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齊天傳 作者:楚陽冬(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25 02:30:0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0 94051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零章 勝梅山

  楊戩心中早知玉帝向來看不上妖類,自己這一舉動,恐怕已斷了去天庭的後路。但楊戩做事從不後悔,他不顧梅山兄弟阻攔,仍執意結拜,卻是本性流露了。

  這一日出外狩獵,萬沒想到天庭居然派人來請,楊戩大喜過望。既然天庭有求於他,那麼便趁此機會為六兄弟搏個功名,同列仙班,自己也可與母親朝夕相處,真是一舉多得的美事!

  此刻手拿這朱紅色繈褓,手撫布角上金線繡著的「二郎」兩個字,楊戩思母之情難以抑制。他知道這十有八九是玉帝擔心請他不動,去母親雲華侍長處索來的,但就算是內含少許心機,卻仍是玉帝想要與他交好的信物。這一招正中楊戩軟肋,為了他的母親雲華侍長,加上此刻身邊情同手足的六兄弟,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了!

  楊戩抑制內心激蕩之情,對大力鬼王道:「鬼王儘管回稟,我此際便動身前往花果山,定將那妖人擒下,以報聖恩。」

  大力鬼王大喜道:「有顯聖真君相助,何愁妖人不滅?」便急匆匆回去報喜去了。

  楊戩旋即回殿,召集手下精兵強將,一哨人馬殺氣騰騰越過東海,直奔花果山而來。

  行至途中,正見無數天兵如黑雲壓頂,自天上而來。為首的仍是李天王,身後跟著四大天王、北斗七元、九曜星君等若干仙君,李天王奉玉帝之命來此,便要兩軍會合齊攻花果山。

  李靖見了楊戩,雖心中頗有妒忌之意,卻也不能失了禮數,只上前將前日交戰之事盡陳一遍。楊戩正是心氣飄然要建奇功之際,便口出狂言道:「諸君只布下天羅地網,莫叫小妖散了便可,只待我擒了他主將,再慢慢剿殺!」

  李靖心道,口氣不小,待會恐怕有你好果子吃。面上仍笑吟吟道:「如此甚好,一切便仰仗顯聖真君了。」

  兩路人馬一前一後,又來在花果山上,李靖叫天兵仍布好天羅地網,楊戩便帶著自己人馬下去叫陣。

  飛至花果山上,只見最高處一杆旌旗飄揚,上書四個大字「齊天大聖」。楊戩怒駡道:「我如此本事,尚且只敢稱個小聖,他便敢稱作大聖,又要齊天,當真狂得可以!」便立在雲頭喝道:「潑猴,出來受死,你家昭惠靈王二郎神來也!」

  悟空早早看見楊戩,心中早忐忑不安,盤算開來。

  悟空大鬧天宮,第一次遭擒便是與二郎神一戰,實話實說,二郎神他是不怕,西遊記中明明晃晃寫到,孫悟空乃是被太上老君一記金剛琢砸暈的,才叫哮天犬追上咬了一口。若是二人相鬥,即便敵不過,總不致被擒。只是,二郎神既然來了,是不是那太上老君便要出來了呢?而此刻,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姐姐是否也站在天上觀戰?

  這時,悟空忽然想到一事,於是哈哈大笑:「二郎小兒,當你孫爺爺怕你不成?」騰雲舉棍便砸了上去。

  你道悟空想到什麼,在《西遊記》中,天兵第一次圍剿時,被花果山打得大敗而歸,而第二次圍剿,十萬天兵將七十二洞妖王捉的一乾二淨,第三次圍剿,僅那梅山六兄弟率領一千二百草頭軍便將花果山殺得大敗。這其中內因如何,《西遊記》中並未道出,悟空适才由悲轉喜,便是想通了此處關節。

  初次圍剿,悟空甫與其餘六大聖結為兄弟,七十二洞妖王與花果山犄角相望,花果山兵將四萬七千有餘,七大聖個個神通廣大,將準備不足尚存輕敵之心的天庭軍隊打退,其實亦在情理之中。

  二次圍剿,天庭準備充足,派下十八架天羅地網與十萬天兵,顯然已重視起花果山實力,此番交戰,悟空憑藉自己驍勇,獨撐戰局,但僅保得水簾洞猴兵不失,那七十二洞妖王卻盡被天庭俘虜。

  第三次圍剿,因何天庭不派人援助楊戩,只教他梅山兄弟揚威?答案只有一個,便是此時花果山實力已大不如前。西遊記中雲「這陣上,康、張、姚、李、郭申、直健,傳號令,撒放草頭神,向他那水簾洞外,縱著鷹犬,搭弩張弓,一齊掩殺。可憐沖散妖猴四健將,捉拿靈怪二三千」四萬七千妖精,如今只餘二三千,而領頭大將,仍是孤零零孫悟空一個,只要二郎神能將他拿下,便是大功告成,這是何等的淒涼之狀?

  花果山由勝轉敗,究竟為何,那便是:其他六位大聖的離去!

  為何離去?歸根結底還是孫悟空傻愣愣地被天庭招安,傷了眾人的心。

  孫悟空初次被招安封了弼馬溫,六大聖尚且能忍,眼見打退天兵,自封大聖,基業將成,卻不料悟空上天之心不死,又二次被招安,教人如何能忍?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悟空在天上吃了百十天的蟠桃,地上早已過了百年,誰人能有這等耐性,去等一個寡情薄義、多心善變的猴子呢?

  今生今世,悟空既明此理,自然不會再犯同樣過錯,而只要眾人皆在,恐怕太上老君來了,也要費上一番手腳。嘿,大不了仍被擒住,煉個火眼金睛,大不了被壓五行山下,仍去西天取經,總之此番絕不做那忘恩負義之徒。

  悟空心道,若我此番分析正確,天庭此戰仍是必敗。

  他揮棒砸下,二郎神奮起三尖兩刃神鋒擋住,二人不遺餘力、叮叮噹當打在一處。

  南天門上,千里眼順風耳聚精會神觀戰,不時將前方情況說給身邊天將,這天將聽了戰報,再飛奔到通明殿前,立即去玉帝駕前將戰況描述一番。

  玉帝聽到二郎神已經與妖猴開戰,頗為欣慰,他微笑問眾位仙卿道:「依你們看,楊戩可能戰勝那妖猴?」

  紫陽真人張伯端道:「臣斗膽妄言,顯聖真君或能勝妖猴,但要想將花果山群妖剿滅,卻是難事。」此語一出,頓時引來附和聲眾多。

  玉帝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花果山除這妖猴外,尚有七人與他本領相仿,如此實力,不為我天庭效力,真是可惜了。」

  階下眾仙卿面面相覷,聽玉帝話頭,似乎有了招安的打算。張道陵猶豫問道:「萬歲……可是動了招安的念頭?」

  玉帝板著臉道:「這八人在地上作亂已成大患,到了天上,他等不識禮數、頑固不化,那不是引狼入室?此問荒唐,荒唐!」張道陵忙告罪退下。

  見玉帝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眾人也不敢說話。不一時,天將又來急報:「顯聖真君與那妖猴鬥得不相上下,梅山六兄弟便上去幫忙,不料花果山一隻偌大妖禽與一隻九頭獅子亦來相助,已將梅山七聖戰敗了,顯聖真君被那妖禽抓了一下,受了輕傷,已逃回灌江口去了!」

  眾仙卿聽了暗自咋舌,顯聖真君自成名以來未嘗一敗,沒想到這才刹那光景,便被花果山群妖擊退。不料玉帝聽聞敗訊並未有絲毫驚訝,只教這天將退下,淡淡道:「傳令李靖收兵!」

  令下如山,托塔天王與眾仙將指揮著幾萬天兵又撤了天羅地網,灰頭土臉返回大殿上,玉帝環視眾人,問道:「看來,我天庭已無人能制住這妖猴了?」

  李靖見楊戩戰敗,心中頗有些竊喜,自然不敢表露出來。聽到玉帝問話,他身為降魔大元帥,雖戰戰兢兢,卻也不得不答,便站出道:「非是微臣誇大,如今這花果山的實力,除非請出三清四帝,他人難以降服!」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一章 莫如忘

  玉帝一聽三清四帝,面露不豫,心道,這幾個倚老賣老的傢伙,平日裡嘻哈玩鬧,到了真章時一個不見蹤影,你與我端著架子,好,那我便給你個梯子。

  於是玉帝大贊道:「托塔天王言之有理,你等可還有更好建議。」他先贊了一句,別人縱有不同想法,哪個還會說出來。

  玉帝一拍龍案,道:「四大天師,李靖、哪吒三太子、太白金星,你七人即刻啟程,恭請三清四帝至瑤池飲宴。」

  七人出了大殿,玉帝抬起手,掩住嘴似是打了個哈欠,早有仙官看得清楚,大聲道:「無事退朝!」眾仙卿呼啦啦退出了大殿,唯獨太白金星站在當地不動。

  玉帝待眾人出去,問道:「李愛卿可有事奏?」太白金星道:「微臣有一事不解,敢問萬歲。」玉帝點頭示意他接著說,「花果山妖焰囂張,但仍非我天庭對手,然傾全力攻打卻唯恐傷了元氣,故此當請高人助戰。但微臣不解的是,何不將禍水西引?」

  玉帝呵呵笑道:「愛卿果然高出旁人一籌,平心而論,我何嘗不想尋個擋箭牌,只是我天庭若不佯作力竭,你道那西方佛祖可肯輕易出手?」

  太白金星身子一震,感情這之前施的全是苦肉計,而十萬天兵填入花果山,玉帝竟絲毫也不猶豫,這個代價也實在是太大了。果然君王胸中溝壑深,這點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的,不論智計,蓋因地位不同耳。

  金星又問道:「可是……三清四帝若勝——」

  玉帝哈哈一笑:「李長庚啊李長庚,連你也來試探我,若論起示弱,那幾個老兒可比我強了許多。」

  太白金星其實也想到此點,但身為人臣,有時候考量的不是忠心、智計,更多的是說話的時機。他若搶在玉帝前頭說出此話,又怎能顯得玉帝算無遺策,英武聖明呢?

