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3037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09
第483章 丁錦洋的壯舉

     何向東沉吟了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看窗外的風景,再又把目光凝聚在了茶几上的紫砂壺,久久沉默而無語。

    侯三爺和薛果都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不論是誰面對這種選擇都會糾結的,一方是理想,一方是現實。追求理想就會被現實壓榨的屍骨無存,可是屈於現實理想又不知道會淪陷何方。

    或許每一個人在年少輕狂的時候,都以為自己憑努力就可以硬扛著現實的壓力,以為自己可以掀翻一切戰勝一切。

    直到被現實虐過千百遍之後,才會麻木冷血,才會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一遍又一遍去強姦著曾經的理想。

    侯三爺知道何向東已經是被現實虐過千萬次的人,他希望何向東可以認清現實,因為這對他未來的發展很有益,但是他又不願意何向東變成那種麻木冷血為了前途肆意強姦理想的人,他自己也很糾結,也很煩心。

    或許無論何向東給他什麼答案,他都是不會滿意的,但也都是能理解的。

    薛果也在看著何向東,房間裡面的氣氛很沉悶凝重,他們都在等何向東說話,等他做出他的那個決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老僧入定一般的何向東終於顫了幾下,然後常常一嘆,佝僂著的身體也挺直了:「我同意把我決賽錄像刪掉不播。」

    侯三爺身體一鬆,心情很是複雜,點了點頭,何向東不管做出什麼選擇,他都是可以接受的,但也都是不滿意的。

    薛果點點頭,抿著嘴不說話。

    何向東直視著侯三爺,說道:「但是我絕不改變我的堅持。」

    侯三爺豁然抬頭。

    薛果一臉愕然。

    何向東繃著臉,語氣沉重且憤怒道:「藝術是在發展,是在進步,他們如果是發展了相聲藝術,讓基本功變得更好更完善,改變了傳統的說法,我是絕對的贊成的,並且還會對這些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可是這些人卻是因為自己水平不行,老前輩留下來的東西都掌握不好,還強行更改了說法。矇騙觀眾,矇騙同行,矇騙相聲,這種狗屁玩意,我豈能跟著他們亂來?相聲為什麼這麼沒落?說相聲的都變成了這樣一副死樣子,相聲怎能不沒落,想讓我同流合污,絕不可能。」

    侯三爺用手捂著臉,不再看何向東,可在雙手背後卻是一張笑臉。

    ……

    「來,喝一杯。」

    「喝個屁,你知道拿白水糊弄我。」

    「那要不我去換一牛奶來?」何向東笑著說道。

    「滾。」丁錦洋怒噴了一聲。

    薛果端起酒杯來,笑著說道:「你知道他是滴酒不沾的,就別跟他鬧了,來,我陪你喝,咱們哥倆幹一個。」

    「走一個。」丁錦洋也端起了酒杯,和薛果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這一次是何向東做東請丁錦洋吃飯,薛果作陪,主要是感謝他上一次在牡丹獎決賽上的仗義相助。

    何向東給自己的酒杯裡面滿上白開水,端了起來,看著丁錦洋,鄭重道:「老丁,大恩不言謝,情誼我何向東記住了,來,我敬你一杯。」

    丁錦洋翻翻白眼道:「少來這套,你要是真有誠意,就來杯白酒,少拿這白開水糊弄事兒啊。」

    「好。」何向東答應的很爽快,立馬就把杯子裡面的白水倒掉,然後往裡面加了少半杯白酒。

    丁錦洋自己反倒是愣了,錯愕道:「你來真的啊?」

    薛果也詫異道:「你真喝啊?」

    何向東十分灑脫道:「嗨,還不是為了兄弟嘛,來,我敬你。」

    何向東學著梁山好漢一樣灑脫奔放,雙手使勁一推,酒杯裡面的酒水呈一條弧線灑了出去:「乾杯。」

    一個深深的仰頭,酒到杯乾,灑脫之極。

    丁錦洋含著眼淚,擦著身上的酒水,罵著街道:「****的,你有種別潑我身上啊,你大爺的。」

    何向東卻沒理他,拿著袖子擦了擦嘴,過癮地喊道:「好酒哇,真是好酒哇。」

    「好你大爺。」丁錦洋再次罵街。

    薛果都快笑得直不起腰來了,這兩個貨太逗了。

    好一番打鬧之後,幾人也吃的差不多了,薛果也把心頭一直疑惑的問題問了出來,他先前也問過幾次,但是這兩人都語焉不詳支支吾吾的:「誒,老丁啊,你上次拿的那袋白沙子哪兒弄來的啊?」

    丁錦洋扭頭不假思索就道:「路上撿的啊。」

    薛果都無語了:「你敢不敢編一個不那麼弱智的理由啊?」

    丁錦洋問何向東:「很弱智嗎?」

    何向東點頭道:「不能再弱智了。」

    薛果催促道:「你們倆趕緊告訴我,少蒙我,你之前走的時候還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你可別告訴我這玩意是工作組早就預備著的啊。」

    丁錦洋被噎了一下,他正好想找這個藉口呢。

    何向東無奈搖頭一笑:「行啦,就告訴他吧,這小子都快被憋瘋了。果兒是個守口的人,你放心吧。」

    丁錦洋稍微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仰起脖子傲嬌道:「哼,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事情我自己是不願意說的,有自吹自擂之嫌。」

    薛果翻了個白眼。

    何向東擼擼袖子,他決定說了,一拍桌子,開始說書了:「話說那一日,是月黑風高夜,天空中沒有半點星光,靜謐得可怕。北風呼呼的刮,打在人臉上生疼……」

    丁錦洋樂滋滋在那裡笑。

    薛果實在忍不住了,他打斷何向東說道:「行了行了,你還沒完了,什麼月黑風高夜,什麼亂七八糟的,趕緊說那袋白沙子傻怎麼來的。」

    何向東收斂了嬉皮笑臉的樣子,說道:「你知道的,白沙撒字用的白沙必須得是漢白玉磨成的粉,不然寫不出棱角來,但是咱們是臨時決定換節目的,所以事先也沒有準備,所以就只能讓老丁臨時去搞一點來了。」

    薛果疑惑道:「哪裡搞的,這附近也沒有石材市場啊,你上哪兒找漢白玉去啊?」

    何向東道:「怎麼沒有啊。」

    薛果問道:「哪兒呢?」

    何向東理直氣壯道:「那劇場門口不是有一對漢白玉做成的石獅子嘛。」

    「啊?」薛果聲音都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09
第484章 錄製評書

     後來丁錦洋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家劇場了,那家劇場在很長時間裡面都在追查著那天那位蒙著臉砸了他們門口的石獅子的傢伙,可惜根本沒有半點線索。

    一直到了很多年以後,丁錦洋也早就功成名就了,在業內享有盛名,而那家劇場老闆也把生意做大了,兩人在一次聚會上偶然碰到,又聊起了這件事。

    得知真相的老闆差點沒把眼淚笑出來,他是沒有想到他們家門口的破石獅子居然和相聲三位最頂尖的傳奇大腕有關係,他直呼榮幸之至。

    ……

    酒足飯飽之後,各自回家,何向東又過上了他充實的生活了,學藝、授徒、演出、戀愛……平凡的忙碌著,平凡的精彩著。

    相聲決賽何向東的錄像終究沒有在電視台播放出來,這是侯三爺的意思,也是相聲界絕大多數人的意思。

    何向東對此並沒有太大意見,他知道侯三爺是想保護好他,他只是一隻羽翼未豐小雛鳥罷了,根本鬥不過那些成年的禿鷹。

    侯三爺希望他韜光養晦,等到他有能力有地位了之後再去推行自己的想法。

    從理智上從策略上來說,侯三爺的建議其實是最合理也是最合適的,可是何向東心中卻還有猶豫,他從來不是一個擅長妥協的人,尤其是在藝術方面。

    但是不妥協不行啊,他一個人是鬥不過整個相聲界的,現在想要紅就只能上電視,而且需要長期在電視節目上增加自己的曝光率才行。

    曲藝類的相聲類的電視節目本就少得可憐,就那幾個節目還都掌握那些人手中,何向東敢挑戰他們,那電視節目就再與他無緣了,他要想紅就更是難於上青天,甚至於說是完全不可能。

