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3036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27
第493章 劉青陽的到來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已經漸入盛暑,向文社的園子裡面冷氣也開起來了,這又是一筆支出。

    晚飯時間,何向東在後台桌子上算著賬單,他天生就不是一個精明的人,也不會做生意,算數也不好,所以他需要一筆一筆反覆驗算各種開支,這樣才能把小園子運營下去。

    現在房租又漲了,物價也一直在漲,好像全世界所有要花錢的東西都在漲價,可是小園子的觀眾數量卻沒有上漲,票價也沒有上漲,這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

    何向東把記賬本合上,把筆在本子上插好,皺著眉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陳軍把一杯熱茶放在了何向東,何向東熟悉地伸過去手端起來輕輕呷了一口,這就是當師父的福利,有徒弟伺候著的生活還是比較愜意的。

    範文泉也吃完飯了,擦了擦油嘴,說道:「我說東子呀,你算好了沒有,天天算來算去,你有這筆桿子去當會計多好啊。」

    何向東笑笑道:「得精打細算,這日子才好過啊,咱們小家小業的,稍一不留神就得賠咯。」

    範文泉無語道:「那你還顛兒顛兒地把文工團給退了,我說你這膽子也是夠可以的啊。」

    何向東苦笑。

    張文海在一旁說道:「退就退了唄,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在哪兒不是說相聲呢,咱們何向東同志在咱們園子裡面可是班主啊,這可是能拍板做主的人物啊,老話說的好嘛,寧當雞頭不當鳳尾嘛。」

    何向東無奈道:「您呀,也別說的那麼好聽,我這個班主當的就跟孫子似得,整個園子我也就能使喚陳軍這孩子,您諸位可都是大爺,我可不敢惹你們。」

    眾人大笑。

    顧柏墨也來了,他白天開出租,晚上就來向文社說相聲。九十年代開出租的收入還是相當可以的,不過相聲才是他喜歡的事業,他幹得也挺開心的。

    顧柏墨無所謂道:「退了就退了唄,沒什麼大不了的,那裡就不是個好好作藝的地兒,限制太多了,哪有咱們小園子好。」

    顧柏墨當初也是被人從文工團裡面趕出來的,他當年跟現在的何向東很像,也是如日中天的一位相聲新星,被行內人認為是最有可能成為新一代的文哏大師的人物。

    可惜啊,後來犯了錯誤了,被人從文工團裡面趕出來了,星路就此折斷,連相聲都說不了了,最後只能去開出租過日子。

    顧柏墨話一出來,眾人心頭又沉了幾分,顧柏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對於相聲演員來說,離開主流相聲圈,離開文工團,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條,更別說何向東還被大腕兒們封殺了。

    房間裡面陷入了沉默,眾人面色凝重,郭慶也在,他看了看何向東,眉頭緊鎖著,數度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唉……」顧柏墨也嘆了一聲,他剛才的話純粹是安慰何向東的,他何嘗不知道離開文工團就是死路一條呢,可是事情都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房間裡面也就是李泉江淡定一點了,他也是民間藝人,方文岐在上海遇到了他,正好那段時間李泉江日子不好過,方文岐見這人本事不錯,為人也厚道,就把他推薦到何向東這裡了。

    事實上,李泉江一直都挺老實的,就是單單純純在園子裡面說相聲,不爭名不奪利,低調到讓人經常會忽視他。

    他沒有進過專業院團,也是跟先生在家裡學藝的,後來就一直在民間賣藝,顛沛流離的,現在在向文社裡面過的挺好的,也夠吃夠用了,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所以在他看來,何向東退不退文工團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大事,只要向文社還好好的就行了。

    何向東見房間裡面氣氛有點沉悶,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道:「對嘛,文工團有啥好的,還沒咱們掙的多呢,等咱們再發展一段時間,到時候掙了大錢之後,就整天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讓那幫傢伙羨慕死。」

    「哈哈哈……」大家都在笑著,誰都知道何向東說的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不靠譜了,跟做白日夢似得,但是大夥兒也都笑了,現在也就只能笑了。

    何向東心裡還是暖暖的,他退出文工團這件事情,雖然他身邊人都不看好,但是大家還是尊重了他的選擇,還站在了他身邊給予他支持。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他家裡那兩位也知道這件事情了,張闊如讓他別怕,他在評書界還是有點話語權的,也有些關係的,到時候也能幫得上何向東。