  ※ ※ ※

  灌江口,顯聖真君殿內,楊戩坐於殿上,滿臉怒氣衝衝,罵道:「好個李靖,只道那妖猴厲害,卻不說他那兩個幫手,害我一時輕敵,竟為敵所乘!」

  康安裕道:「适才大戰,那天庭兵馬只在旁觀戰,無一個上來幫手,我等勢單力薄,焉能勝之?」其實楊戩向來不屑與天庭同行,天庭人馬雖眾,卻無一人能入得他眼。天庭眾人也知他秉性,故此都存了看戲的心思,絕不會主動相幫楊戩。

  郭申方才險些被九靈元聖一口噙住,此刻仍心有餘悸,道:「那九頭獅子實在厲害,若不是嘯天神犬使他分心,恐怕我已被擒了。」

  楊戩道:「這夥妖人,強攻不得,只能智取。」

  康安裕道:「大哥,你的意思……」

  楊戩道:「你等只看好家門,此次我一人前往。先探探敵情,再作打算不遲。」

  梅山六兄弟知道楊戩有七十三般變化,即便遇險,自有脫身之術,卻也不攔阻。

  ※ ※ ※

  花果山中,水簾洞前,悟空怒氣衝衝道:「我剛與他開戰,怎麼便上來偷襲,如此做派,豈不有損我等威名?」

  金翅大鵬笑道:「悟空莫怒,我見那六人上來相助,便一時按捺不住。」九靈元聖大義凜然道:「當著我的面,群毆我的兄弟,我豈能袖手旁觀?」悟空一時無語。

  與二郎神一戰,是他期盼已久的,只想看看究竟誰更厲害,沒想到九靈元聖與金翅大鵬一出手,三下五除二將梅山七聖連帶那條哮天犬打得狼狽而逃。楊戩既敗,恐怕玉帝再不會請他出山,想再切磋卻是難了。

  九靈元聖二人一番好意,悟空也不好多說,問道:「而今天庭再敗,不知下面將會如何?」牛魔王嘿嘿笑道:「打了小的,老的自然出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理了。」悟空道:「唔?老的又是誰?」

  牛魔王道:「你當天庭便只這點家當?那四大金剛、九曜星君、托塔天王在天庭中勉強算的上是中流貨色,經常露面的,唯有那哪吒還算有些本事。真正厲害的,卻在三清帝尊門下,便是一個門童,都不容小視。」

  金翅大鵬點點頭,卻哼了一聲道:「我在西方遊歷那些年,也見過許多羅漢金剛般的人物,甘願與菩薩佛祖為奴為僕的,卻不知圖個什麼。」

  牛魔王頗有深意緩緩道:「能煉到羅漢金剛的修為,個個當為人中翹楚,為奴為僕,必有所圖。」

  悟空陷入沉思,牛魔王所說不無道理,天庭落敗,已無人可派,此番必去請高人出山。這高人會是觀音?老君?如來?

  不過管他是誰,總算容了個空,自己和通風商議那事,此刻便該去做了,時日若久,唯恐生變。

  悟空與九靈元聖知會一聲,便帶著通風三人駕雲去往北俱蘆洲。

  記憶中的大聖禪寺,古樸莊重,一景一物均別致典雅,稱得上一方難得的清淨修行之地。悟空三人到了地頭,向下張望,不禁「啊」地一聲。

  只見昔日莊嚴的大聖禪寺石門已然傾塌,兩根石柱歪歪斜斜傾倒,匾額碎成三塊,顯然是受了重重的一擊。

  再看寺中房屋,十座倒有九座成了斷壁殘垣,焦黑一片,似乎經受了烈火焚燒,那座九層高塔也自當中折斷,塔尖紮入一座小湖之中。

  悟空大驚,一頭紮了下去,在這寺中往來穿梭,已尋不到一個人影。大聖禪寺究竟遭受了何等變故,那大聖國師王菩薩與小張太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卻是被擄走了不成?

  既稱菩薩,當由西天世界掌管,有人毀了菩薩廟堂,西天當為之出頭才是,不過見這淒涼敗落情狀,恐怕大聖禪寺已難再現了。

  悟空行至他曾住過的那間院落,那廂房早已塌下,飛簷角上明珠蒙塵,屋內華美物事皆過了火,不復往日顏色。

  院中那株桃樹亦被火燒得焦黑,悟空遙想自己當夜在這桃樹下的情景,暗自歎了一口氣。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縱多少榮華,皆為過眼煙雲了。

  無支祁對此地更是熟稔不過,此刻見了大聖禪寺的破敗景象,也是唏噓不已,只恨沒能將大聖國師王菩薩擒來,好好淩辱一番,以解心頭之恨。

  悟空見無支祁面容扭曲,自是相由心生,便問道:「可還恨他?」無支祁猶豫一下,點了點頭。悟空道:「你看這桃樹,與之前有何不同?」

  無支祁仔細看了看,道:「雖壞了皮囊,卻仍可活。」

  悟空道:「我想將他移至花果山栽種,可還能活?」

  無支祁道:「此事甚易。」他施出禦水之術,只一點真水之源注入,這桃樹枯枝上便綻出顆顆嫩綠樹芽,極為喜人。

  悟空使個法術,將這桃樹連帶泥土一併挖起,駕上雲頭道:「走了!」

  無支祁緊跟上問道:「為何將它移走?」

  悟空邊行邊答道:「這桃樹尚有生氣,留在此處,面對著一片死地,只日日恨那焚它的火,又有何益?」

  無支祁若有所悟,悟空又道:「那火只一閃即逝,便是恨,也尋不到它,恨的終究是一片虛無。」

  無支祁嘴唇翕動,似乎有話要說,卻終於忍住。

  悟空又道:「我帶它到花果山上,教他日日看那東海潮起潮落,看那花果山之岩終日受海水沖刷尚無怨言,想必它也能想通吧。」

  「想通什麼?」無支祁問道。

  「相恨,莫如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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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二章 戰楊戩

  回到花果山時已近黃昏,夕陽暉照,落在花果山上,映出一片金燦燦光芒。半空中一隊孤雁成行飛過,有一隻似是力竭,直直墜入花果山深林之中,其餘雁兒卻連頭也不回,仍默默前飛。

  悟空幾人恰巧遠遠看見,通風笑道:「確是洞天福地,連雁兒都不願走了。」

  悟空感慨道:「南遷匆忙,卻連同伴都不顧了。」

  王禺卻道:「雁兒飛不動時,同伴大都鳴叫鼓勵,這雁群冷漠異常,我卻生平僅見。」

  悟空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積下什麼根底,便難改了。」

  幾人到了山頂,將那桃樹種下,如同了了一場善緣,心中皆有釋然之意。尤其無支祁,被悟空點醒後恨意淡了許多,雖不致完全忘卻,卻也只待歲月消磨。

  果然花果山洞天福地,這桃樹栽種下去,立時舊貌換了新顏,一副欣欣向榮景象。悟空正看這桃樹心有所感,忽聽遠處叱喝聲傳來,接著兩個身影騰空飛起,打在一處。

  四人一齊飛了過去,正是金翅大鵬與二郎神楊戩在空中交戰。

  方才那墜入花果山的雁兒便是楊戩變化,他遠遠亦瞧見悟空四人歸來,卻未識破自己行藏,心道這花果山中妖類也不過如此,便落在枝幹上琢磨下一步走法。

  哪知他落下時,金翅大鵬也瞧了個正著,金翅大鵬本為禽類中頂尖的物種,與禽類飛行之法再熟悉不過,他見這雁兒生就一副老相,拍打起翅膀卻生澀的很,便生了疑心。他伸出雙翅飛到近前查看,楊戩一見是這大鵬,自知漏了身份,便二話不說亮出本身,要報白日一抓之仇。

  悟空見是楊戩,戰意又起,便喝道:「三哥,仍將他讓與我!」說完揮棒便殺了上去,金翅大鵬不願落得個以多勝少的名聲,只得苦笑退後。

  楊戩邊抵擋邊道:「花果山盡出些群戰的好手!」語中之意自是對白天敗仗不甚心服,悟空笑道:「此番便我一人擒你!」

  兩人邊打邊行,不過十數個回合,已遠離了花果山,打到了傲來國上空。

  楊戩本事雖強,但與學了「齊天棍法」的悟空相比,也占不得絲毫上風,鬥了半晌不見分曉,楊戩心中甚急,便使出變化之術,化作法天象地之貌,其法相身高萬丈,頂天立地,對悟空喝道:「你可會此法?」

  悟空「齊天棍法」剛剛打得得心應手,已稍稍壓制住那三尖兩刃神鋒,沒想到二郎神立時換了戰法。這法天象地看似威猛無比,其實還是唬人成分居多,無非要考悟空變化之術而已。

  悟空使個大小如意術,瞬間與二郎神站成一齊,笑道:「好個避戰之法,你便是比什麼,我老孫都不懼你!」

  二郎神玉面微紅,卻收了神通,便是那三尖兩刃神鋒也收了起來,道:「不打了,我贏不得你,你贏我卻也不容易。」

  悟空見二郎神倒是爽快之人,語氣神情全無矯揉造作之色,與他那日悄悄探到灌江口所見的楊戩一般無二,心中生出些許好感,便也收了神通法術。道:「你夜探花果山,不是單為了打一場吧!」

  二郎神哈哈一笑道:「並無此意,只想探個究竟,看看花果山水深幾許,沒想到剛摸到水面,便被那大鵬遇見,見笑了。」

  悟空笑道:「他也是運氣好罷了,你卻連我四人都瞞過了,當真佩服。」

  二郎神道:「那大鵬著實厲害,果然不能小看天下妖類。」

  悟空順茬接道:「那是自然,妖中亦有義薄雲天捨生忘死之人,人類中有何嘗沒有落井下石見利忘義之輩,你若以一身皮囊論英雄,我卻要看低你了。」悟空曾親眼見到楊戩與梅山六聖義結金蘭,這番言語專為他定制,自然正中楊戩下懷。