    如果何向東屈從於他們,再加上侯三爺的幫助,以何向東的能力用不了幾年就是一個響噹噹的腕兒。

    這裡面的門門道道,侯三爺都跟何向東說的很清楚了,何向東這段時間也挺煩躁的。

    他非常堅持自己的藝術觀點,更堅持要好好說相聲的理念,可要想推廣他的想法,想要改變相聲界,就只有按照侯三爺的建議來做,可何向東是不願的啊。

    唉……

    何向東很煩,園子裡面的老老少少也都看出來他們的班主的煩心了,所以也沒什麼人來打擾他。

    一直到了晚上演出都結束了,夜已經深了,何向東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讓他很意外的電話。

    這個電話是杜岳峰打來的,他和杜岳峰也就是在牡丹獎評書比賽上見過,平日裡是沒有什麼交集的,他也沒想到杜岳峰居然會聯繫自己。

    杜岳峰說的事情很簡單,讓他後天去廣播團那邊找袁老,說袁老有事情找他。

    還不等何向東問出個所以然來,杜岳峰就匆匆把電話給掛了,何向東摸摸鼻子自討了個沒趣。

    回家之後,何向東還跟張闊如說了這件事,張闊如說袁老和他通過氣了,說是讓何向東去那邊錄一點評書,找機會在電台廣播上試著播一下看看效果。

    這是提攜何向東,給他機會呢,何向東也挺感動的,就答應下來了。後天一早,何向東就匆匆趕到了廣播團那邊,也見到了袁老了。

    袁老精神不錯,笑容滿面的。

    何向東非常客氣道:「大爺,您好。」

    袁老入門比張闊如早,張闊如得管人家叫師哥,何向東自然也要叫人家做師大爺了。

    袁老含著笑點點頭,讓何向東坐下,又對身邊的杜岳峰說道:「來,小杜,給你何師叔倒杯茶。」

    杜岳峰臉色漆黑,倒了杯茶就給何向東拿過去了。

    何向東謝過之後,把茶水放在茶几上沒喝。

    袁老笑著說道:「小何啊,到我這兒來你就放鬆一點就可以了,憑咱們兩家的關係,不用太見生,你自己隨意一點啊。」

    「好嘞。」何向東應了一聲,把茶杯端了起來呷了一口。

    袁老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他倒是隨意的很,他道:「今天找你來呢,也沒有別的事情,就是想讓你看一下我們這邊的環境設施什麼,到時候讓小杜領你去看一下我們這邊的錄音設備。下午呢,你在這邊先錄一小段兒試試看,效果要是不錯,咱們就先錄一套書,到時候在電台廣播那邊播放看看。」

    「好,謝謝大爺,那個,小杜,麻煩你了啊。」何向東還跟杜岳峰道了一聲謝。

    杜岳峰的臉更臭了。

    稍微聊了幾句,杜岳峰就帶著何向東去看這邊的錄音設備了,杜岳峰雖然看何向東不太順眼,可兩人終究沒有什麼仇怨,杜岳峰還是很盡責地告訴了何向東關於這邊錄音的流程、注意事項、還有各種設備的作用。

    何向東這才知道一個簡單的錄音居然還有這麼多門道,他這個游離在體制外的苦逼民間閒散藝人,這回可算是大開眼界了,好好見識了一把。

    中午飯何向東是在他們單位食堂吃的,稍事休息之後,何向東就要去錄音棚錄評書了,先錄一小段看看效果,袁老在錄音棚外面帶著耳機給何向東做監製呢,這待遇相當可以了。

    何向東一個人坐在錄音棚裡面,看著眼前一堆陌生的儀器,他還是感覺蠻新奇的,他面前放著一張桌子,說評書該有的東西也都擺齊了。

    玻璃牆外面坐著一個操控儀器調聲色的老師,袁老也帶著耳機給何向東把關,杜岳峰也在,是袁老叫他來學習的。

    操控儀器的老師對著裡面的何向東,用話筒喊道:「何老師,你準備好了嗎?」

    何向東聽到了自己帶著的耳機裡面傳來聲音,他微微點頭,說道:「已經準備好了。」

    那老師說道:「那好,咱們接下來就開始正式錄音了,來,我數到一就正式開始啊,五、四、三、二、一。」

    話音落下,那老師推動了面前的儀器按鍵。

    何向東目光直視前方,念起了定場詩:「天上冷嗦嗦,地上滾繡球。有餡是包子,沒餡……啪……」

    醒木響,何向東接下來的幾個字卻說不出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10
第485章 手段和歸處

     「怎麼回事?」操控設備的老師嘀咕了一聲。

    「嗯?」杜岳峰也發出了一聲疑惑。

    袁老眉頭皺起,看著玻璃牆內的何向東。

    醒木落下之後,何向東突然感覺自己腦子裡面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張口了,心下茫然,悵然若失。

    「怎麼啦,何老師?」操控設備的老師對著話筒喊了一聲。

    何向東卻還是渾然不覺,就跟失了魂似得。

    杜岳峰眉頭大皺,他也鬧不懂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操控設備的老師皺皺眉頭,準備再喊一聲,這時候袁老輕輕拍拍那人的肩膀,說道:「行了,今天的錄音就在這裡了,改天再錄吧,麻煩你了,小躍。」

    「不麻煩不麻煩,袁老師您客氣了。」那老師雖然很疑惑何向東的表現,但還是非常客氣地回話了。

    袁老點點頭,對兩人說:「行了,你們都去忙你們的吧,這裡有有我就好了。」

    「哎,好,袁老師再見啊。」

    「師爺再見。」

    杜岳峰是一步一回頭,他一直是把何向東當做是自己最大的對手的,可是今天他的這位對手的狀態怎麼這麼奇怪啊?

    等兩人都出去之後,袁老默默嘆了一聲,打開房間門走了進去,就站在了何向東身邊,拿眼一看,發現這小夥還是眼神無焦魂遊天外的樣子。

    袁老倒是也不急,就站在何向東身邊等他回神。

    過了好一會兒了,何向東眼神才慢慢重新聚焦,有了那麼一點神彩,可這裡面卻全都是茫然和疲憊。

    「唉……」袁老深深一嘆,看著何向東問道:「爺們兒,怎麼著,不會說了?」

    「不會了。」何向東搖搖頭。

    袁老挪了一下身子,長時間一個姿勢站著也累,他背對何向東,正面看著玻璃牆外,目光幽幽,輕聲說道:「不回也正常,我當年也不會,你師父當年也不會,可我們後來終究還都是會了。」

    何向東搓著臉搓著頭,眉頭皺的解不開。

    袁老道:「其實你和當初的我們是一樣的,沒有什麼區別,我們不會說,你自然也不會,可是我們終究是會了,你也可以的,你需要去適應現在新的模式新的科技啊。」

    何向東抬頭看著袁老,不解問道:「可是這樣,您會開心嗎?你這樣說書會覺得開心嗎?」

    袁老笑著點點頭:「開心,有什麼不開心的呢,廣播說書能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腕兒也更大了,也能好好把評書藝術發揚光大,讓更多觀眾認識和喜歡,這有什麼不好呢。」

    何向東默然了。

    剛才何向東是真的不會說書了,甚至於連定場詩都念不下去了,前面剛進來的時候他是感覺挺新奇的,可是真正說書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不對了。

    因為這現場沒有一個觀眾,沒有一個聽眾,他念定場詩的時候也瞧不見觀眾的反應,敲醒木也沒有觀眾看著,甚至於他唸完了也不會有人鼓掌。

    接下來的書要怎麼說?怎麼樣去把握這裡面的尺度和裉節,語速如何,情節怎麼開展,沒有觀眾他哪裡去獲得這些信息啊。

    何向東從小到大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演出,他茫然了,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了,腦子裡面一片空白,這種狀態是他從未有過的。

