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齊天傳 作者:楚陽冬(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25 02:30:0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0 94044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零章 風雷翅

  南首這人罵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天庭水深難測,誰沒有幾個耳目,當心些總沒壞處。」

  西首男子道:「且說些正題,我等日夜趕工,也不知煉了多少造化,不知這法子有沒用處。」

  東首男子微怒道:「這煉造化的法子天上地下獨一無二,乃是我用一粒老君仙丹自南極老兒處得來,你敢不信?」

  西首男子解釋道:「並非不信,只是這造化看不見摸不著,便有些猶疑了。」

  東首男子道:「閒話少敘罷,且趁早練就這幾十萬造化,我等好獻禮去了。」

  四人頓時噤聲不語,各施法力,依舊撐起那氣旋來收這些白絲。

  悟空暗呼僥倖,他若遲來一會,怕是聽不到這許多秘辛。聽這四人談話,他們積攢起這許多白絲,是為了送給某個帝君,而這些白絲,竟然就是造化!凡人身上,能提煉出造化來,一條人命便是一絲,這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另有一點稀奇的是,這四人擺下偌大一個陣勢,竟然看不見這些造化?為何自己卻能清楚看見這一道道白絲?

  悟空心道,若這便是造化,都說這造化于修行好處多多,自己為何不收一些?他只心意一動,只見漫天白絲蜂擁而至,如同乳燕投林一般爭先恐後,自七竅九孔鑽入體內,這速度與那四人撐起的氣旋相比,何止快了千倍。

  悟空未覺絲毫不適,便任由這些白絲進入,只些許功夫,他便覺體內金丹流轉,真元充沛,本來自己施展隱身術的時限將到,吸取了這許多造化之後,他能清晰感覺到,至少還可支撐一個時辰。

  約有半個時辰,這帷幕內的造化盡被悟空吸光。悟空不知,這數十萬造化若尋常修士修煉,起碼也要數載之功。

  見這四人還在那裡煞有介事地煉造化入爐,悟空反覺滑稽得很,沒想到皇帝的新裝一幕,竟在會在天庭重演。

  吸完造化,悟空道行更深,他本欲奮起千鈞棒,與這四個濫殺無辜的天將大鬥一場,但轉念一想,鬥未必占了便宜,而不鬥,卻留了個現成的圈套。

  這數十萬造化已被自己吸得乾乾淨淨,這四人既然看不見造化,自然不知爐內造化數變化,而此造化是為獻禮而用,他們自然亦不敢試探吸取。

  待那未知名的帝君收了這造化爐,發現這爐中造化數量與四人所說差異甚大,定會龍顏大怒。聽這四人語氣,似是對帝君甚有畏懼,到時,還愁沒有好果子吃?悟空想通了這節,不由得對自己的陰險暗暗得意。

  但轉瞬間,他心中便怒意滔天。

  修道求長生,本是無可厚非,但無辜的凡人身上搶奪微不足道的一點造化,這做法實在為人不齒。聽那人說,細究始作俑者竟是那南極老兒。南極老兒是何人?除了那大頭人南極仙翁還能是誰!沒想到這號稱仙翁的神仙道貌岸然,其實竟欠下了無數血債,他的道行造化,盡都是在無數枯骨之上煉成的,這個賬,遲早要與他算上一算。

  悟空離去之時,又恨恨看了這四人一眼,將他們容貌氣息記在心中,暗暗發狠道:今日且留你四個狗賊性命,爾等若能活到下次相見,我再殺不遲。

  他循著原路返回,下界之時,仍有那九道天雷轟頂,但悟空渾不在意,這天雷想來是阻人上天的,不過威力也恁小了些。

  落到凡世,仍是那座矮峰,昨日戰場已灰飛煙滅,悟空近前查看,數千屍首竟盡變成了枯骨,秋風蕭瑟,夜幕降臨,原來一片風景宜人之地竟成了亂葬崗。

  悟空大吃一驚,這才幾個時辰功夫,怎麼竟是如此,難不成這屍體血肉亦被妖鬼一流攜去,煉什麼害人之術不成?

  這時一片落葉隨風吹來,落在他面前,他才記起,這兩千人交戰時乃是春天,此時卻已是深秋時節。悟空歎了一口氣,心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果然不虛。

  這時,他忽地想起,自己邀牛魔王攜羅刹女到花果山來住,眼下已過了半年,豈不是自己失信。

  他匆匆忙忙一個縱身,招來雲彩,回山而去。

  須臾,只見花果山頂旌旗招展,喧鬧聲此起彼伏,悟空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見胡玉也在人群中仰天觀看,他仔細相詢,才知牛魔王當日即攜羅刹女返回花果山,因悟空遲遲未歸,便一直在此等候,那羅刹女的洞府與胡玉住地相距不遠,二女倒是經常來往。

  悟空道:「眾人為何在此喧鬧?」

  胡玉道:「昨日來了一人,素聞花果山威名,特地來此造訪,誰知與牛大哥幾句言語不合便打鬥起來,牛大嫂有些擔心,便上去觀看了。」

  竟然叫起牛哥牛嫂了,悟空稍有些詫異,胡玉靦腆道:「是牛大嫂讓我這麼叫的。」

  悟空笑笑不語,這羅刹女頗有些手段,還懂得迂回之術。

  他飛縱上天,心裡亦在琢磨,何人如此大的神通,竟能與牛魔王鬥上一天一夜?

  他躍上重霄,使出筋斗雲功夫兜了一個大圈,也沒尋到二人,遠遠望到一位女子,英姿颯爽亦在天空盤桓,他近前低首抱拳道:「小弟孫悟空,請問這位可是大嫂?」

  這女子一聽「大嫂」二字,頓時笑顏如花,但也難掩內心焦急神色,道:「孫叔叔,我家大牛與那人不知打到哪裡去了,方才還在呢。」

  悟空道:「嫂嫂莫急,憑哥哥的本事,天下哪裡不可去得?我且將嫂嫂送回花果山,再去尋他。」

  「如此有勞叔叔了。」羅刹女道。

  悟空將羅刹女送回山中,自己又上來尋牛魔王。

  良久,見遠處風雷滾滾兩道人影呼嘯而來,前面那人鷹鼻小耳,長身短髮,一臉孤傲神色。身後牛魔王哇哇大叫道:「是爺們的別跑!」

  悟空正站在必經之路,手中金箍棒一晃,喝道:「哪裡走!」

  這人見悟空攔在路中,滴溜溜一個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悟空大為驚奇,這人身法快得不可思議,适才風馳電掣,卻旋即停身施展遁術,這點悟空自問難以做到。

  且看牛魔王自後面匆匆忙忙駕雲而來,口中不停罵道:「好個畜生,跑的恁快!」

  悟空急忙詢問,這一日夜倒去了哪裡。

  牛魔王滿腹憤懣,將經過講了一遍。這人亦是妖族,久聞東勝神洲花果山人傑地靈,乃是洞天福地,特來拜訪。

  誰知悟空不在家,牛魔王身為結拜兄弟,便做得主,二人敘了幾句話,這人道了句:「花果山無非如此而已,倒也省了我力氣搶奪。」牛魔王自然不幹,三言兩語便打了起來。

  這人武藝非凡,陸上功夫卻也不是牛魔王對手,牛魔王現出真身,將他打得落荒而逃。

  本以為此事就此罷了,哪知這人死死糾纏不放,牛魔王退,他便進,牛魔王追,他便跑。牛魔王又偏偏追他不上,二人將天下四大洲逛了一個遍,也算不分勝負了。

  悟空哈哈大笑,聽牛魔王這麼一說,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他天生一對風雷翅,一動便是九萬里之遙,你如何追得上他?」悟空笑道。

  牛魔王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必是西牛賀洲那只大鵬,我踏平獅駝國時,曾聽過他的名號。」說完垂頭喪氣道,「早知是他,我何必去追。」

  然後又搖了搖頭:「呸,我不追他,他反來騷擾,死纏爛打,哪有高手風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一章 欲捕蟬

  卻說那金翅大鵬于下方雲層中隱身,心中抑鬱至極。他來歷非凡,乃是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薩的親弟弟,天生一對風雷翅,化為真身時,左翅挾風、右翅裹雷,端的厲害無比,每扇一翅,便是九萬里遠近。

  他自出生之後,除了那西天如來佛祖之外尚未逢敵手,今番一時好奇,來至東勝神洲遊玩,偶聽花果山之名,便慕名前來。

  在他眼中,花果山景致雖奇,卻仍難比西天之妙,金翅大鵬性情孤傲不羈,心有所想口中便說了出來,哪知惹怒了那只蠻牛,和他一番狠鬥。

  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憑藉自己的本事,竟然難以占得上風,只有遊走而鬥,這一番折了面子,當真是千年來的恥辱。

  眼見上方那猴子亦非庸手,看來自己此番難討公道了。

  悟空與牛魔王敷衍著對話,心裡卻暗暗提防,他自後世而來,知道那金翅大鵬乃是謀略深遠的狠人,絕不會吃了虧便善罷甘休的。

  果然,兩人沒說幾句話,悟空便覺下方冷氣森森,自那雲層中露出一隻巨大的尖喙,帶著沖天之勢直向二人刺來,悟空揮棒便砸。

  這時牛魔王高叫一聲:「讓我老牛來!」牛魔王在這金翅大鵬身上也憋了一肚子氣,他低頭俯衝下去,兩隻牛角閃閃發光,迎向那大鵬的尖喙。

  悟空大驚失色,頭部乃是要害,這若是失了準頭,豈不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果然那金翅大鵬見牛魔王落下,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匆忙扭頭閃開,這下去得匆忙,牛魔王一隻右角正掛在了金翅大鵬的右翅上。