  楊戩心中一動,抱拳與悟空道:「你也曾見過,我那六個兄弟都是妖類,我待他們如一奶同胞,只因這六人皆為大胸襟大氣魄之人,似那等卑鄙無恥的小人,縱他是三清四帝的身份,我楊戩也不會與之相交。」

  悟空佯作驚喜道:「好一個顯聖真君,此語正合我意,天下人不可以強弱論之,其實歸總來說,天下事無非一個理字。以天下之理,合我生存之道,那便是任誰也休想阻攔!」

  楊戩見悟空雖身高僅四尺,說出這番話時,自己卻有一種仰視的感覺,他哪裡知道在另外一個世界還有演員這個職業,便問悟空道:「聽你所言,似乎此番與天庭之爭卻占了理不成?」

  悟空道:「你若不嫌絮叨,我便說與你聽。」於是悟空從天將追殺胡志胡玉開始說起,再到六星宿妄圖剿滅花果山,再到天庭舉兵圍剿,基本依實道來,雖然其中不免添油加醋,卻是任誰都尋不到破綻。

  二人雖只初次交談,卻形如多年好友,只是心中有話便說,無半點隔閡之感。

  楊戩聽完悟空詳述此事,也不論對錯,沉吟許久道:「天庭行事向來如此,所幸我灌江口周圍受了玉帝庇護,天兵不敢入內,還能得少許安寧。」

  悟空哈哈大笑:「他向來行事如此,在我這卻是不通!天下規則自有萬物裁定,生老病死自有天道流轉,他等仗著有些法力,強於旁人,便立天庭、設地府,隨意主人生死,簡直荒唐至極!」

  楊戩聽了大吃一驚,他亦自生來便為神仙,只覺這便天庭地府、龍王仙官便是天地賜予的權利,從未有過絲毫懷疑,今番悟空口出狂言,顯然將這一切全都推翻,毫不誇張地說,已經顛覆了楊戩心中的世界觀。

  但他細細想來,卻又的確如此。天庭地府並非隨天地而生,乃是靠著一個個神仙成名掌權之後才建立的,那些仙官星宿更是如此,有些甚至還是楊戩的後輩。

  楊戩越想越是佩服,一拱手對悟空道:「今日兄台一番言語,可稱震古爍今,楊戩佩服!佩服!」

  悟空急忙扶起,道:「你我境遇不同,隨口胡言亂語,倒叫楊兄見笑了,千萬莫放心上。」楊戩笑道:「豈止放在心上,我還要日日默念幾遍,管他真假,著實解氣!」

  二人對視一陣,不由得同時哈哈大笑,均覺得一平生知己。

  瑤池聖地,大擺宴席。

  與玉帝上次來時大象錦亭,此番佈置沒有珠光寶氣的奢華之風,卻多了幾分質樸歸真的靜美典雅,大殿上瓊香繚繞,瑞靄繽紛,瑤台鋪彩結,寶閣散氤氳。

  上首落座自然是玉帝與王母娘娘,下面空著七個位置,上排著九鳳丹霞扆,八寶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只待三清四帝光臨。

  少頃,前去請人的托塔天王等七人依次於門外回稟,三清中只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有空,元始天尊與靈寶道尊皆閉關多年,便門下弟子也無緣得見。四帝中除東極青華大帝仍在煉製法寶之外,其餘三人頃刻便至。

  玉帝點了點頭,道聲「辛苦」便教眾人下去,王母一個眼神,旁邊仙女心領神會,上殿撤了三張桌子。

  果然,不過片刻,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西極玄元勾陳上宮天皇大帝與南極長生大帝三人齊至,除了南極長生大帝騎了一頭白鹿外,紫微大帝與勾陳大帝皆單身前來。三人剛剛進門,只聽門外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玉帝可有些日子不找老倌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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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三章 傾心談

  自門外跨入一人,白髮白須,滿面紅光,雙耳垂肩,右手拿著一柄碧綠小扇,喜氣洋洋進了瑤池大殿。

  玉帝與王母一起起身相迎四人,而三個大帝亦向老君施禮,老君趨前兩步,躲了過去,笑道:「可是嫌我太老。」玉帝道:「老君非老,乃德高道深也。」然後便請四人落座。

  老君坐下道:「我終日沉溺丹道,道行卻是越來越淺了,再過幾年,怕是不及我那童兒了。」言畢哈哈大笑。紫微大帝笑道:「那豈不是返老還童了?」老君一怔,道:「怕不成了老妖怪,哈哈!」

  王母也附和道:「老君仙風道骨若成了妖怪,我等不知去了哪裡呢?」格格笑聲若一串銀鈴,在這大殿之中回蕩。南極仙翁背後那白鹿聽王母笑聲,雙蹄一陣亂刨,南極仙翁怒駡道:「個不識體統的畜生,就上不得檯面。」便將這白鹿攆出老遠。

  玉帝又與四人閒聊幾句,飲了三杯酒,便入了正題。

  「老君久居兜率天,想必端坐丹房,仍知天下事否?」玉帝不緊不慢問道。太上老君抿了一口仙酒,咂咂嘴巴,道:「天下一片太平,何事之有?」

  玉帝歎了口氣,卻是不答。紫微大帝接道:「老君有所不知,近日東勝神洲興起一個妖猴,殺我天將,敗我十萬天兵,實在是猖狂的很哪。」

  老君手一抖,半杯酒卻灑了大半,口中喃喃道:「糟糕,糟糕。」也不知是說這灑了的仙酒,還是說那天庭局勢。

  玉帝做一副愁眉不展的態勢,道:「我派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四天師、四天王、九曜星君一齊下界圍剿,也無濟於事,看來這道教正統式微,卻是大勢所趨了。」

  南極仙翁滿臉堆笑,道:「玉帝且放寬心,我道教底蘊深厚,統領天下萬年不止,區區妖猴,實乃疥癬之疾,生時看似滿目瘡痍著實可怕,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又有何懼?」

  玉帝向來對這南極老兒不喜,心中覺得他無甚本領,卻做了南極長生大帝之位,從不出半分氣力,終日只知求丹尋藥,便道:「那便請教長生大帝,如何叫這疥癬去得快呢?」

  南極仙翁笑道:「此刻道教元老便在,大家一起商議,一起商議。」他避而不答,玉帝心中自然又多了一分鄙視。

  玉帝又道:「我派人去請我那外甥顯聖真君前去降服,也被群妖打退,眼見這股妖勢無人能制,諸君可有良策?」

  老君一直搖頭:「難辦,難辦。我那一身打架的本事已是幾萬年不用,早忘得一乾二淨,唯有憑著幾分薄面,請幾尊菩薩過來相助,如何?」

  玉帝聽了前半句心中不喜,聽了後半句卻峰迴路轉,大喜道:「如此甚好,老君德高望重,想天下任憑何人都請得來。」

  紫微大帝恨恨道:「妖人殺我紫微宮星宿,這一過節我必親手找回,只待菩薩到此,會齊人馬,再與群妖大戰。」

  勾陳大帝到此尚一言未發,他統禦天上萬雷,主世間刑罰,本領著實了得,也道:「西方勾陳宮,任憑玉皇上帝調遣。」

  南極仙翁見眾人皆出力,無奈附和道:「我老兒也豁出這身老骨頭了,誓隨大眾,剿滅群妖,非如此不能揚我天威!」

  玉帝王母一齊拍手叫好:「難得眾卿齊心協力,只待外援到此,再擇日出征!」

  老君微笑點頭,又端起一盞,此次卻是一飲而盡了,嘴角那抹笑意,深邃,難測。

  楊戩與悟空此時已到了灌江口,坐在大殿上飲起了酒,楊戩將梅山六兄弟依次介紹給悟空相見,悟空心存刻意結交之心,自然不會輕慢,賓主落座,言談甚歡。

  悟空道:「顯聖真君今日與我這匪類相交,倒不怕折了身份,被小人嚼舌頭。」

  楊戩笑道:「說的哪裡話,我楊戩頂天立地,從無虧心之事,若有人敢妄做文章,那便是咎由自取,別怪我手下無情。」

  悟空哈哈大笑:「楊兄好氣魄!今日得見英雄,實乃平生快慰事也,我借花獻佛,敬六位兄弟一杯!」

  楊戩道:「如此好事,我豈能不陪?」說罷八人舉杯一齊幹了。

  悟空道:「你有梅山七聖,我有花果山八大聖,改日齊聚一處,痛飲一場,如何?」

  楊戩頓時愕住,他與悟空投緣,聊了許久未盡興,便邀他來灌江口飲酒,心想憑二人本事,旁人那個能拿住把柄。沒想到悟空居然要兩家合一,這十五人若聚在一起,聲勢浩大,若被天庭知道,那可是罪莫大焉。此時正當天庭與花果山交戰之際,楊戩怎敢答應?

  悟空見楊戩不答,馬上道:「唉,我一時興起,卻忘了此際是非常時刻,楊兄勿怪,是我口不擇言,該罰該罰。」端起杯又一飲而盡了。

  楊戩見悟空豪爽,心裡竟不覺有些內疚,也舉杯飲了,此刻竟生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自己若不是玉帝外甥這尷尬的身份,那該多好?