    管音響的老師不懂,因為他不是行內人;杜岳峰不懂,因為他從小就是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可是袁老能懂,因為他和何向東的經歷是相似的。

    他是評書世家出生,他的父親還有兩位大爺是評書界赫赫有名的袁氏三傑,他也是從小學藝,之前也一直是在茶館書場裡面說書,從來沒有離開過觀眾。

    到後來在廣播裡面說書,去灌製唱片,若是有觀眾在場,現場錄音那他還是習慣的,可若是就他一人,那他也說不來。

    只是不適應罷了,包括當初的張闊如也是如此,可他們終究還是適應了,習慣了,也就一直那樣說了。

    袁老轉過身拍拍何向東的肩膀,說道:「今天錄不了沒事,回家調整調整,咱們改天再來,我們當初也是適應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習慣了這種模式。」

    何向東問道:「在廣播上說書和在茶館書場裡面說書,你覺得哪種更好?」

    袁老沒有馬上回答,稍稍思索了一下,才道:「這兩種形式都是不可或缺的,借助廣播媒體,我們可以讓藝術覆蓋全國觀眾,把藝術都推廣出去,包括你們的相聲也是一樣,沒有電視沒有廣播,就你們在茶館裡面的那幾張嘴能說給幾個人聽啊,偏遠山區的觀眾聽的到嗎?南方的觀眾聽得到嗎?」

    「咱們評書相聲都是一門北方的藝術,南方人聽得很少,現在也有不少人喜歡了吧,這裡面廣播電視功不可沒。只有借助這些媒體,我們這些藝術才能更好宣傳和覆蓋。」

    「可是這種方式也有弊端,畢竟在廣播說書和在茶館裡面的是不一樣的,廣播錄音會限制每一段兒時間,比如半個小時一段兒,可是這段兒書就得說四十分鐘啊,那怎麼辦?只能自己調整了。不能和觀眾面對面說書,的確很多尺寸問題不好把握,也不能及時得到觀眾的反饋,這樣演員的水平想要提高就難了。」

    「所以啊,在我看來,廣播是手段,茶館才是歸處。沒有廣播,我們的藝術很難發揚;沒有茶館,我們藝術很難傳承。甚至於我們可以說真正的評書是存在於茶館書場之中的,每一個想上廣播電視的演員都要有在茶館說過書的經歷才行,這才是我們理性的途徑。」

    聽完了這一番話,何向東長長一嘆,眼神清明了不少:「真正的藝術是在民間的,真正的藝術是在茶館劇場的。手段和歸處……唉……我明白了,謝謝您。」

    袁老點點頭,看著何向東欣慰地笑笑:「明白了就好,好好學藝,好好作藝,以後的擔子可都是你們這幾個人挑了。」

    何向東重重點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10
第486章 郭慶傳奇

     自那一日和袁老談過心之後,何向東就豁然開朗了,心頭陰霾著的迷霧也都消散掉了。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短短一番對話,何向東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現在也不再困惑了,也不再糾結了,又把全部精力都投到相聲事業上來了。

    園子裡面的老老少少都發覺了何向東的改變,但這些人很聰明,從頭到尾都沒說沒問,只是單純的為何向東高興罷了。

    何向東把精力都投入到向文社裡面了,努力演出,認真授徒,文工團那邊的事情他就很少管了,不僅不去報到,有些時候有演出安排,他也都給推了。

    侯三爺以為何向東心中郁氣未平,就先讓他冷靜一段時間再說了,他主動幫何向東把文工團的演出給按下了。

    何向東也樂的如此,他在小園子裡面說的更痛快。

    「呵,大夥兒都知道咱們這張先生是一位不一樣的相聲演員,是一位脫離低級趣味的相聲演員,是一位有益於國家相聲演員,是一位有益於人民群眾的相聲演員……」

    張文海忍不住出聲打斷道:「我怎麼聽著這麼像輓聯啊?」

    「哈哈哈……」觀眾齊齊笑出聲。

    何向東也樂了:「這哪能啊,這是對你這一生的概括。」

    張文海道:「嗨,我這還是死了唄。」

    何向東糾正道:「我這是在誇您呢,在說您與眾不同,跟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樣。」

    張文海笑道:「哦,那是哪兒不一樣呢?」

    何向東對觀眾說道:「我跟大夥兒說一個張先生家的事兒,您諸位就都知道了,這還不是現在的事兒。張先生家裡有一閨女大傢伙兒都知道吧,那他閨女呀,哎呀……嘖……哎呀……」

    何向東眯瞪著色眼,袖子止不住地在嘴巴上來回的擦。

    見到此景,全場觀眾爆笑。

    張文海一把推開了何向東,張嘴就罵道:「你是饞了還是這麼著啊?哪兒來的這動作啊?」

    何向東道:「啊?不是啊,我是嘴邊有東西,我擦一下。」

    張文海冷笑兩聲,主動把話題掰回來:「你少廢話啊,趕緊說我到底哪兒與眾不同了。」

    何向東道:「這得說到您女兒小時候,那會兒大傢伙兒都還是騎自行車的,那種二八加重自行車,後面帶著人的。」

    「對。」張文海應了一聲。

    何向東繼續道:「小孩兒嘛,一般都是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爸爸在前面的騎車帶著。張先生家的姑娘就特別愛坐自行車後座兒,小孩兒嘛,也不懂事,做事也不小心,這沒坐多大一會兒,小姑娘的腳就給卡進自行車後輪裡面了。這要是換做別人啊,指定得趕緊剎車下來看看自己家姑娘怎麼樣了。」

    張文海應道:「對,得看看。」

    何向東一拍手:「可是咱們張先生能一樣嘛,人家可是一位超凡脫俗的人物啊。」

    張文海好奇問道:「哦,那我是怎麼樣的?」

    何向東冷哼一聲,身上學著動作:「站起來騎。」

    「嚯……」張文海驚叫一聲,趕緊拉住了正在瘋狂蹬車的何向東。

    觀眾早就笑得不行了。

    好不容易才把何向東給扥住了,張文海張嘴噴到:「合著我這是上這兒來鋸腿來了是吧。」

    何向東一本正經道:「與眾不同,超凡脫俗。」

    「去去去……」張文海嫌棄無比。

    觀眾卻是樂不可支。

    何向東也笑了幾下,道:「我們後台超凡脫俗的人可不少呢,也不就只有我們張先生一位,我們後台有一個演員叫郭慶的,大夥兒都知道吧,就是那個大高個兒,瘦高瘦高的。」

    「嗯……」觀眾也挺興奮的,就都搭茬了。

    何向東道:「這郭慶啊,平時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好吃,各地的特產啊,各個國家的美食啊,他都要去吃個遍,就上次,上週五,他就去了一家日本菜館。」

    「我是沒去過啊,但是咱們在電視電影裡面都看過,人家日本人吃飯都得跪著,也不知道是誰慣出來的毛病。還有他們吃的東西都是什麼生魚片,什麼紫菜包飯……」

    張文海糾正道:「那叫壽司。」

    何向東湊合道:「行,壽司就壽司吧,咱也不懂,可是這些玩意兒都太清淡了呀。那天郭慶是去了,他一瞧這菜單,眉頭當時就皺起來了。」

    張文海捧道:「誒,沒油水。」

    何向東打開摺扇當做是菜單皺眉看了起來,學著郭慶說話:「怎麼都是魚呢,還都是生的,你說要是紅燒一下也行啊,生的怎麼吃啊。」

    嘀咕了幾聲,何向東抬頭大聲道:「嗯……誒,服務員,你們這裡有雞嗎?」

    何向東把扇子放下,扭過身來把自己裝成是女服務員,他用手放在嘴上噓了一聲,神秘兮兮道:「噓,我就是。」

    「噫……」觀眾紛紛發出嫌棄的聲音。

    張文海看的也是大為新奇,擠眉弄眼道:「喲,接下去怎麼著了?」

    何向東繼續道:「接下去那女服務員就帶著郭慶去後面的小包廂了,郭慶也是第一次去日本菜館,他也不懂啊,人家帶著走,那就走唄,他還以為吃雞得有專門的小房間的。」

    觀眾全都來了興趣了,瞪大著眼睛看著何向東。

    何向東道:「說話間,那女服務員就把郭慶帶到了小包廂了,這包廂說來也奇怪啊,就一張床,什麼東西都沒有。郭慶看著也納悶,但是他是第一次到日本菜館啊,他以為日本人就這樣吃雞的呢,為了不露怯,他愣是忍著沒問出來。」