  「哢嚓」一聲巨雷震天響,二人同時哇哇大叫,牛魔王右半邊臉被雷翅擊得焦黑,那金翅大鵬更慘了些,半邊翅膀耷拉下來,眼見是不能再飛了。

  「好蠻牛!今日不將你挫骨揚灰,我不返西天!」金翅大鵬恨恨道。

  牛魔王暗運玄功療傷,呵呵笑道:「折了膀子,你這鳥人還往哪裡逃?」

  悟空見這等交戰威勢,確是驚心動魄,反觀自己,只是插科打諢,從未在惡戰中熬煉,而牛魔王是天生的以戰入道,對手越厲害,他受益便越多,不由得暗叫了一聲慚愧。

  金翅大鵬受了重創,卻渾不在意,似這等傷勢,只稍費些功夫便可痊癒,只是這老牛身體強橫,自己委實沒有辦法傷他。金翅大鵬漠然不語,其實內心在盤算著如何討些便宜,果然,他靈機一動,不能強攻,只有智取,想起年前那場遭遇,金翅大鵬暗道,如今就用個分崩離析的計策,教他二人不能相顧,自己才有機會下手。

  卻不知,此時悟空見這金翅大鵬真身,也是暗暗吃驚。

  這一偌大身軀,足有五百丈長短,雙翅展開便逾千丈,尖喙利爪黝黑發亮,不亞於生鐵造就,頭頂一顆寶珠閃閃發光,一雙金色圓眼,左目映朝日光輝,右目閃月華顏色,片片翎毛如同金色利刃,令人驚魂喪膽。

  金翅大鵬張開巨口道:「算你是個對手,今日我便與你二人賭鬥一場,你可敢接下?」

  牛魔王哈哈道:「有何不敢?」

  金翅大鵬道:「離此不遠處有一處莊園,稱作五莊觀,觀後有一人參果樹,上有人參果若干枚,我三人同去取此果,如何?」

  牛魔王剛要說話,悟空搶道:「且住!」

  金翅大鵬道:「難道你怕了不成?」

  悟空嘿嘿一笑,心裡盤算道,好個金翅大鵬,當真壞透了腔,那五莊觀別人不知,我卻知道那乃是地仙之祖鎮元子的住地,他若沒有本事,怎護得住此樹,想是金翅大鵬在那裡受了挫,使出個這個借刀殺人的法子。

  這時牛魔王傳音道:「弟弟莫答應,那五莊觀主人頗為厲害,我也奈何不得他。」悟空回道:「無妨,一切有我。」

  悟空對金翅大鵬道:「你只說取果,卻語焉不詳,不知要取幾顆,先取的又怎樣,那輸了的又要怎樣?」

  金翅大鵬見悟空似是答應了下來,便道:「先取的便贏,你若輸了,將這花果山給我,雖不太稱心,亦可建座行宮。」

  牛魔王道:「大話少說,你若輸了又當如何?」

  金翅大鵬傲然道:「我若輸了,任殺任剮,如何?」

  悟空道:「果然好大口氣,依你所說,倒要取幾百顆?」

  牛魔王尷尬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那人參果乃天地之靈根,樹上最多只有三十顆,哪裡去弄幾百顆?」

  金翅大鵬道:「你這老牛卻有些見識。」

  牛魔王道:「我老牛修道也有幾千年,這些許小事,豈能不知?」

  金翅大鵬斜睨道:「幾千年亦來賣弄,我成道亦有萬年之久。」

  悟空笑道:「據此推論,牛大哥天賦倒要強似你許多了。」一句話嗆得金翅大鵬再不說話。

  悟空接著道:「無論誰先得,便取四顆人參果,我三人與我嫂嫂各自一顆,如何?」

  金翅大鵬道:「一言為定!」

  悟空又道:「這賭注雖事關重大,我卻也不占你便宜,待你療好傷後,再去哪五莊觀,如何?」

  金翅大鵬微微詫異,便恢復人身,坐下療傷。

  悟空與牛魔王傳音道:「哥哥,這大鵬必要你我為前陣,他好從中取利,你看此事如何為好?」

  牛魔王思索一陣,道:「此事容易,我們跟在他後面不就行了。」

  悟空道:「那豈不是有怯戰之嫌,損了大哥的威名?」

  牛魔王道:「那倒怎樣是好?」

  悟空嘿嘿笑道:「你且靜觀其變,便宜行事便好。」

  不過半個時辰,金翅大鵬療傷完畢,羽翼挺拔,仍是原來金燦燦模樣。他站起身來,對悟空道:「走罷!」

  悟空道:「慢著!」

  金翅大鵬詫異道:「怎麼,怕了?」

  悟空笑道:「那五莊觀在何方向,距此多遠,你若不說,豈不是占了便宜?」

  金翅大鵬道:「便在此西北六千里處,我只慢慢騰雲,絕不占你便宜。」

  悟空道:「好,頭前帶路罷!」

  金翅大鵬駕雲慢慢前行,悟空與牛魔王在後跟隨,牛魔王不知悟空是何心思,一路追問,悟空亦不答,只教他莫要出手便是。

  一路上,悟空瞧見這金翅大鵬腳下所踏祥雲被他弄做一條蛟龍模樣,煞是威武。他不由記起一個傳說,古老相傳,大鵬自幼便以龍為食,到不知是真是假。但見他腳下蛟龍變幻莫測,忽而昂首向天,忽而雲雨化形,玩得不亦樂乎。

  而牛魔王腳下永遠是一隻大牛模樣,這老牛不知怎麼想,自己騎自己有何意思。悟空壞笑,然後心意一動,將自己腳下這片雲朵變作一隻大鵬模樣,然後趕在金翅大鵬前面。

  他剛剛超過,金翅大鵬道:「到了,下去吧!」看都不看悟空一眼。

  悟空白白表情,慢慢降下雲頭。

  只見腳下這座,真是好山:高山峻極,大勢崢嶸。日映晴林,迭迭千條紅霧繞;風生陰壑,飄飄萬道彩雲飛。澗水有情,曲曲彎彎多繞顧;峰巒不斷,重重疊疊自周回。又見些花開花謝山頭景,雲去雲來嶺上峰。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萊閬苑只如然。

  三人在山中行走,不一時,便見見那松篁一簇,樓閣數層。到了門首觀看,見那松坡冷淡,竹徑清幽。往來白鶴送浮雲,上下猿猴時獻果。看不盡那巍巍道德之風,果然漠漠神仙之宅。又見山門左邊有一通碑,碑上有十個大字,乃是「萬壽山福地,五莊觀洞天」。

  悟空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動,鎮元大仙,這可是高手中的高手,《西遊記》中的孫悟空在他面前絲毫本領也使不出來,只能仗著皮粗肉厚禁打而已。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4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二章 鎮元子

  但見金翅大鵬彬彬有禮上前叩門,門環一響,出來兩個道童,左首這道童朗聲道:「有客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金翅大鵬道:「無他,找你家鎮元子要幾顆人參果。」

  悟空偷笑,這金翅大鵬倒是夠直接,似這般又與強取有何區別。

  果然,兩道童臉色大變,道:「此事我等難以做主,待我問過家師,再來定奪。」說完匆匆就往門裡走。

  金翅大鵬道:「也不請我三人入內,可是待客的手段?」說完大踏步走進觀中,悟空與牛魔王自然跟隨。

  這是只聽一個晴朗的聲音道:「好個無禮之客,這五莊觀豈是你說來便來的。」三人只覺一股無形之力自面前襲來,阻得三人竟走不動路。悟空內心驚訝,還未見人影,便有如此神通,這倒如何是好?

  他偷眼看了看牛魔王與金翅大鵬,那二人臉上亦露出些許尷尬。牛魔王苦笑道:「還是這招。」似是之前嘗過滋味。

  金翅大鵬騰空而起,大叫道:「你二人抵擋住這老兒,我去後院摘果!」

  悟空幡然醒悟,大叫一聲:「哥哥快走!」哪知這時已來不及了,一個席捲天地的袍袖落下,將牛魔王與悟空罩在當中,那金翅大鵬已騰雲而起,卻早早地逃了,唯餘天際間一陣怪笑。悟空落在袍袖當中,心道,沒想到今世仍是嘗到了鎮元子這袖裡乾坤,不同的是,此番連人參果的面目還未見到,真是冤枉得緊。

  好個金翅大鵬,當真好算計,他帶悟空與牛魔王齊至五莊觀,鎮元子定認為他三人便是一夥,豈有不出手制住的道理,悟空本待金翅大鵬與那鎮元大仙爭鬥時從中得利,哪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我叫鎮元子,生年兩萬零貳佰六十七歲,現居西牛賀洲萬壽山五莊觀。

  茫茫四大部洲,縱觀億萬修道之人,沒有一個比我更幸運了,同樣,恐怕也沒有人比我鬱悶。

  彼時不知天地間真有神仙,渾渾噩噩苟活半百,直到那一日,自天上落下一顆奇異的種子,正好落在我懷裡。便是這顆種子,造就了我超凡入聖的修道之路。

  懷揣著這顆令我身輕體健的種子,我就算再笨,也知道這必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居於市井之間,實在危險至極。於是我帶著乾糧,偷偷離開了家,就連我的妻兒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我盡挑著偏僻無人的地方行走,這種子給了我無窮的力量,一路上,狼蟲虎豹難近我身,便遇到一群山精野怪,也被我撿幾塊石頭趕走了。

  但是,我卻越走越害怕,要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越寶貝的東西越有人搶,價值越大,對手也就越強,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終於,我走到了萬壽山,這座傳說中的山峰離我家足有萬里之遙,這裡風景秀麗,山勢險峻,正是我理想中的安家之所。

  雖然已經過去了貳萬兩百多年,我仍清清楚楚記得那天的情景:

  精挑細選了一方土地,我挖了一個深坑,便將這粒種子投了進去。它剛一入地,便生出翠綠的嫩芽,不過一個時辰,一株參天大樹便長了起來。

  我不喜反憂,天空豔陽高照,我卻冷汗淋淋。這棵大樹枝如翡翠棒,葉似玉芭蕉,在陽光照耀下更顯奪目。

  自我得了這種子,我便隱約能猜測到仙人的本事,實在是大得超乎於想像。這顆寶樹如此奪目,遲早會被人發現的,我若仍留在此地,極有可能因寶而亡。但若要我放棄這顆寶樹,那還真不如殺了我。