    至於王彌葦老爺子,這老頭可是一位打死不吃皇糧的主兒,建國後下九流行當能吃上皇糧了,藝人們都快高興瘋了,這老頭兒可好,一聲不吭就來個失蹤了。

    他對何向東退團的事件,就說了一句話「早他媽可以退了,待在那鬼地方幹什麼,又不是人待的地兒。」

    也就是因為這句話,張闊如又跟他吵起來了,兩老頭吵的是暗無天日,可怕之極。

    至於方文岐那邊,何向東暫時還沒有把消息告訴老爺子,他也不願意老爺子多操心。

    何向東看了眾人一眼,笑著道:「好了,說一下等會兒的演出安排吧,那個小軍,你去門口盯著點,也快到進場的時間了。」

    「好的,師父。」陳軍應了一聲,就小跑著出去了。

    何向東還沒張嘴說話呢,陳軍就跑回來了,何向東疑惑地看著他。

    陳軍道:「師父,劉青陽來了。」

    劉青陽是給房東打工的,他和張文海有點交情,當初這地兒就是找他租的,也是他一直過來收房租的。

    聽到這人,房間裡面眾人眉頭都皺起來了,這人平常不來園子,只是每次收房租的時候才會過來,所以他來準沒好事。

    張文海皺著眉頭問道:「這也沒到交租的時候啊,難道是房子又要漲價了?」

    何向東心中也升起了一絲陰霾,他道:「不知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27
第494章 禍不單行

     劉青陽笑眯眯地走了進來,臉上堆滿了和煦的笑容,見著房間內眾人了,他笑著客套道:「喲,幾位這是剛吃完呢。」

    張文海沒好氣道:「哼,知道你要來,所以我們就趕緊吃完了。」

    劉青陽摸著鼻子尷尬笑著:「您就這麼不待見我啊。」

    張文海冷哼道:「你每次來不是收租就是漲價,哪次有好事了?」

    劉青陽尷尬道:「收租這是商量好的,至於漲價,這是我們老闆定的,我就是一個打工的,我也做不了主是吧。」

    張文海斜著看他一眼,道:「哼,說吧,今兒是來幹嘛的,可別說又要漲租了啊,這剛漲完可沒多久啊。」

    劉青陽討笑道:「不是不是,這回絕對不是,今天我是另外有事。」

    「什麼事?」何向東眉頭皺起,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劉青陽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有點尷尬,不太好意思開口。

    見到這人這副樣子,園子裡面其他演員心裡也都懸起來了,八成要有什麼變故。

    張文海眉頭大皺,催促道:「你趕緊說,到底什麼事兒。」

    劉青陽看了眾人一眼,不好意思道:「這裡恐怕不能再租給你們了。」

    「什麼?」張文海語調都變了三分。

    後台所有演員都齊齊一震。

    何向東更是從凳子上猛地站了起來,眼珠子死死瞪著劉青陽,神情可怖。

    劉青陽都被嚇了一大跳。

    張文海厲聲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範文泉神色嚴肅:「是不是有人給你們說了什麼,或者給你們施加了什麼壓力。」

    這話一出,眾人神色再變,何向東臉上更是陰鬱了好幾分,因為他剛剛得罪了好一票人,說不好這就是對方的報復。

    劉青陽急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沒人說什麼,這一片馬上就要拆遷改造了,我們的這個劇場也在拆遷範圍之內,剛剛上面文件批下來了。」

    何向東面色鐵青,片刻之後,竟是面如死灰。

    張文海也愣在當場,臉色無比難看。

    後台演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如喪考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劉青陽帶來的這個消息比向文社被人報復還慘,如果真的有人出手了,那園子這些人還能跟對方鬥上一鬥,還有機會獲勝的。

    可現在卻根本不可能了,這是國家命令啊,拆遷啊,都批下來了,誰也改變不了了,向文社保不住了。

    向文社保不住了!