    「那女服務員讓郭慶先在床上坐下,她自己就站著把外套給脫了,然後走過去把燈給關了……嗯,第二天早上啊……」

    「噫。」觀眾不干了。

    張文海也攔住了何向東,猥瑣的笑著:「嘿,你怎麼把重點給漏了,這晚上怎麼了?」

    何向東呵呵一笑:「呵呵,第二天早上啊……」

    「去,趕緊說怎麼著了。」張文海催促道。

    何向東笑道:「還能怎麼著,就吃雞,雞,是吧。」

    「噫。」這回觀眾的噓聲震天的響。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22:12
第487章 新派相聲四分天下,侯三爺獨佔其一

     這一晚觀眾的笑聲就沒停下來過,觀眾都非常過癮,好多人都是笑的前俯後仰的,都快不行了。

    相聲說白了就是一門逗人樂的藝術,它是有教育人的功能,也有諷刺的能力,但是這些能力都是建立在逗人樂的基礎上的,如果相聲都逗不笑觀眾,再多的教育和諷刺意義又有什麼用呢,甚至於說教育和諷刺意義都不會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何向東在台上說的也非常過癮非常舒坦,演員都是這樣的,他也是需要看環境的,作藝的環境很好,觀眾反響很好,台上演員自然就興奮起來了,表演當然就更加出色了。

    若是台下觀眾反響很冷淡,演員拋出幾個包袱來全都瘟了,那演員自己心裡也會發毛的,表演起來自然會慎著了,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舒舒坦坦一晚上相聲說完了,觀眾非常過癮,覺得票錢值了。演員在台上雖然累死累活的,但是也覺得酣暢淋漓。

    陳軍這孩子出來掃地干活了,這家劇場是電影院改的,現在就是向文社一家經營,自負盈虧,所以也沒有人幫著料理,所有的東西都得他們自己來,陳軍就負責打雜。

    何向東脫了衣服,準備把桌子上面的東西整理一下,桌子就留在舞台上不用動了,他剛一動手,下面觀眾席上有一人就朝著他走過來。

    何向東抬眼一看,愣了一下,他錯愕道:「侯師叔,您來了怎麼也沒說一聲啊。」

    來人正是侯三爺,侯三爺在觀眾席上聽了一晚上的相聲了,不過何向東卻沒有發現。

    侯三爺背著手,慢慢走到舞台下方,看著何向東冷哼了一聲:「我再不來,我怕是你都要忘了我長什麼樣子了。」

    何向東頓覺尷尬,訕笑道:「哪能啊,我哪敢啊。」

    侯三爺慍怒道:「上班也不去報導,有演出你也不跑,你到底想幹嘛?」

    何向東更尷尬了,後台的郭慶本來還想出來幫忙的,一瞧見眼前這場景,立馬腦袋一縮,又給躲回去了。

    後台的老前輩都知道何向東和侯三爺的關係親近,就更加沒人過問了,這群傢伙不幸災樂禍就算好的了。

    連陳軍這孩子都是在專心致志地打掃著衛生,對侯三爺這位大腕的到來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何向東撓撓脖子,決定把氣撒在陳軍身上,他對著正打掃的陳軍張嘴就罵道:「陳軍,你搞什麼鬼,侯老師來了你怎麼都沒注意到呢,現在把人家弄生氣了吧,我看你就是欠打。」

    後台這麼多大爺,他也就能欺負陳軍一個。

    陳軍小臉上堆滿了委屈,眼淚都快要下來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能怎麼辦啊,他也很絕望啊。

    侯三爺冷哼一聲,罵道:「何向東,你少把責任轉到別人身上,我今天就是特地上門罵你的。」

    何向東立刻慫了,低著頭道:「是是是,您批評您批評。陳軍你小子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給你侯師爺搬條凳子過來啊,等會兒你侯師爺要是站著罵街累著了,我可饒不了你。」

    「哦。」陳軍乖乖應了一聲,馬上就跑開了。

    侯三爺都被何向東給氣樂了,這個滑不溜秋的小子真是太機靈了,他來的時候肚子裡面還是有點怒氣的,現在也都消散不見了。

    他嘆了一聲,喊住了陳軍:「行了,小軍,你去忙你的吧,我和你師父出門聊兩句。」

    何向東微微一愣,深深地看著侯三爺。

    侯三爺衝他點點頭,便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何向東也跟上了。

    現在夜已經深了,門口的路燈也不是太亮,但是能看清楚人,有點黑暗的環境反而讓何向東覺得舒服很多,因為他知道侯三爺接下來有很多問題要問他,可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

    他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也早就確定好了,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一直以來不求回報默默幫助他的侯三爺。

    「唉……」何向東發出無聲的嘆息,眼神中多了很多悵然之色。

    侯三爺又拿出煙來抽了,他的菸癮又上漲了不少,一天一包都不夠了。打火機的火焰映紅了侯三爺略顯滄桑的臉龐,他終究是一個中年人了,不再年輕了。

    何向東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氣氛有點沉悶和微妙,好在現在已經是初夏,外面倒是也不冷,風吹在身上還挺舒服的。

    過了一會兒,侯三爺抽著煙問道:「園子裡面的演出還順利吧?」

    何向東點頭道:「挺好的,文化局那邊的領導也挺好的,觀眾數量現在也都穩定下來了,能應付各種開支,算是達到收支平衡了吧。」

    侯三爺熟練地彈了彈菸灰,道:「那就好啊,現在民間的相聲園子還真不多,但凡是稍微有點名氣的我都去瞭解過了,能做到收支平衡的還真不多啊,我也就發現了你這一家。」

    「加油吧,觀眾肯花錢捧你們,就說明你們的相聲說對了。相聲的對錯好壞不是我們行內人說了算的,也不是哪個大師學者說了算的,這得觀眾認可,觀眾認可的相聲才是真正的相聲。」

    何向東點了點頭。

    相聲界有這麼一句話,叫做「新派相聲四分天下,侯耀文獨佔其一」。侯三爺一直在為相聲事業奔走,盡全力扶持優秀的晚輩,發現人才了就想辦法把他弄到鐵路文工團裡著重培養。

    何向東就是如此,上次湖南來的那對相聲演員也是如此,侯三爺一直在推廣新相聲,可他從來不排斥和反對傳統相聲,甚至於非常喜歡。

    只要是觀眾喜歡的相聲,他都會去支持;只要是能認認真真說相聲的,他都會去支持。

    私心是個人都會有,侯三爺也不例外,可是他跟那些人真的不一樣。若是跟那些人比起來,侯三爺真的是像個聖人了。

    侯三爺抽完了一根菸,說道:「過兩天北京台有個訪談節目,叫半日談,挺紅的,是邀請我的,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

    「啊?」何向東神色一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26
第488章 說學逗唱

     侯三爺皺眉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何向東稍稍沉默,幾度欲要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最後只是說了一聲:「沒有。」

    侯三爺把菸頭扔在一旁,可還是覺得沒抽過癮,又拿了一支出來點著,猛抽了幾口,他道:「你不要太在意那些人的說法,先忍著,要想紅就得忍著,你只有忍出頭了,才會有說話的權利。你還年輕,也有能力,這就是你最大的資本,多跟我去上節目,多去跑演出,這個世界遲早是你的。」