  悟空哪裡是失言,他故意如此,便是要楊戩心生歉疚,與這等微妙心思的把握,他自然遠勝眾人。

  酒至半酣,悟空佯作醉狀,將杯子一擲,放聲高歌起來:「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膽似鐵打~骨如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竟是前世那首《男兒當自強》,這首歌慷慨激昂,激情萬丈,悟空舉手投足間揮灑著一股男兒氣概,楊戩幾人哪裡聽過這樣的歌,頓時眼都直了,一個個熱血沸騰,豪氣滿胸。

  「……比太陽更光!」悟空終於唱完,眾人半晌無語,悟空笑道:「今日放浪形骸,倒叫諸位見笑了!」

  楊戩手一擺,喝道:「好詞,好曲,好男兒!拿酒來,今日我與悟空一醉方休!」

  憑他們酒量,若不想醉,尋常酒類喝上千壇亦無事,但在楊戩的灌江口,喝的全都是天庭送來的禦酒,專門招待神仙用的。這幾人一壇壇灌下去,喝了幾個時辰,梅山六聖卻先醉倒。楊戩與悟空二人亦是雙眼迷離,醉態酩酊。

  二人兩臂相挽,楊戩道:「悟空真乃世上少有的妙人,真叫我相見恨晚哪!」

  悟空道:「遇見便是運數了,又豈能怪太晚?」

  楊戩道:「說得好,我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悟空可能答應?」

  悟空笑道:「這話說得怪了,你若做不到的事,難道我便行了?」

  楊戩正色道:「此事的確如此,我要與悟空結為兄弟,你若不答應,我怎能強求。」

  悟空想都不想,道:「此事決然不可。」

  楊戩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逝,轉而怒道:「為何?」

  悟空道:「若是兄弟情義,縱天海相隔亦不會淡了半分,若無情義,嘿嘿,就算日日相處,又能奈何?」

  楊戩追問道:「那你為何與那七人結為兄弟,難不成全然作偽?」

  悟空搖頭道:「不然,這世上人,有人受禮制束縛,有人不羈於此,憑楊兄人品,難道還屑於此?」

  楊戩想起他與梅山六兄弟,他主動結義,實是為了安下六兄弟的心,不叫他們有尊卑之分,於是頗有感慨道:「知我者,悟空也。」他知道悟空是擔心牽累他,才拒絕了結拜的請求,心中感激之情自是難以言表。

  二人又開了兩壇酒,開始無話不談。楊戩成名已久,盡撿些奇聞異事來說,聽得悟空不亦樂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四章 兩相贈

  正其樂融融之時,悟空忽地想起一事,便問道:「楊兄,素聞你有七十三般變化,超出地煞之數,不知這多出的一變是什麼?」

  楊戩一怔,苦笑一聲道:「凡是神仙都恨不得將自己本事藏到骨子裡,我這點微末神通,卻弄得天下皆知了。」

  「這第七十三變,我今生只用過一次,便再沒機會施展了。」

  悟空道:「那必是極厲害的本事了。」

  楊戩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難說,遇上普通對手卻一點無用,唯有遇到那會造界的主兒,才算有那麼點用處。悟空,你看我此刻有何不同?」

  悟空看向楊戩面龐,只見楊戩眉心那第三隻眼合上,這只眼睛閉上時嚴絲合縫,便與常人無異。便道:「那第三隻眼閉上了,無甚特別。」

  楊戩道:「這便對了,這七十三變,便在這只眼睛上。佛家有門絕學,叫做天眼通,尋常神仙只能內視,煉成天眼後,便可微視、遙視。天庭上有個仙官名叫千里眼的,練得便是遙視的本領。我這天眼並非傳自佛門,乃是從上古仙籍中所學,這仙籍名叫《玄空法秘訣》,據傳是九天玄女所作,練到極致處,居於凡人界可目見大羅天風光。」

  悟空聽到那造界之主,心中按捺不住,急問道:「這也只是遙視的本領,又與那造界之主有何干係?」

  楊戩道:「不錯,遙視只望遠有用,我說用於造界之主的,卻是微視。這微視的本領,可視虛空鬼魂,辨萬物真偽,識界內之門。」

  前兩個悟空一聽便懂,這與那火眼金睛的本領無甚區別,只這最後一個不甚明白。他還未問,楊戩便解釋道:「須知無論多厲害的造界之主,造出的世界都會有門,唯獨你我所在的天地,乃是盤古自內而外開闢出來,卻無一絲縫隙。」

  悟空點了點頭,卻不打斷楊戩,唯恐將這個關係他命數的大事錯過。

  楊戩接著道:「《玄空法秘訣》練出的微視法,便能看出這造界之門。」

  悟空內心激動,如來佛的手掌心,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十有八九,那一個筋斗雲翻不出去的手掌便是如來造出的一界,若能學會這《玄空法秘訣》,面對如來時,豈不多了一個殺手鐧?

  楊戩見悟空遲遲不語,笑問道:「悟空可是想學?」

  悟空大喜,道:「自然想學!」楊戩性情直爽,他便不做忸怩之態,反教人笑話。不過他一轉念,又做出為難狀,道:「罷了罷了,如此秘法,定是師門嫡傳,怎能難為楊兄。」

  楊戩貌似不快,道:「我一身本領,唯有地煞變數是師門嫡傳,這《玄空法秘訣》卻是偶然得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送這便送你!」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本小書,仍在桌上,悟空問道:「楊兄可有拓本?」楊戩道:「早已記熟,留之也無用。」悟空站起身,恭敬抱拳相謝,道:「實不相瞞,並非我貪得無厭,此術關乎我性命前程,確有大用處,他日尋得稀奇寶貝,再來回饋楊兄。」

  楊戩擺擺手:「拿去便拿去,哪有許多講究?喝酒,喝酒!」

  悟空得了這《玄空法秘訣》,心中大快,雖已近醉倒,卻也喝得暢快淋漓。迷迷糊糊間,楊戩又稱讚悟空的棍法精奇,實乃平生罕見。悟空也大度一回,將那《齊天棍法》與《器典》兩本典籍拿了出來,只說是偶然得來。

  楊戩只翻了一遍《齊天棍法》便還與悟空,只道棍法與三尖兩刃神鋒相差甚多,對他無用,卻拿起《器典》一書,一頁一頁翻看起來,眉間喜色難掩。

  三尖兩刃神鋒在《器典》中排名四十八位,若單獨論兵刃,算很高的排位了。楊戩看到排在第一的盤古斧,嘖嘖稱奇,自懷中錦囊掏出一把小斧,竟與那盤古斧一般無二,連上面的花紋都一模一樣。

  悟空大吃一驚,道:「這是……盤古斧?」

  楊戩笑道:「哪裡,這是我當年劈山救母所用的斧子,雖然也叫盤古開天斧,卻是一個仿品,乃師憐我伶仃,特意為我鑄造的。」

  悟空問道:「盤古斧今在何處,他有何特異處,竟能排在第一。」

  楊戩道:「這你便不知了,據我師講,混沌造化時,唯有兩件東西存世,一是造化爐,另一個便是盤古斧,這斧子飛到盤古大神手中,開天之力無可匹敵,將這造化神器震成無數碎片,但既是造化神器,自然通靈,那些大的碎片又各成法寶。據說太極圖、盤古幡、誅仙四劍均為盤古斧所化,故此這《器典》上不見這些法寶,只見盤古斧。」

  悟空心有感慨,這些法寶均與其無緣,自己只有一根孤零零的金箍棒。

  楊戩隨手一翻,恰好停在了第八十一位如意金箍棒上,笑道:「這便是你那鐵棒了,也是不俗之物。」

  悟空道:「比起你那三尖兩刃神鋒,還差了幾十位,不過這棍子使起來頗為順手,我卻也知足了。」

  楊戩又翻了回來,指著排在第二位那兵刃道:「此物從未聽過,不知為何能排在第二。」悟空一看,排在第二的也是一根棍子,與金箍棒形狀大致相同,但棍身黝黑,棍首稍彎出一截。悟空在花果山無事時已與那些書生學了些古文,見圖畫下面寫著五個字——「如意天機棍」。

  二人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任何玄虛,悟空道:「大哥若喜歡把玩,這《器典》便與你留下。」楊戩一喜:「當真?」

  悟空道:「這還有假。」

  「那我便卻之不恭了。」楊戩道。這《器典》雖有趣,卻只看看便罷,實則無甚大用處,楊戩此舉,卻是怕悟空收了他《玄空法秘訣》,心中有相欠的感覺。

  悟空大致也明白楊戩用意,心中委實有些過意不去,楊戩言行舉止,處處君子風範,自己和他相比,其實已落了下乘。唉,世事維艱,自己在西游世界與楊戩大為不同,看似風光的表面其實處處危機,哪比得上楊戩安穩自在。自己倒也不是貪圖他那《玄空法秘訣》,只是自己入了斜月三星洞之後,才知這世上真有造界一說,今日又得楊戩證實,越發相信如來的手掌心便是一界。這《玄空法秘訣》聽楊戩介紹,正是破界的本領,自己為了保命,無奈只得臉皮厚點了。

  只待日後我有發達之日,定不會忘了這楊戩,悟空暗暗發誓。

  二人喝到東天濛濛發亮,悟空才起身告辭,楊戩久久望著悟空消失於天邊的雲影,吟道:「仙庭難見真君子,誰言妖魔不丈夫?這世道……怪了……」

  悟空此時心急如焚,懷揣著《玄空法秘訣》,恨不得立馬找個僻靜處修煉,可心中實在牽掛花果山戰事,唯恐天庭使出什麼花招,自己不坐鎮怎能放心?

