的天地異相,卻叫他與吳云湖面面相覷,心驚起來,而且天地氣機變化所激發的風云震蕩沒有止于百里,反而不斷的往四周八方傳蕩開,很快就超過他們的神識感應范圍,仿佛整座魔獐嶺這一刻都被激活起來,都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陳海心里的悲創,而發出天地悲鳴。

這怎么可能?

陳海不過道胎境修為,神識感應應有極限,怎么可能遠超他們這樣天位強者之上?

而即便是天位上三境的強者在此,都未必能在短時間內,將魔獐嶺四五千里方圓的天地氣機都激活啊?

陳海抬頭看著萬丈蒼穹的風起云涌,他在發出大宏愿的那一刻,他與魔獐嶺這天這地的氣機感應,似有有一道無形的礙障被徹底的沖破。

陳海跟隨著心中這一刻升騰而起的明悟,將天地山河劍意所凝聚的金劍本相,在身前呈現出來,彈指輕輕一彈,金劍即刻便化為色澤青郁的億萬毫光,然而這億萬毫光凝而不散,再度凝聚起來,就不再是劍形,而是一座莽莽橫臥于天地間的雄山巨岳!

吳澄思、吳云湖以及姜晉,這些年在魔獐嶺御魔,也是踏遍魔獐嶺的山山水水,當然能辯認出陳海身前凝聚這座真意之山,每一道山棱、每一條溪谷、每一座平壩,都能跟魔獐嶺對應得上,而且陳海身前凝聚出這座山形本相的真意,氣機與他們所能感知的千里間的山岳天地氣機,完全相融。

雖然山形真意,此時沒有聚納天地靈元,看不出顯形一擊到底有多強的威力,但吳澄思面對這山形真意,直覺神魂深處泛起控制不住的顫栗,知道他此時要是想硬闖燕臺關,在陳海面前只能像是只螻蟻般被捏死!

難道這是天地山河劍意提升之后的更高境界?

“你們回去吧,你們享受億萬生民的供奉,守西橋塞御魔是你們對這天、這地、對億萬生民應盡的責任,要不然,這天道都不會容你們,”陳海隨身拍碎真意山形,令無盡青郁毫光納入體內,揮手跟吳澄思、吳云湖說道,“魔劫消彌之時,天地之大,任爾去留,陳海也沒有資格再留難你們……”

“天道?”吳云湖抬頭看天穹風云變化,喃喃自語道,下一刻黯淡跟吳澄思說道,“我們回去吧!”

兩千里外,姬江野抬頭看著蒼穹之上的風起云涌,聽著大風悲嘯,隱隱竟有龍吟之聲。

這是怎么回事,姬江野朝元周看過去,滿心的疑惑?

姬江野身為中三境絕世強者,神識感知極限是兩千里,他能隱約感知天地氣機幻變、風云涌動的核心在燕臺關,但風云涌動自他們所在的東喬關并沒有停止,一直延伸到東喬關往東數百里,直到魔獐嶺余脈鎮龍嶺的盡頭才停息。

怎么可能,大崇境界,有誰的修為,能攪動這么大范圍的天地氣機?

又或許是燕臺關那邊布下比萬仙誅魔陣還要強大二三十倍的天地大陣嗎?

姜寅、陳海的背后到底隱藏怎樣的秘密,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實力,竟然令太上天尊如此迫不及待的下手?

而這一刻,在靈雀峰下來的地宮之中,不便露面的左耳,看著地宮大殿正中震鳴發出龍吟之聲的太虛龍魂鼎,淚流滿面……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6
第九百三十八章 真相

吳澄思、吳云湖借道無功而返,籠罩魔獐嶺山巔之上的風起云涌,卻久久沒有平息,與之相應的,還是燕臺關的萬千將卒,他們心里的悲鳴與熱血,還是沸騰著,似乎會隨著他們生命的澎湃而一直沸騰下去。

姜晉出生時,姜氏在西北域雖然還沒有之后的顯貴,卻也是大族,他身為嫡宗子弟,踏入修行之法,就熟讀兵書、研習兵術,而他也可以說是戎馬半生,但或許到這一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哀兵可用”。

不要說余蒼、盧少商、朱天和、姜赫、姜雨薇、姜璇、周桐、姜璇、魏漢、朱明巍等人,不要說燕州潛渡來的諸將了,不要說姜氏子弟了,即便是沙天河、黃沾、楊隱等馬賊海盜出身的將領,即便是劉亞夫、魏哲這樣的降將,甚至雷陽子看天地異相、聽天地悲音,也是神魂激蕩,難以自抑。

過了良久,姜晉才收斂心緒問陳海:“此時迫使吳澄思守西橋塞可以,但厲牙鎮的補給如何解決?”

慷慨激昂的宣揚過后,更需要熟思現實問題。

三宗能不出手攔截姜氏北遷的族人,就已經是最大的善意了,但他們不想西北域跟雍京的關系徹底斷裂,不想事后有受雍京報復的可能,與姜氏及北陵鎮斷絕表面上的關系,是必需要做的,也就不可能再給燕臺關任何的補給。

即便三宗此時不中斷對燕臺關的補給,待秦世民派使者進入西北域,嚴厲督促三宗時,三宗也需要做出些表態。

而目前他們將受吳氏控制的三十萬厲牙鎮兵精銳封堵在西橋塞,強迫他們留在御魔的第一線,那厲牙鎮兵后續的后勤補給如何解決也是難題。

隨著姜族子弟源源不斷的遷入,燕臺關這邊的補給會日益緊張,即便能扶桑海獲得增援,但滿足此時已經擴編到八十萬人馬的北陵鎮兵都極勉強,自然不可能再去滿足一支三十萬虎狼精銳的戰時消耗。

要說讓三十萬人不餓死,是相當容易的事情,三十萬人馬,連人帶牲口,一年拔給十數億斤糧食,差不多就能逸強存活下來,但三十萬虎狼之師的戰時消耗,則非要兩到三個郡的產出,才能夠支撐。

“我們可以給他們足額的糧食以及普通銅鐵,至于其他的物資,倘若姬江野那邊不用風焰飛艇或浮空戰艦輸送過去,那就只能怨他們倒霉啊!”陳海稍抑激蕩而悲創的心緒,吩咐掌管兵馬總管府的沙天河說道。

過去一年,北陵鎮除了在魔獐嶺西麓的山野深處,開墾出三千多萬畝的糧田谷地,一年能產三十多億糧食外,也在山里囤積六七十億斤的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而玄陽精鐵也都是從普通銅鐵里精煉出來的,過去一年,魔獐嶺西麓礦場、冶煉場,采礦煉玄陽精鐵雖然才一百萬斤,但普通銅鐵的產量足有上億斤之多。往后隨著大量姜氏子弟的遷入,除了魔獐嶺西麓還有繼續開墾糧田的潛力外,西麓往東,也有幾處面積有上百里方圓的大溪谷,三宗也沒有什么兵馬看守,可以強占過來放牧牲口,也能開采更多的礦脈,所以供給厲牙鎮基礎物資,問題倒是不大。

至于丹藥、道符、玄兵戰甲乃至損毀消耗的天機戰械,姬江野那邊完全可以用浮空戰艦或風焰飛艇往西橋塞補充,陳海這邊不會兼顧,也無力兼顧。

“雷真人,你們隨我過來一趟。”陳海對雷陽子、劉亞夫、魏哲說道,便令其他人各司其他,他先與姜晉、余蒼返回此時還懸掛北鎮左都護將軍府門額的衙署之中。

雷陽子不動聲音,跟在陳海、姜晉、余蒼之后,往大殿走去。

劉亞夫跟在后面,頗為憂慮的看了魏哲一眼,他們這時候猜不透陳海單獨召見他們的意圖。

陳海發大宏愿,有著庇護蒼生以渡魔劫的赤誠之心,但不意味著他就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主,劉亞夫甚至懷疑陳海為了消彌魔劫,對那些有礙御魔的人,殺戮之心變得更加凌厲、變得更加的血腥與毫不留情。

陳海與姜晉接援余蒼他們返回之前,姜寅行刺太上天尊不成反受伏誅的消息就已經傳到魔獐嶺,劉亞夫當時是勸雷陽子早日離開魔獐嶺,只是陳海雖然沒有限制他們的自由,但他們的親族家眷卻在北陵鎮兵的嚴密監視之下,后來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被迫降陳海的,不可能真心誠意為陳海所用,心想著有朝一日倘若三宗或雍京出兵滅了北陵鎮兵,他們到時候應該還能有投降的機會,這才按捺住沒有逃離的。

只是這一刻劉亞夫實在擔心,此時的陳海會不會將他們視為北陵鎮最不穩定的因素,從而推翻之前對他們人身自由不加限制的承諾?

雖然師尊不動聲色,但以劉亞夫對師尊的了解,知道師尊心里還是有所擔憂的,但就算姜晉、余蒼二人此時不在燕關城,看過剛才天地悲鳴的那一幕,陳海真要對他們采取什么措施,他們能有掙扎的機會嗎?

劉亞夫對剛才那一幕的直接體會還不夠深,揣摩不透陳海身上到底發生怎樣的變化,但從師尊雷陽子瞬時間臉色慘白,便知道師尊雷陽子那一刻也是深深被驚嚇住了。

陳海走入一間議事的偏廳,與姜寅、余蒼各在長案后坐下,又請雷陽子、劉亞夫、魏哲在對面的長案后坐下。

墨翟侍立陳海身后。

陳海從懷里取出一封手札,對雷陽子說道:“雷真人入上古仙府,雷陽宗遂霸四鹿島近三千年,雷真人可曾有想過,這到底是機緣所致,還是天命所歸?雷真人,你有沒有想過,雷陽宗、漱玉宮、空海城,與一萬三四千年前曾獨霸扶桑海的群仙門,有無傳承牽連?”

雷陽子眼瞳盯住陳海手持的信札,沉聲問道:“難不成你手里這信札,能證明這一切?”

“群仙門遭玄元上殿屠滅時,其太上長老渚碧真君云游域外,逃過一劫,但這之后渚碧真君一直杳無音信,無數人都相信他已經在域外坐化,但誰能想象他從沒有離開扶桑海,誰能想象彼此纏斗數千年的空海城、漱玉宮以及雷陽宗,皆是他暗中扶持的群仙門遺脈?而使三家互斗,一是為掩人耳目,一是用這種激進的手段,希望能有一家真正強大的后繼宗門誕生——照渚碧真君的遺志,雷真人你或許才能算得上群仙門真正的傳法之人,畢竟三家之中,雷陽宗曾經最有一統扶桑海的氣象,”陳海將渚碧真君遺留在碧海勝境的手札,往雷陽子身前遞去,又說道,“墨翟三千多年前曾伺奉渚碧真君身前,直至真君坐化辭世,你們有什么不解,墨翟都可以回答你們——周宮主不日也將到燕臺關做客,要知道周宮主及武靈王對你們格外容情,不是沒有緣故的。”

劉亞夫愣坐在那里,他雖然還沒有去看那手札,但知道陳海此時實沒有必要騙他們。而之前周晚晴竟然放他們隨陳海渡海到東都山,他們就疑惑不解,覺得周氏對敵人太過軟弱,誰能想象背后竟有這樣的曲折?

“左師有事召我去靈雀峰,便由師伯、余蒼師叔與雷陽子親近、親近。”陳海這時候突然聽到左耳傳念喚他過去,便通過神念,暫時將燕臺關的事務,交給姜晉、余蒼負責,他御劍往南面的靈雀峰飛去。

“我師尊姜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我陳海此生上下救索,雖然難及其萬一,雖然卑微如蟲介,也絕不敢稍忘其志……只要能有利消彌這洶洶魔劫,陳海唯愿這身骸骨肉,能化入這山、這城,唯愿這一身精血,愿化入這溪、這河,唯愿魂魄能化入這風、這云,為蒼生渡魔劫……”

此時在東喬關坐鎮的姬江野,這時也從暗藏在北陵鎮兵之中的暗樁那里,知道燕臺關到底發生了什么竟然令整座魔獐嶺的天地氣機都被攪動起來,攪得風起云涌。

陳海所說的話,已有暗樁抄錄下來,此時正呈現在姬江野的眼前,從力透紙背的字跡,可以看得了他所布下的暗樁也極受這話的感染,不知不覺間字跡透漏出殺伐凌厲之意。

姬成韻坐在父親姬江野的側后,看到暗樁密信所記錄的一切,也是心蕩神移,難以想象她一直視以流寇的陳海,竟然能發出這樣的悲壯之語,而令天地生發悲音。

“元兄,你覺得到底是什么,竟然令他能在那一刻,掌握整座魔獐嶺的天地氣機?”姬江野忍不住問坐在他對面的玄皇殿掌教真人元周。

“……”元周搖了搖,他自認自己也遠遠做不到這點,修行之路有太多的天機參不透,也不差多眼前一樁,苦笑道,“不用擔心北陵鎮會突然放棄燕臺關,就眼下而言,也不算一樁壞事!”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7
第九百三十九章 龍鼎之秘

陳海御劍橫空,很快來到建于靈雀峰南坡的天營學宮藏經閣。

此處表面上是學宮收存道藏玄典之所,而實際藏經閣地下乃庚陽金雷陣的中樞所在,而庚陽金雷陣的中樞之下,則是令無數人瘋狂的玉虛神殿——也是對外宣傳的藏經閣地宮所在。

如非必要,左耳常日都在地宮之中潛修,主持庚陽金雷大陣;太虛龍魂鼎也在地宮之中凝聚真龍涎息。

大陣依舊在悄無聲息的運行著,陳海也能感受到地脈間的靈氣往玉虛神殿涌云,但他踏入百丈高闊的第一層大殿,往日那靈氣氤氳成霞的壯觀景象不復存在,就見一團拳頭大小的、耀眼至極的七色光團在太虛龍魂鼎之上漂浮著,透漏出晦澀卻又熟悉的氣息。

蒼遺背對著自己,雙膝跪倒在地;再看左耳長身而立,眼瞳盯著那一團七色光團,枯瘦臉頰上的淚痕未干。

陳海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團七色光團,怎么都無法想象龍帝蒼禹竟然在這一刻死而復生。

對,那團七色光團里透出來的晦澀而熟悉的氣息,便是龍帝蒼禹。

是龍帝蒼禹將他從地球帶入燕州,陳海這輩子怎么都不可能忘卻掉龍帝蒼禹的氣息。

“當年你在地球,就有赤子之心,但我也未曾想你今日許下大宏愿,竟然能令百萬軍民同心,生成愿力與天道共鳴,也令我死而復生……”

龍帝蒼禹宏大如鐘瑟和鳴的聲音,直接在地宮大殿的上空傳蕩。

“這是……”陳海難以置信的問道。

他是親眼看到龍帝蒼禹耗盡最后一絲精氣、魂體破滅而歸九幽的,眼前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雖說魔族手里的往生大陣,也是跟太虛龍魂鼎一樣,都是超越道器層次的上古神物,除了傳說能打開人神魂本源深處的輪回封記、覺醒前世記憶外,還能令魂體破滅之后神魂本源不入輪回,直接經往生大陣重生,但這跟龍帝蒼禹此時的死而復生,又有什么關系?