    何向東沉默不語,深邃的目光中不知道在閃爍著什麼。

    侯三爺拍拍何向東的肩膀說道:「好了,後天早上八點來我家找我,咱們爺倆一起去電視台錄節目。」

    何向東問道:「他們是採訪您的,我去不合適吧。」

    侯三爺道:「放心吧,我已經跟那邊商量過了。」

    聽到侯三爺都這麼說了,何向東也只能點頭了。

    侯三爺離去之後,何向東還是一人站在門口不進去,他抬眼看著天邊當年皓月,心中煩愁很多,卻不知道如何訴說。

    兩日時間很快過去,既然是答應了侯三爺了,何向東自然是要做好的,他早早的就動身出發到侯三爺家裡面了,坐侯三爺的車一起去的。

    半月談是北京台非常紅的一個訪談節目,收視率很高,邀請的主要也是一些當紅的明星,偶爾也邀請一些老藝術家,但是不多。

    就算是侯三爺這樣的腕兒,也不是說來就能來的,畢竟相聲整個行業不景氣,相聲的大腕兒自然也沒有多少花頭可以搞了。

    所以這對相聲演員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平台,也是一次非常好的機會,侯三爺這樣都肯帶自己來,那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何向東心中默嘆。

    電視台他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流程他也都清楚,先是和導演組對台本,等會兒的流程是怎麼樣的,會問一些什麼問題,讓他提前先打好腹稿,最後就是告訴他需要他做的事情。

    清楚了這些東西之後,就開始化妝準備了,舞台上有專門的工作組在籌備著,倒是不需要他們這些嘉賓多費心。

    半日談是大節目了,投入的資源也很多,他們這些嘉賓享受到的待遇也是極好,給他們化妝的也是電視台最好的化妝老師,還有專門的造型師。嘉賓需要吃點什麼,喝點什麼,需要點什麼,工作人員都會儘量滿足的。

    半晌過後,半日談節目正式開始錄製,舞台設計很簡單,就是簡單的家居式的環境,主持人採訪嘉賓,形式非常簡單,也不熱鬧,但是想做好了卻是極難,這就跟相聲是一樣的,靠的是嘴上的功夫。

    半日談節目能做的這麼紅火,確實不容易,這個節目的主持人叫楊琴,是北京台的名嘴。

    節目開錄,現場也都坐了觀眾了,人不多,就跟溫馨的小家庭似得。

    楊琴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侯三爺和何向東兩人坐在雙人的大沙發上,節目開始錄製。

    楊琴還是以採訪侯三爺為主,畢竟侯三爺才是個腕兒,觀眾喜歡看的是人家。何向東又沒有半點名氣,若不是侯三爺強烈要求,他們根本不可能請這個人。

    訪談也就繼續進行下去了,主要還是圍繞著侯三爺展開的,關於他們侯家的往事啊,相聲傳承啊,這裡面的門道規矩啊。

    還有侯三爺的曾經遇到的一些趣事啊,學藝時期的啊,工作時期的,這都是。

    侯三爺也在認真作答,時不時還抖出幾個包袱來,但是一有機會他還是盡力會把何向東推出來的,給何向東更多上鏡的機會。

    楊琴倒是也給何向東一點機會了,但是稍微聊了兩句就不著痕跡地把話題重新轉到侯三爺身上了,充分展現出了她作為優秀主持人的強大控場能力。

    何向東對這位女主持人還是相當佩服的,曲藝行內管嘴上的功夫都叫使口的,顯然這女主持人的使口的功夫相當了得,何向東都感覺自己有力無處使了。

    倒不是說他真的被人家憋得沒話說了,被人家牽著鼻子走了。他要是真發起功來,業內還真的沒幾個人能擋得住他,只不過他不想在人家的節目上喧賓奪主罷了。

    錄製節目過半了,終於說了相聲傳承上面的事情了,何向東也終於多了一點鏡頭和採訪了。

    楊琴手上拿著手卡,瞧了一眼,說道:「哦,那我們來問問向東,向東可是備受我們侯老師的器重啊,最近在牡丹獎比賽上面也表現不俗啊。」

    何向東笑笑,搭著話道:「您客氣了。」

    楊琴道:「我們都知道相聲演員學藝大多都是在曲校裡面,以前還有團帶班制度,在曲藝團學員班裡面學習,誒,向東你的經歷好像是不太一樣的吧。」

    何向東拿著話筒,說道:「對,我是比較傳統的那種,是在先生家裡學的,在先生家吃,在先生家住,跟著先生學藝,我走的是這種模式。」

    楊琴又問道:「哦,那這種模式跟曲校他們的有什麼區別啊?」

    何向東擺擺手,笑道:「嗨,他們不用挨打唄。」

    觀眾都笑出來了。

    楊琴驚訝道:「啊,你學藝還挨打啊?」

    何向東解釋道:「那挨打太正常了,咱們曲校、學員班啊,都講究現代化教學,不打學生。但是傳統的師徒制是要打的,不打你學不會啊,我小時候盡挨抽了,不然現在也不能這麼胖啊。」

    侯三爺幫著捧了一句:「合著你是打腫了的啊。」

    何向東也道:「不然怎麼充胖子啊。」

    楊琴倒是也能跟得上他們的節奏:「這就是典型的打腫臉充胖子啊。」

    觀眾都被逗笑了,現場氣氛很輕鬆。

    侯三爺也力捧何向東:「這孩子的打可沒白挨,他的水平相當可以,一會兒就讓他給大夥兒展示展示啊。」

    楊琴道:「也別一會兒了,就現在了,大夥兒說好不好啊?」

    「好……」觀眾鼓掌。

    楊琴又道:「都說相聲裡面有四門功課,說學逗唱,你就一樣樣給我們展示一下吧。」

    侯三爺神色一滯。

    何向東慢慢收斂了笑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27
第489章 所謂堅持

     侯三爺扭頭看著何向東,何向東只要還想在這個圈子裡面混,這個問題他是迴避不了的,他必須要面對,做出選擇。

    這裡面的厲害關係,他都跟這孩子說清楚了;未來的發展方向,他也給這孩子出謀劃策過了。

    可是這孩子卻始終沒有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覆,侯三爺也不清楚何向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本來是想給何向東更多一點時間去思考和接受的。

    卻沒想到來錄一個節目,主持人好死不死的居然又說到這個事情了,侯三爺心裡想著要不要打斷主持人的提問,讓何向東展示別的算了。

    可是這件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老是逃避也不算個事兒啊,這孩子也終究是要做出選擇的。

    「但願這孩子能稍微現實一點吧。」侯三爺提著心看著何向東。

    稍稍沉凝過後,何向東站了起來,也沒看侯三爺,就對著觀眾說道:「好,那我就一樣一樣給大夥兒稍微展示一下。」

    楊琴帶頭鼓掌:「好,讓我們歡迎一下。」

    觀眾很給面子地鼓掌了。

    何向東在中間站好了,說道:「說學逗唱,首先一個說,相聲演員嘴裡得乾淨,不能有大舌頭結巴,說的每一個字兒都得讓您諸位聽得清清楚楚的。」

    「嘴得利索,我們的相聲前輩高德明先生曾經說過相聲演員有幾句話一定要說的清楚,就像這句『花二百錢買一小豬,咯噔咯噔喝水,嘎巴嘎巴吃豆,接著牆頭往外一扔,您猜怎麼著?死了。』這得利索。」

    觀眾看的都挺有味道的,他們平時頂多也就是在電視上看幾段相聲罷了,至於這裡面的門道他們是不清楚的,現在聽起來還挺好玩的。

    何向東微微一頓,繼續往下說:「這是說,接下來是學。學的包括就多了,學個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草坷裡面蹦的,河裡游的,這都是。包括學各省人說話啊,各地方言啊。」