    劉青陽稍稍默了一會兒,道:「其實我老闆是說先瞞著你們的,讓你們先把剩下幾個月房租都交了再說,但是我想吧,咱們都是朋友,總不好坑自己朋友吧,所以就先給你們說了,你們也好提前有個準備,搬家,換劇場啊,這都好提前做了。」

    何向東語氣沉重平穩,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謝謝你了,劉先生,您先回去吧,我們這兒馬上就要演出了。」

    劉青陽深深看了何向東一眼,又看了看張文海,說道:「好,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言語一聲,再見。」

    ……

    劉青陽走了,後台卻久久沒有人說話。

    對於一家劇場來說,拆遷了可能並不算是什麼壞事,老闆甚至還能賺上一筆,可是對劇場裡面的表演團隊來說,可就真的是見了鬼了。

    何向東的向文社在這裡也好幾年了,費了多大功夫才做到今天這樣的啊,他們吃了多少苦頭才把向文社做成今天這個樣子啊。

    結果現在一紙拆遷令下來全毀了,現在的向文社只是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團體,後台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兩隻手數的。

    現在每天都會有一百多觀眾來聽相聲,這已經很不錯了,也是觀眾捧場了,可這些觀眾尤其是老觀眾,他們都是附近的人,平常活動的地方也都在這一塊。

    現在向文社一搬家,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老觀眾還不得都得散了啊,難不成人家還能跑大半個北京城去聽你一場相聲啊。

    這道理就跟開飯店是一樣的,有些飯店很紅生意很好,可是搬了個地方就全毀了,原因何在,就是因為這是重新開始了,重新開始這得多難啊,一個不慎,就全完了,全完了啊。

    而現在的向文社就要面臨重新開始的困境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

    半晌過後,何向東陰沉的臉逐漸恢復了正常,語氣中也聽不出有任何不對,他道:「好了,陳軍去門口檢票,讓觀眾進場。晚上的相聲演出,郭慶和范師叔打頭陣,我和張先生第二隊上,老顧和李泉江第三個,第四個我去說個單口,然後郭慶來個快板,老顧和李泉江再來一個,最後我和張先生再來一個壓軸的。好了,就這樣了。」

    何向東簡單把今晚上節目順序安排了一下,眾人頷首,久久不言。

    何向東使勁搓了搓臉龐,臉都搓紅了,他看著眾人道:「台下的煩心事不能帶到台上去,相聲藝人,戲比天大,觀眾花了錢進場了,咱們就得對得起觀眾,得好好演出,其他事情等演完了再說。」

    「好。」

    「嗯。」

    眾人點頭應著,但情緒都很低落。

    今天晚上的相聲演出一切順利,觀眾看的也很過癮,笑聲陣陣,工作上的壓力,生活裡面的煩心事在這時候也都放下了。台上的演員也都是專業演員,有藝德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所以並沒有出什麼岔子。

    他們也沒有在台上和觀眾說要搬遷的事情,因為這事兒發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們所有人到現在都反應不過來,現在都有好多人感覺這是一場不真實的惡夢。

    演出結束之後,夜就深了,陳軍在收拾劇場,何向東和其他演員道別了,其他人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們知道何向東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靜。

    何向東一人坐在後台的椅子上,雙手搭在腹部,雙目失神地望著前方,也不知道腦子裡面在想些什麼。

    陳軍打掃完了來到後台,見到自己師父這樣,也不敢上前打擾,就怯生生站一旁,不敢出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08:25
第495章 你還有我

     夜已深,外面公車都已經停了,就只剩下出租車還在街上遊蕩著,尋找著客源。向文社的後台靜謐,何向東靠在椅子上,神色冷漠,一言不發。

    陳軍在旁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他自覺著自己這兩條腿都已經發麻了,可是他也不敢出聲打擾。

    過了很久之後,他瞧見自己師父手機上發來短信了,是他師娘發來的,問的也是園子被拆遷的事情,她也得到消息了。

    陳軍看了一眼手機,想了想,咬咬牙走到了何向東旁邊小心翼翼道:「師父,師娘發消息來了,師父……師父……」

    可何向東卻是像是丟了魂一般,根本不理會陳軍的呼喚。

    陳軍嘆了一口氣,也沒敢強行叫醒何向東,這個樣子的何向東讓他感覺很害怕。

    「鈴鈴鈴……」手機響起來了,田佳妮終究還是不放心,打了電話過來。

    陳軍看了師父一眼,瞧見自己師父還是沒有什麼反應,他便自己笨手笨拙地接起了手機,這手機是張闊如買的,何向東和田佳妮兩人都有,陳軍平時也瞧見他們用了,一來二去,這孩子倒是學會了。