“太虛龍魂鼎,實是上古圣人循天道而造的神物,而我也并非上古夔龍一族,實是太虛龍魂鼎內所殘留的一縷太古真龍殘魂所孕育出來的生命而已!”蒼禹說道,“這么說,你可能理解?”

陳海雖然沒有踏入天位境,但他以五百武道秘形解開玉虛神殿第二層禁制,當年流陽宮所留存下來的諸多道藏典籍,他都有機會瀏覽。

這里面有很多的道藏典籍,都是流陽宮當年從異域遺墟所得的上古殘卷,記載很多都是星衡域之前所未曾有的知識。

這些上古殘卷,雖然不涉及天位九境之后的修煉玄法,對浩然天道、眾生愿力、因果業劫、天道雷劫乃至眾生輪回、生死之迷,有一些斷斷續續的闡述。

而說到眾生愿力,則要從人的心念、感知說起來。

對普通人以及修為低微的玄修弟子來說,心念是意識的產物,是我們所直觀認識的心理活動;而感知是六識的產物,而心念意識只是六識的一種,與眼見、鼻聞、身觸、耳聽、舌嘗并稱六識。

心念隨生隨滅;感知生于六識,也是虛無縹緲。

而對于參悟道之真意到相當境界的玄修強者而言,就能窺及一個更玄奧的力量形式,那就是念力。

然而念力卻不是一定要達修煉到極高境界才會存在,無非極強時能令山崩地裂,弱時無所察覺而已。

說無所察覺,也不對。

殺伐兵氣,實際就是念力的產物。

普通人的心念意志太弱,但一大群意志堅定強悍者,他們心念一致之時,所會聚起來的念力,就不再虛無縹緲,就不再可有可無,甚至能強悍到壓制天位境強者的神魂。

這種“眾念力”,在精銳虎狼之師身上最容易呈現出來,星衡域人族國度的兵家,將其稱為“兵氣”,而魔族稱之為“血煞”。

而所謂的天道,與尋常玄修所參悟的大道,所參悟的天地運行法則,實際上是兩類完全不同的存在。

天道更準確的說是萬物蒼生念力的集合,是與眾生愿力密切聯系在一起的存在。

燕州等有人族蒼生棲息繁衍的小域,之所以天位境強者不能存在,并非天地法則的壓制,實際是天道的壓制。

而像血煉場也好、血云荒地也好,又或者是碧海勝境,天位境強者能在其中生存潛修,同樣跟天地法則無關,實際上是這些小域并沒有形成人族蒼生棲息繁衍、眾生愿力生成的天道壓制。

因此,燕州等小域,道胎境想突破,先是大道雷劫,繼續是無休無止的天道雷劫,不死不休,因而在理論上,絕沒有突破的可能。

而在廣袤無垠的星衡域,天道則要宏大得多,對強者的存在容忍度也要高得多。

陳海之前雖然能從玉虛神殿所留存的上古殘卷里讀到這些,但他對浩然天道、眾生愿力的理解總是膚淺的,然而就在今日,他在燕關城樓之上發下大宏愿,他真切感受到比殺伐兵氣層次更高的眾生愿力的存在,是魔獐嶺之內數百萬軍民生的意志,令他能將數千里方圓之內的天地氣機,盡收掌握之中,也感受到天道的共鳴。

見陳海若有所思,眼瞳漸漸明亮起來,蒼禹便知道他將一切關鍵處參悟明白了,說道:“太虛龍魂鼎乃是太古圣人循天道所造的神物,不知為何會塵封異域,先帝商秋陽得太虛龍魂鼎時,鼎內僅有一縷太古真龍殘魂存在……”

聽蒼禹緩緩道來,陳海才知道有關流陽宮、商秋陽崛起更多的秘密,這也是左耳之前一方面為避商秋陽的諱,一方面覺得形勢還沒有到將所有內幕都揭開的那一刻,暫時還沒有跟他講的。

陳海這個時候才知道,商秋陽得到諸多遺寶時實力還太弱小,都遠沒有能力祭煉玉虛琉璃燈等寶物,也就太虛龍魂鼎無需祭煉就能凝聚真龍涎息,能改善提升流陽宮眾人的根骨。

商秋陽也是心機極深沉的一人,得到諸多遺寶之后,硬生生蟄伏了將近一萬年,等他能徹底掌握玉虛琉璃燈,他門下有數十名天位境弟子之后,才開啟制霸星衡域海東大陸的進程,先后兼并玄元上殿、玄皇天、合源劍派等大小宗門,最終創建流陽帝國。

在這個過程中,商秋陽客觀上也重創魔族吞滅海東人族的野心,庇護了海東大陸數十億的人族,受眾生感念,商秋陽及商氏皇族的身上也聚集有大量的眾生愿力。

就像殺伐兵氣之于虎狼之師是真實的存在,僅僅絕少有人能直接借用而已。

在沒有人能參悟天道之前,眾生愿力雖然是真實存在的,但包括商秋陽在內,也都沒有辦法借用。

“其實也并非無法借用,只是之前誰都沒有意識到這點而已……”說到這里,龍帝蒼禹感慨道。

“這么說,所謂的真龍涎息,并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陳海恍然明白龍鼎為何如此的神異,為何蒼禹會說龍鼎是上古圣人循天道而造的神物。

“流陽帝國極盛之時,也或者是海東人族眾生愿力最頂盛之時,龍鼎內所殘存的上古真龍殘魂,滋生出新的意識,也就是我誕生了,我誕生之后,天然就是是龍鼎的器靈,但作為直接從殘魂剩魄滋生的生命體,先帝商秋陽認為我身體上藏著勘破生死之秘的最終秘密,遂對外封鎖了我出世的秘密,只是宣稱,我是他降服的一頭上古龍族的元胎……”蒼禹說道。

雖然生命消亡,魂歸九幽是最終歸宿,但殘魂存在卻不是個例。

比如陳海之前所得的玄金傀儡,里面就留在五枚存在不知道多少的上古精魄。只是這些上古精魄,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更準備說,這些只是承載神魂的載體而已。

龍鼎內所殘存的一縷殘魂,竟然滋生出新的意識,龍鼎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也確實能誘發人瘋狂的想象。

對商秋陽、秦世民等渴望長生的人來說,即將勘不破龍鼎的秘密,在臨死之前,將殘破不堪的神魂封印到龍鼎之中,未來卻不是沒有一點起死回生的可能!

“我回到血云荒地見左兄一面,已經是耗盡最后的精力,但死去后神魂本源沒有遁入輪回,而是穿越無盡太虛混沌,重新回到龍鼎之中,直至今日燕臺關眾生愿力與天道共鳴,令我提前復活過來……”蒼禹說道。

“你神魂本源不入輪回,重新回到龍鼎能夠理解,但是你之前可以說是真正的‘死’去了,你死的時候,龍鼎是怎么從地球,回到星衡域的?”陳海心里還有太多的疑惑,比如蘇倩為何能攜龍鼎在星衡域投世投胎,是他迄今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七色光團凝聚一頭袖珍小龍,即便化作一道紫袍大漢的虛影。

龍帝蒼禹攤手說道:“我雖然天生就是龍鼎的器靈,但我也沒有能參透龍鼎的秘密啊……”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7
第九百四十章 龍鼎之秘(二)

蒼禹雖然是太虛龍魂鼎所留上古殘魂孕育的新生命,修行也有好幾萬年,但太虛龍魂鼎的存在不知道多少億萬年,本身就不是星衡域玄修所能理解的存在,蒼禹即便神魂跟太虛龍魂鼎是天然契合的,是太虛龍魂鼎天生的器靈,但數萬年來都不能參悟透太虛龍魂鼎的全部秘密,也實在不令人意外。

然而就算如此,蒼禹鼎盛之時,能借太虛龍魂鼎穿越無盡混沌,出沒不同的天域,就已經夠駭然聽聞之事了。

雖然可能永遠都搞不明白蘇倩為何能攜太虛龍魂鼎回到星衡域轉世重生的秘密,但就眼下,陳海更關心蒼禹復活之后,能御太虛龍魂鼎做哪些事,是否能在凝聚真龍涎息之外,做更做的事情。

玉虛神殿殘破不堪,玉虛琉璃燈作為上三境的道器,左耳雖然用盡吃奶的力氣偶爾能祭用一次,但也沒有實際的意義,而要是能在凝聚真龍涎息之外,蒼禹能借太虛龍魂鼎做更多的事情,對此時實力還弱小的北陵鎮而言,也絕對意義非凡。

不過,蒼禹死于返歸龍鼎的神魂本源,雖然因天道共鳴復活,但他此時所能凝聚的魂體還相當的弱小,陳立也不清楚蒼禹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巔峰修為,幾千年,又仰或幾萬年?

那樣的話,或許對當下的局面卻毫無助益。

不過,能看到龍帝蒼禹起死回生,陳海已經沒有遺憾,覺得不能奢望太多。

蒼禹似乎能猜到陳海心中所想,說道:“太虛龍魂鼎乃上古圣人循天道所造的神物,我雖然參悟不透太虛龍魂鼎的全部秘密,更參悟不透天道是何等的存在,自然沒有辦法直接借用眾生愿力修煉——而要是什么都不管,我或許需要上萬年的積累,才有可能重新踏入天位境,那在此之前,或許只能助你們用太虛龍魂鼎煉制一些更精純的丹藥而已。不過,你發大宏愿,受燕臺關百萬軍感念,生成愿力與天道共鳴,情況就不一樣了——有你相助,我恢復修為,應該能快許多……”

“眾生愿力……”聽蒼禹這么說,陳海有些明白了。

眾生愿力是比殺伐兵氣更普遍的存在,受眾生感念而得,但只是星衡域有史以來,還沒有人能夠直接借用,又或者說,除了流陽宮當年極有限的數人外,都沒有知道眾生愿力的存在而已。

而在此之前,如何借用殺伐兵氣,還是玄元上殿的不傳之秘。

而即便太虛龍魂鼎是循天道所造的神物,在沒有人祭御的情況下,也只是被動吸納少量的眾生愿力凝聚真龍涎息而已。

想到這里,陳海心神一動,就見億萬青郁毫芒很快在他的身前凝聚出一座珍袖版的魔獐嶺虛影,真意山形本相最終凝成的一瞬,就見一縷縷一道道蒼古氣息從四周八方匯聚過來。

這時候太虛龍魂鼎也微微震鳴起來,就見一縷縷一道道蒼古氣息自動的納入太虛龍魂鼎之中。

陳海與左耳、蒼禹對望了一眼,看到他們之前的猜測這么快就直接得到驗證,這一刻也是欣喜若狂。

這同時也證明了,太虛龍魂鼎凝聚真龍涎息的速度,跟眾生愿力的精純程度直接相關。

太虛龍魂鼎凝聚真龍涎息,并非不受任何的限制,這一點陳海早就發覺了,畢竟姜雨薇、姜璇之父得到太虛龍魂鼎之后,用太虛龍魂鼎煉藥,也僅僅使姜雨薇、姜璇的資質,提升與姜赫相當的地步。

這在外人看來,已經相當恐怖了,但卻叫陳海知道,太虛龍魂鼎是有極大限制的。

早期時,北陵谷山莊弟子不過百余人,之后增加到數百人,再到駐守北陵塞兩三千將卒,乃至到黑風軍階段,將卒也不過兩三萬人而已。

這時候陳海暗中用太虛龍魂鼎煉藥,將卒根骨資質的改善非常的明顯,只不過當時的北陵塞將卒與魔族頻頻交戰,一直都維持一個極高的傷亡比,加上周桐等參加血煉的寒門子弟,資質本來就不錯,使得北陵塞將卒的屈起,并不怎么顯然。

然而將時間拉長到二十年、三十年,就會發現早期跟隨陳海的北陵塞將卒、黑風軍將卒,修成明竅、道丹境者的絕對數量可能就百余人,但從普通將卒脫穎而出的比例來說,卻要比三宗的普通弟子或者其他軍鎮的悍卒,高出十數二十倍。

只是星衡域還沒有發展出專門的統計學,加上北陵塞到黑風軍再到北陵鎮兵,陳海所轄的兵馬在十數年時急劇擴大,加上幾次大戰,傷亡都極其慘重,因此沒有人注意到這點。

然而消耗這么大,北陵鎮卻越打越強,太虛龍魂鼎即便不能說發揮最關鍵的作用,但也是不可替代的。

然而,隨著北陵鎮兵馬規模越來越大,如今常編兵馬已經超過八十萬,即便每個將卒每年僅暗中賞賜一枚含用真龍涎息的丹藥,其中真正的真龍涎息成分,則已經攤薄得極其稀微了,對普通將卒根骨的提升,幾乎看不出有什么效果。

這也難怪商秋陽當年得到龍鼎之后,需要蟄伏數千年,才有實力率流陽宮真正的踏上制霸海東大陸的歷程。

然而魔劫洶洶在側,即便熬過魔劫,玄元上殿的血腥圍剿也會隨時到來,陳海率領北陵鎮兵以及燕州兵馬,可沒有數千年的蟄伏時間。

現在好了,陳海看著一樓縷蒼古氣息納入太虛龍魂鼎,掰著腳趾頭也能明白,太虛龍魂鼎這一刻凝聚真龍涎息的速度,提升絕不僅只有三五倍這么點。

當然,陳海、左耳并沒有急于去直接檢驗太虛龍魂鼎凝聚真龍涎息提升得有多快,而是更關切的盯著蒼禹,更想看到這一縷縷、一道道蒼古氣息納入太虛龍魂鼎之中,對蒼禹有什么直接的幫助。

他們很快就看到效果了,蒼禹在龍鼎上空凝聚的夔龍魂體,直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起來,很快就恢復到元神巔峰、差一線就能突破踏入道胎的境界。

“魔獐嶺的人丁還是太少,又或許是三宗有意無意的打壓,令陳海為護人族、矢志御魔的大宏愿不能傳遍西北域,所能借御的眾生愿力強度還有限,僅能助我魂體一次恢復這樣的層次,”蒼禹說道,“不夠這樣也已經足夠了,凝聚真龍涎息丹之事,就可以完全交給我來負責了……”

蒼禹能憑借太虛龍魂鼎所能凝聚的魂體強弱,竟然是跟太虛龍魂鼎所能納入的眾生愿力強度直接相關——陳海心想他要是能得更多凡民的感念,是不是就能給蒼禹提供更高的修煉起點?

是不是很快有朝一日,蒼禹就能直接借太虛龍魂鼎穿越虛空,往返諸多天域之間,更不需要修煉千年萬年?