  於是我橫下一條心,便在此地建屋造舍,守候此樹。冥冥中我能感覺得到,如無變故,這棵樹將會給我帶來更大的好處。

  大樹每一天都有變化,它慢慢的生長,我也漸漸變得年輕起來。沒錯,就是年輕,沒過幾天,我便恢復到了三十多歲的模樣。我留起了三綹長髯,紮起一個髮髻,打扮成道士模樣,無他,只覺這樣才似仙風道骨。

  我在這裡守了足足兩百多年,心知家裡的親人早已入了下一輪回。甚麼親人,甚麼骨肉,都只是過眼浮雲,和追求長生之道比起來,甚麼都不值一提。

  我經常坐在山頂向下俯瞰,這個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樣,也在這條追求長生的道路上跋涉。有的半途而廢,有的半路橫死,有的初窺門徑……不管怎樣,只要心中存有希望,就是好的。這股力量,便是道。道不能使人永生,但卻是修行的根基,能使人明悟,催人上進,最終使人脫去俗世之氣,跨入神仙之流。

  是的,在思考了五百多年的時候,我明悟了,我的體內多了一股強橫的力量。但我知道,凡人壽命至多百年,他們也有明悟的機會,但他們活不到那麼久,我則不同,我得了一件能延壽的寶貝,這便是天賜的幸運。

  從此後,我便把自己當作上天的寵兒,自認為命該如此,心中也得意起來,直到那一天,那個人的出現……

  那天,和風麗日,萬里無雲,我的心卻遍佈陰霾。

  我如往日一樣,坐在山頂的大石上閉目思道,閉目是為了讓心更靜,其實,我早已通了天眼,方圓幾裡內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的心。

  突然,我的心一緊,一種難以道明的危機感湧上心頭,我用神識仔細探查,一無所獲。但當我回過頭時,我看見,一個和尚便站在我的寶樹下,仔細打量著。

  這個和尚長得俊秀無比,面目和善,唇角帶笑,但是,我從他的目光中看見一種特殊的表情。這種表情,在我得到那粒種子時也曾有過,那便是——貪婪。

  這和尚根本當我不存在一樣,他的眼中只有那棵樹,仿佛這樹天生便是屬他的,他便是這樹天經地義的主人,我很不喜歡。

  我沖了過去,使出我剛剛學會的飛石術打他,他連躲都不躲,指頭都不動一下,只一個眼神,這世界便停了。

  我瞠目結舌站在那裡,看著漫天靜止不動的飛石,心裡恐懼到了極點。他是擁有大神通的仙人啊,他一個念頭,便可以讓我灰飛煙滅。

  這和尚仍然是那偽善的表情,他說了一句話,我知道自己可以繼續活下去了,這句話是:「放在你這裡,倒比放在我那裡更妥當。」

  和尚收了神通,詳細問了我這棵樹的來歷,我不敢撒謊,都據實以告。和尚微微點頭,說我還算老實。

  他於是幫我修屋建瓴,造了好大一座莊院,我說這莊院好大,他說這不是莊院,是道觀。你以後仍做道士吧,幫我在此地看著這棵樹。我心裡極不舒服,明明是我的樹,轉瞬便成了他的。他說:你和此樹有緣,我自然不會搶奪,但樹上的果子,是我的!

  他的語氣堅定,不容更改,仿佛天地間根本沒有他瞧得起之人。

  後來,他又布下了許多陣法,將這道觀護得嚴嚴實實。他留下了許多修道的書籍,教我快點學會,我的本事越大,他就少一份擔心。

  我欲哭無淚,我覺得自己成了一條看門狗。

  和尚又給我取了名字:鎮元子。

  鎮,是鎮守的意思,元子便是指這棵樹的種子了,我不知道元子二字的來歷,和尚說不知道是你的造化,你若早知道,恐怕早就死了。我給你的書中便有答案,自己去找吧。

  做完這一切,和尚走了,後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如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4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三章 人參果

  和尚走了,又只剩下我和這棵寶樹,但我的心裡空落落的,因為,與我朝夕相處的寶樹不再屬我了。

  和尚的本事大得出奇,他留下的陣法只有我自己能平安出入,我雖心裡委屈,但先前那日日思危的念頭卻沒有了,在這觀內,我可以心無旁騖的修煉。

  和尚留下的那些書,讓我如獲至寶。這些古藏典籍,似乎專為我量身定制,我像瘋了一樣投入到修煉當中,不為別的,只為有一天能打敗這和尚,奪回屬我的東西,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從這些書中,我得知這棵樹原來叫做人參果樹,乃是開天闢地時的一顆靈根,內蘊造化無窮。這靈根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又三千年才得成熟,其上之果,聞上一聞,便增三百六十歲,吃上一顆,能活四萬七千年。

  四萬七千年,我的天,怪不得那和尚要這果子,只是,我終其一生守候這顆人參果樹,到頭來卻要將果子拱手獻與他人,我心如何能甘?

  得知人參果的好處之後,我花了足足一千年,才將這股恨意壓了下去。我不能恨,恨會有礙我的道心,面對這一切,我選擇了遺忘。

  果然,三千年時,人參果樹開花了。這花開只是一瞬,我漫步在樹下,見一場落英繽紛以淒美的姿態飄飄墜地,白色花瓣鋪在樹下,層層疊疊。我還沒來得及看見他的盛放,他們已經開始衰敗。不過這樣也好,在最短的時間內回歸自然,便是下一輪回。

  這花瓣落到泥裡土裡,這土地形質便發生了變化,原本鬆軟的地面堅硬如鐵,我從那書中得知,這是人參果樹「緣我而生,補我之根」的成長方式。從中,我悟出了抱元守一養氣存真的道理,我不知道自己的修行屬那一種,但我覺得,自己現在真的像個道士了。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轉眼間花開葉落,春去秋來,萬壽山的色彩深深淺淺,淡濃相宜。那山間的輕瀑淺溪,在雲起處,在霧靄下潺潺流淌,流去了歲月,洗盡了鉛華,山高水長,一晃又是三千年歲月。

  人參果樹結果了,看著那三十個宛若孩童的果子,我壓抑了五千年的恨又從心中升騰了起來,其實我再清楚不過,我想要遺忘的一切,其實只是自欺欺人。這三十個果子,便如同我的親生孩兒,我守候了足足六千年,為何他們不屬我?

  面對著這棵人參果樹,我甚至有一種想把他毀去的衝動。令我恐懼的是,我這念頭剛剛一生出來,那和尚又來了。

  和尚依舊那副模樣,恬靜淡泊,淺笑靜謐,在我看來,這其實是將冷漠掩藏在內心深處的表現。

  這次,和尚不是一個人,他帶來了一個道童,名叫阿難,和尚說見我一人在此寂寞,今後便教這道童來服侍我。

  我冷笑不語,明明是監視,偏要安上個服侍的名堂,但我無話可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活得越久,我越不想死。

  阿難在此住下,他一言不發,但我能看得出來,他的本事比我厲害得多。我倆個一個前院,一個後院,三千年無話。阿難雖是道士模樣,手中卻經常撚著一串佛珠,據我猜測,他也是個和尚,只不過為了避嫌,才做這樣打扮。

  一邊修煉,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我能活得這麼久?和尚沒有告訴過我,我猜測一定是這棵人參果樹的功勞。

  人參果一年年長大,顏色亦從先前的青綠逐漸變成粉紅,眼望著逐漸成熟的人參果,我的心一天天受著煎熬,終有一日,這些宛若親生骨肉的寶貝就將隨人而去,入人之腹。

  終於,三千年到了,我也修成了太乙散仙。從那書中得知,太乙散仙與太乙金仙之間,唯隔著一層天地感悟,這天地感悟,我又去哪裡尋呢?

  這一日,人參果樹熠熠放光,寶光直沖上天,我知道,人參果成熟了。

  果然,那和尚又來了,他與阿難二人攜金擊子,白玉盤,將三十顆果子收入囊中,然後才與我說:「你能看守這人參果樹,才是莫大造化,近了天地靈根,天地不滅,你便不死,還有何求?」

  我頓時愕然,原來長生如此容易,只因了運氣得了一粒種子,便可得到無數修道求仙之人夢寐以求的結果了,只是,為何我絲毫不覺得快樂呢?

  和尚又道:「這人參果,我只取這一次,只為驗證那混元道果。漫山陣法我與你留下,此陣威力無邊,你若不允,即便太乙金仙亦難入內。我取你人參果,還你個地仙之祖的威名,亦是緣分。」

  果然,那和尚從此後再沒來過,而地仙之祖鎮元大仙的名號漸漸傳揚天下。

  又過了九千年,我終於等到了自己的人參果,我迫不及待摘了一顆吃下,我明白了,這人參果中便有天地感悟,我花費了一萬八千年,終於成就太乙金仙之身,從此有資格闖蕩天下了。

  原本認為,憑藉我太乙金仙的修為與地仙之祖的名號,天地之大,何處不可去得。但是,現實將我打擊得頭破血流,原來,這天地如此之大,勢力如此之多,其錯綜複雜令人望而生畏。

  天上有天庭,西方有世界,地中有地府,神仙無數、佛祖無數、菩薩無數,他們見我彬彬有禮卻又敬而遠之,初時我不明原因,後來才漸漸明白,無論我是否修煉到了太乙金仙,我都和他們有著本質的不同,那就是——我只是一介散仙。

  天下仙佛,強於我者委實不多,以我太乙金仙的身份,坐擁天地靈根的福分,玉帝自然降旨加封,然區區一個看門守殿的靈官,叫我如何降下身份?