    陳軍接了電話,和田佳妮說了一下何向東的情況,田佳妮知道後就匆匆趕來了。

    ……

    半晌後,田佳妮趕到,許是因為趕得太匆忙了,田佳妮竟有一種風塵僕僕的感覺,臉上泛著紅暈,呼吸也有些紊亂。

    衝進房門來,田佳妮見到何向東這幅模樣,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眸子裡面儘是心疼的神色。

    田佳妮心疼地看著何向東,眼睛裡面泛著淚光,他從來沒見過何向東這幅模樣,哪怕當年向文社運營困難,他自己連飯都沒得吃,他都沒有如此,可是今天卻……

    田佳妮深深呼吸幾口,勉強把心中的起伏壓下,穩著聲音對陳軍說道:「小軍,你先回去吧,打車走。」

    說著,田佳妮從口袋裡面給陳軍拿了二十塊錢,陳軍接過錢看了一眼自己已經丟了魂的師父,他輕輕嘆氣,也不再說什麼了,就讓師娘在這裡陪著師父好了。

    房間裡面就剩下何向東和田佳妮兩個人了,田佳妮慢步走到了何向東身邊,蹲了下來,就蹲在了何向東身旁,用手抓住了何向東的雙手,螓首慢慢垂下,白皙的臉龐緊緊貼著何向東的胸膛,聽著他雄壯的心臟疲憊地跳動著。

    許久之後,失了魂的何向東才終於恢復過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嘆息中充滿了掩飾不住疲憊:「唉……」

    田佳妮緊緊抓住何向東的手。

    何向東面容苦澀,神情中全是絕望,在外人面前他還能穩得住,可是在自己愛人田佳妮旁邊他卻再難掩飾自己內心的情緒了,他顫抖著聲音絕望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這麼多年的努力全完了。」

    田佳妮用力抓著何向東的手,她一句話沒有話,但卻一直陪在何向東身邊,給予他力量。

    何向東之前退出文工團,別人都以為他瘋了,可是他自己卻並沒有太在意,甚至可以說非常淡定,因為他的歸處在民間,相聲的歸處在小園子。

    小園子才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向相聲界證明自己的憑藉,更是他拯救相聲最重要的手段,這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啊。

    可是今天,這根支柱塌了、毀了、亡了、沒了……

    何向東支持不住了,這個打擊太大了。

    「毀了,沒了,一切都沒了。」何向東眼中帶著悲慼,脖子上青筋暴起,他蹭一下坐直了,悲憤怒吼道:「沒了,什麼都沒了。」

    田佳妮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緊緊抱著何向東,心疼地哭著喊著:「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任何人都不是鐵人,所謂的堅強都是強撐出來給外人看的,撕開故作堅強的外表之後,任何人的內心都是敏感又脆弱的。

    只是這種敏感和脆弱是不會在那些故作堅強的人身上輕易表現出來罷了,只是會在某個特殊的時間,在某個特定的人面前才會驟然爆發,而那時人們才會發現他們眼中的鐵人其實也是一個會累、會痛、會傷的凡人罷了。

    良久過後,何向東的心緒漸漸平復,脆弱敏感的一面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故作的堅強。

    田佳妮也止住了哭泣,她緊緊抱著何向東,貼著他耳朵說道:「我們……結婚吧。」

    何向東豁然回頭,驚訝壓過了愁思:「什麼?」

    田佳妮堅定看著他的眼睛,再一次重複道:「我們結婚吧。」

    何向東吃驚地嘴巴都長大了:「結婚,我……我……」

    田佳妮又問:「你不願意嗎?」

    何向東急忙搖頭道:「不是,只是我……可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田佳妮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反問道:「我選擇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有什麼?你連飯吃不飽。」

    何向東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給不了你未來,我連我自己的未來都看不到,我怎麼敢娶你,我拿什麼娶你?」