太虛龍魂鼎雖然能夠凝聚真龍涎息,但要在煉成真龍涎息丹之后,再暗中與其他普遍的靈丹合煉之中,則占用了左耳絕大多數的精力——現在蒼禹能直接接替這部分工作,就意識著左耳能騰出時間做其他的事情。

燕臺關天位境真君還是太少,有些工作必需要天位境真君的,譬如主持核心陣器為道器的天地大陣,譬如煉制天階以上的道符,譬如修煉高等級的法寶、陣器等等人……

左耳這時候能騰出手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為更好的借用眾生愿力,陳海這個冬天主要都留在靈雀峰地宮之中,參悟太虛龍魂鼎的種種妙用,太虛龍魂鼎凝聚真龍涎息丹的速度,很快就驗證出來了。

黑風軍時期,太虛龍魂鼎大約需要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所凝聚的真龍涎息,才夠左耳煉制一枚真龍涎息丹,而到北陵鎮時期,時間縮短到年左右,到遷入燕臺關,時間縮短到半年,陳海當時還以為跟靈氣有關,沒想到他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左耳也沒有跟他解釋太深。

而到這時,太虛龍魂鼎凝聚真龍涎息丹的速度足足提高到半月一枚。

而隨著姜氏族人不斷的遷入,陳海也能感受到他所能借用的蒼古氣息在緩緩的增強中。

建興三十九年春,在發動春季攻勢,清除魔族在騰溪嶺北面的數處據點,陳海回到靈雀峰地宮里,正準備助蒼禹煉制更多的真龍涎息丹,但他剛剛盤膝坐下,心神猛然一悸。

“怎么了?”左耳看到陳海心神完全沉浸入雷磁傳訊符之中,神色越來越凝重,擔憂的問道。

“塔山出事了……”陳海收回心神,說道。

“什么?”蒼禹、左耳聽了之后都是為之一驚。

姜寅死后,余蒼雖然將玉皇峰及姜族所有的核心弟子都撤了出來,但還有不少暗樁,潛伏在周圍,關注著塔山防線的安危,以便他們能隨時掌握塔山防線的變化。

塔山一旦失守,被困鎖在大燕山的羅剎魔族就不再變成孤軍,到時候近千萬羅剎魔族從塔山以北洶涌南下,到那個時候,秦世民帶著四五百萬的人族精銳如何脫離大燕山戰場都是問題,更不要說蕩平魔劫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情,情況有多嚴重?”魂體恢復道胎境修為的蒼禹擔憂的問道。

“暗樁只能潛到絕天嶺的外圍,所得的消息有限,只看到在絕天嶺北坡的斬仙塞,大批魔君、天君突然暴發惡戰,這時候有大量似乎事前就埋伏好的魔兵,像潮水般往斬仙塞沖過去。”陳海說道。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8
第九百四十一章 噩耗

走入大殿,看到陳海、左耳、蒼遺、寧蟬兒(夏寒)、墨翟等神色濃重,仿佛有一座巍峨巨山壓在眾人的心頭,姜晉心底也是猛然一沉,沉聲問道:“塔山出事了?”

過去半年時間里,三宗雖說奉詔,將北陵鎮及姜氏打為逆亂之黨,但除了將姜晉、余蒼、陳海他們從宗門金冊除名,收回他們在萬仙山的靈天洞府,將姜氏族地分賞御魔有功的將卒,派兵馬進駐東都山,加強屏馬山防線外,在魔獐嶺并沒有跟北陵鎮撕破臉。

三宗既沒有真正封堵姜氏子弟撤入魔獐嶺的通道,更沒有出兵威脅北陵鎮后勤補給所依賴的天營城后方,也沒有切斷九郡國經曲巖谷輸入燕臺關的補給線。

甚至在魔獐嶺之內,三宗將對北陵鎮的警戒線撤到摩天崖以東,使得北陵鎮得以占據原宗門道院所在、同時也是魔獐嶺另一處地階靈脈所在的淮石谷,得以開辟更多的糧田谷地、筑造更多的村寨、城池,用來安排最終遷入魔獐嶺高達兩百多萬的姜氏族人及附民。

因為事關西北域二三十億生民以及三宗自身的根基安危,在魔劫消彌之前,三宗的態度是不可能隨隨動搖的。

而不管是魔族覺得東線在姜寅死后、人心不穩,變得有機可尋,還是人族在西線的防御更強,都使得從北境魔域深處南下的魔族,更多的往東線聚集,魔獐嶺北面的魔族從去年起就露出頹勢。

表面上,魔獐嶺北面的魔族兵馬,規模還維持在五百萬左右,但過去一年,魔族對魔獐嶺北麓要塞所發動的攻勢,無論是規模還是烈度,足足要比前年低了五成。

這使得魔族去年在魔獐嶺北麓損失的兵馬數量降低了近五成,這時候魔族在北面兵馬規模還維持不變,實際上也意味著去年魔族匯聚到西線的兵馬,比往年至少低了有五成。

面對這場將大崇諸域所有人族都卷進去的滔滔魔族,這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欣慰的變化。

而三宗及北陵鎮、厲牙鎮過去一年的人馬戰損,更是降低到一百二十萬,北陵鎮所分攤的傷亡都不到二十萬,即便是除了姜氏族人外,三宗不再向魔獐嶺西麓輸送精壯民勇,但不將北遷的姜氏族人統計在內,依賴于扶桑海,以流放重囚的名義渡海過來經黑毛大漠,不斷往燕臺關輸送的精壯民勇,北陵鎮的人馬以及所控制的人口,也是處于上升的趨勢之中。

目前北陵鎮編有六大行營、四十余鎮師的兵馬,姜氏近兩萬辟靈境精銳武官、逾兩千精英戰將也已經完全編入北陵鎮四十余鎮師之中,入春之后沒有繼續休整,看魔族的攻勢軟弱無力,陳海反倒先開啟春季輪戰,也就是將四十余鎮師的兵馬輪番調到云門塞、騰溪嶺等前沿防線,就近對前陣魔兵展開反擊。

此時春季輪戰已經進入尾聲,在長達三個月的反攻中,雖然跟魔族進行拉鋸的戰場最寬不超過一百里,但四十余鎮師差不多都拉到前沿防線,跟魔族打了一遍。

過去一年,魔族加強了在西翼的防御,這一次春季輪戰的戰果,并沒有想象中來得耀眼,人族兩族的傷亡相當,都在十二三萬左右,但魔族損失的是真正的精銳魔兵,而北陵鎮傷亡最慘重的那一部分,則是沒有修為底子的精壯輔兵,他們又有相當一部分人并非是被魔兵魔將直接殺死,而是在天地元氣劇烈震蕩的戰場之中,受不住強悍的氣勁沖擊,直接被震死。

大規模天機戰械投入戰場使用,使得在有序的進攻中,人族明竅境以上的精英武將損失,甚至降到魔劫暴發以來的一個極低水平。

這種勢態下,姜寅走進大殿看到陳海他們愁云滿面、一臉的凝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塔山那邊出事了。

“我們安排在塔山的暗樁,只能潛伏到絕天嶺的外圍,目前傳回來的消息有限,只知道在絕天嶺北坡的斬仙塞,大批魔君、真君突然暴發惡戰,還有大批似乎事前就埋伏好的精銳魔兵,像潮水般往斬仙塞沖過去。”陳海看到姜晉、余蒼他們匆匆從燕臺關趕到靈雀峰來,將他目前所得到一些消息,告訴他們知道。

“怎么可能?”姜明傳震驚的問道。

人魔兩族的高手,不是不會直接對壘戰場、生死搏殺,但雙方彼此在塔山內外都有擁有六七八百萬的精銳兵馬,決戰都還沒有展開,雙方真君級、魔君級的存在,就先廝殺起來決一勝負了?

隨著陳海的話,大殿內啟動了一個小型法陣,將塔山防線的地形直接投射在大殿的中央,以便眾人能更清晰直觀的看著人魔兩族在東線戰場上的勢態。

斬仙塞位于絕天嶺的南麓,距離塔山防線中樞定陶關六百余里,雖說依舊位于人族防線的內側,但距離魔族防線已經很近了。

照道理來說,除非東線兵馬打算將斬仙塞作為對北部魔族進行大反攻的主出發陣地,要不然人族真君不會一窩蜂的跑到斬仙塞去。

而斬仙塞雖然距離魔族防線較近,但始終處于絕天嶺金光陷仙陣的籠罩范圍之內,魔族不動用大量的魔兵魔將,分攤金光陷仙陣的攻擊力,直接就往魔君族的存在進入斬仙塞,有多少魔族強者能抵擋住金光陷仙陣的攻擊?

金光陷仙陣,奪日月之精、藏天地之氣,大陣以金光斬魄鏡及誅魔杵為核心陣器,雖說金光斬魄鏡及誅魔杵,不過跟殛天塔、蒼雷劍一樣,都是道階初品的法寶,但一座大陣核心陣器動用二十一組金光斬魄鏡與誅魔杵,也應該知道階初品的法寶再怎么不值得重視,金光陷仙陣也非天魔上三境的大魔尊所能獨闖。

一大批人魔兩族魔君級、真君級的存在,在斬仙塞展開血腥廝殺,目前傳來的消息,竟然還沒有看到金光陷仙陣有發動的跡象,而魔族還有大量的精銳魔兵正往斬仙塞進發,這怎么都沒有辦法令姜晉他們相信,這一戰是鳩山河、符思遠他們安排好的,而不是人族真君級強者意外落入魔族精心策劃的突襲之中。

大家臉色都很差。

雖然斬仙塞突然暴發的真君級決戰,并不意味著塔山防線一定會崩潰,但在暴帝秦世民已率征魔大軍北線主力已經深入大燕山七八千里的深處(大燕山長十二萬里,但中麓最寬處,也就兩萬余里而已),準備對收縮到大燕山中麓龍脊嶺一帶的三四百萬精銳魔兵,進行最后決戰之時,這絕非是什么能令人安心的消息。

即便姜晉他們都擔心渡過魔劫之后,雍京兵馬隨時會朝魔獐嶺反撲過來,但他們也希望東線戰場會以垮塌式的方式直接崩潰掉。

姜晉更希望暴帝秦世民所親率的征魔大軍北線主力,殲滅退守大燕山的這部魔族之后,進入塔山防線,這樣一方面能繼續消耗雍京的實力,而歷經十年苦難的這片大陣,也終于看到熬過魔劫的真正曙光。

要是此時東線戰場以垮塌式的方式直接崩潰掉,東線在塔山與大魔山之間會合起來的精銳魔兵,將高達一千三四百萬之巨,到時候魔潮順著萬濤河而下,北廷、西北域都將分崩離析,他們將如何自處?

雖然他們有退守扶桑海三島的最后選擇,但誰會甘心做這樣的選擇。

而且目前九郡國手里所掌握、能穿越風暴海,進入扶桑三島的巨艦加起來,一次也只能運送十數二十萬人,他們真要做這樣的舍棄嗎?

這一刻,姜晉就見陳海心神微凜,神識又沉浸到手里所持的一枚雷磁傳訊符之中,他看著雷磁傳訊符在陳海的手里化為灰燼,也同時看到陳海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姜涵心里一沉到底,都不用陳海說,他都能想象東線傳遞過來是怎樣的噩耗。

以沙天河、黃沾、楊隱、魏漢、朱明巍所代表的原黑風軍將領,以蒼遺、墨翟、姚文瑾、苗鳳山、樂毅、陳雋、葛玄喬、謝覺源、黃歧瑋、韓文當、齊寒江、張雄等人為代表的漱玉宮隱宗(燕州)將領,以姜赫、姜沛、朱天和、盧少商、姜雨薇、姜璇、姜澤、姜震、姜明傳、姜涵等人為代表的原玉皇峰及姜氏將領,以及以魔族之身在北陵鎮立足的寧嬋兒、赤源,再加上九郡國周氏借援燕臺關的周云山、宗時白以及降將劉亞夫、魏哲等人,北陵鎮在除開姜晉、左耳、余蒼、雷陽子四大真君,擁有道胎境強者逾五十人,放諸大崇境內,北陵鎮怎么都不能算是一次弱旅,但在滔滔魔劫之下,卻又是那樣的不堪一擊跟弱小。

“……這是塔山秘諜傳回來的最新動向,你們自己看吧……”陳海伸手釋出一團毫芒,在大殿正中央凝聚出一幅光幕,就見光幕之中,一樽高近百米、渾身像是燃燒黑色烈焰的六臂紫鱗巨魔,正一腳抬起,仿佛一座巨山般,將一位祭御金色靈劍的天位真君毫無反抗的踩在足下,然后像撿起一只小螞蚱,將踩在腳下的那位天位真君撿起來,扔到嘴里狠嚼了兩口!

“黑炎大魔尊、喻鴻英真君!”姜涵臉色慘白的看著這一幕。

他雖然沒有機會跟輪回殿魔主黑炎大魔尊打過照面,但對黑炎大魔尊的六臂形象,他再是熟悉不過。

而喻鴻英乃是近年來北廷柱國將軍府所轄喻氏新晉的天位強者,數百年還曾到萬仙山造訪,跟他父親姜晉討教過御劍之法,沒想到天位初境的強者,在天魔上三境的黑炎大魔尊手里,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3:59
第九百四十二章 噩耗(二)

看到這一幕,眾人的心如墜冰窟,他們心里清楚,塔山防線崩潰,幾成定局。

少頃,姜晉艱難地道:“姬江野他們也遲不了多久,就會得到消息,他們該會如何抉擇?”

雖說萬濤河江寬浪險,但沒有足夠多、足夠強的兵力防守,在洶涌如潮的魔兵前,也根本談不上什么天險;而魔族大軍在攻破塔山防線,繼而重創雍京在大燕山的兵馬,甚至極可能從室韋山南麓繞到北廷柱國將軍府轄域,從室韋山西麓一路往東猛攻,威脅到西北域的東面、南面。

北廷柱國將軍府所轄兵馬,本就弱小,這些年一方面要防御魔族從北面南下,又要分兵增援塔山防線,實力消耗極大,而西北域三宗經過這些年的消耗,雖然這兩年的形勢略有些改觀,但也絕對沒有能力兩線作戰。

塔山防線一旦崩潰,而雍京進入大燕山的兵馬遭受重創,以姬江野、元周為首的三宗天位真君們,會做怎樣的選擇?

姜晉曾經作為三宗最核心的一員,知道三宗為形勢糜爛做有種種預案,其中一個選擇,就是放棄西北域,將三宗最精銳的戰力往西面的越國撤退,保存最后的有生力量。

崇、越、天南三國并立在這海東大陸之上,雖說時有摩擦,遠談不上和睦,即便是姬江野的道侶,姬成韻的生母,也莫名其妙的死在位于崇越兩國邊境間的十萬橫斷山脈之中,但在魔劫無法挽回之時,保留更多的有生力量撤入越國,或者依托越國的支撐,撤入兩國交界的十萬橫斷山脈,繼續艱難而卓絕的御魔戰爭,卻是三宗最無奈,也是最現實的需求。

而對于越國,要想組織更強的御魔力量,也必然會派人過來說服三宗往十萬橫斷山脈或直接往越國境內撤退。

塔山眼下雖然崩潰,但是那里距離西北域的距離畢竟還是太遠,秦世民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中間還有北廷柱國將軍作為緩沖,戰火要徹底蔓延到西北域的腹地,應該還有兩三年甚至更久的緩沖時間。

這么長的緩沖時間,有浮空巨舟、風焰飛艇以及大量的輪式輜重車,三宗想將上千萬兵馬撤到越國,還是能辦到的,但四五十億凡民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撤退,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姜晉所言,正是眾人最擔心的事情,他們都往陳海看去。

三宗要是選擇往十萬橫斷山脈或越國撤退,北陵鎮是鐵定沒有可能守住魔獐嶺的,是撤往扶桑海三島,還是隨三宗撤入十萬橫斷山脈或越國,又或許是兌現陳海在燕關城樓下許下的錚錚大諾,百萬兵馬與魔獐嶺一起化為灰燼?