  他一個筋斗雲翻到花果山,此時正是寅時,獅虎洞中咆哮聲不斷,虎類皆起來尋食。悟空直入水簾洞中,喚起四元帥,教他們無事切莫打擾,小事只找通風去辦,大事便找九靈元聖,除非來了強敵,才准叫自己。

  四元帥知道悟空又要閉關,立即應了。

  尋了一處僻靜屋子,悟空施個禁術封住了門,便打開了這本書。《玄空法秘訣》是本小書,內容甚少,共分三卷,每卷千百字左右。

  悟空大致通覽一遍,一顆忐忑心終於放下。此書雖為九天玄女所創,卻是為普通神仙準備的,對悟空這等太乙金仙來說,修成此術基本無太大難度。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五章 菩薩至

  第一卷,濾塵。修成天眼通,其實還是與心性有關,人心生於亂世中,免不得胡思亂想,生出許多無用甚至有害的雜念。這第一卷「濾塵」所講,便是教人將心力運在眼目上,將那些不想視的、不願看的摒棄,專心致志,心無旁騖,一塵不染,光明自現。

  第二卷,入境。濾塵僅是入門,煉成這等心境之後,還需再靜坐調氣,入忘我之境,何日練到一顆心似微塵入湖底,那便成了。此時世界宛如澄清的湖面,湖面平如心鏡,千里之內,你想見之物,皆倒映在這心鏡上,這便是煉成了遙視的本事。

  第三卷,存真。這一卷講得乃是去偽存真,辨世間萬物真假的手段。世上之物無論生死,皆分陰陽五行。尋常人只能目辨雌雄,這陰陽五行之氣卻要靠微視的手段來甄別。陰陽之氣互補互融,生生不息,五行相生相剋,主世間萬物生長、承納、滋潤、升騰,若被法術強行改換,必有蛛絲馬跡留下。存真這卷最難,講的是熟稔世間萬物之理,清楚萬物習性,才能明瞭何謂真,何為假。

  這一卷涵蓋內容廣博無比,偏偏又一個例子也無,只教平日裡摸索。

  悟空細細讀完,那前兩卷對他來說再容易不過,修到太乙金仙境界,濾塵、入境皆易如反掌,只演練幾次便熟稔了。唯有這第三卷,陰陽五行之氣倒也略懂一二,可這萬物之理,卻從何處摸索?

  這去偽存真的道理易懂,比如天上一隻烏鴉飛過,你若對烏鴉這禽類極熟,發現這烏鴉竟扇動尾巴飛行,自然知道有異常。

  可對悟空來說,來這世界才多少日子,莫說世間萬物,便是花果山內的妖類,現在只怕還認不全,唉,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悟空也不出洞,花了半月時間,將那前兩卷修煉的純熟無比。

  這一日,耳中聽到通風在外召喚,心知是出了大事,急忙奔出水簾洞,果然,天上密密匝匝佈滿天庭兵將,為首的不是李靖,卻是一個容貌威嚴、滿臉正氣的道人。

  悟空心中一凜,不會把三清惹出來了吧,若是如此,花果山休矣!

  其餘七大聖皆站在洞口等候悟空,見他出來,臉上愁容稍減,唯那九靈元聖似是得了大病,頭都不抬,只在石椅上垂首坐著。

  悟空雖有關切之意,但此時自然是大局為先,牛魔王迎過來與悟空低聲說了幾句,這一番話驚得悟空手足無措,來的雖不是三清,卻也稱得上是天界割據一方的人物了。

  原來,為首那道人竟是北極紫微大帝,紫微大帝為萬星之主,掌管天上星宿。聽起來厲害,實則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天上星辰數不勝數,凡有名稱的星辰,皆有星宿戰將相呼應,這些星宿戰將若立了功勳,便會被提拔為天將、元帥,分散在天庭中擔任要職。所以,紫微大帝在天庭中稱得上是桃李滿天下,他若跺一跺腳,大羅天也要顫三顫。

  他左邊站著那位也不是尋常人物,乃是西方勾陳大帝,掌管天下萬雷,又做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的便是。

  右邊那位一見便知,生個大大的禿頭、騎著一頭白鹿,自然是南極仙翁,又稱壽星佬的。

  與這三位相隔不遠,站著三位身著緇衣的僧人,這三人皆頭戴寶頂,頸圍瓔珞,顯然是自西方世界而來。其中一人胯下騎著青獅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另一人騎著白象長鼻亂卷昂昂怪叫,第三人沒有坐騎,手中拿著一根降魔杵,寶光映出,一見便知不是俗物。

  這三人不用牛魔王介紹悟空也認識,騎青獅的是文殊菩薩,騎白象的是普賢菩薩,而另一人,十有八九便是靈吉菩薩。

  悟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陣容,實在太過於瘮人,看來花果山今日危矣!

  八大聖中,此刻唯有金翅大鵬一直冷笑,渾不在意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到了此刻,還要講和不成?」

  悟空聽了這話,仰天長笑,喝道:「三哥說得好,打了小鬼,閻王自然出來,又不是今日才料到的。」其餘人等見悟空鬥志不墮,反而遇強則強,不由得精神一振。

  這時,天兵陣中出來一人,此人身著金甲,赤面長髯,披著一領紅袍,雙目怒視,熠熠放光。他左拿著一煽風火輪,比哪吒腳下踩著的還打了一圈,右手舉著一柄金鞭,極其威武勇猛。飛至花果山上空,囂張喝道:「妖魔匪類,哪個敢來與我一戰!」

  牛魔王道:「此人是道教護法神將,主管天上地下糾察,乃是玉帝的心腹大將,而今卻為佑聖真君佐使,名叫王善王靈官的,他素來耿直剛猛,本領非同小可。」

  悟空聽了,恍然大悟,原來他便是淩霄寶殿前與悟空大戰數十回合的王靈官,怪不得那時唯有他賣命,竟是玉帝心腹。似這等甘心為天庭賣命的打手,絕對不容放過,誰管他正直還是邪惡。

  悟空道:「這人囂張至極,哪位哥哥去將他拿下,長我花果山威風!」

  覆海蛟皺眉道:「非是我懼怕,只陸上打鬥實無把握,唯恐墮了士氣。」這時,王禺站了出來,道:「我。」

  悟空見是王禺,心中大定。王禺行事向來低調,但從不做無把握之事,他一身本領詭異至極,無蹤可循,且看他如何拿住王靈官。

  王禺輕飄飄落在王靈官面前,道:「看你一副人形,如何不說人語?」王靈官見出來瘦骨伶仃一隻小猴,張口便罵了自己一句,強忍住怒氣道:「你胡說些甚麼!」

  王禺道:「你我皆為匪類,不過你等在天上,我們在地上,今日一戰,究其本意,乃是同室操戈,何不偃旗息鼓,共謀天下,如何?」

  王靈官氣得哇哇大叫,二話不說,上來便打,王禺使斬妖劍架住,二人氣力倒是相當。王靈官鞭法專行正道,大開大合,無一虛招,王禺這斬妖劍卻使出了花,除了第一式之外,再不與王靈官兵刃相交,躲閃之餘,每每自最詭異的角度刺出一劍,便逼得王靈官手忙腳亂,回鞭自救。

  牛魔王在下面看得清楚,皺眉道:「王靈官左手那風火輪怎麼始終不動,難道是忘了不成?」悟空嘿嘿笑道:「豈有此理,若沒猜錯,那便是他的殺招。」牛魔王道:「哦?看不出這王靈官也有些心機。王禺兄弟可要小心了。」

  果然,二人戰了幾十個回合,王靈官見占不得絲毫便宜,右手鋼鞭使一招橫掃千軍,王禺急向後退,王靈官左手風火輪不知何時早早拋出,正落在王禺的退路上,堪堪要將王禺套在裡面。下方有些修為高些的妖魔看得清楚,齊聲驚呼起來。

  王禺卻神色自如,他口中默念一個法決,自他懷中也飛出一個閃亮圈子,這圈子迎風便長,那風火輪見了這圈子,如同乳燕投林一般,直接便被收了。

  王禺收起斬神圈,笑道:「你這圈子是兒子,見了親娘便要投奔。」王靈官見失了法寶,雖大為惱火,卻也知奈何不得王禺,不敢再戰,便羞慚回了本陣。

  紫微大帝見王靈官落敗,心中並不在意,只寬言撫慰幾句,便與勾陳大帝和南極仙翁商量起來。

  牛魔王在底下道:「那南極老頭修為雖高,卻不會打架,這次想必是來佔便宜撈好處的,不必在意。」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六章 戰局亂

  悟空道:「不在意他也可,那兩個大帝與三個菩薩,著實難對付了。」牛魔王笑道:「那兩個大帝若出手,難逃以大欺小之名,不知他下一個派誰上陣?」

  這時,只見遠處天空瑞靄祥光忽現,自那九霄華漢裡,現出一位白衣大士,這大士,頭戴一頂金葉紐,身穿織金邊登彩雲的一件錦繡素白絨裙,左手托著一個施恩濟世的寶瓶,瓶內插著一枝灑青霄,撒大惡,掃開殘霧垂楊柳。面前一隻黃毛紅嘴白鸚哥領行,身後站一個少年行者,手執鐵棍,精神抖擻一表人才。二人踏著蓮花祥雲,不急不緩飛來。

  這白衣大士不是旁人,正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到此,喜得許多天兵一陣歡呼,便連地上花果山小妖,亦有些朝天禮拜,所謂名聲遠播,也不過如此了。

  觀音菩薩自然先到紫微大帝前見禮,而後再與三位菩薩互敬,最後帶著行者木吒,來到李天王面前。木吒見了李天王自然下拜,他跟隨菩薩,與李靖也無多少見面的機會。

  李天王與觀音菩薩見禮,菩薩不拘此節,先隱約問起戰報。李天王將前事道明:六星宿圍剿,被殺之於無形;十萬天兵圍剿,亦大敗而歸;請灌江口二郎神相助,亦未能取勝,此番算起來,已是第四次圍剿了。

  觀音菩薩聽到顯聖真君亦敗給妖猴,皺眉思忖,卻一言不發,將木吒留在此處與哪吒敘舊,獨自轉身離去。

  觀音菩薩來至文殊、普賢三人身邊,卻說起了閒話,多是些海外軼事,珍禽妙獸之類,一句不入正題。文殊普賢自然知她用意,便叫青獅與白象去周圍逡巡。

  見兩頭畜生走的遠遠,觀音菩薩笑道:「閉關幾年,沒料到地上出了這些強妖。」文殊菩薩道:「此番老君可出了個好難題。」普賢點了點頭:「方才那猴子的怪圈,便連我也未看出成色。」靈吉菩薩道:「八個太乙金仙,偌大手筆,恐怕非佛祖親臨難以制勝。」