    「還有……」

    侯三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睛瞪大了看著何向東。

    楊琴美眸一眨不眨看著何向東。

    何向東露出一絲笑意,淡然而堅定道:「還有就是學唱,學唱戲,學唱戲,學各地的曲藝,什麼小曲小調啊,這都是屬於學。」

    「完了。」侯三爺身體頹然一鬆,陷進去沙發不少。

    觀眾也很詫異,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楊琴疑惑問道:「哦?這是學?」

    何向東點頭道:「沒錯,這是學。因為唱歌有專門的歌手,唱戲的有專門的戲曲演員,小曲小調也有他們的專業演員,我們相聲演員只是在學他們唱,這是學唱,應該歸納在學裡面。」

    侯三爺臉色難看。

    楊琴繼續問道:「哦,這個觀點倒是很新鮮啊,我們以前聽的可不是這樣的。不都是說說學逗唱裡面的唱包括唱歌唱戲嗎?」

    何向東道:「不是的,相聲演員真正的唱是太平歌詞,這是我們相聲的本門唱,這是我們自己門內的曲種。以前在舊社會,要是有相聲演員不會唱太平歌詞,別人都拿一百塊,他就只能拿七十五,為什麼,短一門功課啊。」

    觀眾眼睛都瞪大了,他們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

    楊琴笑了笑,問道:「那您給我們唱唱這太平歌詞唄。」

    「好啊。」何向東應了一聲道:「太平歌詞有專門的樂器,叫做玉子,就是兩塊竹片,我今天沒帶過來啊,我就用手打著板子,唱給大夥兒聽聽。」

    「好……」觀眾鼓掌。

    何向東用手找板,張嘴唱道:「那石崇豪富范丹窮,運早甘羅晚太公。彭祖爺壽高顏回命短,六人具在五行中……」

    何向東唱了一小段兒的《太公賣面》。

    楊琴嘆道:「這跟我們平常聽的還真不一樣啊,還有別的嗎?」

    何向東道:「曲目就多了去了,成本大套的、小段兒碎片的加起來有上百段呢。」

    楊琴又問道:「既然有這麼多段,為什麼現在的相聲演員不去唱呢?」

    何向東臉上露出一絲譏諷:「因為他們不會啊。」

    楊琴也沒想到何向東的回答居然這麼直接,微微錯愕之後,她眸子裡面閃起了興奮的光芒:「哦,你的意思是因為他們不會唱太平歌詞,所以才會說唱歌唱戲是相聲四門功課裡面的唱?」

    何向東目光灼灼盯著楊琴在看,看的楊琴都不敢與其對視了。

    「沒錯。」最後,何向東回答了。

    「嘩……」全場嘩然。

    侯三爺臉更黑了,可他還是沒有站起來阻止何向東。

    楊琴臉上笑容更甚:「哦,我聽說相聲裡面不僅有四門功課,還有十二門功課的說法,是這樣嗎?」

    何向東再次扭頭看她,目光深沉。

    連侯三爺也在盯著楊琴看,眸子裡面帶著一點慍怒。

    ……

    侯三爺是自己開車回去的,何向東坐在副駕駛上,侯三爺一言不發,車子裡面的氣氛壓抑。

    何向東眼睛看著窗外的人流和建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很久,車子已經開到侯三爺小區裡的地下車庫了,雖然車子已經熄火了,可是車上兩人都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侯三爺在身上上下摸索著。

    何向東卻把煙遞過來了:「因為要去電視台,您出門的時候就沒帶了,我從您那裡拿了一包放在褲兜裡面了。」

    侯三爺眸子動了動,把煙接過來,撕開,拿出一根來,點燃,抽著。

    「抱歉。」何向東輕嘆一聲,道了一聲歉。

    「為什麼?」侯三爺語氣很沉。

    何向東搖頭答道:「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侯三爺語氣嚴厲了起來:「不是要你忍嗎?忍過去這段時間一切就都是你做主了,想成事,你連這點東西都忍不了嗎?」

    何向東自嘲地笑著,嘆著氣,他眼前又浮現出了自己師父方文岐的模樣:「人生在世,總歸是要有點東西需要堅持的。所謂堅持,就是所有人都罵你傻,你也要去做。堅持從來沒有理智,也沒有明智,它就是讓你成為別人眼裡的神經病。」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27
第490章 決裂

     聞言,侯三爺久久不語,煙一直空燃盡了,他都沒有再往嘴裡放過一次。

    何向東皺著眉頭看著玻璃外面,神色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半晌之後,何向東才問道:「前面錄節目的時候,您不是也沒攔我麼。」

    侯三爺搖頭嘆道:「我是攔不住你啊,我能攔住你一次,卻攔不住你一生啊;我攔得住你的今天,攔不住你的以後啊。唉,罷了罷了,呵呵,罷了。」

    「抱歉。」何向東又一次致歉,侯三爺為了他付出了很多,可是他卻……

    唉……

    侯三爺搖搖頭,說道:「沒什麼抱歉的,你自己做的選擇,是福你享,是虧你吃,我們終究是旁人。」

    何向東緩緩點頭。

    侯三爺搖下車窗,把菸頭扔了出去,說道:「只要節目一播出,那幫人肯定會打壓你的,你確定不讓我去電視台那邊打招呼?」

    何向東搖頭。

    侯三爺眼神中多了幾許無奈:「好吧,電視暫時你是上不了了,多跟著團裡跑演出吧,積累資本和能力,等時機成熟了,也是一樣的,不過這條路不好走,而且時間也更漫長。」

    何向東還是搖頭。

    「怎麼?」侯三爺眉頭皺起,心中生起了不好的念頭。

    何向東帶著歉意道:「對不起,侯師叔,我……我……我已經向團裡交了辭職報告了,抱歉。」

    又是一聲道歉。

    「什麼?」侯三爺語氣陡然提高了三分。

    「抱歉。」何向東繼續道歉。

    侯三爺這回是真生氣了,他怒視著何向東,氣的身子都在發抖,聲音中壓抑著怒氣:「你……你為什麼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我們文工團就這麼不值得你留下嗎?」

    何向東低著頭,道:「前兩天我去了袁老師那邊錄評書,沒有觀眾我錄不來。後來我跟袁老師聊了幾句,我問袁老師茶館說書和在廣播說書的區別。」

    「袁老師和我說,廣播是宣傳評書藝術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渠道,但茶館書場才是評書藝術的歸處。相聲也是一樣,現在電視上的相聲不是我想說的相聲,我改變不了這個現狀,我只能回到我的小園子裡去。」

    侯三爺還是憤怒:「在文工團說的相聲就不能聽了嗎?」

    何向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待的位置,我從小就在民間學藝賣藝,野慣了,我是真的不習慣體制內的生活。我習慣了我自己覺得好的段子就直接往舞台上搬,而不是要去找領導申請審批,甚至於連要說一個長篇單口,都會有那麼多阻礙,我真的不習慣這些。」

    侯三爺默然了。

    半晌後,他才沉聲道:「可是你要知道,現在的相聲界就是如此,如果你沒有掀翻一切的能力,你就只能去適應這些,不管你願不願意。現在所有的渠道都是被這些固有的規則掌握著,你不去適應這些,你這輩子都出不了頭。」

    說著,侯三爺也漸漸激動起來了:「你在民間說相聲,好,你是說痛快了,可是你能紅嗎?你說電視不好,說文工團不好,可是沒有這些渠道,你能紅嗎?單靠你在小園子說的那兩句相聲,你這輩子都紅不了。」

    「你不是說想盡自己全部力量把現在日暮西山的相聲重新帶火嗎?你這樣怎麼救相聲?你沒有名氣沒有地位,你怎麼來做這些事,你在小園子裡能說給幾個觀眾聽?只有電視才是最好的渠道,可是你現在卻把這個渠道給放棄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默了默,何向東解釋道:「我並沒有放棄電視,電視是最好的宣傳平台,最好的宣傳渠道,可現在電視上相聲真的不是我要說,也許有一天我能做主了,我能在電視台說我要說的相聲了,那我肯定會去的。」