所預料中的最惡劣的局面已經出現了,陳海反倒平靜下來了,似藏有兩道雷芒的眼瞳掃過眾人,說道:“塔山防線崩潰已成定局,東線戰場糜爛在即,此誠海東人族危急存亡之秋也,海東形勢或成或敗,千百億人族能否得脫滅頂大難,非我所能逆見,我唯有這一身熱血能灑這片山河,希望能與諸將共勉。三宗或許會選擇撤退,但我沒有臉將身后數十億凡民讓出來,交給魔族屠殺吞噬,三宗決意撤退之際,便是我率部出關塞北進、與北面魔兵決戰之時,諸將可愿與陳海一同赴死?”

姜涵、姜明傳等人臉色蒼白,面面相覷的朝姜晉看去,這跟陳海當初勸他們遷往燕臺關所說的形勢一亙惡劣就往扶桑海撤退的說辭完全不一樣啊!

就算周晚晴率周氏數萬精銳駐守曲巖谷,能趕過來參戰,就算陳海能聯絡燕州,調百余萬擁有通玄境中后期修為底子以上的精銳兵馬,從黑山魔淵進攻血云荒地,在三宗決定西撤之時,魔族在魔獐嶺北面能調動的魔兵依舊有五百萬之多,有三十多魔君坐鎮,到時候哪怕是調集一半的兵力,也能將北陵鎮十萬兵馬碾成粉碎啊?

沙天河、黃沾、楊隱等人沒有想到陳海真會踐行他半年前在燕臺城樓所許下的大宏愿,不過他們在燕臺關防線守了這么多年,猝然間叫他們撤棄燕臺關逃命,他們心里或許是更加不愿吧,面對陳海掃過來的凌厲眼神,他們皆是坦然回視……

人唯一死爾。

天氣雖然已經回春,但此時在東喬關坐鎮的姬江野、元周等人,內心深處卻絲毫感受不到暖意。

陳海在靈雀峰召集北陵鎮諸將議事,他們也差不多同一時間,就從秦虎山那里得到了塔山防線出事的消息,而且他們所得到的消息,要比陳海更為詳實——畢竟在余蒼他們逃回來之后,陳海沒有辦法將眼線安排到塔山守軍的核心層去。

就在前些日子,還接到邸報說大燕山攻勢進行的順利,太上天尊秦世民已經率四百五十萬征魔大軍的東線主力進入大燕山中麓深處,只要將退守大燕山腹地的三百多萬羅剎魔兵剿滅,大崇帝國的魔劫將徹底迎來大的轉機。

誰曾想這時候塔山防線這時候出這么大的漏子。

太上天尊秦世民率部進軍大燕山深處,鳩山和在絕天嶺也想對塔山北面聚集的魔兵組織一次大的會戰,與太上天尊秦世民在大燕山發動的攻勢遙相呼應。

符思遠、秦虎山等人以穩妥起見,自然是極力反對,畢竟照姜寅以往與烈王秦冉所共同擬定的戰略,塔山防線只要堵住大股魔兵南下,使雍京能聚集諸域精兵強將,剿滅掉進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就能奠定最終的勝局。

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嚴格執行這樣的戰略,即便不斷組織小規模的反攻,也是為了會好的守住防線,從沒有想到將主力兵馬都調出塔山防線,組織大的會戰。

過去半年,塔山北面的魔兵也日見頹勢,攻勢轉弱不說,在防線上的接觸戰,魔兵也是敗多勝少,令人族對魔族的畏懼也日益減弱,在符思遠、吳之洞反對貿然組織大會戰之時,軍中也有不少將領卻想建立戰功。

而鳩山和不擅領兵,卻擅斗人,過去半年重點做的工作就是清除姜寅在軍中的余黨,不僅戰力最強、凝聚力最強的西北域邊軍被排斥到中心防區之外,被踢到塔山防線最西端的赤城等塞,其他柱國將軍府還有不少跟姜寅、余蒼交好的將領,也不同程度受到打擊,甚至還有不少人因為小錯,就受到倍加嚴厲的懲罰,令軍中人人自危,一方面希望能跟姜寅脫離關系,一方面不敢堅持自己的意見。

在這樣的背景之中,塔山守軍擬定了從斬仙塞出兵,與魔族進行大會戰的計劃。

諸多計劃里,較為關鍵的一步,就是將原部署于絕天嶺主峰的金光陷仙陣,與整個中軍大帳前移到斬仙塞,變故就發生在近二十名天位真君護送金光陷仙陣剛轉移到斬仙塞,但沒有部署下去的瞬間。

一直都在大燕山跟太上天尊秦世民周旋、抗衡的黑炎大魔尊,率領五十余魔君、一千余魔侯、三千多魔將,突襲殺入斬仙塞……

整個塔山防線就二十七名天位真君,除了秦虎山、吳之洞守西翼的赤城等塞,以及東翼的三名天位境守將外,其他二十二名天位境守將皆在斬仙塞遇敵,最終僅有符思遠、鳩山和等六名天位境真君,在神禽天軍的拼命護送下,殺出重圍。

斬仙塞陷落,十六名天位真君、神禽天軍五千精銳、斬仙塞十萬守軍精銳、諸天位真君三千多精銳扈衛,可以說是整個塔山防線最最精銳的一支戰力,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由二十一組初階道器組成、整個塔山防線最強的金光斬仙陣落入魔族之手,這其實已經意味著塔山防線的崩潰。

這時候絕天嶺及定陶關還沒有落入魔族,但魔族在斬仙塞北面聚集近二百萬魔兵,像潮水一般掠過斬仙塞,在四五十魔君、上千魔侯的率領下,往絕天嶺、定陶關覆蓋過去,姬江野、元周他們都不覺得塔山防線還有不崩潰的可能!

整個東線戰場的局勢糜爛在即。

誰曾想魔獐嶺的勢態穩住了之后,塔山竟然出現了這么大的紕漏?

大殿之上,姬江野看著元周等人,幾乎想痛哭一場。

元周悵然嘆息一聲,說道:“形勢將徹底糜爛,此時唯愿太上天尊能在大燕山等拖延一段時間,但三宗此時需要即刻西遷,遲恐不及啊!”

暴發魔劫以來,三宗也暗地做好種種預案,一旦東線勢態徹底糜爛,三宗遷往崇越兩國交界的橫斷山脈、保存宗門火種,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而越國經望海城援助西北域大批物資之時,姬江野就跟越國秘密談妥宗門遷撤的事情,這事只有他與元周、秦虎山三人知道而已,姜晉之前也不知道而已。

考慮到東線戰場糜爛后,西北域這邊還有兩三年的緩沖時間,他們還是需要繼續堅守魔獐嶺防線,以便宗門之內及核心宗閥的老弱病孺,以及大量的宗門典籍、物資,煉器院的器械、大小法寶法陣,以及屏馬山防線以及更南面的五六百萬二線兵馬,先期往橫斷山脈撤退。

“我去一趟天營城,爭取陳海、姜晉隨我們一起撤入橫斷山!”姬江野長身而立,跟元周說道。

北陵鎮及姜氏雖然被雍京定為叛逆,但雍京覆滅在際,姬江野、元周吃錯藥還會繼續與北陵鎮及姜氏對立下去?

當務之急,姬江野這時候想著爭取北陵鎮能暫時穩住軍心,不要輕易妄動,到時候跟他們一起撤往橫斷山脈,生怕北陵鎮及姜氏得知塔山防線崩潰的消息之后自亂陣腳,那樣的話,會將西北域的形勢在頃刻間崩潰,壓根就不要想后續有步驟的放棄凡民、往橫斷山脈撤退了。

“半年前,陳海曾在燕關城樓立下大宏愿,要與燕臺關共存亡,北陵鎮怕是不會輕易撤出!”桓溫坐在下首說道。

“……”姬江野苦笑一下,他覺得恒溫說這話太天真了。

在他看來,陳海是許下庇護天下蒼生的大宏愿,但明知事不可為,還要留下來送死,這豈是智者所為?

姬江野這時候更擔心陳海最終會選擇撤入扶桑海,真要這樣,姬江野也無法勉強,只希望大家能共同約定,在魔獐嶺前再堅定一年,這樣也能方便魔獐嶺腹地的上百萬姜氏族人,能先撤出去。

“掌教事務繁多,讓桓溫去燕臺關見陳海吧。”桓溫說道。

姬江野沉吟片晌,點點頭,陳海聲名未彰、北陵鎮未成勢力之前,桓溫與姜赫、姜雨薇他們關系交好,還曾與姜赫共同統領過北陵鎮未成勢力之前的北陵塞,想著由他負責聯絡北陵鎮,確實要比天位真君出馬,更合適一些。

恒溫御劍飛往西嶺,姬江野、元周商議過撤退的細節,就取出金劍符詔,往各自的山門傳訊,讓留守山門的護法長老們照之前擬定的計劃,立即安排西撤之事。

諸多事安排好,姬江野也是未敢停下調息養神,還是帶著女兒姬成韻到北面的軍塞巡視,監督魔族的動靜。

他相信魔族就算這時候還不知道塔山形勢的變化,也不會拖太久,而魔獐嶺北面的魔族,絕不可能坐視他們將西北域所有擁有修煉底子的子弟以及所有的修煉資源,那么輕松的就都西撤到橫斷山脈去。

他擔心魔獐嶺北面以天呈山四大魔殿為首的魔族,這時候也正在醞釀一波大的攻勢,此時人心惶惶,諸多將領這時候徹底看不到能守住魔獐嶺、能守住西北域的希望,人心思去,彼此間的士氣此消彼漲,接下來再爆發一場大戰,能肯定還將像以往那邊堅守住,不發生崩潰?

悄然巡視北面的魔族暫時沒有異動,后半夜姬江野就帶著女兒姬成韻回到東喬關,回到大殿里,得知桓溫去燕臺關還沒有回來,姬江野讓女兒隨他到偏殿,傳音說道:“你回住處收拾收拾,明天就先去橫斷山……”

“不,女兒要陪著爹爹堅守到最后。”姬成韻堅定的說道。

“你以為此時先去橫斷山的,就容易嗎?要在兩年之前完成上千萬子弟的撤去,要橫斷山脈深處在短短兩年間能容納上千萬子弟駐守,你以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以為隨隨便便派三五人過去就能做成的?”姬江野板起臉來教訓道,“你留下來,也不可能隨我堅守到最后的,我身為一派之尊,未來萬仙山還需要我統率,時機差不多我也會先去橫斷山,你只是比我先行一步而已——這時候不要跟我使小性子了。”

姬成韻還要爭辯什么,姬江野揮手說道:“桓溫他回來了,你莫要再說了。”

姬成韻心里堵得慌,隨父親回到大殿,過了半炷香的工夫,才看到桓溫御劍而歸,這時候元周也從外面趕了過來,想要知道桓溫去見陳海、姜晉談得怎么樣?

“我先到燕臺關,得知陳海在靈雀峰,而待趕到靈雀峰,這時候陳海已經去了云門塞,我再追去云門塞,才見到陳海,也耽擱了這么久再回來,”桓溫給姬江野、元周揖禮道,解釋他為何拖到天快蒙蒙亮,才返回東喬關的緣故。

“陳海那里怎么說,可愿隨我們一起撤往橫斷山?”元周問道。

“陳海說他在燕關城前許下宏愿,絕不會棄億萬凡民任魔族屠戮吞噬,不管我們三宗撤或不撤,他在燕臺關前唯有一死,才不違初心!”桓溫說道。

姬江野與元周等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陳海竟然如此回應他們!

“恒溫有一事相求,還請掌教思允。”桓溫站在殿前,說道。

“你說。”姬江野猶豫著要不要再親自去見陳海、姜寅,示意桓溫說下去。

“桓溫也無臉棄億萬凡民而走,請掌教許恒溫與北陵鎮將卒并肩戰死在燕臺關前。”桓溫說道。

“胡扯!”桓氏老祖恒榮怒斥道,他此時怎么能讓桓氏年輕一代最有希望踏入天位境的子弟,白白送死。

“三宗總也要有明知死路一條而去送死的人,軍心才不至于立時崩潰啊!”桓溫堅持說道。

姬江野無言以對,恒溫所說其實就是他最擔心的地方,雖然東線戰局糜爛之后,東線的魔兵要席卷過來,差不多要在兩三年之后,但徹底看不到一線的希望,魔獐嶺的守軍真就能堅持一年以上,掩護腹地的子弟、兵馬先撤?

誰都不傻,誰心里都清楚,最后撤的那部分人馬,是不可能撤出去的,北面五六百萬魔兵,不是擺飾!

或許需要恒溫這樣的人,才能在如此黯淡的慘局下激勵士氣,不致于使軍心一下子崩潰掉。

桓氏老祖桓榮見桓溫意志堅定,長嘆著別過臉去,知道逆改不了桓溫心志,也是不忍他離開。

“師兄,我隨你一起去燕臺關。”姬成韻突然說道。

姬江野這時候出聲阻止都不行,元周等人都將視線落到他身上,難不成他這時候可以說別家的子弟可以為激勵最后的士氣去送死,他姬江野的女兒就不行。

姬江野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想阻止卻無法阻止,這時候負責斥候敵情的鐵背嶺守軍總哨官雷震御劍飛入大殿,稟告道:“鐵背嶺東北,魔族部署在東翼的翼魔精銳,這時候幾乎都出動起來,似乎有意分散通過東面的黑毛大漠,繞到南面去!”

姬江野這時候已經顧及不了阻止姬成韻與桓溫投北陵鎮去,鐵背嶺東北的魔兵出現這樣的異動,說明四大魔殿已經知道塔山那邊的形勢變化,天呈山魔族所轄的精銳翼魔在這一刻傾巢而動,分散著往南面滲透,這時候只可能是滲透到魔獐嶺以南集結,然后盡最大可能拖延三宗上千萬兵馬往橫斷山、往越國撤退的步伐啊!

照以往的應對策略,這邊應該不惜一切的代價,組織精銳劍修、御禽銳卒以及浮空戰艦,趕往翼魔的聚集點進行堅決的攔截。

然而姬江野往大殿望去,諸將神色閃爍,竟沒有一人主動站起來請戰,心里苦嘆。

以往天呈山魔族即便派翼魔分散開往南面滲透后再進行集結,規模最大也不過三五千而已,這時候三宗組織能夠比翼魔集結更快速機動的精銳兵馬,在內線進行攔截,跟這些翼魔打游擊戰,還是很有優勢的。

然而倘若天呈山魔族將這些年聚集起的七八萬精銳翼魔,都分散滲透到魔獐嶺以南,翼魔的機動速度比辟靈境劍修要快得多、要持久,三宗誰還舍得將明竅境修為以上的精銳戰將抽調出來,跟翼魔拼消耗?