  可恨玉帝有眼無珠,身邊又有小人讒言,既如此,我便寧肯逍遙自在,也不做什麼勞什子仙官了。

  無論天上地下,任你什麼仙丹妙藥,怎能勝過我的人參果?擁此寶樹,便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一座寶庫,一顆果子能活四萬七千年,我此生與天地長存,不必為那三災擔憂,不必費心思求什麼仙丹,拜什麼蟠桃。

  不過這幾年頗為不清淨,總有那雞鳴狗盜之徒來此騷擾。那只蠻牛端的身體強橫,我諸多法術竟然奈何不得他,還有那金翅大鵬,雙翅一展,快若雷電,袖裡乾坤竟也拿不住他。

  這兩個賊人竟串通一氣,又多了一隻賊眼睛滴溜溜亂轉的猢猻,如今被我神通拿住,少不得懲戒一番。

  悟空與牛魔王被籠在袍袖當中,一時無法脫身,悟空倒早知道這袍袖厲害,只優哉遊哉等候處置,那牛魔王卻不知道,那廂使起了三味真火,他卻不知這「袖裡乾坤」非是真用袍袖裝人,其實乃是一種類似於芥納須彌的神通。莫說用三味真火,便是將老君爐搬來也是無奈。

  進了院中,鎮元子袍袖一抖,將悟空與牛魔王扔在地上,二人知道鎮元子捉他二人易如反掌。也不掙扎逃走。

  鎮元子道:「爾等屢次三番擾我道觀,該當何罪?」

  悟空冷笑道:「好個不講理的道人,我初次拜訪,料想此仙山中必有得道之士,想來論道一番,沒想到一言未發,便被你捉了,哪來屢次三番之說?」

  鎮元子笑道:「你是初次,這蠻牛可不是初次了吧?」

  牛魔王脖子一梗,道:「上次是要找你切磋,這次卻是受了別人攛掇,即被捉住,自然無話說,任憑處置。」

  鎮元子道:「也算你敢作敢當,既如此,你且走吧,我再與這猴子算帳。」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4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四章 韓非子

  牛魔王一怔,這便讓自己走了,這鎮元子也忒好說話。其實鎮元子上次與牛魔王動手時便知,這牛魔王武藝精湛,道術非凡,顯然受了名師指點,他未受任何損失,怎敢輕易為難於他?

  豈知牛魔王卻不領情,道:「若放我走,也須放我兄弟走。」

  鎮元子搖頭道:「你這兄弟一臉狡黠,一見便知非良善之輩,放了便是禍害。」

  悟空道:「那你還能怎樣?」

  鎮元子道:「封了你的法力,叫你為我做上百年雜役,如何?」

  二人面不變色,悟空哈哈大笑道:「吹得好大牛皮,你縱有這個本事,恐怕你也沒這個膽量。」悟空緣何出此狂言,只因他知道,在《西遊記》中,他將那人參果樹斷了根,鎮元子亦未出殺手,反而曲意逢迎,刻意結交。

  雖不知是何緣故,但此人性情淡泊,最不喜爭鬥,他與牛魔王神通不小,鎮元子必定考慮後事,哪個修道之人沒有後臺?所以悟空故意張揚聲勢,嚇嚇這鎮元子。

  鎮元子嘿嘿一聲道:「你這猢猻還有什麼來歷不成?」

  悟空心道,果然他心虛,且看我嚇他一下。於是悟空道:「西天佛老、三清四帝都是我老友,五方五老、諸天星宿皆與我兄弟相稱,你到如何?」

  鎮元子叱了一聲道:「好大口氣,今日我便試上一試,看看孰能奈我何?」

  說完鎮元子兩手撚決,悟空見鎮元子這手法頗為奇怪,倒似是前世見過的一副佛家大手印圖,心中頗為奇怪。

  這手印使出,一朵虛空蓮花輕飄飄向悟空飄了過來,悟空凝神看去,這朵蓮花雖似無形,但內中玄機無限,孕育無限法力。

  他不敢硬接,只使了個移形換影並胎化易形,這朵蓮花自他虛影中穿過,悟空早已閃出戰圈,立在牆頭之上。

  鎮元子暗暗吃了一驚,他這蓮花乃是封人法力的絕招,看似速度不快,其實早已鎖定對方元神,一經發出,極難脫身。他怎知悟空的天罡三十六變乃是最正統的變化之術,他這法術雖厲害,卻不知轉了幾手,早已失了本源神通,空具其形而已。若是對上法力低微的神仙還可奏效,卻絲毫奈何不得悟空。

  鎮元子暗自思忖,自己這一身法力雄厚,卻唯有一個「袖裡乾坤」是最厲害的神通,這神通只能困人,卻不能傷人。那和尚留下的那些古籍當中,增添法力道行的方法不少,打鬥制人的神通卻極少,不由得暗恨自己沒有修煉之法。

  悟空見鎮元子愣愣站在當地,不知在思慮些什麼。

  稍停,鎮元子微怒道:「你們都走!快走!」

  牛魔王見悟空站在牆頭上不動,趕緊過去拉著悟空出了院子,牛魔王道:「這老道今兒怎麼了,上次我來時,他用那陣法將我困了許久,今日卻如此好說話。」

  悟空笑道:「想是被我嚇住了吧。」

  二人出了五莊觀,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鎮元子將自己關進房間,心中鬱悶之極。他本是太乙金仙的修為,施展起法術來卻只有那麼乾巴巴的幾式神通,如同茶壺煮餃子——有貨倒不出來。

  鎮元子回想起他見過的諸多天將羅漢與菩薩,哪個不是戰法萬千,神通多變。難道自己真的要依附於人?

  傳說中,三十個人參果便可煉成一顆混元道果,可恨如來當日不說清楚,否則自己豈會糟蹋了兩顆?此番又得再等上九千年方有機會了。

  那蠻牛與那猢猻本領均不小,我若無「袖裡乾坤」這神通和這漫山陣法,還真不是他們對手,若與他們攀些交情……哼,我堂堂太乙金仙,怎能自損身份與妖為伍!

  鎮元子在屋子裡左思右想,尋不到出路,便恨恨來到後園,看他那一樹人參果去了。

  悟空與牛魔王離了五莊觀,悟空暗道,總有一日我必再回來,摘你兩顆人參果吃。

  騰雲中,牛魔王道:「此番被那金翅大鵬擺了一道,此仇不報,難消我心中之氣。」

  悟空道:「哥哥莫急,嫂嫂始終擔心,還是先回花果山報個平安,再尋仇不遲。」二人一路徑往花果山而來。

  不一時到了山中,果然羅刹女滿臉焦急,站在山頂遙望,見牛魔王與悟空平安無恙,立現歡顏。

  牛魔王落在地上,羅刹女上前牽住牛魔王雙手,只顧著噓寒問暖,弄得牛魔王一臉尷尬之色。悟空笑道:「嫂嫂當真體貼大哥,真不知幾生修來的福分。」牛魔王道:「女人家婆媽絮叨,倒教兄弟見笑。」

  悟空道:「哪裡哪裡,唯有見羨而已。」

  兄弟二人回到水簾洞中,又是一番歡飲不提。當夜,牛魔王回自己洞府歇息,悟空獨自在這水簾洞中閑坐,忽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道者、萬物之始,是非之紀也……」

  悟空心裡一陣激動,這不是自己剛剛入水簾洞時的那位神秘傳道之人嗎?悟空凝神聽這篇文章,自己竟不知為何文,且聽道「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虛靜無事,以闇見疵。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變勿更,以參合閱焉。」

  悟空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韓非子》中的一段文字,別的他沒有印象,唯獨這一句「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自己有所耳聞。

  悟空不明所以,為何這神秘人物一再向自己傳道,他仔細聽去,自己冥冥中覺得,這人絕非是須菩提祖師!沒有什麼理由,只是一種內心的感覺。

  這一篇《韓非子》與往常不同,念得極慢,足足講了六個時辰才完,最後,這神秘人留下一句話:「一卷《韓非子》,平添造化三萬六千,可歎,可憐,可悲!」說完再無音信。

  悟空猶自沉浸在道中,聽到這句話猛地一下從中驚醒,心中大為詫異,為何要「可歎,可憐,可悲」呢?這句話究竟意指何處?

  這人每次都是給自己送造化的,應該非有惡意,他琢磨良久,終不得其解。

  這一次,悟空真實地感覺到了造化入心的感覺。這造化與他上次入天庭取得的數十萬造化大為不同,乃是由內至外的熨帖滋補,內心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與豐盈。相比之下,自外人身上奪來的造化便如同渣滓一般。

  得了這三萬六千造化,悟空能清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造化分成了幾個陣營,這一邊是《道德經》的造化,這一邊是《逍遙遊》的造化,這一邊是《過現因果經》的造化,這一邊是《韓非子》的造化,還有兩塊,一邊是自己修行以來積累的全部造化,其內駁雜不齊,良莠混雜,另一邊……奇怪,這一團混混沌沌,自己卻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如同一顆雞子,散發著初萌的氣息。

  悟空隱隱覺得,這些造化亦有高低之分,傳道人傳給自己的造化都是至真至純,淩駕於其他之上,唯有那一團混沌,自己看不透。

  他試著將這些造化合而為一,卻終不得其法,無從下手,只得放棄。

  靜坐在石床上呆了一會,聽得洞外牛魔王的聲音傳來:「弟弟,快出來!」悟空不知何事,出洞一看,只見牛魔王灰頭土臉一臉沮喪,不知受了什麼委屈。

  悟空笑問道:「哥哥在哪裡吃了灰,怎的還未洗淨?」

  牛魔王道:「兄弟勿要取笑,你我還是遨遊四海,這清靜日子,我一天也做不下去了。」

  悟空一聽便知,自然是與羅刹女有了芥蒂,他怎好再問。只聽牛魔王又道:「我修的是以戰養道,若糾結於兒女情長,煞氣都被那溫柔鄉熬得一乾二淨,如何還能潛心修煉?」

  悟空問道:「既如此,哥哥當初又為何成親?」

  牛魔王漲紅了臉,支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悟空也不再追問。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4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五章 你未醒

  牛魔王道:「年前我去那南瞻部洲臨海地界,遇見一奇異妖魔,行蹤飄忽,神通怪異,我與他纏鬥半年,最後不了了之,如今你我閒暇,再去會會他如何?」

  悟空道:「甚好甚好,反正閑得無事。」

  牛魔王大喜:「事不宜遲,說走便走!」

  二人也不與山中一眾道別,駕雲萬里如閒庭信步,便來在了南瞻部洲。

  牛魔王仔細辨認,走走停停,只尋當初那地界。悟空笑問道:「哥哥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如何不記路了?」

  牛魔王道:「賢弟有所不知,那怪物極善變化,每每移山填海,將住地湮滅無形,我與他爭鬥,大半時間都用來找他。」

  這時來到一座亂石峰前,牛魔王眼睛一亮,道:「便是這裡!」於是大喝一聲:「呔!」雙腳一震,面前千峰土崩瓦解,不一時夷為平地。

  只見自那亂石中躍起一個身影,悟空一見,大吃一驚!