    侯三爺眸子裡面露出了失望之色:「你覺得就你現在這樣,你會有做主的那一天嗎?」

    何向東眼中迷茫卻又堅定:「不知道,說的直白一點,我就是單純想好好說相聲罷了,說我喜歡說的相聲,說觀眾喜歡聽的相聲,就足夠了。相聲藝人唯一能依賴的只有觀眾,未來能不能紅,我不清楚。未來我有沒有話語權,我也不清楚,但我只想給觀眾好好說相聲,多培養出來一些真正的相聲人才,就算我一輩子都紅不了,那我也認了。」

    侯三爺閉上了眼,神色複雜。

    ……

    半日談的節目終究是播出了,何向東在文工團的辭職申請也批下來了,何向東再一次變成了一個非常純粹的民間閒散藝人。

    一年的體制內的經歷讓何向東就像活在夢裡一樣,那個美好卻又難受的夢。他從這裡面獲得了很多,可是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最終他還是退出來了,不談得失。

    何向東唯一歉疚的就是侯三爺了,自己終究是辜負了他的厚望了,難為他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

    何向東去辦離團手續的時候,也瞧見了團裡面那些相聲演員的幸災樂禍的樣子了了。

    曾經的何向東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簡直就像是一座高山壓在了他們頭上,不說看到出頭之路,他們連氣都喘不過來。

    所有人都絕望了,認為只要有何向東在,他們這些人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了,永遠都會被他的光芒掩蓋,可是今天這座大山卻自己主動離開了。

    文工團才是升龍台,小園子只是臭水溝,就算何向東是條真龍,在臭水溝裡面他也飛不起了,這人這輩子完了。

    他們這些人簡直都開心地要飛起來咬人了。

    何向東從團裡辦公室出來,是黃主任送的他,黃主任目光也很複雜,深深地看著何向東說道:「以後……常回來看看吧。」

    「謝謝。」何向東應了一聲,走了出來。

    何向東轉過身就瞧見了石先生了,何向東神色複雜地笑著,打招呼:「石老師。」

    石先生也早就從侯三爺那邊知道事情原委了,對何向東的看法,他和侯三爺很一致,既驚嘆於這個孩子的才華,又佩服他對藝術的執著和認識,但也嘆息他這寧折不彎的倔性子。

    很複雜,複雜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27
第491章 離開

  


    石先生微微頷首:「要走了?「

    「嗯。」何向東點頭。

    石先生臉上笑著,鼻頭呼出的氣卻是沉了幾分:「在小園子裡面也是一樣的,好好作藝,好好說相聲就是了。」

    「嗯」何向東又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侯師叔他……」

    石先生道:「老侯他今天有事兒,沒來單位。」

    「哦。」何向東應了一聲,說道:「那我先走了。」

    「好,有空常回來看看。」石先生言道。

    何向東轉身往外面走去,石先生看著何向東的背影久久不語,眉頭緊鎖。

    這一路他還遇到了王姐還有演小品的劉老師,還有京劇隊的那些人,這些都是何向東曾經有舊交的,知道何向東要離開文工團,這些人都來送上一送了。

    何向東一個個謝過去,好好客套了一番,他們也就都回去了。何向東和他們的關係差不多也就是到這個程度了,在他離開的時候這些人還能好言相送就算不錯了。

    要知道他可不是榮升,也不是下海發展,現在有好多人都是認為何向東是因為在電視台上胡說八道得罪人了,才被趕走的。

    何向東平時也不常來文工團,所以他對這邊也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但是在今天他離去的時候,他卻感覺到了這裡的人是真多,基本每個辦公室都有人出來圍觀,各個拐角過道都有人在看他。

    何向東是一個沒有名氣的小演員,不過今天他倒是體驗了一把作為大明星的風采了,假如忽視掉這些奇怪的眼神的話。

    這年頭是有不少人離開體制下海的,所以在九十年代末到二十一初期都有「下海熱」之說,包括在文工團話劇團裡面的演員歌手,都有不少下海掙錢去的。

    但是傳統曲藝類的很少,甚至說根本沒有,因為現在曲藝實在是太沒落了,說的難聽一點,這幫從業者得靠著國家工資才能夠餬口,下海賣藝,那就是赤裸裸的找死啊。

    要是人家已經有名氣的曲藝腕兒下海賣藝,還能夠吃飽飯,也憑藉自己的名氣去各地跑穴演出去,混的好的話,那小日子還是過得挺滋潤的。

    但是像何向東這種半點名氣沒有的相聲演員,離開體制那簡直就是作死中的作死啊,根本不可能有人請他去跑穴演出,要有也是頂多給個一百來塊錢就打發掉的那種。

    單靠民間小園子裡面說相聲,能吃飽就已經是大幸了。至於上電視,就何向東在半日談說的那些離經叛道的話,他要是還能上電視那就有鬼了。

    而且他還離開了文工團,侯三爺這些人想幫他都不好幫了,用團裡的資源來扶持外人,誰敢擔這個罵名啊。

    文工團所有人看何向東的眼神就跟看神經病似得,所有人都以為這人瘋了,雖然他們鬧不清楚何向東到底是怎麼想的,但這並不妨礙這些人得出何向東這輩子完了的判斷。

    大多數人都是在看熱鬧,幸災樂禍的就是相聲同行了,所謂同行是冤家,說的就是這個了。

    尤其是那些年輕的相聲演員,老一輩的反正這一輩子差不多就這樣了,也沒什麼好爭的,但年輕人卻不一樣,他們還想著成名立腕呢,所以這幫人和何向東的矛盾是相當大的。

    現在曲藝不景氣,相聲也不景氣,資源就那麼一點,還被何向東給佔了許多,這些人都恨得不行了,可是因為有侯三爺在上面壓著,他們都不敢說什麼。

    現在可好了,這些人都要高興得飛起來了。

    尤其是和何向東有舊怨的黃高柏和李遠功,這兩人上次在西線演出的時候,在何向東說單口相聲的時候給他下過絆子,攔著觀眾不讓進,想讓何向東死在台上。

    後來被何向東給教訓了一頓了,這兩人因為事情敗露,害怕侯三爺收拾他們,所以這段時間都非常老實,但是何向東現在要走人了,這兩人又蹦跶出來了。

    黃高柏陰陽怪氣道:「遠功啊,要說這人和人還真是不能比啊,像咱們這樣沒什麼本事的人就老老實實在文工團呆著就是了,人家真龍就得出去遨遊世界了。」

    李遠功也笑著道:「是呀,人家是騰飛九霄的真龍,咱們是比不上的啊。人家在電視台上都表現出來那樣的遠見卓識了,我們呀,是望不了人家的項背了。」

    黃高柏譏笑道:「何止是你啊,相聲界所有人恐怕都比不得人家吧。」

    這兩人說話一點都沒躲著避著,他們就是說給何向東聽的。

    何向東停下了腳步,慢慢扭過頭,不咸不淡地看著兩人,眼神平和中卻有一股子懾人的氣勢。

    李遠功和黃高柏兩人心中一凜,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了,何向東都要離開了文工團了,他們根本不用怵他。

    「東子,我們來送你了。」薛果和丁錦洋,還有郭雲沖和包打聽幾人過來了,這是何向東在文工團裡面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

    何向東似笑非笑地看了李遠功和黃高柏一眼,也沒有對他們多做理會,就把目光投向了來送他的那幾個人,露出了笑容,笑道:「那有歡送儀式嗎?」

    「有啊。」丁錦洋喜滋滋道:「咱一會兒就去歌廳找小妹妹去。」

    薛果大笑道:「那也得先找到賣門票的地兒才行啊。」

    何向東也是仰頭大笑,昔日的嬉笑怒罵在分別之時都顯得尤為珍貴:「走吧,去外面吃飯去,我請客。」

    郭雲沖道:「行啊,這孫子難得大方一回。」

    薛果也道:「可得好好宰他一回啊。」

    包打聽瞬時就接上去道:「好啊,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飯館味道挺好的,更關鍵是這地兒不便宜啊。」