“我率六艘浮空戰艦去攔截這些翼魔吧!”見無人主動請戰,元周最終站起來說道。戰前,三宗總計擁有二十九艘浮空戰艦,最初時被姜寅、秦虎山帶走九艘浮空戰艦去塔山,塔山防線崩潰前,就剩下兩艘殘艦;而在西北域經過多年的消耗戰,二十艘浮空戰艦也就剩最后七艘殘艦,其中一艘還是陳海手里的殛天玄雷艦!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4:00
第九百四十三章 動員

桓溫、姬成韻以及其他愿意為三宗犧牲自己的百余名弟子,帶著決死之意毅然決然的趕到燕臺關,燕臺關這邊也在進行最后、最徹底的進行最后一戰的軍事動員。

后方所有城寨的守備兵力,諸鑄造工場、工坊非核心匠師、匠工,天營學宮十二歲以上的弟子,當然也包括天營學宮所有的教習、庶務,都紛紛穿上戰甲、手持戰矛、戰戟,或步行、或乘牛馬車,或乘輪式、覆帶式輜重車,往從天營城到燕關城的軌道線集結,然而轉乘軌道輜重車,往燕關臺集結。

而燕關臺這邊集結的兵馬,又一像潮水似的往騰溪嶺集結……

桓溫、姬成韻是帶著決死之意來的,但也沒有想到陳海這么快就要孤注一擲的發動跟魔族的最后一戰,不過他們既然都做好心理準備,也沒有多說什么。

在他們看來,哪怕這一戰,他們注定都將戰死沙場,但只要能盡最大可能的消耗天呈山魔族的力量,都是能為三宗多爭取一線生機、多保存一分元氣的,那他們的犧牲就是有價值的。

姜涵、姜明傳以及相當一部分姜氏將領,甚至姜沛,極其的沮喪,但整個北陵鎮都被一種犧牲精神所渲染。

即便是沙天河、楊隱、黃沾、韓三元這些馬賊出身的將領,都覺得戰死在御魔戰場,或許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而蒼遺、謝覺源、黃岐瑋、姚文瑾等等一大批從燕州過來的將領替陳海牢牢掌握著北陵鎮最核心的軍權,姜涵、姜明傳及部分姜氏將領,心里再有百般的不愿,這時候也不能有什么表示,只能心想著在大戰開打之后,再看有沒有機會做其他的打算。

北陵鎮編有四十六個鎮師,常編兵馬八十六萬有余,但陳海這一次將所有的軍事潛力都動員起來,不僅僅局限于天營學宮十二歲以上的弟子九萬人,匠師、匠工九萬余人,天營學宮教習、庶務三千余人,也包括目前以姜氏族人為主的燕臺關所轄的屯田民兵、礦工一百四十余萬精壯,都被勒令,放下一切的工作,利用手里頭一切的資源武裝自己,利用一切工具,往靈雀峰到燕臺關的軌道線集結,往燕臺關集結,準備參與與北面魔族的最后一戰。

建興三十九年四月十七日,云門塞的守軍也開始通過內線的峽道,往騰溪嶺方向轉移、集結,準備以騰溪嶺為出發點,進入北面的荒原戰場,跟魔族進行最后一戰。

集體意志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作為個體是貪生畏死是再正常不過的心態,但看到身邊人都有著赴死的決心,又或者認為怎么都逃不出命運的**,悲壯的氣氛在燕臺關到騰溪嶺之間的上空彌漫,似乎在這一刻,所有人心里的畏死之心就蕩然無存了。

陳海這時候也不再向將卒隱瞞塔山防線崩潰的惡劣局面,也坦然說明魔獐嶺北面的魔族會拼盡全力,拖住不讓他們西逃。

成千上萬的翼魔分散著往南面滲透,就是為了這個,天呈山魔族不可能在大獲全勝的前夕,讓最肥美的一塊鮮肉從嘴邊飛走。

這時候要逃,辟靈境以上的武官、將領或者還有機會,但通玄境以及凡民數以百萬計,不拼死一搏,活命的機會將百無其一。

當所有普通將卒放棄逃命的奢望,決意跟著陳海拼死一搏的時候,又有燕州過來的將領以及自北陵塞、黑風軍時候就追隨陳海的將領為骨干、為中流砥柱,姜涵、姜明傳等一部分姜氏將領有想法,這時候也只能被壓制下去。

四月十七日,周晚晴、豐逸臣率四萬精銳放棄曲巖谷,經西黑毛大漠、云門塞,進入騰溪嶺塞。

騰溪嶺作為這些年來魔獐嶺北麓人魔兩族的主要戰場,城塞不知道打塌多少回又經歷了多少次的重建。

騰溪嶺北麓近百里的山嶺已經完全垮塌,騰溪嶺塞也是隨著騰溪嶺北麓的不斷垮塌,隨著騰溪嶺塞的一次次重建,往南、往魔獐嶺深處后移了近一百里。

此時的騰溪塞,也是在春季攻勢展開后重建的新塞,主城展開面有十數里寬,通過三條三四十步寬的主峽道以及山中橫七豎八的岔道,與后方、云門塞以及分布兩翼山谷間的大小軍事堡壘相接,形成一處方圓有一百三四十里的防御區,也是燕臺關防線的三大主防御區之一,

陳海不會等所有的兵馬調過來再發動攻勢,等周晚晴率部趕過來之后,他就作最后的軍事動員,北陵鎮主力精銳五十萬將卒、五十萬輔兵已經混編集結完成,另一百萬精銳將卒與民勇、匠工、學宮弟子混編的兵馬,也在源源不斷的正往騰溪嶺這邊集結過來,將能在未來一天內,陸續進入北面的戰場。

陳海在城下整理衣甲,神識從主城及左右附塞集結的將卒身上掠過,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雖然大多數將卒都是慷慨赴死的決意之鐵血的覺悟,但也有不少相當多的人,心思慌亂、沮喪……

亂世草莽,命如草芥。

陳海看了周晚晴、雷陽子、余蒼、姜晉四人一眼,說道:“存亡在此一戰了!”左耳此時還留在燕臺關,將負責在所有的兵馬北進之后,摧毀燕臺關北面連接騰溪嶺的峽道,斷掉所有普通將卒奪命南逃的可能。

姜晉沉默著沒有吭聲,即便他知道燕州在黑山魔淵集結的一百五十萬擁有通玄境中后期修為底子的精銳,也將同時發動進攻血云荒地,但他也不覺得這一仗他們能有三成以上的勝算,畢竟塔山防線的崩潰,對三宗的士氣打擊太慘烈了。

燕臺關連接西橋塞的峽道,陳海第一時間就下令摧毀掉,但換來并非是厲牙鎮與北陵鎮聯手出兵與魔族決一死戰,而是相當多的武官將領棄營逃亡,吳澄思、吳云湖都無法鎮壓住,又或者他們壓根就沒有想過要鎮壓這些棄營逃亡的子弟。

陳海手執都護大將軍印,登上城樓,提起自己最大的力量,揚聲說道:“大崇局勢糜爛,諸將卒心里也是清楚,魔獐嶺防線也隨時會崩潰,人心惶惶,難有再堅守下去的可能——一旦崩潰,不要說凡民了,修為低微的弟子也絕無活路,而人心惶惶之際,大股魔兵正從東線繞襲過來,我們困守魔獐嶺也是死路一條,唯一的生機,就是拼死一戰,將北面的魔族殲滅。或許我們今天在這里的大部分將卒都會戰死,但自古以來,人生誰能無死?茍且偷生也難逃一死,此時死輕如鴻毛,諸將卒隨我為保人族一線生機,而灑盡最后的熱血,死將重如山岳,諸將卒兵士,你們打算怎么死?”

無數將卒沉默著望過來,但陳海能感受到他們的心志彌堅勇烈,駢指向北,怒吼道:“諸將卒兵士,讓我們向北而死吧!”

那聲音宏大之極,帶著向死無生之志,向遠方遠遠地散播出去,撞在崇山峻嶺之上,帶起了陣陣回響,山巒感悟了到了陳海的赤誠之心,狂風驟起,把剛剛長出新芽的樹木吹的嗚嗚作響。

聲音沒入了奔騰的河流當中,河流知道了陳海的決絕之意,掀起了陣陣浪濤,回應著陳海的滔天志向。

隨著將卒漸漸濃烈的呼喊,騰溪嶺上空,凝聚出肉眼可見的殺伐血云。

這時候騰溪嶺塞北面的四座主城門以及左右五座附塞的主城門隆隆打開,兵馬簇擁天機戰車,如同黑色洪流一般,往北面的荒原傾泄過去。

翼魔赤軍從萬丈高空俯瞰下去,就像是有九支巨大無比的黑色利箭,往北面二百里外的龍源谷等魔寨射去……

陳海最初他要在燕關臺死戰不撤的決心之時,三宗在魔獐嶺的諸多真君,內心還是有一絲竊喜的,以為北陵鎮死戰不撤,實際將成為最后的殿后兵馬,他們就將能從魔獐嶺撤出更多的兵力。

要不然的話,在天呈山魔族的貼身糾纏下,三宗留下來最后的殿后兵馬,注定是要被犧牲掉了。

更關鍵的,到最后誰愿意被留下來犧牲?

北陵鎮死戰不撤,自然是他們希望看到的,但他們絕不想看到北陵鎮這時候就跟魔族拼死一搏。

只是陳海完全沒有要跟他們打招呼的意思,就對魔獐嶺西麓進行了最徹底的軍事動員,隨后又相繼將云門塞等西側的防塞都防棄掉,將兵馬全部往騰溪嶺轉移,賭最后一搏。

這令留在魔獐嶺的三宗真君們,一下子陷入進退失據的兩難境地。

這時候北陵鎮看似將兵馬擴編兩百多萬,但此時的北陵鎮是孤擲一注的賭徒,將凡民都編入軍中,哪怕三百萬、五百萬甚至一千萬兵馬,也都是烏合之眾,毫無意義。

元周原本以六艘浮空戰艦,帶著一萬五千皆由辟靈境悍卒組成的精銳兵馬,都趕到魔獐嶺南麓以南了,都準備攔截滲透進來的大群翼魔,沒想到燕臺關那邊要提前跟北面的魔兵決一死戰,又不得不率部趕回來。

元周、姬江野、桓榮等十數真君,此時就聚集在魔獐嶺中北麓的主防塞崇岳城里,他們距離騰溪嶺還有一千四百余里,但通過流云照影鏡,能清晰看到北陵鎮第一批兵馬**荒原戰場的情形。

魔族在北面也已經嚴陣以待,一個時辰后大戰就會徹底的爆發!

姬江野、元周、桓榮等人臉色極度難看,他們心里很清楚陳海孤注一擲,一旦賭輸了,三宗會面臨怎樣的命運。

到時候五六百萬精銳魔兵將直接拿下燕臺關,獲得南下的通道,他們在中北麓、東麓的二百萬精銳兵馬要么現在就直接棄關、棄營南逃,辟靈境以上的精銳弟子或者還都能逃到屏馬山防線進行休整,要么就等被兩三倍于己的魔兵包圍、殲滅。

要是后者,之后西北域腹地的形勢將徹底糜爛,宗門遷撤計劃也將徹底失敗,最后可能只有三五十萬最精銳的三宗弟子有機會逃脫生天吧。

要不是這些年陳海為魔獐嶺防線貢獻極大,姬江野、元周、桓榮十數真君,都懷疑陳海是不是魔族的奸細了。

他難道不知道北陵鎮如此草率、沖動的決戰,是天呈山魔族此時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嗎?

天呈山魔族為什么將七八萬精銳翼魔,灑到南面去?

難道不知道它們這么做,七八萬精銳翼魔最終會損失殆盡嗎?

然而天呈山魔族還是這么做了,一方面是想促使三宗及西北域防線的提前崩潰,一方面是極大拖延三宗子弟及大量修煉資源西撤的步伐,一方面是在東線魔族屢獲大捷之余,西線魔族也不甘心拖后腳,想要有所表現,以便將來能更名正言辭的分功。

而這些點都歸結到一點,就是天呈山魔族不愿意在大勝之際,看著最肥美的一塊肉飛走。

三宗上千萬弟子才是西北域人族真正的精華,同時上千萬弟子西撤,不知道要帶走多少法寶以及其他種類繁多的修煉資源——這些也是魔族所渴望的資源。

還有一個,讓三宗上千萬弟子撤到橫斷山脈或直接撤到越國境內,它們以后還要不要接著攻打越國了?

所以有機會,天呈山魔族一定會選擇將西北域三宗徹底打崩潰掉的!

想到陳海孤擲一注一旦賭輸的局面,大殿之內就有人氣得忍不住大罵:“賭徒,賭徒,就不該讓豎子獨守燕臺關!”

元周輕輕吐了口氣,朝姬江野說道:“姬兄,該下決斷了啊!”

姬江野看向元周,惶然一笑:決斷,他能做什么決斷?

從四天前,陳海對魔獐嶺西麓進行最后的軍事動員,擺在他們前面的選擇就只有三條:

其一,分兵去接防燕臺關;其二,中北麓、東麓二百萬兵馬立即棄關南撤;其三,就是中北麓、東麓二百萬兵馬也同時進行最后的軍事動員,殺出魔獐嶺,跟北面的魔族拼死一搏!

北陵鎮全軍覆滅之后,他們分兵接防燕臺關,也只能將最終的崩潰拖延一段時間,但絕對不會有之前計劃中的一年之久,或十天半個月,或兩三個月,魔族展開新的一輪攻勢,他們就會支撐不住。

進行最后的軍事動員,將他們在中北麓、東麓的二百萬精銳兵馬也進行最后的軍事動員,孤注一擲的殺出魔獐嶺,又能怎樣?

且不說塔山防線崩潰后,人心惶惶,軍中將領兵卒沒有什么斗志,就算全軍上下士氣可用,魔獐嶺三百萬精銳守軍,跟北面的五百萬精銳魔兵拼光了,三宗就能逃過大劫嗎?

東線戰局即將徹底糜爛啊!

要是東線戰局沒有糜爛,進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即將被全面消滅,他們這么拼還有意義,現在,他們將魔獐嶺三百萬精銳守軍都拼光了,有什么意義?

還不如保存有生力量,退到橫斷山脈,還能為三宗保存更多的火種啊。

人魔兩族在海東大陸廝殺了數十萬年,最慘烈的時候,人族僅有一隅之地茍喘延息,最后還不是恢復了元氣?