  四人對視一眼,均露出笑意。觀音菩薩又道:「我等既然來此,怎好不出一分力,與老君面上也說不過去。」

  文殊菩薩笑道:「此番天庭損兵折將,又墮了威名,倒真讓人意料不到。」普賢菩薩微微搖頭,道:「大悲無淚。」靈吉菩薩接道:「大笑無聲?」觀音道了句:「大悟無言。」

  文殊菩薩看看三人,皆是一副莫測高深的笑容,便道:「大敗若勝!」這幾人彼此相熟,打起機鋒來默契的很,一時間想到了一處。

  觀音菩薩道:「待會我知會紫微大帝,好歹衝殺一陣做個態勢,勝負自由天定了。」文殊菩薩道:「如此甚好,似你我這等方外之人,卻不好出手。」觀音菩薩點點頭:「居於俗世,不動亦傷,還談何出手。」普賢道:「便教青獅白象隨軍掩殺罷了,我等只管掠陣。」

  悟空見四大菩薩在天上聚在一起交談,心中大憂,但轉念一想,《西遊記》中,極少見菩薩出手傷人,只擺弄些法術法寶,或許這次亦不例外。

  稍停,見觀世音菩薩又來到三位大帝面前,她與紫微大帝商議幾句,紫微大帝點了點頭,便見天上雲層捲動,無數旌旗揚起,向花果山上方齊聚而來。

  悟空知道天兵將要大舉進攻,急命四大元帥、七十二洞妖王做迎戰準備,果然,天兵分為八路襲來。

  第一路由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統率,第二路由四大天師統率,第三路由四大天王統率,第四路由九曜星君統率,第五路由北斗七元引領,第六路由四方神將,四瀆龍神率領,第七路由王靈官率五方揭諦、六丁六甲引領,第八路卻由行者木吒帶著青獅、白象先行。

  這八路大軍以勢壓人,也不講什麼排兵佈陣,只自天上地下漫山遍野殺了過來。花果山群妖分聚在各個山頂,背裡朝外。

  天兵人馬未至,法術先行,什麼五雷術、烈火符、土崩咒,一股腦朝妖群襲來。這一次天兵顯然準備充足,一時間將花果山妖群打了個措手不及。

  悟空見己方陣腳將亂,叫八大聖各抵住一支天兵,他獨自迎上的,卻是木吒與青獅白象這一夥。

  木吒早知哪吒敗在悟空手下,此番他藝業有成,便要為兄弟報仇,鐵棒迎上,便與悟空戰在一處。木吒原本便不是悟空對手,此時悟空見花果山戰情吃緊,更是手下不留情,這根金箍棒勢大力沉,不過十數個回合,木吒便抵擋不住,節節敗退。

  青獅白象忙揮兵刃上前相助,悟空使個分身術,一化三,三化九,三個悟空圍住一人,仍是大占上風的局面。

  那邊廂,金翅大鵬將四大天師打得落花流水,北斗七元被覆海蛟殺得落荒而逃,通風戰退了四方神將、四瀆龍神;無支祁戰退了四大天王;王靈官見了王禺,只虛應幾招,便帶著五方揭諦、六丁六甲退回本陣。牛魔王與哪吒三太子倒是打得有聲有色,不過見牛魔王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顯然未盡全力,唯有那獅虎洞中的黃獅雪獅,對上九曜星君卻落了下風,九靈元聖無精打采,十成功夫使不出一成。這時,只聽陣中一聲慘叫,卻是黃獅精的一個小兒被火德星君烈火困住,燒得皮開肉綻。

  黃獅精大叫:「癡兒!」想要奔過去相救,卻被太陽太陰二位星君攔住。木德星君在深林中如魚得水,法術施展開,遍地青藤纏繞,將一群獅虎圍在當中,只待火德星君過來放火。雪獅被土德星君手中巨斧斫得遍體鱗傷,仍浴血奮戰。

  黃獅精幾次突圍未果,怒吼一聲:「祖聖救我!」

  九靈元聖似剛從夢中驚醒,抬頭抖抖鬃毛,見自己一洞兒孫傷的傷,逃的逃,九曜星君大展雄風,下手兇狠異常。

  九靈元聖一聲怒號,化出九靈真身,如同小山一般,立在戰場中間。他左首頭顱伏低,只輕合銳齒,便叼住火德星君,再一甩腦袋,把這個威名赫赫的火德星君只拋到了九霄之上。火德星君在半空中穩住身形,心中驚駭無法形容,再不敢下去了。

  九靈元聖故伎重施,又將木德星君、太陽星君丟了出去,剩下的六個星君見這九頭獅子如此厲害,急忙轉身逃竄。九靈元聖也不追殺,只將自己那重孫救出便罷。

  黃獅精將自己那癡兒救起,先是一通好罵,若不是老祖宗出手,只怕這條小命便沒了。

  九靈元聖這一出手,可驚壞了天上掠陣的四大菩薩,觀音笑吟吟模樣不改,誇讚道:「好一個九頭獅猊!」普賢菩薩眼中豔羨,心中卻想,這獅猊王煉出九首,顯然九靈玄功大成,雖是寶貝,卻再難捉到了。

  靈吉菩薩喃喃道:「辟九靈兮求索,歸元聖兮逍遙,這等絕品妖獸,竟混跡於此了。」

  文殊菩薩一言不發,嘴唇緊抿,看了這九靈元聖,再看自己那頭青獅,簡直是天下最俗不堪言難以入目的妖類。

  此刻,悟空也已將木吒及青獅白象擊退,首領既敗,天軍士氣大折,竟呈敗退之象。

  西方勾陳大帝眼見九靈元聖大顯神威,當下按捺不住,喝道:「好個獅猊王,也忒猖狂!」於是取出雌雄雙鞭便要出手,紫微大帝忙阻住他道:「勾陳大帝,殺雞焉用牛刀?」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3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七章 上天庭

  勾陳能任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因他剛正不阿,處事公允,鐵面無私。但紫微大帝攔住他,他卻只得給幾分面子,便放下武器道:「我若不去,恐怕無人能制他。」

  紫微大帝道:「這獅猊王雖為妖類,卻也懂得深淺分寸,你見他只為救自己兒孫,未傷一個天將,著實難得。」

  勾陳大帝自然也看得清楚,便道:「這倒是實情,不過不鬥敗此妖,我天兵士氣低落,已近一觸即潰的境地,如何再戰?」

  南極仙翁過來笑道:「勾陳大帝心系道教,不遺餘力,真是可敬,可佩。只是今日,卻不宜出手。」

  勾陳大帝問道:「長生大帝何出此言?」

  南極仙翁道:「且不說妖焰囂張,一個不慎,唯恐壞了萬年威名;單看那四個菩薩袖手旁觀,我等又為何首當其衝?」

  勾陳大帝駁道:「此事乃是我天庭之事,四位菩薩乃是客人,如何能攀得?」

  南極仙翁嘿嘿一笑,道:「勾陳老弟,我話僅至此,你且思量一番為好。」

  勾陳雖耿直,卻不愚鈍,他想了想,模模糊糊便有些明白南極仙翁語中之意。紫微大帝自然清楚得很,天庭前三次圍剿花果山,說實話只第一次是不知深淺,到了第二次三次,天庭雖號稱派了十萬天兵,卻無精銳上陣。那些神仙也只出手輒止,哪有幾個拼命去打的。

  明知必敗之局,卻仍要勉力相撐,玉皇大帝這番心思瞞得過別人,又怎瞞得了太上老君與紫微大帝這等人物。

  這第四次圍剿,其實無非做個樣子叫菩薩看看,天庭是真的敗了,並非作偽,如此方可請出西方佛祖助陣。而四大菩薩也是個個頂尖聰明,自然不會死心塌地為天庭效力,只要來了,便是功勞。即便敗了,也是丟了你天庭的臉,與我等助陣又有多大干係?

  只見下方戰況驟變,适才一番攻堅此刻竟變成了花果山妖怪追殺天兵,紫微大帝看得心煩,便閉目站在雲上養起神來,再睜眼時,戰場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再無一個天兵,均丟盔卸甲狼狽回了本陣。

  紫微大帝見天兵個個垂頭喪氣,似乎怎麼也想不通,為何如此浩大的陣容與聲勢,仍敗給這群妖人。紫微大帝歎了一口氣,道:「此番圍剿失利,還是回稟玉皇上帝吧。」他一聲令下,天兵井然有序,分批返回天庭。

  地上花果山妖兵陣陣歡呼,小妖們不懂事,以為本山大王便是天下無敵了,自己命好,能有這樣大的靠山,必定能多活幾年無虞。

  金翅大鵬見天庭兵將退去,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便大聲嚷道:「兄弟們,天庭屢戰屢敗,此際必定已無兵可派,我等何不乘勝追擊,殺上天庭去,也到那金殿上坐幾年!」

  覆海蛟第一個響應:「說得好,此際士氣正旺,正是好時機!」

  牛魔王只嘿嘿笑,卻不吭聲,九靈元聖行事沉穩,眼中露出憂色,卻將目光投向了悟空。無支祁、通風、王禺三人也看著悟空,那眼神中堅定的神色表露無疑,便是刀山火海,也陪你一遭闖了。

  悟空此刻卻沒空去戳穿金翅大鵬的小伎倆,金翅大鵬雖也是結義兄弟,但他來歷根底可不是十分清白,他要殺向天庭,自然是為自己牟利。悟空也不管大鵬如何向,他頭腦中思緒在飛快地旋轉,權衡殺上天庭的利弊。

  如金翅大鵬若說,去玉帝的位子上坐上一坐,聽起來誘人,但只是癡人說夢。八大聖中,沒有人比悟空再清楚天庭的實力之雄厚了,曾經的大鬧天宮,其實只是旁人編出的一場鬧劇而已,悟空恰逢其時,一不小心成了主角,一場如同小丑般的表演,說不準有多少人撫掌大笑呢。風光過後,還不是被一個金箍套住,最終死心塌地成了佛門弟子,這樣的結局,我自然不願!