    田佳妮重新投入何向東的懷抱,把腦袋窩在他寬闊的胸膛裡面,柔聲道:「我就是要趁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和你結婚,你是真龍,你終究是要翱翔九天的,等你登上九天之後,你就該看不上我了,我只能現在就把你抓緊了,你就當滿足我這個小小的私心吧。」

    何向東眼眶泛紅,眸子裡面全是感動之色,他的心都要化了。

    田佳妮繼續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沒有選擇我師哥嗎?除了我喜歡你之外,也是因為你的潛力比他大,他家裡是有錢,可他一輩子的上線也就那樣了,而你卻不同,你相信你會攀上一個所有人都望不到的頂峰的。園子沒了,我們再蓋;觀眾沒了,我們再聚;生意沒了,我們再做。」

    「只要我們人還在,一切就都還在,我們失去的,我們終究都能拿回來。不管是小園子裡的,還是文工團的,亦或者是相聲界的,該是我們的,誰也攔不住。」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08:26
第496章 是走是留

     第二天,又一個豔陽天,路上的行人也都換上了短袖服裝,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天氣很熱,天一熱,人心也就煩躁起來了。

    向文社真可謂是命途多舛,從建立的一窮二白,到現在略有盈餘,演員們的收入甚至比一般單位上班的人還要高。

    說起來簡簡單單兩三句話,可是這裡面的辛酸故事卻是幾十萬字都說不清楚的。

    建社之初,園子裡面老老少少就三個人,偶爾忙不過來的時候,郭慶也被拉過來幫幫忙,台上演員經常比台下觀眾的數量還要多,都快變成是人家包場了。

    一個月的票錢還交不起水電費,房租水電差點沒把何向東逼死,後來張文海的退休金都給搭上去了。

    何向東在北京郊縣各種地方瘋狂跑穴演出,就是為了賺錢補貼劇場開支。

    在那些專業院團的演員高高興興坐在寬敞的辦公室裡面的時候,他們這些民間的小演員卻是拿著快板在門口腆著臉招攬客人,跟撂地已經沒有兩樣了。

    各種主題專場演出,費盡心思的各種宣傳活動,好不容易才把向文社建設成今天這個樣子,可是一紙拆遷令下來就全沒了。

    這怨不得任何人,拆遷改造這是國家大局謀劃,向文社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民間相聲團體罷了,難不成國家還能為了區區一個向文社而破壞大局計畫?

    何向東心裡非常清楚,他不怨恨任何人,也沒有資格去怨恨,他只能長嘆一聲命也該著罷了。

    向文社附近這一片都要拆遷,劇場不是小商店,也不是小飯館,不是說隨便哪個地方都會有的。

    北京城裡面的劇場並不算很多,尤其是符合何向東要求的三四百人的小劇場,就更少了。

    以他目前的能力,以向文社目前的底蘊也只能撐得起這樣的小劇場,再大一點的,他們根本掌握不了。

    再小的話,那也就沒有了,要不就是被人僱傭著去走穴,在人家小茶館,夜場,舞廳裡面說幾場相聲。

    可是他們卻必須得有一家園子能演出,全靠打散工可不行,所以接下來就需要給向文社找一家新的住址了。

    這天上午,向文社內,一夜脆弱過後,何向東已經恢復正常了,他還是那個處變不驚風采迷人的何向東。

    向文社後台裡面,全體演員都到齊了,向文社的人真的不多,兩位老先生,張文海和範文泉,一對中年演員,顧柏墨和李泉江,還有就是何向東這位班主了,頂多再算上學徒陳軍。

    郭慶都不算是向文社的人,他只是偶爾來走穴演出,頂一下他師父的班,範文泉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太吃得消了。

    就這麼六個大男人在後台坐著,何向東是班主,坐在上座,何為上座?正對著大門的座位就是上座了,上座之人能看見門內門外事,以示尊貴。

    何向東身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杯茶水,這是陳軍剛剛給他泡的,不過現在的何向東顯然沒有喝茶的心思。

    他微笑著看著眾人,面容和煦,溫暖如春:「今兒上午把大家叫來,主要還是跟大夥兒說一下昨晚的時候,這一塊拆遷的命令下來了,已成定局,無法更改。」

    儘管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但是這話從何向東嘴裡說出來,眾人心中還是一沉,果然還是保不住了。