姬江野就不懂陳海這個榆木疙瘩,怎么就不明白有時候保存住有生力量,才更有利于人族,四天他派人送過去十數封親筆信,但陳海給他的回復都只有一句話:總有人要死的……

燕臺關進行徹底的軍事動員,放棄兩翼的防塞,將兵馬都往騰溪嶺這邊集結,泰官就與屠烏、般度、丹圖三魔,率孽境殿三十萬精銳魔騎,第一時間從東線轉移到騰溪嶺北面的桃源江中游一線,加強這邊的防御。

桃源江原本是魔獐嶺北面、從騰溪嶺往北流淌的一條大河,但這些年的慘烈戰事,嚴重破壞了桃源江往南到騰溪嶺的原有地形,地底巖層也不知道被打爛多少厚,使得之前的桃源江早就面目全非。

目前魔族在桃源江中游建有大小十數座魔塞,早初會根據人族在騰溪嶺的駐兵多寡,在這里駐防十數二十萬不等的魔兵,又或者在它們這邊發動主動攻勢時,將兵馬大規模往這邊集結,然后逆著河道、溪谷往北強攻。

北陵鎮兵馬在天營城、燕關城、云門塞往騰溪嶺進行異動,令西線的很多魔君摸不著頭腦,但北陵鎮兵擺出一副豁出去的勢態,到時候不管北陵鎮兵是否虛晃一槍,又或者是發瘋了要殺出來決一死戰,魔族自然也是相應的同步往桃源江中游大規模集結兵馬。

東線大捷消息已經傳來,就算是陳海沒有動作,它們最近也將計劃向燕臺關、東喬關展開新一輪的攻勢,誰曾想陳海竟然這么識相,竟然主動出城求戰。

若是攻伐有天地大陣守護的堅城,他們還有些懼怕,這一刻,他們則巴不得陳海出城野戰。

不過,清楚知道姜寅一脈跟流陽宮余孽,跟燕州有所密切牽聯的閆莨、泰官等魔,還要防備一種可能,那就是北陵鎮兵有可能穿透他們在燕臺關北面的防線,往北突圍去突襲天羅谷。

閆茛、泰官等魔,這時候也緊盯著血云荒地另一側燕州的動向,知道燕州這幾年抽調通玄境中后期的精銳弟子,組成一支一百五十萬人馬規模的精銳戰力,這時候蠢蠢欲動,隨時都會殺入黑山魔淵,通過天域通道殺入血云荒地。

想要進攻血云荒地,必須經過黑山的血霧魔淵,不過,通玄境以上的精銳將卒,身穿血魔甲,就能抵擋住血霧魔淵之中的腐蝕性魔霧侵蝕,進入天域通道。

之前孽境殿在血云荒地之中有兩百萬魔兵,這些年隨著損耗的加劇,從天呈山以北匯聚而來的羅剎魔族部落,主要往東線集結,孽境殿為了彌補在魔獐嶺前面的兵力消耗,不斷從血云荒地抽兵,使得留在血云荒地的精銳駐兵降到六十萬。

不過,穿過血霧魔淵,進入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相對狹窄不說,進入血云荒地之后,出口又直接位于一處不利兵馬展開的峽谷深處,泰官倒是相信有五六十萬精銳魔兵守在血云荒地,應該能守住天域通道,但他們也不能讓北陵鎮有機會突圍到天羅谷,從這一側攻入血云荒地。

為此,在北陵鎮第一波兵馬出動之前,魔族集結到桃源江中游第一道防線上的兵馬,已經超過一百五十萬,而往北二三百里,第二道防線上還有六十余兵精銳兵馬。

確認陳海**摧毀燕臺關與騰溪嶺之間的峽道之后,親自趕到桃源江坐鎮的閆莨大魔君,一方面令第二道防線上的魔兵南移,同時也決定從中路以及西橋塞北面再抽調上百萬魔兵,往桃源江這邊集結,準備在桃源江中游,將北陵鎮兵徹底的殲滅掉……

從流云照影鏡,將桃源江源頭到中游的戰場勢態盡收眼底,姬江野更是絕望的要閉上眼睛,不忍去目睹這悲慘的一切,預計桃源江一戰將在一個時辰之后展開,將在六到八個時辰后達到白熱化的最巔峰,到時候二百余萬的北陵鎮烏合之眾,要將對抗總數逾二百七八十萬的精銳魔兵,哪里可能有一絲的勝算?

而他們這時候想從中北麓、東麓出兵參戰也不成,魔族在他們對面的防線上,還留在兩百多萬的兵馬盯著他們……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4:00
第九百四十四章 惡戰

人族擅長防御,則強在擅于煉器及種種法陣,名目繁多。

法陣能借眾人之力,汲天地靈氣,幻化萬千術法,或流焰覆地、熔山煮海,或玄冰如槍、冰封千里,或水卷如龍、汪洋大海,或劍芒如雨、斬天裂地,威力實在無窮。

三宗將卒,力不及魔兵滂湃,體魄不及魔兵強悍,肉身不及魔兵堅韌、不畏凡兵刀槍,然而人族能在魔獐嶺以少敵多、以弱敵強,除了天機戰械、玄兵戰甲,以及人族玄修更擅長的法寶靈劍、攻守道符外,種種法陣在防御陣上的使用,也是人族最為核心的優勢之一。

多座萬仙誅魔陣,部署于魔獐嶺北麓的諸多靈脈之上,一經發動起來,便是萬千誅魔劍煞齊發,令萬千魔兵在近城攻擊之前,就要承受極大的壓力。

要是單純以戰斗力計算,一座萬仙誅魔陣差不多能牽制住兩到三名天魔中三境的魔族強者在陣前難有作為。

人族將卒一旦放棄城池,從堅守的城池里主動出擊,實際上就相當于放棄掉最大的一項優勢。

雖然星衡域天地間也充盈著靈氣,但畢竟遠不能跟地底靈脈磅礴的靈氣相比,即便是防御級的法陣,一旦脫離了靈脈,威力都要減弱兩三成,封禁級法陣離開靈脈之后,威力更是要削弱五成以上;而護山級、鎮山級法陣,甚至層次稍弱的靈脈都不能提供充足的靈氣,更不要說移出城池、山門祭用了。

還有一個關鍵的原因,就是法陣由不同的多種陣器組成,在法陣移出城池、山門靈脈之后,還想能發揮作用,陣器之間的相對位置、距離都有極嚴嚴格的要求,稍有差池,法陣便不能發揮作用。

防御級法陣涉及到的陣器相對要少很多,但封禁級法陣涉及到的陣器動輒上百,除非利用大型戰艦、浮空戰艦或者超巨型戰車的舷壁固定方位,要是以零散的陣器進入戰場,幾乎上不可能發揮出什么作用。

這也是在與魔族的血腥野戰中,能組成四柱誅魔陣的誅魔戰車,在西北域邊軍之中,得到最廣泛應用的主要原因。

不過,從建興三十一年起,三宗與魔族迄今為止在魔獐嶺北麓鏊戰八年,消耗之大,并非專指近千萬將卒殞命山野之外,也包括不計其數、一經損毀短時間內就難再造的法寶靈劍,也包括成百上千的法陣、以及成千上萬組成法陣的大小陣器。

三宗最鼎盛時,擁有四柱誅魔陣高達兩千余組,計有誅魔戰車六萬余輛,而在歷經八年血腥御魔戰事消耗之后,三宗差不多將所有的誅魔戰車都填入魔獐嶺北麓的防線上,但也剩不到一萬輛,在戰場上僅能組成三百組四柱誅魔陣。

而北陵鎮軍在過去半年里即便是得到姜氏一族的極大加強,目前也僅擁有千余輛誅魔戰車,在戰場僅能組成三十余組四柱誅魔陣。

然而大決戰開啟之后,組成一波波鋼鐵洪流涌入騰溪嶺北面荒原戰場的主力,則是數量高達六千余輛的輕重型天機戰車,是數量高達四千余輛的覆帶式輜重車、卷刃開礦車,是數量高達四五萬輛的輪式輕型輜重車!

長達數年的血腥戰場,令騰溪嶺北麓百余里山地都徹底崩裂,化為碎石砂礫遍地的戈壁荒原。

而從騰溪嶺往北的山陵溪河地形,也悉遭破壞,山岳坍塌、險谷移平的最終結果,就是使得騰溪嶺往北四五百里方圓的土地,淪為極適合戰車馳聘的荒灘戰場。

這才是北陵鎮兵最能發揮優勢的戰場,這也是陳海必須這時候要在騰溪嶺北面進行拼死一戰的重要原因之一。

魔獐嶺往南余萬里,往北萬余里,往東、往西萬余里,都再也找不到這么一處更適合戰車集結馳聘的平坦荒灘戰場了,而這個結果還是人魔兩族數年鏊戰共同造成的。

天機戰車及重膛弩的存在,是天呈山魔族都不得不認為這是北陵鎮兵最強的優勢所在,而真正強大的還是北陵鎮依托天營城強悍的、源源不斷的天機戰械鑄造能力。

每年都在成百上千的天機戰車,每年都成千上萬的輪式輜重車毀于正式的戰場或縱深腹地的襲擾戰中,但過去八年間,北陵鎮所擁有的天機戰車以及其他輜重車,規模一定在穩定的擴大當中。

而在這一刻,北陵鎮兵則是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將這些年在天機戰械上所有的壓箱底積累都掏出來。

五六萬輛誅魔戰車、天機戰車或輜重車、四萬余匹鐵甲戰騎、數十萬匹駝馬,以及總數高達兩百四十萬的人族將卒,在午后兵分九路,在騰溪嶺北面寬逾七八十里的展開面,仿佛九支無比巨大的黑色戰刃,貼著大地朝魔族位于桃源江中游的防線直刺過來。

泰官陪同閆莨等魔君,站在萬丈高的滾滾烏云之上,即便他們有信心獲得這一仗的勝利,心里也慶幸北陵鎮兵沒有守關壘城隘,而是在東線戰局的變化刺激下,做這樣的冒險之興,這將省得他們很多的事情,然而這一刻,看到北陵鎮的出兵勢態,也是暗暗心驚。

他們心知若是等不到第二防線上的六七十萬精銳魔兵以及從中路、東路集結過來的百萬精銳增援魔兵,僅以他們在桃源江中游防線集結的一百五六十萬魔兵,倉促殺出去決一死戰,實在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再看南邊蒼穹之上,肉眼可見的殺伐血云在翻滾著,令閆良這樣的天魔中三位大魔君都覺得難受之極,可見北陵鎮兵雖然是出來送死的,決死之際的士氣之強,絕不容他們忽視。

看上去北陵鎮的兵馬規模,在最后幾天時間里,從八十六萬提高到二百三十多萬,其中一大半都是烏合之眾。

然而在姜寅死后,猜測流陽宮上古遺寶經姜晉、余蒼等人之手極可能帶到燕臺關的閆莨等人,暗中對燕臺關的關注,實際已經不在三宗集結于東喬關的主力之下了。

陳海執掌燕臺關防線,才兩年多時間,從各地遷來三百余萬民眾在燕臺關以南的魔獐嶺西麓、中麓深處屯田,是魔族都極清楚的事情,然而這三百余萬民眾里,有一半多是姜寅死后從西北域各地逃撤過來的姜族子弟。

這些姜族子弟雖然沒有經歷過血腥戰事的嚴峻考驗,平時多養尊處優,但要是將他們跟凡民等同起來,就大錯特錯了。

這部分人,戰斗力自然不能跟北陵鎮真正的百戰悍卒相比,也不能跟精銳魔卒相比,但是不是毫無戰斗力的烏合之眾,還要看到過去半年內,北陵鎮將他們作為屯田兵進行編訓的效果如何。

而就算是北陵鎮兵的原主力兵馬,在編入姜氏近三萬辟靈境修為以上的精銳子弟、精英戰將之后,戰斗力在之前的基礎之上,也提升極高。

雖然魔寨之上有相當多的魔君對此不屑一顧,但這些北陵鎮在這幾天倉促編入營伍、拉到北面戰場的輔兵,主要手持巨矛,這時候令般度等魔想到燕州戰場人族的重鋒矛方陣,也是暗暗警惕。

雖然北陵鎮兵在魔獐嶺也編有大量的將卒組成重鋒矛陣,但應用于戰場的主要戰術,還是圍繞天機戰車展開,所以除了孽境殿一脈的魔侯、魔將外,其他魔族強者,對重鋒矛陣的警惕性實在有限。

不過,閆莨大魔君是清醒的,不需要泰官、般度等魔提醒,就喝斥那些蠢蠢欲動的魔侯魔將們,雖然它們在桃源江所修造的城池簡陋,在過去數年的消耗戰中,它們手里不多的法陣也消耗怠盡,在防御上沒有特別強的優勢,但即便是依賴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壕溝、一道道石墻、土墻,也能稍稍壓制北陵鎮兵目前看上極極其兇猛的攻勢。

實際上他們只需要在這里將北陵鎮兵主力拖住三個時辰,到時候第二道防線上的六十多萬精銳就將趕到,他們到時候就能獲得兵力上的優勢,而繼續再拖三個時辰,等東翼的百萬兵馬趕到,他們就有實力徹底掌控戰局的任何走向。

雖說魔族天生驕躁暴虐,但為了勝利,它們不可能連這點耐心都沒有。

或許陳海、姜晉、余蒼等人,率領北陵鎮兵作如此瘋狂之舉,或許就是奢望在其他兩路援兵趕到增援之前,先將它們在桃源江中游的一百五六十萬精銳擊潰或者吃掉!

人族兵馬的前鋒線,已經進入彼此魔修、玄修的最佳攻擊范圍之內。

誅魔戰車紛紛就位,一柄柄巨大的誅魔戰劍凝聚出來;巫魔高聲吟唱起來,成千上萬的雜魔,血肉精華被抽取出來,一片片血煞魔云升騰而起,在桃源江中游諸多環環相扣的魔寨群上空幻化血色盾戟之形……

成千上萬的靈劍法寶從人族戰陣中御起,防御道符祭后所形成的靈光、靈芒,仿佛光的海洋在戰陣的最前端匯聚;魔族這里,魔校、魔將們渾身魔軀沸騰,隨時將像人肉重弩,將手里的擲矛又快又狠的投擲出去……

戰車咆哮著,碾壓著大地繼續往前推進;一頭頭高大而力大無窮的熊魔、巨骸魔,站在笨拙而堅固的魔寨城墻后,它們矮則十數米、高則二十多米、近三十巨的龐大魔軀,令它們站在魔寨城墻后,猙獰的頭顱猶能探出城墻,它們身上堆著大量的石彈,它們力大無力,能輕松將上千斤的石彈投擲到數千丈之外。

三十多頭魔蛟,魔軀皆有百米長,張牙舞爪的騰空飛起。

這些魔蛟雖然修成魔胎者只有少數,但它們皮堅肉厚,魔軀巨大,對付人族戰陣中的低級雜兵,所發揮出來的殺傷力極其恐怖,實不比魔君弱多少。

而人族所形成的前鋒線的上空,十數頭墨蛟、六頭靈蛟以及兩千以鐵鱗巨鷲為主的戰禽正嚴防以待。

看到這一幕,閆莨卻是有些后悔過早將手里所有的翼魔都派出滲透到魔獐嶺以南去了,這一戰他們在空中將毫無優勢可言,特別是北陵鎮兵前鋒線后方,上百艘風焰飛艇雖然沒有空中防御能力,但這時候卻得以進入戰場。

戰事一觸即發,而且以最暴烈、最猛烈的勢態暴發出來,北陵鎮兵分九路,對魔族在桃源江中游正面展開的九座魔寨同時發動攻勢。

陳海沒有資格從容部署兵馬去攻城拔寨,三宗集結在中北麓、東麓兩關七塞的精銳兵馬,在塔山防線崩潰后士氣真是弱到極點,這時候已經沒有爭勝的雄心,到底是沒有出動;而被他逼在西橋塞的厲牙鎮兵也是按兵不動,那留給北陵鎮的勝機,實在是弱得不能再弱了。

他必須要以最猛烈的攻勢,將魔族在桃源江的兵馬分布,以他預想的方式調動起來,才有可能抓住最后的一線勝機;要不然,他就算率北陵鎮兵,拼掉魔族二三百萬的精銳魔兵,在三宗如此怯敵畏戰的勢態下,也逆轉不了大局。

殛天玄雷艦的一道雷柱,往血煉魔陣凝聚的血盾轟去,正式宣告決死一戰的開始,前鋒陣線上的精銳武官、將領們,第一時間向乎祭出所有的攻擊性道符,與誅魔戰車所凝聚的誅魔巨劍,一起往當前的魔塞城頭攻去,大量的盾戟兵、鐵甲戰騎加快速度,越過一輛輛重型天機戰車,以沖鋒姿態,往魔寨城頭發起決死沖鋒。