  八大聖看似個個本事通天,其實一個人鬧天宮與八個人鬧天宮無甚不同,悟空一個人能打到淩霄寶殿前,八大聖去了也是一樣。悟空看似勢單力孤被人擒住,其實天庭若動起真來,捉八個大聖和捉一個大聖沒甚麼分別。

  八大聖殺上天庭,後果只有兩種可能:被擒,逃走。總之沒有好果子吃。而能逃走的人,金翅大鵬自然是第一個,他若想走,能攔得住的人實在不多。我老孫算是第二個吧,九靈元聖本事太大,至今未見他下過狠手,也算一個。其餘那幾個,通風、王禺或可能逃,而無支祁、牛魔王、覆海蛟三人本事雖不小,一戰到興頭時便收不住手,十有八九得被捉住。

  被擒之後呢,若按《西遊記》發展,我老孫自然被壓在五行山下,等那唐僧來救,又還原到了取經的狗血劇情。其他人若是被捉,恐怕也不致死,被人收為坐騎寵物的可能性極大。

  若不殺上天庭,只在此處堅守,其實並非長久之計,天庭不可能這麼一直敗下去。換句話說,天庭的敗其實只是為了一勝,而勝的這一次,對花果山來說便是滅頂之子。天庭敗了四次,仍絲毫元氣未損,花果山若敗一次,只怕便會被踏為齏粉,二者怎能同日而語?

  悟空看著漫山遍野的屍體,當下一狠心,喝道:「殺上天庭!」

  眾人精神一振,卻表情不一,有人驚愕,有人狂喜,有人莫測高深,但無一人有怯戰之意。悟空卻不再說話,只在眾人注視下踱起步來,慢慢環顧花果山的一花一木。他知道,此次出戰能不能再回來卻未可知了,花果山是他出生之地,也是他在這個西遊世界中唯一的家,怎能或忘。

  悟空緩緩道:「此次主動出擊,比坐守家中兇險百倍不止,天庭雖敗,但多年經營,自有許多殺手鐧未曾使出。故此,必先將一切安排妥當,方可上天。」

  「我有三條計策,七位哥哥若同意,咱們便立即行事,若有一條不允,此事就此作罷,休得再提!」悟空措辭嚴厲,實因此事非同小可。

  「我等上天,花果山無人坐鎮,為保我花果山基業人丁,暫將精銳遷往他處,待我等回來,再重聚於此,此為一。」

  「第二,殺向天庭,八人太多,難以照應,哪怕有一人遭擒,我等便會投鼠忌器,故此,我思慮再三,有三人殺上天庭便足矣!」

  覆海蛟一聽只要三人上天,便叫道:「自然算我一個!」

  悟空淡淡一笑,道:「四哥,你當天庭真是軟柿子好捏?依我之見,你當率水族仍回北海隱匿,平日籠絡河瀆蛟族,壯大勢力,以備來日,方為上策。」

  覆海蛟眉毛一立,便要發火,悟空喝道:「莫莽撞,傷你一人性命是小,斷了你蛟族血脈,你便是千古罪人!」覆海蛟一聽悟空這麼說,頓時啞火,只站在一旁憤憤不平。

  悟空又道:「大哥,你帶一洞獅虎仍回玉華洲暫避,勤加教習,那黃獅摶象、白澤雪獅悟性頗高,他日必成大器。」九靈元聖一聽自己不必上天,目光中閃過一絲驚喜,然後便黯淡下來,道:「我雖癡長些年歲,這行軍謀劃的大事卻一竅不通,只是,如此……教我何日能報你救命之恩?」言語間竟飽含愧疚之情。

  悟空道:「大哥,此時莫說這短了氣節的話,你我必有相見之日!」九靈元聖歎了一口氣,重重頓首:「好,我信你!」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4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八章 鳥獸散

  悟空又斬釘截鐵道:「無支祁、王禺、通風三位哥哥,你三人調度四大元帥及各洞妖王,除了獅虎洞之外,將所有人速速遷至東勝神洲灌江口,只尋那叫楊戩的,便說是我叫你們如此。那裡有一處連綿山脈,足以容納這些人。行事之前,問好滿山妖精,要跟隨的便跟隨,要自行離去的也不阻攔。只是不容一人留在花果山,留在此處,必死無疑!」

  悟空雖也曾與楊戩對陣為敵,但他知道楊戩與天庭絕非一路貨色,此人身份特殊,且性情孤遠,難得他能與悟空結交成知己。他這番話卻有些托孤之意了,料想楊戩也知為妖之不易,定能將眾人照顧妥當。

  無支祁本以為自己也應在上天的三人之列,一聽悟空如此安排,頓時失望許多。通風拍拍他肩頭撫慰,教他不必言語,只聽悟空的便是。

  王禺卻露出了擔憂之色,顯然牽掛悟空安危。張口道:「悟空,不可!」他訥於言語,但關切之情掛在臉上。

  悟空對他三人情感自然特殊,深深看了王禺一眼,道:「無需為我擔心,花果山此時已成眾矢之的,天庭耐性再好,也總有個限度,這次已是菩薩六禦類的人物登場,下次再來,沒准便是三清佛老。」悟空又看了看通風,道,「我等雖也有些本事,但我自忖比起佛道兩家頂尖人物,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通風點點頭,道:「悟空說的有理,既然你如此打算,想必心中已有計策,我等只照辦就好。」

  悟空道:「安置好花果山老小,便火速離開灌江口,尋一個絕對安全所在,等我回來!去吧!」這三人絲毫不遲疑,轉身便去分頭行事。

  滿上妖精此刻正忙忙碌碌。有的張羅這大擺慶功酒宴,有的拾掇戰場,清理屍體。有的在山上尋些法寶兵刃,這些自然要納入花果山庫中。

  忽聽要即刻遷走,群妖個個滿臉茫然、不知所措。

  而這當口哪有工夫解釋,悟空只教各洞各府劃分統禦人眾,要跟著走的便走,不走的也不強求,被落下卻也無人理。一時間漫山呼喊叫駡聲不絕,這一個洞天福地此刻一片狼藉,竟是一片大禍臨頭的淒涼景象。

  此時九靈元聖與覆海蛟也各自行事去了,悟空眼見此景,心頭一酸,仍笑對牛魔王與金翅大鵬,道:「二哥,三哥,如此安排,可會嫌我不公?」

  金翅大鵬沒料到悟空會遣走五人,只留他三個,心中頗有些失望,暗自琢磨,憑我三人不知能不能引那魔頭出來。嘴上卻恭維道:「悟空向來算無遺策,此舉必有深意,我等照辦便是。」牛魔王呵呵笑道:「殺入天庭於我而言,直如回家一般,又有何懼?」

  悟空道:「好!我這還有第三條計策,卻要說與二位哥哥聽的。」

  「此番殺入天庭,其實成不得大事,此事二位哥哥想必再清楚不過。但固守此山,卻無異於坐而待斃,此際變招已不容耽擱。我唯願此舉給天庭些許威懾,然後再來講和,那便心滿意足了。」

  金翅大鵬道:「你那第三條計策……」

  悟空道:「今日大戰,已有西方菩薩助陣,我等若殺向天庭,恐怕天庭必會請出更厲害的幫手。到了那時,我三人其實是以三人之力,對抗整個天下,必敗無疑!」

  牛魔王急道:「左也是敗,右也是敗,倒是想出一個能成的來啊!」

  悟空道:「這便來了,此計叫做圍魏救趙,三哥只待天庭的厲害幫手現身,便以那無人可匹敵的穿雲術,直搗這幫手的老巢,教他後院失火,教他幫人打架也不得安寧,如何?」

  金翅大鵬暗暗吃驚,這猴子將我心裡所想全都說了出來,果然厲害。這是巧合還是他早有算計?大鵬便道:「悟空果然神機妙算,這計策妙極,妙極啊!」心想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趁悟空與牛魔王吸引天庭西天注意的時候,憑藉快捷的身法轉回到西天,去尋那件要緊物事。悟空既然直接說了出來,那便更好,自己也無需過多掩蓋了。

  牛魔王道:「便是這計策?聽起來也無甚稀奇。只殺便是,管那麼多。」

  悟空見牛魔王又動了狂性,心中一動,自懷裡掏出兩枚金丹,正是須菩提祖師贈與他的,起初有三枚,當年送了無支祁一枚,還剩最後兩粒。悟空將這兩粒仙丹分給二人,道:「這兩枚丹丸,是我偶然得來,二位哥哥一人一粒,待戰到力竭或走投無路時,服下可見奇效。」

  牛魔王接過這仙丹,仔細觀瞧,心中一驚,他豈能不認得老君的仙丹?便又遞還給悟空,道:「這仙丹極為珍貴,悟空還是留待後用!」金翅大鵬雖不認得,但見此丹上靈氣湧動、造化非凡,自知不是尋常丹藥。他雖性情桀驁,此際也生出了感激之情,也堅決不收。

  悟空笑笑道:「此戰若勝,便勝了,怕是千百年不會再有人擾,若是敗了,便是萬劫不復。我能與眾位哥哥相識,已是天賜的緣分,哥哥若因我而傷,我心中如何過意的去?二位哥哥自相識以來,為花果山排憂解難,從無怨言,我這做弟弟的卻太窮,只有這點值錢的家當,二位哥哥若是瞧不上,我便丟入東海,如何?」

  牛魔王見悟空心意堅決如鐵石,歎了一口氣,道:「悟空哪悟空,真叫我這做哥哥的無顏了。」金翅大鵬將仙丹仔細收入懷中,對悟空道:「賢弟,事成之後,我百倍相報於你!」悟空自然知道金翅大鵬覬覦西天世界,他說的事成與悟空所想決然不同,但悟空明知金翅大鵬此番不可能成功,卻也不能告訴他。

  金翅大鵬巧用局勢,想使個借刀殺人,自己好漁翁得利,悟空又何嘗不將大鵬放入自己的棋盤呢?不同的是,大鵬躊躇滿志,悟空卻知道此次是必敗之局,但明知必敗,也要照此行之。若不過了這關,除非遠遁塵世,離開這場紛爭,可這怎又是悟空所願?