  悟空緣何大吃一驚,只因對面這妖怪與他生得一模一樣,除了這一身衣服與手中的金箍棒,沒有半點分別。

  那怪物看見悟空,嘿嘿一笑,便又消失不見。悟空耳邊傳來一個似乎從遠古而來的聲音:「隨我來!」然後,自內心深處便傳來一種召喚與指引,令悟空有極大的衝動要隨他而去。

  牛魔王見悟空失神,喝了一聲:「弟弟且靜心,這妖怪蠱惑人心,厲害得緊!」悟空醒過神來,暗叫一聲慚愧,他修為雖高,但修行時間極短,對敵經驗與牛魔王相比有著天壤之別,一顆道心亦不夠沉穩。

  這時只聽那妖怪神秘的聲音又道:「你不知我是誰,我卻知你便是靈明神猿,且瞞過那老牛,你我同族怎能自戕?」

  悟空心中一震,他既然提到靈明神猿,又說與自己同族,難不成他是那七大神猿中的一個?無論真假,自己總要試上一試,自從見了無支祁,悟空無時無刻不在念著這七大神猿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見了一個,他怎能錯過良機?

  他自信一身藝業不俗,便是遇到強敵,亦有脫身之策,只是該如何瞞過那牛魔王呢?

  且看悟空對牛魔王道:「多謝哥哥提醒,此地身為遼闊,你我分頭行事,若尋到那妖怪,便示警求援,你看可好?」

  牛魔王沉思一陣,道:「也好,只是弟弟你要一切小心!」

  悟空道:「哥哥放心便是,縱使打不過,那妖怪一時三刻也拿不下我。」

  牛魔王點點頭,便縱身遠去,尋那妖怪去了。

  這時那聲音又道:「西北五百里有一山坳,內有一幻陣,你且如此如此行走,我在裡面等你。」說完再無音信。

  悟空依言而行,果然見五百裡外森穀幽然,巨木橫生,煙霧繚繞,透著一股詭秘的氣息。他進了山坳,按那妖怪指點,只走坤地艮山方位,轉了幾個彎,便見眼前通亮,翠柏蒼松,小橋流水,美不勝收。

  那妖怪便坐在小橋之上,微笑著與悟空對視。

  悟空心中謹慎,尚不敢近前。那妖怪抖了抖身子,換做另一番模樣,只見其身長四尺左右,額上長有一撮白毛,身無寸縷,卻一副凝重莊嚴本相。

  只見他道:「我名通風,你可知道?」

  悟空心中自有揣測,但一聽通風四字,心中也是驚異萬分。果然如此,之前聽那牛魔王描述,此妖行蹤飄忽,難尋其形,便與無支祁所說的通風神猿有幾分相似。只是,為何自己沒有見到無支祁時那種神秘的親近感覺?

  悟空沉吟良久,緩緩道:「口說無憑。」

  通風重重歎了口氣道:「你靈智未開,我自然怪不得你。七大神猿分崩離析,每每陰陽相隔,其錯,在我!」

  悟空雖聽無支祁詳解過七大神猿,但終究不知幾萬年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想了想,問道:「你若不錯,又能如何?」

  通風一怔,思緒萬千回轉,目光深邃飄忽,似是又憶起了當年種種,而後,他以頭望天,慟哭流涕,叫道:「我若不錯,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悟空見他真情流露,心中已信了八九分,他走過去,手撫其背,道:「白駒過隙,一夢千年,你我既為不滅之體,又何必沉溺過往,何不放眼現下,共謀一個出路?」

  通風立時止住哭聲,站起身大驚失色道:「你……你還記得此語?」

  悟空也頗為詫異:「還記得……記得什麼?」

  通風道:「當年七大神猿被漫天仙妖圍剿,或擒或殺,唯餘你我二人,你說的便是這句話,一字也不差的,你記得了,你居然醒了!哈哈,天可憐見,我族復興有望啊!」

  悟空心道,我只隨口一說,怎的便成了前世的言語?他一字一句解釋道:「适才乃是應景而說,並非記起了什麼,你我既為手足,我又怎能騙你?」

  通風愕然,但又不得不信,只口中喃喃道:「原來,你仍未醒……仍未醒……」

  悟空問道:「何為醒?」

  通風道:「造化夠了,自然便醒。」

  悟空道:「醒了又如何?」

  通風道:「醒了便是我現在模樣,什麼都知曉了。」

  悟空笑道:「便整日悔當初,恨過往,墮心志,消魂形,若如此,不如不醒。仍可活個驕陽似我,豪氣干雲天!」

  這番言語自然流露,一旦說出,悟空竟覺體內那一團混沌造化湧動起來,似是轉了一個圈,便又不見動靜。

  通風陷入沉思,悟空也不擾他,兩人便這麼久久坐著。

  或許是幾個時辰,或許是幾個月,甚至幾年,悟空忽覺一股暖流自心中流過,便是那日與無支祁相處時的情景,此番在這裡重現。到了這一刻,悟空才踏踏實實地知道,身邊這位,的確便是通風神猿了。這種感覺超越靈肉,淩駕于萬物眾生,是絕對不能作偽的。

  通風神猿道:「你不知道我,我卻知道你,皆因我未睡,你未醒。适才這感覺,便是造化相通了。」

  悟空點點頭,道:「我已見過興水神猿了,只是此刻才知,原來這叫做造化相通。」

  通風神猿騰地一下跳起數十丈高,便在空中就喜悅大叫道:「無支祁!他居然沒死!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無支祁,悟空內心憂傷莫名升騰起來,見那通風神猿在空中打了幾個滾,欣喜異常,悟空冷冷道:「他雖沒死,卻困於牢籠之中,終日不得自由,如此倒是生不如死。」

  通風神猿的動作戛然而止,惡狠狠道:「竟有此事?我族神通生於天地之前,殺之容易,若想困住卻是難上加難!」

  悟空道:「我遇見他時,尚未修道,無法救他出來。只知鎖住他的那條鎖鏈,乃是大禹所制。若要救他,一次成功便罷,若不成功,必被提防,想再施救卻難了。」

  通風神猿鎮靜了下來,喃喃道:「大禹鎖鏈,大禹鎖鏈……他死便死了,如何又留下一條鎖鏈?」

  忽然,他猛地抬起頭,道:「我想起來了,確有這麼一條鎖鏈,稱為‘如意鎖妖練’,如意變化,能大能小,專能封人神通法力,不過此事卻也不難,只要尋到大禹後人,以其精血為引,便可將其熔斷。」

  悟空聽說有法解開,亦大喜,不過轉念又道:「那大聖國師王菩薩即是大禹後人,難道要取他的精血?」

  通風神猿嘿嘿笑道:「管他是誰,不取他的,還取你的不成?你說得不錯,想必那無支祁也曾對你說過,‘如意鎖妖練’唯有大禹後人方能駕馭,囚禁無支祁的,自然便是大禹後人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5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六章 分神術

  悟空「啊」了一聲,通風神猿道:「怎麼,怕了不成?」

  悟空道:「怕倒不怕,只是要殺菩薩,心裡有些忐忑。」

  通風神猿「呸」了一口道:「菩薩也是人,仙佛亦有妖。天道公義,凡生靈皆可得道,彼等卻反來看低天下妖魔精怪,乃是世間最無恥的勾當!」

  悟空道:「憑你我本事,擊敗那大聖國師王菩薩綽綽有餘,何不趁早動身?」

  通風神猿道:「這倒不急,幾萬年歲月已俱成雲煙,又何必急在一時。倒是外面那蠻牛,你倒想想如何幫我瞞個身份。」

  悟空笑道:「我當何事,那牛魔王乃是我結義兄弟,又有何須要欺瞞。」

  通風神猿凝重道:「且住!此事關係我族存亡,切莫半點大意,天下間,唯有七神猿間毫無芥蒂,無需提防,其餘眾生,哪有一個可信。須知天下熙熙,皆為名利而往。為何不防?」

  悟空將此話記在心裡,他雖與通風神猿接觸時間尚短,但彼此的信任感竟遠勝他人,並非做作,此乃天性使然。況且自無支祁口中,雖未直說此意,但內心憤懣不必言表,亦將天下眾生看作仇敵了。

  悟空想了想道:「便說你我纏鬥多時,未分勝負,不覺同落入此迷陣中,你我惺惺相惜,同力破陣,化敵為友,如何?」

  通風神猿道:「尚可,雖略有牽強,但也說得通順。那牛魔王于陣法之道只懂皮毛,確是看不透我這佈置。」

  悟空與通風神猿出了陣,通風將此陣法毀去,便去尋那牛魔王。正如所料,牛魔王本性豁達,半點疑心未起,三人歡喜回花果山去了。

  到了花果山,牛魔王神秘兮兮道:「我且尋一處修煉去,莫要被你嫂嫂知道我回來。」悟空忍著笑連連稱是。

  送了牛魔王,悟空與通風進水簾洞敘話,通風將前塵過往一併到來,聽得悟空唏噓不已。

  通風所言與無支祁與悟空所講大同小異,但最令通風痛心疾首的便是:當初出謀劃策、勸七大神猿放棄天下基業的,便是通風自己。

  從某種角度來說,說是通風將七大神猿陷入如今這等生不生、死不死的境地也不為過。

  通風道:「可恨我聽信小人讒言,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悟空安慰道:「非也,彼等若有圖謀,一計不成,必再出一計。神猿不懂機謀詭譎,又無防人之心,如何算計過他們。又與你何干?」

  通風道:「那時我有兩個下屬,伶俐聰明,極善揣摩人心意,我對這兩人也是信任倍加。他二人並不明說,只每日與我道那天高海闊,萬里逍遙,我亦是鬼迷心竅,再加上野性難除,久而久之,便與六兄弟提議,重歸自在世界去了。」

  悟空隨口問道:「那兩人是誰?」

  通風恨恨道:「一直無名,只是兩個獨角鬼王。他二人修行低微,早已被我殺了,如今不知渡了多少個輪回,是人是畜。」

  悟空心中一驚,獨角鬼王!這個名字亦在西遊記中出現過。

  悟空辭了弼馬溫一職回花果山之後,便是這兩個獨角鬼王獻上一件赭黃袍,又建言悟空自封「齊天大聖」稱號的。

  這兩個獨角鬼王,與通風所說究竟有何關係,此事甚是蹊蹺,自己留意下便是了。悟空暗道:這兩個獨角鬼王,難不成是讒鬼轉世,專門坑害七神猿的?