重型天機戰車的數量還是不多,要是在魔寨城墻之前消耗太多,不利后續的戰事,迫不得已,陳海只能以將卒血肉之軀,去承受以逸待勞的魔兵的第一波攻勢,只有在將魔寨城墻打開更多的缺口之后,重型天機戰車才能與披甲步卒結合,不斷的往里沖鋒、滲透……

這時候左耳從后方追趕上來,巨大的袍袖展開,殛天雷印化作一道玄光飛出,飛過萬丈云霄之上,便引出一道道天雷轟劈而下。

看到這一幕,作為殛天雷印的前主人,雷陽子也是暗暗心驚,沒想到左耳目前所恢復的修為境界就比他高一個層次,但殛天雷印在他手里,竟然都不用做什么準備,就能直接引動萬丈云霄之上的雷霆之力,化作一道道蛛網狀的鏈狀天雷,往魔寨攻去。

看到這一幕,閆莨變幻真身,是一樽四臂紫鱗巨魔,張口噴出一道紫色玄光,就往殛天雷印引來的一道道鏈狀天雷迎去。

雷陽子此時還是負責與十數陣法師,共同主持玄雷戰艦的殛天玄雷陣,但他與十數陣法師,借殛天玄雷陣所能發揮的威力,也就跟左耳手里的殛天雷印相當。

周晚晴將碧海寶船祭出,就見一道玄光直接朝十數里外的魔寨城墻掠去,在半空中就見碧海寶船急劇變大,最后化為百余米的巨舟,朝下面的魔寨碾壓過去。

雖然殛天玄雷艦也有近百米長,但殛天玄雷艦凈重二百萬斤,是依賴十數陣法師以浮空禁制操控飛行,而碧海寶船此時形態完全展開來重逾七百萬斤,周晚晴祭練內部的陣法禁制,還是遠無法操控由心,這時候還是只能當成超重型投石彈使用。

而如此巨大、沉重的金鐵之艦當頭重壓下來,不要說閆莨等天魔中三境的大魔君,甚至上三境的大魔尊,都無法在掌握其陣法禁制之前,純粹依賴肉身之力,將其接住。

周晚晴將碧海寶船祭出去,就沒有想過戰事結束之前能收回來,但她這一擲,下方的魔君、魔侯、魔將只能避讓,下一刻,上百米長的魔寨城墻就被徹底的壓垮,帶動兩邊的城墻倒塌一片。

而將當前數百精銳魔兵壓在肉糜,也令進攻沖鋒的我方將卒,頓時輕松不少,令后方的天機戰車得了突擊猛烈,將與兩翼城墻的距離拉近到三千步以內,十數具六膛重裝弩在這場瘋狂的戰事里,第一時間瘋狂咆哮起來。

北陵鎮的核心戰術,都是圍繞天機戰車及六膛重裝弩展開,甚至包括周晚晴、左耳、余蒼、姜晉、雷陽子等天位境強者,他們出手的最終目的,也是將魔族強者的暴烈攻勢換擋,方便天機戰車進入魔陣三千步以南,將六膛重裝弩的威力發揮出來。

六膛重裝弩,每射一箭,威力相當于一道金鋒劍芒,威力弱少只能有效刺穿魔兵的魔軀,或者給魔衛創傷,而給魔校以上的魔族強者所能造成的傷勢就微乎其微。

然而,六膛重裝弩,每息能速射六十枚重鋒箭,相當于五名辟靈境劍修在瞬時間將他們最大的攻擊力暴發出來,看上去威力也相當有限,但問題在于,五名辟靈境劍修以他們最大的攻擊頻率出手,或許只能堅持十余息、總計出手六七百余劍斬刺,而六膛重裝弩可以連續射擊六千余箭,然而在以最快的速度改換膛管后,可以緊接著繼續射擊……

六膛重裝弩的射擊密集度,比普通的重膛弩高出五倍,只要能戰場上進入合適的位置,或者不計傷亡的保證六膛重裝弩進入合適的位置,時間越長,六膛重裝弩的威力將越能充分的發揮出來……

不過,不要說魔族在燕州積累的經驗,在魔獐嶺北麓也對峙了七八年,它們部署大量的重型巨盾,以應對重膛弩與六膛重裝弩的箭雨覆蓋,這時候每一個戰略點的爭奪,就變得異常的殘酷、慘烈,每時每刻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卒精銳與差不多同等數量的魔兵死去……

趁著十數魔君的注意力,都被陳海親自最核心的一路兵馬所吸引,百余艘風焰飛艇,在兩千多戰禽、二十余靈蛟的簇擁,直接往兩翼的魔寨飛去。

魔族缺乏足夠多的翼魔,無法在百余艘風焰飛艇剛越過前鋒線就將其打落下來,雖然兩翼魔寨的魔侯、魔將侯也不蠢,也是第一時間紛紛對快速越過前鋒線逼過來的風焰飛艇出手,對掩護風焰飛艇的戰禽營、靈蛟出手,重重煞影如山如崖碾壓過來。

桓溫、姬成韻等人在后面,也將法寶祭出,盡一切可能為風焰飛艇的往前逼近,掃清障礙。

魔族這邊的三十多頭魔蛟,也快速的騰云飛來。

風焰飛艇不比殛天玄雷艦這邊的浮空戰艦,氣囊及吊艙都要極致輕便,才能獲得三四十萬斤的運力,但氣囊同時又巨大無比,差不多有近三百米長,平時實在只能用于內線運輸人或貨物;進入戰場后,不要說直接迎敵,巨大而脆弱的氣囊,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四面沖擊的強大勁氣撕碎。

不過,魔族將幾乎所有的翼魔都派出往南滲透,百余艘風焰飛艇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戰禽營以及后方玄修、劍修的遠程掩護下,撐住飛到魔寨上空。

到時候不管有沒有被摧毀,都會斬落吊艙,讓吊艙連著里面三四十萬斤的巨石,一起往魔寨城墻砸過去……

一艘風焰飛艇或許僅換兩三百魔兵的傷亡,甚至己方還要損失駕馭飛艇的人以及掩護的戰禽,但在最后決勝的戰場,任何一點微弱的優勢,都要盡一切的能力去爭取。

在戰場之上,這一點點微弱的優勢,最終會聚起來的,就是最后的勝局……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4:01
第九百四十五章 惡戰(二)

在桃源江中游上百里縱深的戰場之上,處處都進行著決死的搏殺。

北陵鎮不顧一切的要將所有的攻勢都不加遺力的施加上去,一時間也確實殺得固守桃源江中游防線的魔兵魔將措不及防,但集結于此的魔兵,也是天呈山魔族手里所掌握最精銳的戰力,雖然猝然間被殺得有些狼狽,傷亡有些慘重,但也是極其穩健的在調兵遣將、在排兵布陣,正努力爭取一點點將劣勢扳回去。

幾乎沒有所謂試探性的接觸戰,北陵鎮兵以及魔族守軍,一開始就進入最血腥而殘酷的消耗戰階段。

姬江野和元周及桓榮等真君,這時候齊聚中北麓的崇岳城,通過流云照影鏡,盯著一千七八百里外的桃源江中游戰場,這一刻甚至都忘了呼吸,他們就怕北陵鎮兵下一刻就支撐不住而崩潰,也將令西北域、令三宗陷入徹徹底底、無救的絕望跟黑暗之中。

雖然姬江野并不認為北陵鎮有絲毫的勝算,就算北陵鎮能將此時峙守桃源江防線的一百五六十萬精銳魔兵打崩潰掉,自身也必然傷亡慘重之極,可能會徹底打殘掉,而此時還有一百六七十萬的精銳魔兵,正往桃源江中游的戰場趕去,北陵鎮怎么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內,接連打贏兩場惡仗,但北陵鎮打得如此的猛烈、頑強,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姬江野從流云照影鏡上艱難的收回視野,與諸真君相望。

他們這時候都能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北陵鎮即便最后難逃全軍覆滅的慘淡結局,但倘若這一次真能夠拼死消耗掉北面魔族相當一部分的力量,他們這時候立即分兵去接收燕臺關的防線,未必不能多撐一段時間,從而能讓三宗將更多的有生力量、火種,撤到崇越交境的橫斷山脈去。

這難道是陳海此時率部殺出去的真正用意嗎?

陳海知道中北麓、東麓守軍士氣嚴重受挫,軍心隨時都會崩潰,這才不惜犧牲自我,也是要重挫北面天呈山的魔族,才有可能為三宗有機會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跟火種?

桓榮等真君也是嘆息不已,他們以往將逆勢崛起的陳海視為蠻橫無禮的暴發戶,心里厭惡,然而這一刻卻不得不承受陳海比誰都更有資格繼承姜寅的衣缽,當然了,就算三宗能熬過此劫,到時候桓榮等真君還是希望陳海這樣的人物能戰死沙場為好。

元周看著流云照影鏡里,北陵鎮將卒仿佛秋后的莊稼一般,一茬茬倒下,卻依舊前赴后繼的往前進攻,心頭也是一陣陣發緊。

交戰才這么生的時間,雙方尸骸就已經堆積成山。

血流成河。

北陵鎮甚至還有相當多的將卒尸骸,被魔兵踩踏、或被己方的天機戰車碾壓成血漿肉糜。

這一幕幕畫面,仿佛一座巨山,壓得元周快要喘不氣來。

他雙拳緊握,幾乎要將掌心間的數寸空間捏碎,光線都扭曲起來,最終還是忍不住,朝姬江野問道:“倘若我們從崇岳城出兵,有沒有一線蕩平北面魔族的可能?”

這一刻,姬江野怎么可能不希望發生奇跡?

真要是能僥幸將北面的四五百萬魔兵剿滅,解決掉北面的威脅,那三宗不是沒有在萬濤河構建防線的可能,但是,怎么都看不到有一線的勝機啊!

姬江野內心深處也在泣血吶喊。

看著姬江野沉默不語,元周也悲嘆一聲,他心里也很清楚,就算魔族在中北麓及東麓防線的北面沒有部署有二百萬精銳戰力,就算他們從崇岳城出發,沒有那么遠的距離,但以三宗守軍如此低迷的士氣,殺出去真的有多少戰力可言?

“非我不愿,實屬不能啊。成韻就在北陵鎮軍中,但有一線可能,我怎可能不去爭?”短短數日,姬江野仿佛蒼老到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他滿心苦澀的跟元周說道。

姬江野踏入天位的時間,也已經過去有五千年了,在這個過程中,他有過不少子嗣,但很可惜僅有一人踏入天位境還意外殞落了,其他子嗣也都壽元走到盡頭而終,唯有小女成韻還在。

姬江野不僅將成韻視為掌上明珠,也希望她能繼承自己的衣缽,成為姬氏在萬仙山新的中流砥柱。

這一刻,他心里怎么可能沒有去想出兵這事?

有時候,非不愿,實不能爾。

元周看到流云照影鏡中那抹仿佛流震般的紅色身影,正是姬成韻摧毀一柄戮魔劍,正往當面的魔寨城墻轟擊而去。

姬成韻此時還在北陵鎮中路兵馬的前鋒兵,此時還沒有什么危險,但從她頭頂上蒸騰的云霞,可以看出她此時已經拼盡全力。

只可惜的是,羅剎魔族的魔寨雖然笨拙而又簡陋,猝不及防間被大片轟塌,但魔族對這種情形也有所預料,除了仿照人族修造多重城墻外,城內的空地上還集結有一排排數丈高的巨大銅車,能用于迅速封堵城墻坍塌后的城墻缺口。

看得出魔族在這幾年的對峙中,防御能力得到極大的增強。

姬江野的話在大殿之中回蕩,他的聲音低沉無比,與其說是這話講給元周聽的,更不說是姬江野為了說服自己。

元周與桓榮等真君,嘆息了一聲,不復再言,很快就決定當下由元周率六艘浮空戰艦載一萬五千辟靈境以上的精銳弟子,先趕往燕臺關布防。

北陵鎮斷不可能勝,但北陵鎮只要拼得夠狠,能極大消耗北面魔族的實力,此時元周接手燕臺關的防務,加上西橋塞還有吳氏三十萬厲牙鎮兵,魔獐嶺未必就會立時崩潰掉。

魔族在桃源江中游防線,表現出超乎想象的韌性,同時蒼牙、青厲等魔君級的存在加入戰團,死死地遏制住北陵鎮兵的攻勢。

單純從強者的絕對數量,魔族在桃源江中游防線上,還是要超過北陵鎮兵一大截的,特別是那一樽樽魔將級乃至魔侯級的巨魔存在,極大彌補了它們在戰械方面的不足。

不過,魔族此時已經不愿意跟北陵鎮拼消耗了。

它們注意到三宗有一部分兵馬,正通過魔獐嶺北麓山嶺間的峽道,正從東翼往西翼燕臺關這邊轉移。

雖然魔獐嶺內部的峽道,相對狹窄,但只要拖延兩三天,人族三宗憑借六艘浮空戰艦,還是能將二三十萬精銳兵馬,運入易守難攻的燕臺關——閆莨大魔君及其他魔君手里都很清楚,一旦它們跟北陵鎮消耗拼得太厲害,不能在殲滅北陵鎮兵之后,緊接著進攻拿下燕臺關,它們就沒有辦法一舉撕開人族在魔獐嶺的防線,直接進入西北域腹地享受勝利的果實。

而每拖延一天,都不知道會有多少三宗子弟及凡民,能退入橫斷山脈之中。

看到北陵鎮在兩端的攻勢強得驚人,閆莨大魔君決定將兩側的兵馬,往中間收縮,以便中部區域能守得更堅密,以便將時間順利拖到另兩路兵馬趕到,合力將北陵鎮一舉殲滅,然而緊接著往騰溪嶺,往更南面的燕臺關進攻。

陳海直接站在殛天玄雷艦的艦首,看著兩翼的魔兵往中間收縮,這時候燕州一百五十萬血鱗甲精銳進入血霧魔淵后,正通過天域通道對血云荒地這一側的圓陀嶺發動攻勢。

與燕州相接的天域通道的出口,位于神殿谷以東圓陀山脈的深處,此時已經打開已經有二十多里縱深,但圓陀山深處山高谷險,沒有太多的通道能讓大股的燕州兵馬通過。

此時還有五十余萬魔族精銳,峙守著幾處從圓陀山深處殺出來的要隘,依靠身后的往生骨塔,易守難攻。

燕州一百五十萬血鱗銳卒,想要都進入血云荒地,再從圓駝山深處撕開魔兵的壓制、封鎖,殺入神殿谷,趕到四五千里外的星衡域入口,怎么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任務,而且過于倉促的進攻,傷亡也絕對不會低了。

不過,即便燕州兵馬一時半會還無法增援星衡域,但只要對血云荒地展開攻勢,就能令魔族更迫切的將他們、將北陵鎮二百多萬兵馬更早、更徹底的解決掉。

對于魔族而言,只要是能將眼前這兩百多萬北陵鎮兵吃掉,能將燕臺關順利拿下,即便血云荒地那邊暫時失利,也都是值得的。

魔族不斷往中路收縮,而北陵鎮部署于兩翼的兵馬,則是緊咬住當前的魔兵,過已成殘墟的魔寨,往中間猛攻猛打。

其中黃岐瑋、謝覺源等人所率的左翼,此時已經承受了極大的傷亡,但此時并沒有絲毫松懈攻勢。

魔族也不會一味的收縮,收縮中進行反擊,甚至將兩翼的戰線反復往外撐開,給北陵鎮兵更凌厲的打擊,也是左翼魔兵,此時所采取的有效戰略戰術。

黃岐瑋、謝覺源也是沙場老將,極其老道的掌握著左翼的戰事節奏,利用部署于左翼的兩千余輛天機戰車及大批劍修子弟,進行反復的拉鋸式穿插,給魔族極凌厲的打擊。

眼見魔族在左翼展開新一輪的反攻,近十頭魔侯級的巨魔,殺傷力極為驚人,謝覺源也是再次踏歌御劍,進入前陣御魔:

“我身自在,靜觀奇妙,萬劍由心,獨樂逍遙!”