  此時,山中眾妖怪大都收拾停當,分批飛出花果山地界,悟空與無支祁三人隔空相望,卻不再說話,只揮了揮手,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悟空三人只等大家全部撤出後再出發,此時自遠處嫋嫋婷婷飛過來一位女子。這女子容貌豔麗,千嬌百媚,卻是當年救下的那只小狐狸胡玉。

  胡玉過來朝著悟空與牛魔王一拜,牛魔王急忙將她扶起,問道:「胡……胡姑娘,你這是作甚?」

  胡玉道:「小狐當年被二位前輩搭救,至今無以為報,今日見花果山散了,心中苦楚無人能聽,只來與二位前輩道個別,山高水長,他日相見,願為奴僕侍奉左右。此來唯表心意,並無他事。」

  悟空問道:「胡姑娘難道不去灌江口?」

  胡玉道:「我此刻心中煩悶,只想四下走走,暫不去了。」

  牛魔王道:「呀,那可要小心些了。」

  「多謝前輩關心,那我……這便走了。」胡玉說完便轉身飛去,卻將牛魔王的眼神扯出好遠。

  悟空疑道:「這姑娘的修為進境好快,當日見時,不過神仙二品的修為,此刻竟已近地仙了。」牛魔王道:「想是在花果山這寶地,進展神速也不稀奇,唔……是有些太快了。」

  又等了一刻鐘,花果山已變得空空蕩蕩,最後離去的覆海蛟與九靈元聖也只與悟空三人遙相呼應,便各自天海一方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25 02:54
第一卷 不可說 第八九章 柔情漾

  卻說胡玉離了花果山,一個人孤零零不知所往。

  她生平坎坷,本來與胡志乃是天造地成的一對眷屬,卻也沒過幾年清閒日子,多數時都在奔逃遷徙中度過。後來胡志被天兵擊傷,得了牛魔王與孫悟空相助,便來到花果山平安度日。

  本想此番終於得了平靜,卻不想花果山也是頗不平靜,只十餘年便與天庭起了爭端。這場爭端說起來也和胡玉有些干係。

  若不是為了救她,牛魔王與孫悟空怎能與畢月烏、胃土雉結仇,但這事卻也不能怪胡玉,憑悟空做事風格,他糾結了如此大的妖勢,與天庭早已註定了勢不兩立,這場大戰只是或早或晚,無法避免。

  胡玉心裡自然不會如此想,她一邊流淚一邊在雲中飛遁,自己當真是一個禍星災星,走到哪裡都不得安寧。

  幼時父母為了護著自己被天兵殺了,長大後尋到個如意郎君,卻又死於非命。到了花果山,花果山偌大的基業也因自己而土崩瓦解,這不是災星是什麼?

  自己若不早些離開,不知還會帶來什麼禍患呢。牛大哥、孫大哥都是好人,自己可不能拖累他們,但凡誰對自己好的,自己便要遠遠避開,從今往後,便只孤苦伶仃自己漂泊一生好了,這就是命……

  想到牛魔王,胡玉不禁神往,自己若也有這般本事,何苦受人欺淩,說到底,還是自己實力差的太多,只能任人宰割。

  胡玉直往西飛,也不知走了多遠,她心神不寧,腦中一陣是與胡志纏綿繾綣的情景,一會又是牛魔王偉岸龐大強橫無比的身軀,一會又是天兵如兇神惡煞般撲來的場景……

  她一直飛到力竭,這才緩緩落下,尋個山窩中蜷成一團,眼淚也不知流了多少,心緒也早已麻木。

  便在這時,胡玉丹田處漸漸升起一股熱流,她恨恨道:又來了!這千刀萬剮的天將,不知落下那妖丹是什麼毒物,每日總要折磨自己一遭。

  這股熱流越來越強烈,如同火焰一般灼燒,胡玉強忍疼痛,將自己身子放平,伏在岩石上,青石清涼,這才稍稍緩解了一些。她哪裡知道,她服下的這枚心月狐的內丹非同小可,心月狐本就屬火,內丹中火力自非常人所能消受,胡玉雖有些妖力,但仍差了許多。

  暫時看來,她修為大漲,但若不加以引導,之後必成大患,便奪了她性命也絕非誇張。

  胡玉知道,這非人的折磨至少要一個時辰才好,這一個時辰之中,自己體內如置火爐,熊熊燃燒。而每次折磨過後,自己的修為都會大為增長。為了實力的長進,自己便受些苦也值了。胡玉心中暗道,等自己練到牛魔王那般厲害,必要殺盡天兵,為父母與胡志報仇。

  此番疼痛更是遠勝以往,胡玉一個經受不住,便暈了過去。

  胡玉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她尋到了一汪甘泉,她湊過去痛飲一番,這甘泉說不出的好喝,喝到肚子裡,將那股熱流化得一乾二淨,所有不適一掃而空……

  待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張床上,她警惕地四處打量一番,確是一張繡床。這間屋子……難道是神仙住的地方?

  屋內裝飾極其華美,稱得上滿堂綺繡,四壁綾羅,一切應用物事,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胡玉心中驚訝,她察覺自己體內無恙,便起身出了屋子。

  出了這間偏房,過了幾簇松陰,又見前面有幾間房舍,著實軒昂,但見:門垂翠柏,宅近青山。幾株松冉冉,數莖竹斑斑,點綴得恰到好處,實在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構畫的意境。

  胡玉看了看日頭,直往南走,她所在之處是廳堂之後。想必主人應在大廳之中,胡玉自後門進了向南的三間大廳。

  只見簾櫳高控,屏門上,掛一軸壽山福海的橫批畫;兩邊金漆柱上,貼著一幅大紅紙的春聯,上寫著:絲飄弱柳平橋晚,雪點香梅小院春。正中間,又設一張退光黑漆的香幾,幾上放一個古銅獸爐。

  獸爐上的圖案十分熟悉,乃是一隻暗紅色的美狐,這狐狸畫的極美,圖案凸出爐壁,直有破壁而出的感覺。

  胡玉一時間看得癡了,竟忘了自己所在何處。

  便在此時,一個柔慈的聲音傳來:「丫頭,你醒了。」胡玉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別人家裡。

  她轉身一看,一位中年美婦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笑眯眯地看著她。這女子,穿一件織金官綠紵絲襖,上罩著淺紅比甲;系一條結彩鵝黃錦繡裙,下映著高底花鞋,宮樣牙梳朱翠晃,斜簪著兩股赤金釵。雲鬢半蒼飛鳳翅,耳環雙墜寶珠排。脂粉不施猶自美,哪裡是凡間女子,分明一個天上宮娥。

  胡玉一下子被這眼神迷住,如同醉了一般,非是這眼神有他,只是胡玉能看得出來,這人的慈愛乃是真心實意,絕非偽裝出來的,就如同……闊別多年母親的眼神一模一樣。

  胡玉知道必是這人救了她,便盈盈拜倒,道:「多謝姐姐救我。」

  美婦掩口而笑:「你這丫頭,我都幾萬歲了,你還叫我姐姐。」

  胡玉大吃一驚,幾萬歲了,怎麼生得如此年輕?她羞得臉上通紅,急忙告罪,美婦走上前將她扶起,道:「孩子,你我是同類,無需拘謹。」

  胡玉被美婦服在椅上坐下,美婦又給她端了一杯香氣極濃的熱茶,道:「你體內有火毒,我雖驅除了一番,但那妖丹的法力也未化盡,此茶多飲些,好處甚多。」

  胡玉見美婦對她極好,忽地想起了自己是災星一事,面色大變,站起身道:「我,我得走了!」

  美婦不緊不慢攔住她道:「你從哪裡來,為何這麼急著要走,有什麼要緊事嗎?」

  胡玉也不知說什麼是好,她只覺自己在這裡多呆一分,都是害了人家,想起往事,兩行清淚簌簌落下,道:「我是大凶的命格,留在哪裡都不好。」

  美婦見胡玉動了悲傷之情,一雙柔荑伸出,極其自然地將胡玉攏在懷裡,笑道:「瞎說,什麼命格,都是胡扯。」

  胡玉一腔鬱悶悲傷無處傾訴,便伏在美婦懷中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美婦也不哄她,只喃喃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良久,胡玉終於止住了眼淚,見美婦衣襟已經濕了大片,更是不自在起來。美婦渾然不以為意,笑問道:「你為何要這麼說,到底有什麼事讓你這般難過?」

  胡玉見這人親切無比,便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巨細無遺地說了,「我幼時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夫君,連我的救命恩人都被我妨得基業盡毀,這難道還不是大凶嗎?」

  美婦聽得真切,咯咯笑道:「你這傻丫頭,這些與你何干,都是天兵殘暴,莫要胡思亂想了,喝了這茶,再睡上一會,明早起來便好了。」

  胡玉只覺這美婦所言便是對的,便將那杯茶喝了,這茶裡也不知有什麼古怪,喝了下去,果然便昏昏坐在椅上睡著了。

  她又醒來時,仍是在床上躺著,這時天色已晚,但院內燈火通明,也不亞於白晝。胡玉剛睜開眼,耳邊便傳來那美婦的聲音,道:「孩子,來前廳吃飯了。」

  胡玉心中一股暖流淌過,內心中早已無法抗拒被人關懷的感覺了。

  她順原路到了前廳,發現除了這美婦之外,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俊俏男子正笑盈盈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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