    「行嘞,就這家了。」眾人起鬨。

    何向東臉色都變了,他可是個窮鬼啊。

    見到此景,眾人更是大笑。

    「能算我一個嗎?」

    悅耳的聲音傳來,幾人回頭看去,是巧笑嫣然的吳蓓。

    ……

    幾人結伴走了,連看都沒看一旁的李遠功和黃高柏,彷彿就把這兩人當成是空氣一般,完全忽視了他們。

    李遠功和黃高柏好像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似的,一身的力氣沒地方使,讓他們難受得想吐血。

    侯三爺在五樓的落地窗戶上看著何向東離去的背影,白色的煙霧掩蓋了他的愁容。

    旁邊站著的石先生問道:「前面他還問起你了,你真的不去送他一下?」

    侯三爺搖頭嘆道:「算了吧。」

    石先生道:「你當初可是那麼看重他的啊。」

    侯三爺苦澀笑笑:「是啊,可是誰能知道這孩子這麼不開竅呢,你說他要是能稍微現實一點該多好。他這樣,恐怕一輩子都成不了啊,唉……」

    石先生卻道:「如果他真的那麼現實,你還會這樣看重他嗎?」

    侯三爺搖頭苦笑自嘲。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27
第492章 困不住真龍

  


    「趙老師,我聽到一種說法是說相聲四門功課裡面的唱是專指的太平歌詞,是這樣的嗎?」

    趙峰華搖頭譏笑道:「不是,這是無稽之談,唱歌難道不是唱,唱戲不是唱嗎?不可能僅僅只有太平歌詞才是唱啊,對不對,所以說這種說法肯定是不對的,相聲四門功課裡面的唱的包涵就很廣,任何藝術的唱都可以歸納在這裡面。」

    「原來是這樣,那太平歌詞是什麼?」

    趙峰華答道:「太平歌詞也是曲藝的一種,在舊社會時期還是比較流行的,但是後來就慢慢被淘汰了,這是一門被淘汰的藝術,也沒人喜歡聽了,也沒人再唱了。現在就有人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了兩句就開始在電視上糊弄觀眾了,大夥兒可別上當啊。」

    ……

    楊琴問道:「劉老師,上次我們在錄節目的時候可是聽到了關於相聲基本功的不同觀點啊。」

    劉衛東呵呵一笑:「你是說唱太平歌詞的事情?」

    楊琴點頭笑道:「沒錯,就是這個。」

    劉衛東搖頭笑道:「我說相聲都這麼多年了,從來沒聽過這個理論。以前老先生是會唱太平歌詞,但人家老先生會的東西多了去了,也不只這一種啊,說太平歌詞才是相聲四門功課裡面的唱就說不過去了。」

    楊琴也是屬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可是我聽有的相聲演員說是因為現在沒有演員會唱太平歌詞了,所以才把說法給改了。」

    劉衛東道:「你這句話只說對了一半。」

    楊琴疑惑道:「哦?」

    劉衛東解釋道:「現在的確是沒什麼人會唱太平歌詞了,但是還沒人會說大秦雅音了呢,為什麼,因為這些東西已經被人民被歷史淘汰了呀,歷史在發展,社會在進步,淘汰了就說明這種已經不適應社會發展了,再拿這種已經被淘汰的藝術說事就不像話了。」

    「還有說學逗唱的唱一直以來的公認的說法就是唱歌唱戲唱曲,我們用正常人的思維理解一下就知道了,這些東西難道不是唱嗎?所以呀,別去信那種糊弄人的話,更別去信那種譁眾取寵的人。」

    ……

    張闊如家裡的彩色電視機裡面正在放的就是半日談,這次是相聲大腕兒劉衛東去做的節目。

    先是誘導何向東給出一個離經叛道的理論,然後再順勢引導相聲界大腕兒來進行批判反駁,好人壞人都是他們做了,實在是高明,難怪這個節目收視率這麼高了。

    上次半日談節目的播出之後,還是產生了一些反響的,最大的就是相聲界大腕兒們的反撲和鎮壓。

    若是何向東已經是個大腕兒了,那他倒是還能跟這些人過過招,可是他只是一個無名之輩啊,他這細胳膊細腿可受不了這個,他連說話的機會和權利都沒有。現在觀眾都認同專家大腕兒的觀點了,也都認為何向東是個譁眾取寵的傢伙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侯三爺要讓何向東先忍著再說,因為現在的何向東只是一隻螞蚱罷了,就算他未來可能會成長為龐然大物,可是在他沒有成長之前,別人一腳就能把他踩死,就像現在這樣。

    所以侯三爺這回是真的對何向東挺失望的,他這麼一搞,以後就甭想上電視了,那些人是不會容許何向東再在電視上繼續胡說八道了。

    而電視台也不可能再邀請何向東了,因為現在的何向東完全沒有讓電視台寧願冒著得罪那麼多相聲大腕兒也要請他的資本啊。

    侯三爺認為何向東這輩子算是完了,相聲界其他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只能希望這孩子日後能想開一點,能現實一點,那可能還有希望。

    何向東的事情終究還是沒有引起什麼大波瀾,人微言輕,終究是人微言輕啊,觀眾也只是當個熱鬧看了,最多罵了幾句閒街之後,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至於何向東,這他媽誰啊?

    但是在相聲界裡面,何向東的事情還是引起了一些風波的,許多大腕兒聯手封殺何向東,不許他再胡說八道了,何向東要是還想上電視,這比登天還難,連登報紙,登廣播都不可能了。

    而在這個年代,沒有了這些渠道的藝人,可以說是絕對的死路一條,何向東完了,這人完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跟何向東有點冤仇的人現在就正在幸災樂禍的在飯店裡面大肆慶祝呢。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而對何向東非常看好的前輩,像張寶庫老爺子、楚城啊,馬老師啊,還有馬家常家侯家這三大世家的人全都是深深一嘆,嘆息一位天才就這樣完了,這是相聲界的損失啊。

    可悲可嘆。

    可他們也無可奈何啊,這又不是行內大輩兒說了算的舊社會,現在相聲界像劉衛東這種人太多了,何向東是犯了眾怒了,被大腕兒們連封殺了,他們也沒有辦法啊。

    夜已經深了,何向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的重播,房間的燈已經關了,黑暗中,電視發出的光有點刺眼,他把電視聲音調的很小,勉強能聽見。

    聽著主持人楊琴和相聲大腕兒的一問一答,不知道為何,本應該憤怒的他心中卻並沒有半點怒意,只有眼神深處無法掩飾的失望和悲涼。

    ……

    嚴家。

    嚴小華喝的醉醺醺地搖搖晃晃打開房門,走了進來,一開燈他就看見了自己父親還坐在沙發上,他大著舌頭道:「爸,你……還……還沒睡呢?」

    嚴亮沒有理會自己兒子,只是盯著電視在看,電視裡面放的正是半日談的深夜重播。

    嚴小華歪著腦袋,迷迷糊糊看了電視一嘆,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爸,您……還看……看這個呢,那個胡說八道……的小子已經……不行了,連文工團都待不下去了,被……被人趕了出來,嘿嘿。」

    嚴亮語氣冷漠道:「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喝的這麼醉的?」

    嚴小華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嘿……我……高興嘛,大家都挺……呃……噗啊……挺高興的,趙老師也在,高星,馮天齊也都都都去了。」

    嚴亮面色凝重,扭頭看著自己兒子,眸子裡面都是失望的神色。

    嚴小華被自己老子這副神情嚇了一跳,酒都清醒了許多。

    嚴亮沉聲問道:「你真覺得何向東完了?」

    嚴小華結結巴巴道:「不不……不然呢?」

    嚴亮眸子沉了許多,眼睛都眯了起來,語氣沉重:「**************,一遇風雲便化龍。」

    嚴小華的醉眼徹底清醒,瞪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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