與謝覺源性命交修數百年的靈犀神劍悠然飛起,錚然一聲,就見靈犀神劍一化二、二化四、四化無窮,在半空幻化出千百劍影,在空中停滯了那么一瞬,就帶著極其尖銳的風聲,朝眼前那樽近十丈高的巨猿魔席卷而云。

千百道劍影帶起連天血色,那頭巨猿魔似遭凌遲,鱗肉紛飛,然而魔軀屹立不倒,筋膜虬結的巨拳暴轟下來,將一輛天機戰車砸癟之際,隨后抓住那輛天機戰車,就朝謝覺源怒擲過來。

那輛重型天機戰車,雖然被打殘就剩車頭,但也有四五萬斤重,沒想到竟然叫這巨猿魔直接抓起,相隔千丈怒擲過來。

謝覺源這一刻體內的靈元消耗過巨,雖然能夠躲開,但他知道他這一躲,身后百余將卒必被砸成肉糜——謝覺源這一刻收回靈犀劍,持在手中,虛步跨出,仗劍就要朝怒擲過來的殘車斬去。

在這一刻,謝覺源直覺冥冥間似有一道玄機轟然解開,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橫亙在天地之間,似乎只要將這感覺融入斬出的這一劍之中,他就能將這天這地斬開。

謝覺源于劍道苦苦求索八百年,當然明白這一瞬的明悟是什么,同時他內心也無法將這誘人之極的誘惑按捺下去,似乎有一種沖動在他的胸臆間升騰,仿佛將他此時心里最宏大的這一劍斬出,他就將真真正正的踏入天位境。

“砰!”轟然巨響,令謝覺源驚醒過來,卻見是黃歧瑋拼盡吃奶的氣力,御動天罡古鐘,將殘車砸飛,但黃歧瑋這一刻也是臉色蒼白,單純氣力,人族道胎強者比起魔侯級魔物來,還是很大的差距。

謝覺源這時候驚醒過來,摧動靈犀劍一劍扎入巨猿魔的左肋,與黃歧瑋說道:

“多謝師兄!”

謝覺源這時候知道,他真要不可避免的斬出那一劍,擋住怒擲過來的殘車,當時就會引發大道雷劫了。

雖說謝覺源修行八百年,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到來,但大道雷劫沒有充足的準備,沒有足夠的本命法寶相助,這個時候在混戰之中,引發雷劫,謝覺源百分百之一百,會被雷劫轟得灰飛煙滅。

晉升天位,只愁準備不足,誰能在戰場上冒險渡劫?

黃歧瑋盯著戰場前的變化,頭也不會地說道:“謝師弟你得窺大道,我恭喜師弟你才對啊。”

“朝聞道夕可死矣,即便今天戰死此地,能得窺大道,也是真無遺憾了。”謝覺源也是磊落笑道,接著又與黃岐瑋聯手,率十數萬精銳戰力,將魔兵不斷的往中路壓縮。

閆莨大魔君抬起巨大的腳掌,重重地一腳將一輛正嘶吼著試圖撕開防線的重型天機戰車踩成一堆廢鐵,但是面對成百上千的法寶靈劍像洪流一般殺來,以他強悍的修為,也不得不退回魔陣之中。

他沒有想到,北陵鎮兵在剎那間迸發出來的戰斗力,竟然如此的強悍,要不是從東部過來的第一支二十萬援兵,已經進入他視野范圍內之內,他都有些擔心,他們在桃源江中游的兵馬,到底能不能撐得到最后了……
爾國臨格 發表於 2019-9-22 14:02
第九百四十六章 惡戰(三)

陳海高居殛天玄雷戰艦之首,將數百里方圓的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臉容似鐵,看著北陵鎮兵每時每刻都有成百上千的將卒戰死,依舊心硬如鐵,似乎徹底輸紅眼的賭徒,將所有的籌碼都押上去,以求在魔族援兵趕到之前,搶先一步將聚集桃源江中游的一百四五十萬魔兵擊潰掉。

這時候,桃源江的北面、東面,一隊隊增援魔兵掀起漫天的煙灰,就仿佛在靜謐大地蠕動的巨龍,無時無刻不在往桃源江中游的血腥戰場接近;最近的魔族援兵都已經接近戰場不到二百萬的。

援兵之中的六樽魔君統帥,更是先一步帶著三四十頭魔侯級的巨魔,提前趕過來跟閆莨大魔君會合,防止在北陵鎮賭徒式的瘋狂進攻下,這邊的魔兵有可能承受不住壓力,而意外崩潰。

即便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它們有可能會輸,但看到北陵鎮孤注一擲的瘋狂攻勢,閆莨、般度、屠烏、泰官等魔也是暗驚不已,甚至都不得不親自下場,去穩住陣線。

站在陣前的閆莨,抬起如巨大鐵柱一般的腿,將一輛人族拋棄下來的天機戰車殘體踢飛開去,就見那輛天機戰車飛在空中瞬時解體,裂成千百片棱角尖銳的玄陽殘鐵,比六膛重裝弩所形成的箭雨,不知道暴烈的多少倍,撕開人族將領瞬時激發的十數重防御靈罩,狠狠朝數百丈外的人族陣中覆蓋過去,掀起了一片血雨。

這便是天魔中三境的大魔君之威,但它這樣的殘暴攻擊力,并不能令人族的攻勢瓦解,左耳御殛天雷印牽引一道天雷往閆莨那標志性的四臂魔軀怒轟過來的同時數百柄靈劍,仿佛漂浮在半空的溪河一般,朝閆茛席卷過來。

閆莨兩臂虛置,一臂朝天抬起,翻掌去擋天雷,一掌捏拳,牽動千百道黑煞瞬時在巨拳前凝聚成三只百米巨大的黑色拳印朝前轟去。

數百柄靈劍也是瞬時分成六組,每組靈劍的劍氣、劍芒在瞬時融為一體,在半空凝聚成六柄七八十米長的紫焰巨劍。

誅神劍陣。

這便是玉虛神殿所錄的誅神劍陣。

一個人修煉誅神劍陣,要修煉到一人御百劍的境界太難了,然而北陵鎮發殿到今天的規模,劍修弟子成千上萬,百人御百劍,組成誅神劍陣,那就太容易了。

而北陵鎮及姜氏既然已經被雍京宣布為人人得而誅之的叛逆,那軍中中高級將領修煉天武秘形、九元歸神陣等理論上為玄元上殿所獨傳的玄真秘學,那就毫無顧忌了。

在這種層次的戰場之上,個體修為的強弱,已經不再是關鍵的因素。

除了閆莨之外,魔族此時在桃源江中游的戰場之上,還有另一樽天魔中三境的存在,但面對閆莨這樣的天魔中三境強者,北陵鎮任誰單打獨斗,都不是它的敵手,左耳不行、姜晉不行,陳海也不行,但除了誅神劍陣,左耳、姜晉等人憑借九元歸神陣,與八十一名從辟靈境到道胎境修為不等的玄修弟子渾成一體,就能與天魔中三境強者抗衡,能在戰場之上絲毫不落下風。

而軍中將領,以天武秘形借殺伐兵氣,就能在戰場上,跟同境界的魔將魔侯斗個旗鼓相當。

這些都是人族所擅長的優勢所在,也是人族這些年即便是在勢微之時,都沒有被魔族徹底滅殺的根本。

閆莨再托大,也不敢獨自面對由逾六百名劍修所組成的六組誅神劍陣,眼見黑煞拳印瞬時間被肢解化為虛元,它也不得不退回陣中,與其他的魔將魔侯站到一起,對抗人族近乎瘋狂的攻勢。

“大魔君,這樣下去,或許有些不妥?”泰官飛到閆莨的身邊,憂慮的說道。

雖然閆莨大魔君打定主意,先往中路收縮兵力,以密集陣形穩住陣腳,抵擋北陵鎮自殺式的瘋狂攻勢,等援兵趕到之后,以絕對優勢將北陵鎮徹底打崩掉,這樣的話,它們就能將傷亡控制到最小。

泰官也完全看不出閆莨如此安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但它在陳海里吃過太多虧了,就以兩次新雁城之戰為例,哪一次不是它們認為勝券成握、最終卻被陳海用奇謀翻盤的?

至少在泰官的眼里,陳海絕非莽夫。

“嗤……”

對連天魔境都沒有修成的孽境殿魔主,閆莨大魔君雖然沒有流露出輕蔑的態度,但除孽境殿之外,其他三大魔殿的魔君們,可壓根不將泰官看在眼底。

在它們看來,甘昌大魔君跟隨黑炎大魔尊在東線作戰,而甘昌大魔君又無意爭取孽境殿的魔主之位,般度與屠烏爭執不下,才便宜了泰官。

這時候泰官是孽境殿魔主,般度、屠烏、丹圖、青牙、陰厲等孽境殿的魔君,還要唯他馬首是瞻,但其他三大魔殿的魔君們,則壓根不將它看在眼底,要有什么事情跟孽境殿的兵馬協同,它們都是繞過泰官,直接找般度或屠烏商議。

泰官此時的說辭跟擔憂,只是令其他魔君覺得它是貪生怕死之輩。

以第二次新雁城血戰為例,即便束越魔君被陳海用計殺于戰場之上,當時還有四五樽魔君在,怎么就撤兵了?其他魔君存了輕視之心,就不會認真去休諒泰官當時的處境,只會認定是泰官所主導下的孽境殿越來越弱了。

閆莨大魔君雖然不覺得眼前的形勢有什么不對,但它還是頗為重視泰官的意見,往左右戰場望去。

它能看到屠烏在東翼戰場,已經變回巨大的魔身,蠕動著巨大的口器,發出刺耳的尖鳴咆哮,雖然連連發動蛛魔秘術,但在北陵鎮玄修的壓制下,還難以有效減弱左翼的魔兵傷亡。

為組成血煉魔陣以及施展嗜血魔功,已經獻祭上百萬的雜魔,但北陵鎮的滾滾金屬洪流,還是在源源不斷的往前沖涌。

它們這邊的形勢看上去沒有問題,但北陵鎮的攻勢卻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甚至還越來越暴虐,這也令閆莨擔心稍有不慎,會引發變局,覺得有必要打得更主動一些,遏制一下人族的攻勢。

閆莨大魔君把心一橫,說道:“你們先穩住陣線,待我使出萬魔聚陣秘術……”

一頭百米巨大的魔龍,這時候收縮魔軀,變化成一個黑臉大漢,站到閆莨的身邊,沉吟道:“以大魔君的神威,要施展萬魔聚陣秘術,也要損耗百年的修為啊!”

它覺得勝券在握,閆良大魔君沒有必要做這些犧牲。

天呈山魔族只有四名天魔中三境的強者,此時拿下西北域,要能以億萬人族血肉精華煉制的大血丹,閆莨最有機會踏入上三境,成為與黑炎大魔比肩的人物,此時以百年修為為代價,施展萬魔聚陣秘術,有些劃不來。

閆莨咬著牙道:“能以最小代價,殲滅北陵鎮兵最為重要……”

除了殞神淵外,天呈山、玄陰谷以及輪回殿一直以來是北境魔族發動對人族攻勢的前鋒力量,三大魔族這次能在殞神淵的撮合下通力合作,但不意味之間就沒有明爭暗斗。

天呈山魔族的力量,在魔獐嶺前消耗太多了,要是不能趕在東線魔兵趕過來之前,搶先進入西北域享受最肥美的勝利果實,天呈山魔族怕是往后好些年,都會被玄陰谷、輪回殿壓制住。

閆莨不覺得它遲一些踏入天魔上三境有什么要緊的,更關鍵的還是不出一絲意外的贏得此戰。

說完這些,閆莨巨大的魔軀往后飛快地退去。

后方一道斷溪之畔,有魔族惡戰之后潰逃下來被重新聚集起來的上萬殘兵敗將,等著重新進入戰場。

見著閆莨魔君到來,這些個殺破膽的魔兵魔將連忙爬起來,生怕閆莨大魔君會拿它們的性命祭旗。

閆莨不看他們一眼,就這么徑直踩了過去,有幾頭反應稍慢的羅剎魔兵,就這么被它直接踩成肉泥。

這些殘兵敗將,卻不敢吭聲,不知道閆莨大魔君要怎么懲罰它們。

閆莨站在正中,也不理會他們,盤膝重重地坐下,將大地都震的顫上幾顫。然后就閉目垂心,四個巨大的鱗臂揮舞起來,帶著陣陣勁風,在虛空中刻畫出一個又一個的黑色印跡。

閆莨大魔君作為魔獐嶺北面魔兵的主力,它的一舉一動,陳海、左耳他們都隨時盯著。

左耳傳念跟陳海說道:“閆莨老魔要施展萬魔聚陣秘術,估計它們要從中路打一波反攻!”

萬魔聚陣秘術,乃是羅剎魔的極高等魔功秘術,唯有中三境以上的魔君方能祭用。

閆莨這是要將身邊上萬羅剎魔族的殘兵敗將都肢解、吸附他的身上,便能暫時化變成一頭能有上百丈高大的恐怖巨獸,從而擁有相當天魔上三境天魔戰將的肉身戰力。

閆莨此時施展這樣的秘術,自然是要從中路打反攻,或許它已經意味著戰場節奏都被北陵鎮兵牽著鼻子走有些不對勁了。

“不惜一切代價,將魔族的反攻壓制下去!”陳海凜然說道。

他下令殛天玄雷戰艦隨他緩緩往前陣逼近,同時讓更多能組成誅神劍陣的劍修以及能組成九元歸神陣的玄修跟著周晚晴、左耳,進入前陣,準備迎接魔族從中路發動的反攻。

閆莨大魔君很快就完成初步的準備。

只聽見砰然一聲,一個張牙舞爪的六臂魔影在他的頭頂鉆出來,一道無比恐怖且凌厲之極的魔識沖擊,往四面八方擴散。

一瞬間,在閆莨魔君身周的數百羅剎魔兵,它們的神魂意識最先抵擋不住沖擊而紛紛崩解,僅有幾頭魔校以上的存在,神魂頗強,嘶聲厲嘯著往外逃開,不甘心淪為無意識的魔軀傀儡。

更遠處的魔兵,雖然神魂意識沒有立時崩解,但也被震懾住,不知道要逃跑,而更外圍,則有十數頭魔侯將躁動的殘兵敗將鎮壓住。

很快就見一頭頭神魂意識被肢解的羅剎魔族,仿佛傀儡般朝閆莨大魔君走去,緊貼到它的巨大魔軀之上,蠕動著、肢解著,很快融合成一體。

漸漸的,就見閆莨大魔君的軀體飛快就臃腫了起來,兩炷香的時間過后,一頭三百多米高的超級巨獸在魔兵陣列的后方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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