  悟空劃出一隅安靜偏僻之地,留下通風在花果山一隅居住,通風在住地周圍布下陣法,尋常人等難以入內,悟空無事便來與他敘話,倒也懂得了許多歷代仙妖軼聞。

  通風於萬年前轉世復活,於四千年前憶起前事,始終潛心修煉,又逢名師指點,反而煉成了一身怪異神通,隱匿之術登峰造極。

  悟空亦向通風演練自己的天罡變化之數,通風凝神觀看,不由得大為讚歎:「此天罡變數委實難得,倒有半數是我不會的。」

  悟空問道:「你的變化數卻是誰教的?」

  通風道:「須知這些相比神猿的天賦神通,都是粗淺本領,不過我天賦神通尚未記起,你也一樣,待到造化來時,自然功成。天下道法神通,皆以造化為基,七神猿擁有的是天地間最本源的造化,無論修煉任何神通,成就功業都遠勝他人。」

  悟空道:「怪不得我僅一年半載,便煉成太乙散仙的修為。」

  通風道:「也不知你得了何方高人眷顧,如今你已是太乙金仙,確實造化不淺。」

  悟空問道:「散仙與金仙,有何不同?」

  通風道:「道也者,至精也,不可為形,不可為名,強為之名,謂之太一,即太乙也。必本於太乙者,謂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氣也,修煉至此,已漸窺得萬物之本源。若跨不出自散仙到金仙這一步,終當功虧一簣,為三災所傷。」

  悟空「唔」了一聲,原來成了太乙金仙,便可避免三災了。他又問道:「我便連自己如何成仙都一片混沌模糊,自散仙至金仙這一步,該當如何邁出?」

  通風道:「亦可修行,此舉甚是耗時,且未必成功;亦可服天地之靈物,然這等寶貝甚是稀少,機緣造化未逮又當如何;亦可服用造化靈丹,雖後天煉製,卻功比先天。我也不知你是哪種?」

  悟空憶起須菩提祖師給他服過的那顆金丹,料想定是那丹藥之功了。

  通風又道:「我族與天地同生,這天地間的三災利害,卻不妨事,怕只怕遇到那造界之主,入了他的天地,便任人宰割了。」

  悟空又問:「何為造界之主?」

  通風道:「自創一界,自定規則,便是他的本事了。」

  悟空暗道:那須菩提老祖便算一個了。於是便道:「傳我神通的師父,或許便是造界之主。」他將在斜月三星洞的經歷簡略說了一遍。

  通風點頭道:「你所言不差,這的確是造界的本領。」

  悟空忽地想起自己與如來的賭鬥,問道:「若遇這等對手,該當如何?」

  通風道:「若遇到那初學的,需謹小慎微,不入他世界;但若遇到強者……」他苦笑一聲道,「唯有束手就擒而已。」

  悟空追問:「莫非一點辦法也無?」

  通風想了許久,道:「我是無能為力,當初七神猿被追殺時,我亦曾入過他人之界。造界之術到得登峰造極時,將彼之世界與此片天地融為一體,不知不覺便入了牢籠,便逃跑也來不及。」

  悟空暗暗思忖,不知那如來煉到何種地步,如果只是單獨成界,達不到兩界相融的地步,自己小心些,不入他那掌心便是。料想如來循循善誘,費盡心機與自己賭鬥,看似輕描淡寫,其實步步為營絲絲入扣,應是沒有達到至高的境界,悟空於是放心了許多。不過此時他又想起須菩提老祖,心中為之一驚。

  自己當日自山中不知不覺便尋到了斜月三星洞,這豈不是兩界相融的本事,若真如此,沒想到須菩提老祖比那如來還要更勝一籌,西遊中會有如此人物,他到底是誰呢?

  只聽通風道:「你那導出元神的本領,確是非常了得,若與那胎化易形一起使用,勝似普通隱匿化形術甚多,縱使太乙金仙亦可瞞過,可要勤加練習了。」

  悟空初學天罡三十六變時,須菩提祖師便曾詳解過導出元神這一神通,悟空也頗為上心,只是如通風這般說法,卻還未試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5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七章 喜訊傳

  他依言而行,使了個「導出元神」,一個目不可見的小悟空便騰在空中,看著地上的悟空傻愣愣站著不動。他暗念口訣,又使個「胎化易形」,地上那悟空變作通風模樣,只是不能行走言語,仍是呆立在那廂。

  通風道:「不是這樣,你元神盡皆遁出,這肉身無了主心骨,如何能動?你須用分神術,再試一次!」

  悟空愕然:「何為分神術?」

  通天亦愣住:「你不會分神術?」

  悟空搖搖頭:「師父從未教過。」

  通天哈哈大笑:「你這師父當真有趣,傳了你這許多高深手段,這最淺顯的分神術竟不教你。」

  悟空羞赧道:「想是太過簡單了,師父不屑于教授。」

  通天將分神術口訣傳於悟空,道:「天下神通,十之有九乃是以口訣驅使,這口訣究竟源自何處,由何人始創,還未可知,不過應用於天下生靈,皆無往不利,你且試試。」

  悟空再試一次,果然那悟空能言能行,能使神通,便與自己一般無二,只是神通本領稍遜而已。

  通天又道:「你若將此三者應用純熟,再輔以法力,這分身亦可代你修行去了。」

  悟空試了幾次,這神通果然有趣,一個自己看著另一個自己,二者面面相覷,這種怪異的感覺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這時,悟空心思一動,撚了一把毫毛,呼一聲「變」,一口氣吹出,只見百十隻小猴躍至地上,上躥下跳,活靈活現。

  通風眼睛一亮,贊道:「好一個融會貫通法。」

  悟空心道,你沒讀過西游自然不知,這乃是美猴王的看家本領。忽地他便想起,《西遊記》中悟空大鬧天宮時便會撒出毫毛,變出群猴,他那時和誰學的分神術呢?再仔細想想,或許這分神術七十二變中有,三十六變中卻沒有也未可知。

  悟空欣喜道:「有了這本領,現下去救那無支祁倒是可行了。」

  哪知通風立即搖頭,道:「不急不急。」

  悟空心懷疑竇,通風聽見無支祁尚活著時頗為歡喜,為何又不去救他?

  通風看了看悟空,道:「你當我真的不急,須知要毀了那‘如意鎖妖練’,單有大禹後人精血卻不行,還須有熔煉那鐵鍊的手段才行。我這幾日苦苦思索,也無頭緒。」

  悟空問道:「天下萬金皆以火煉製,這又有何難?」他手掌伸出,一團藍色火焰騰地躥起,「三味真火難道還煉不斷那條破鏈?」

  通風搖搖頭道:「你尚未解‘如意’二字涵義,這三味真火雖厲害,恐怕亦僅能將這如意練燒細燒軟,但有一絲相連,它瞬時便恢復原狀,此乃如意也。」

  悟空搔搔腦袋:「這大禹也忒坑人,怎麼偏造了條如意——」悟空忽地警醒,自己這條金箍棒亦為大禹所造,也稱作如意金箍棒,難道這二者竟是同一手段製成?

  他旋即取出如意金箍棒,迎風一晃便過丈長短,通風一見這金箍棒,立時挪不動眼球,他手指著金箍棒,問悟空道:「這是……這是大禹那探海神針,又作如意金箍棒的,可是真的?」

  悟空道:「那日你不是見過了,怎的還問?」

  通風道:「那日沒看真切,想來只是一條普通棒子,這金箍棒你自何處得來?」

  悟空將前因後果述說清楚,通風唏噓道:「也不知你何處修來的福分,你當四海龍王真是怕了你嗎?龍王統管四海,手下能兵強將數不勝數,他若真的不願,莫說是你,便是你我與牛魔王聯手,恐怕也搶不來這棒子。」

  悟空頗為驚奇,咦了一聲道:「龍王家底如此之厚,為何行事低調懦弱,是何緣故?」

  通風道:「內中緣由我卻不知了,只是休要小覷了他們。」

  悟空道:「那是那是,你看這金箍棒,和那如意鎖妖練可是同一材質。」

  通風道:「是便是了,但亦只是一奇珍而已,沒有那熔煉的法子,仍是化不開那鎖妖練,你若有這金箍棒的鍛煉之法,才算成功。」

  悟空哈哈大笑:「誰說我沒有鍛煉之法?」

  他自懷中取出那《齊天棍法》,道:「你若認得字,且看看這書如何?」

  通風接過這書一看,大喜過望,道:「此字雖古,自然難不住我,這第一篇講的便是如意鐵的熔煉之法,真是天助你我,無支祁有救了!」

  悟空亦喜道:「既然如此,你我速速前往,如何?」

  通風道:「那是自然,不過若只二人,唯恐那菩薩有甚麼殺招,只是此事隱秘,萬萬不可講與他人,卻如何是好?」

  悟空問道:「卻要幾人方可穩妥?」

  通風道:「若你我這般修為,再有一人足矣。」

  悟空微微一笑,道:「人選倒是有一個,只不過此刻不行,再等個六七年方可。」

  通風不解道:「這人倒是蹊蹺,可是你的親信?」

  悟空笑道:「那倒不是,他乃是我族金線猴一科,料想應比那牛魔王親近些,你可曾聽過禺狨王?」

  通風一聽「禺狨王」三字,激動得渾身抖了起來,口齒也不甚伶俐,便連額上那撮白毛亦立了起來:「你……你說什麼?禺狨,禺狨王!」

  悟空亦覺蹊蹺,禺狨王乃是七大聖中人物,這通風怎的如此模樣。忽地,他心如明鏡,有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猜想。

  「便是禺狨王,怎了?」

  通風問道:「你可知禺狨王號稱萬年難遇?」悟空點了點頭。

  通風又道:「其實何止萬年,實則三萬年前,才有了第一隻禺狨王,自此之後,天下只有禺狨,並無禺狨王。」

  悟空問道:「這是為何,難不成是絕種了?」

  通風終於恢復了常態,道:「三萬年前那只禺狨王,便是——驅神聖猿!」

  悟空大驚失色:「驅神聖猿?」

  通風點點頭:「不錯,當年驅神聖猿以禺狨之身現世,創禺狨一科,後來在大戰中被打得形神俱散,再無音信。沒想到今世仍以禺狨王之身再現,真是可敬。」

  悟空道:「據說驅神聖猿本領超凡,究竟緣何被稱為驅神聖猿?」

  通風道:「他天賦神通便是收人法寶,練到極致,便連本命法寶亦難逃他手,你說厲害不厲害?」

  悟空吐了吐舌頭道:「這乃是逆天的神通,當真厲害!」

  通風道:「他若真是驅神聖猿,此次勢必成功。哈哈,我神猿一族復興有望了。」

  悟空疑道:「有一事不解,若我族勢力壯大,豈不又引來仙妖圍剿,這卻奈何?」

  通風道:「我觀此際仙界勢力眾多,同床異夢,且我七神猿已今非昔比,他日單打獨鬥,此際各有勢力依附,想要再如之前那般剿殺,恐怕天下便亂了。」

  悟空不解道:「各有勢力依附,此言何意?」

  通風看了看悟空道:「不說別人,單說你那師父,豈是尋常神仙,他傳你武藝,你若有難,他豈會袖手旁觀?」

  悟空嘿嘿一笑不語,心道:還真叫你說對了,當年我壓在五行山下,也不見他出來救我。我這師父與旁人不同,只教我武藝,任我闖禍,卻是管殺不管埋的主。

  悟空揶揄了自己師父一陣,只覺這通風話裡有話,什麼叫「我七神猿此際各有勢力依附」?難道他自己也有了不得的靠山嗎?

  悟空試探問了一句:「你怎知七神猿皆有靠山,難道這許多年,未斷了音信?」

  通風道:「旁的不知,只知聰明神猿尚未出師,而陰陽神猿與通臂神猿,據我師所言,他二人各有際遇,究竟內裡如何,我卻不知了。」

  悟空大為驚異,通風師父為何等神人,居然能對四大神猿的行蹤去向了如指掌,如若這人對神猿不利,豈不是心腹大敵?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5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八章 蕩層雲

  通風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笑道:「我師乃是仙界頂尖的人物,他亦覺神猿一族既為造化所生,不生不滅,強行滅之必遭天譴。那聰明神猿,亦為我師搭救,然後引薦與另一高人。憑我師修為與威名,自道成未逢敵手,更無一句虛言。」

  悟空點點頭,道:「仙界有如此開明之人,真乃眾生幸事。」

  通風提起師尊時甚為恭敬,又道:「若無我師,恐怕今日我仍未醒,還不知在何處顛沛流離,苟且偷生呢。」

  悟空道:「如你所言為實,我等行事卻可少些顧忌。」

  通風點點頭,道:「但即便如此,解救無支祁一事事關重大,切不可掉以輕心。」他伸手取過桌上碟中一顆鮮桃,塞入口中,道:「那禺狨王有何事情耽擱,要等他六七年才行。」

  悟空道:「他便在花果山底,借那地火煉製法寶,需要六七年光景便好。」悟空見那通風饕餮吃相,心裡禁不住暗笑。

  通風不以為然,道:「六七年倒也不長。」他甩手將桃核扔出老遠,又道,「試想,這禺狨王若無高人指點,怎能知道煉製法寶的辦法,以我等太乙金仙的修為輔以我族強悍肉身,尋常法寶根本不值得煉製,這一法寶若煉成,必將驚天地泣鬼神。哈哈,我族復興指日可待。」

  悟空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候禺狨王法寶煉成,你我兄弟三人一齊去救無支祁,這一天,我可是期盼已久了。」

  通風哈哈笑道:「萬年時光只如白雲蒼狗,轉眼即逝,你才生幾年,便稱得上期盼已久?」

  悟空細細算來,自己到這世界僅有幾年而已,因轉生靈明神猿的緣故,竟混了個太乙金仙的身份,真是稱得上空前絕後了。

  通風道:「既然閑來無事,我且閉關修煉了,須知變化之術深不可測,多學一種,沒准便是多了條性命。」

  悟空暗想,自己修道以來,還從未潛心修煉,前段時間與牛魔王歷經多場打鬥,亦積累了不少心得,此際無事,正好總結心得舉一反三,今後將有大用。

  他回到水簾洞中,吩咐手下人等自己將閉關修煉,且看顧好山門,不得輕易打擾。

  所謂閉關,乃是修道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精進修持之法。

  人於大千世界行走,每每生無常心,靈台染汙而有損修為。閉關便是要摒棄散亂昏深之心,出離出世,將精氣神凝聚于修道正途,方能成就長生功業。

  悟空也不知閉關有諸多法門,如風喘氣息四大關口、如白關、紅關、黑關這些借助光線的輔助手段,如挑選護持、請人護法等必備條件等等。

  他只道閉關便是一個人靜靜修煉,將自身神通提高到更高的境界,哪知卻誤打誤撞,以其專心致志心無旁騖應了道法自然的天道法則。

  悟空與通風一席話,解開心中疑惑眾多,之前自己使用起天罡三十六變時總是單調粗糙,失卻了內中精微細緻的奧妙。自己滿以為將口訣記牢便大功告成,須知這三十六變本為同源,其環環相扣奧妙無窮,若能應用得當,實在是對敵妙法。

  他將三十六變中自己能使出來的變化逐個探究,一時間癡迷其中,竟忘了歲月幾何。

  原來,這花開頃刻竟是時光流轉的仙術,只是威力不夠,所控範圍極小。若控制範圍大些,豈不是能顛倒歲月,追溯前塵了?

  原來,這點石成金乃是改變物質內在的一種本領,能將石化為金,能將木化為鐵。這不是幻術,乃是實實在在的改變。如此一來,五行之間任由變化,應用得當,用處極大。只是耗費法力甚多,若非如此,天地萬物盡豈不歸我所用?

  這胎化易形,是改變容貌法術的不二之選,這法術應用起來,在乎心意之間。若教我變作一隻普通猴子,那是任你誰來甄別都辨不出真假,若是變作石頭樹木,也可糊弄一陣,但若變作陌生人物,恐怕瞞不過許多人。施用此法術,還得仔細留意那人物的衣著打扮、言語舉止,種種細枝末節才是關鍵。

  這回風返火,豈止能控風火,各類有形無質的法術皆可用它反噬對手,不過法力仍是關鍵,若是法力低於對手,卻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 ※ ※

  悟空將各類法術細細鑽研,當真有洞開一扇真知之門的感覺,他能隱隱感覺到,這天罡三十六變的神通,其實仍不止於此,自己若法力雄厚,許多神通真有逆天的作為。

  法力,法力,如何提高自己的法力呢?

  造化即道行,道行化修為,修為奠法力,歸根結底,還要在造化上下功夫。

  悟空停止了對天罡變數的探究,將一顆心用在造化之上。自己體內那幾處造化,他自然瞭解的清清楚楚,但造化便如一團看不清的迷霧,只如浮雲一般靜靜懸浮于丹田中,便是元神在其中游走,亦查不出究竟。

  悟空想了又想,此事還須再問通風,畢竟他較自己淵博廣知。

  他出了水簾洞,來至通風的洞府,也不管是不是擾了通風修行,跨足便入。

  進了洞來,通風正坐在石椅上細細品嘬那山間清泉,旁邊石桌上各類山珍美果一應俱全,見悟空來到,笑道:「熬不住性子了,只五年便出來了?」

  悟空一驚,怎麼稍一閉關,便是五年光景。他卻忘記了,自己在水簾洞中,將那三十六般變化依次各施展了不下上萬遍,法力將盡時便靜坐思索,如此埋頭苦學,時間過得飛快亦心中不覺。

  悟空道:「非是熬不住,只是關於造化一事有諸多不明,特來求教。」

  通風一聽「造化」二字,立時正襟危坐,丟了手中石盞,拋了狼藉鮮桃,正色道:「若論起造化,若揭日月而行千載,其博大精深之旨,非吾輩所能及,你但問無妨,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悟空張口便問:「我欲提高法力,該當如何?」

  通風道:「凡修道之人,皆有此問。若法力淺薄,縱有大神通亦如空手駕巨舟,難以禦使;若法力雄厚,即便只一招‘五雷術’,亦可縱橫往來,無人能敵,這其中道理,你可知曉?」

  悟空回想起鎮元子,只一招「袖裡乾坤」,自己便無法破解,於是點點頭。

  通風又道:「法力之積累,不難,難在道行的提高。你若有一碗缽的道行,便只能容一碗缽的水,你若有一湖一海的道行,便能容一湖一海的水,因此,你問如何提高法力,其實還是如何提高道行,才為根本。」

  悟空點了點頭,道:「這其中道理,我也知曉。」

  通風又道:「錯,你不知曉。」

  悟空看了看通風,卻不解他何出此言。

  通風道:「尋常修行之士修道時,得了造化,欣喜異常,必戰戰兢兢打坐熬磨,呼吸吐納施會元功法,引造化入丹田,方可化為己用。即便再好的功法,再高的修為,中間亦有損耗。但我神猿一族,本身即為造化中生,在修煉一途上,卻占了天大的便宜。」

  悟空急問:「什麼便宜?」

  通風道:「造化入我身,即為道行,你說這便宜大不大?」

  悟空仔細琢磨,天哪,這真是天大的便宜。若真如此,不僅少了許多損耗,最重要的是免去了打坐之功,如此一來,修煉速度勢必強人許多。

  通風道:「此乃我族最大的秘密,切要謹記。」

  悟空點頭,他想了想又問道:「不對,按你所說,造化入體便為道行,那無支祁被大聖國師王菩薩拘禁起來,每隔數年便自他體內索取造化,卻是何緣故。」

  通風詫異道:「竟有此事?這我卻不知了,想必是那如意鎖妖練之功,能阻造化入體也未可知。」

  悟空「嗯」了一聲,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了。

  通風又道:「還有一個神通,亦為我族獨享。那便是,能看得見造化!」

  原來如此,悟空想起那日自屍體上溢出的白絲,天庭那四員天將視若無睹,自己心中納悶,原來他們卻看不見。

  通風道:「天地之間,造化無窮,這山間的一草一木,凡有生命氣息之處,皆有造化存在,你若細細留意,自然可見。」

  通風拉悟空出洞,伸手拔起一根細草,對悟空道:「你仔細看。」

  只見通風不知使了個什麼法術,這根嫩綠的細草轉瞬枯乾,然後,自那草根處旋即遊走出一縷極細的白絲,既細又短,幾不可見。

  通風伸手一招,那白絲便飄了過來,他道:「你可看清楚,這便是造化。」他又將手一揮,這白絲漸漸飄遠,不見蹤影,已融於天地間去了。

  悟空驚得瞠目結舌,如此一來,積累造化如此簡單,那七神猿的修為豈不突飛猛進?

  通風罕見地臉上露出了一絲哀傷神色,道:「我本造化,這草芥亦為造化,然我卻傷他,他又何錯之有?」

  這憂傷的情緒立刻感染到了悟空,果不其然,萬物生於天地間,怎有高低貴賤。然力強者以強欺人,力弱者以弱受欺,如若這便是天道,那麼,天地,不仁!

  不仁之天,非天,我既為造化所授神猿,便是要蕩去這層陰霾烏雲,還一個清亮亮的天。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45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卅九章 法寶成

  讀《道經》,造化生,悟空心裡頗為歡喜,這《道德經》的造化精純有序,生得越多,用處越大,既然讀經能使造化生,那自己無事便讀這經文,又有何妨?

  將讀下卷《德經》時,悟空忽然想起,若用分身來齊誦這經文,不知效果如何,他神通一展,左右各出現一個一模一樣的悟空,元神一分為三,一齊誦這三十八篇《德經》。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不一時,三十八篇德經讀完,悟空查探三個分身體內造化,匯總起來,仍是多了六百。原來這《道德經》上下兩卷造化相同,三個分身亦不能帶來更多造化。

  悟空想了想,不由得暗自發笑,無論是丹田還是元神,都不會因為分身出去而變得更加強大,不過是分作幾份罷了,讀經獲取造化這個手段,完全是通過元神獲得,自己一分為三,仍是一般模樣。自己這樣做,與那朝三暮四的猴子一般無二,真是幼稚得可笑了。

  通風所說用分身代替修行的手段,應是自己強大到一定程度,使用一半力量戰鬥亦無危險時,方可分身出去,靜心修煉,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七大聖尚未完全露面,自己很可能隨時面臨危險與考驗,暫時是不行了。

  但此時禺狨王尚未出關,自己總得做點什麼才好。悟空靈機一動,使那三個分身,一個專誦經文,第二個仍舊修煉三十六變神通,第三個卻只演練齊天棍法,如此雖差強人意,但也算齊頭並進了。

  又是三年過去,那《道德經》不知被悟空的分身念誦了多少個來回,天罡變數與那齊天棍法亦更上一層樓,自身修為大有長進,悟空頗為欣慰。

  這一日,悟空心中似有感應一般,喜道:「禺狨王終於再現,想是那法寶煉成了。」他躍出水簾洞,到白犀牛的山底來尋禺狨王。

  果然,禺狨王便在山間站著,目光中透著喜悅之色,手中擎著那白色的圈子。悟空暗暗咋舌,在這西遊中,凡是圈子類的法寶都不容小視,從頭上金箍到老君的金剛琢,哪一個不是厲害到無人能解?想必這禺狨王的圈子亦非凡品。

  悟空上前道:「恭喜兄弟,竟將這寶貝煉成了。」

  禺狨王道:「這花果山脈果然勝過傲來峰許多,此寶品質卓絕,竟高出我期望許多。」他將手中圈子拿起,此圈似是亮銀制就,伸縮吐焰,大小自如。「此圈名為斬神圈,家師贈予器胚並教我煉製之法。功能斬斷對手與法寶間的神識關聯,而後將法寶收為己用,你看如何?」

  悟空道:「那一日你與牛大哥對陣時,已收了他的鐵棒,如今又煉製了八年,又有何進境?」禺狨王嘿嘿笑道:「無甚更大用處。」

  悟空詫異道:「既無用處,為何還要煉製?」

  禺狨王道:「此次煉製僅為初鑄,還需刻符與畫陣兩次精雕細磨,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斬神圈’!到那時,只怕太乙金仙亦望風而逃了。」

  悟空駭然,這圈子居然如此厲害,怪不得名字如此霸道。禺狨王毫不隱瞞,竟將法寶功效細解給悟空聽,也令他頗為歡喜。

  此時,遠遠的一座峰上,通風立在峰頂感受著禺狨王的氣息,心中激動之情難以言表,沒想到時隔萬年,居然能與兩兄弟在此相逢,再過幾日,救出無支祁後,七神猿竟到了大半,這豈不是天大的喜事。

  禺狨王此時亦覺出異常,他眉頭一皺,問悟空道:「那山頂立著的,可是自己人?」

  悟空笑道:「自然是自己人,乃是再親密不過的至交,來來,我為你引薦一番。」

  二人來到峰頂,通風看了禺狨王一眼,淡淡道:「禺狨王,你將醒了。」

  禺狨王王禺身軀一震,自然是感受到了通風帶給他的奇異感覺,而後,他雙目呆滯,盤膝坐地,似是受了天大的打擊一般。

  悟空頗有些擔心,通風道:「無妨,他只是醒了而已,一時間許多前塵往事湧上心頭,自然要呆上一陣子。」

  三隻猴子在這山峰之上,身軀單薄弱小,仿佛一陣大風便能吹走,但他們如同雕塑一般或坐或立,便如天地初生以來他們便存在一般,無人可以改變。

  三天之後,禺狨王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對悟空與通風微微一笑,道:「我回來了!」

  悟空與通風相視一笑,禺狨王回來了,那個仙佛皆懼的驅神聖猿回來了。他與通風不同,他得知自己神猿的身份後信心仍在,且淡然處之,強大的自信支撐著他,有這份信心存在,他就仍是那個頂天立地的仙佛剋星。

  悟空見通風似是有話要與王禺說,自己便悄悄退下了山頂,坐在山下享用白犀王獻上的珍饈美味。兩個時辰之後,通風與王禺攜手飄落下來,通風早將悟空的謀劃講給王禺聽,王禺望向悟空的眼神中亦多了一絲尊重。三人回到水簾洞,自是痛飲一番,席間,三人笑語盈盈,盡撿些趣事樂事來說,均知前路坎坷,多劫多難是無可避免,談笑間直有風蕭蕭易水寒的韻味。

  三人商議一番,決定明日便啟程,去救無支祁。

  第二日清晨,三人自花果山騰雲而起,欲往北俱蘆洲而去,剛行出十數裡路,悟空偶然回望一眼,忽見六朵祥雲,上載數百盔甲鮮明之士,便停在花果山的上空。

  悟空笑道:「此番走不成了。」三人於是撥轉雲頭,又返了回來。

  三人還未到地,遠遠便聽見一人喝道:「天兵到此,妖猴妖牛快出來束手就擒,饒爾等不死!」六朵祥雲上站立六員天將,各攜一百天兵,聽這語調,自然是前來捉拿悟空與牛魔王的了。悟空到了近前一看,前面兩朵雲上,果然是二十八星宿中的畢月烏與胃土雉。而後面那四個雲朵上,赫然立著自己于天庭吸取造化的那四員天將。

  悟空暗「嘿」了一聲,來得好!我不去尋你,你倒來尋我了。

  悟空此時卻是想錯了,那畢月烏與胃土雉是西方七宿中的人物,而這四人卻是東方七宿中的人物。這四人耗盡心機,害了數十萬凡人性命,大多數造化卻被悟空平白無故吸納乾淨,他四個獻空壺於帝君,反惹來雷霆大怒,至今不知內情。

  此番畢月烏與胃土雉率眾尋悟空與牛魔王,帝君見他四個礙眼,便遣下界來,教他們將功贖罪。

  其中白麵紅眼,耳輪垂肩者為房心兔;細眼尖嘴,一副媚態者為心月狐;威風凜凜,王者之風者為尾火虎;細腰巨首,身形修長,脖頸微微前探者乃是箕火豹。這四人好端端地天庭逍遙日子難過,已是一腹惱火。

  且看花果山下,已是亂作一團,群猴紛紛撓撓,七十二洞妖怪狼奔豕突。悟空暗自搖了搖頭,妖終究是妖,雖有體制卻無章法,見了天兵先自亂了陣腳,回頭定要好生整頓一番。

  這時,自老遠處的一座荒山躥起一個偌大身影,哈哈大笑道:「好啊,來試試我老牛新練成的神通。」

  山下群妖見有了主心骨,遂安頓下來,定睛觀看上空爭鬥。

  悟空與通風和王禺暗暗說了幾句話,教他們隱在遠處雲層中,專搜捕些漏網之魚便可。悟空此舉謹慎,通風與王禺修為不俗,旁人一眼便可看出與其他小妖不同,若走漏了風聲,唯恐惹來大人物,還是教他們先莫要在人前張揚為好。

  只見牛魔王以七丈之身,手持徑尺粗的鐵棍,一個橫掃千軍,砸向畢月烏。畢月烏見來勢兇猛,哪敢硬接,只變換身法躲開,只是苦了身後的一百天兵。有那機靈的早有防備,先自閃開了,至少也有三四十人,被這一棍掃中,只見七零八落的斷肢殘臂漫天飛揚,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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