    何向東抬起頭,故作輕鬆地笑笑:「所以呢,這裡我們是呆不住了,得另外找地方,你們也都知道,咱們觀眾基礎都在這邊,貿然換一個新地方,一切肯定都要重頭來了。」

    「咱們園子其實現在也還可以,大夥兒也都能分到錢,但是其實在園子剛剛建起來的時候,那時候日子是過的很慘的,台上演員比台下觀眾都多,演出一個月收的票錢連水電費都交不起,就更別說自己能掙錢了。」

    「萬事開頭難,一旦我們換了劇場,我們之前經歷過的窘境肯定會重演的,這一點是肯定的。說實話我現在也沒什麼錢,我們當時開園子的時候,我把家底都搭進去了,張先生的退休金也在往裡面搭。」

    「所以換了新園子之後,我們可能很長時間沒有辦法給諸位酬勞了,時間我不敢確定,運氣好可能半來年就能收支平衡,運氣不好,可能好幾年我們都是入不敷出。」

    「唉。」何向東又是一嘆,「園子我是會繼續辦下去的,但是我不能用我的追求和理想來綁架你們,這是不道德的,所以如果現在有想退出的,我也不反對,大家好聚好散,以後見面了還是朋友。有想留下來的,我舉雙手歡迎,倘若向文社以後發達了,我一定不會忘了眾位的厚恩。」

    話說完了,何向東用真誠的眼神一個個看過去,沒有什麼特殊的神情,就像他說的那樣,接下來肯定是要吃苦的,他只能要求自己,但卻不能要求別人,所以也有了今天這一出。

    張文海直接擺手道:「你別瞧我,我到現在一分錢也沒見著啊,反正我一直是在給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打白工,現在無非是另外換一地兒打白工去唄。」

    範文泉也道:「我也沒見著錢啊,得,咱們是盡給人家打白工了,現在人家都換地兒了,咱還得屁顛顛地趕過去,我怎麼覺得自己這麼賤得慌呢。」

    「哈哈……」何向東仰頭大笑,這二位先生的情意是真的沒話說了,這兩位是真的不計回報一直在默默支持自己,何德何能啊,無以為報啊。

    顧柏墨低頭笑笑,抬頭誠懇道:「我倒是挺喜歡錢的,沒錢不行啊,日子過不下去,我過過苦日子,那日子太嚇人了,媳婦大著肚子都不敢生,沒錢生啊,唉……」

    眾人默然。

    顧柏墨搖搖頭,回憶了一下過去的心酸,繼續道:「但是說相聲也是我喜歡的事情,能說相聲,我很開心很滿足,可是這份開心和滿足不能當飯吃啊,我也有家人需要養活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08:26
第497章 一個不走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房間裡面眾人一陣默然,顧柏墨說的也是實情,一心追求理想追求藝術,完全不管老婆孩子在餓的在家裡床上打滾,這是一種極不負責的行為。

    何向東面色如常,笑了笑,誠摯道:「老顧,我都能理解,真的,你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負責任的父親,不管怎麼樣,咱們都是朋友。等園子以後好過了,你再回來也是一樣,我何向東絕對舉雙手歡迎。」

    李泉江臉色也黯淡了幾分,他和顧柏墨是一場買賣,顧柏墨要是走了,他們倆也得裂了,他跟顧柏墨搭檔挺開心的,可惜啊。

    顧柏墨搖搖頭,壓壓手道:「你著什麼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錢是很重要,我是有家人要照顧,但我現在白天開出租的錢是夠養家的。以前晚上來說相聲,還能補貼點家用,現在來說相聲就當是娛樂休閒吧,總不能光幹活,沒有娛樂吧。」

    何向東頓時大鬆一口氣。

    李泉江也露出了笑顏。

    張文海笑罵道:「哎喲,你這大喘氣的嚇唬誰呢,我年紀可大了,要是被你嚇出個好歹來,你可賠不起啊。」

    顧柏墨仰頭笑著:「哈哈……您老碰瓷兒可不行啊,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以在園子裡面說相聲不要錢,這是因為我家裡現在情況還可以,可是萬一哪一天出什麼事了,我開出租也掙不來錢了,那時候恐怕我就……」

    何向東道:「您放心,您的家人永遠都是排在首位的,向文社也永遠會有您一個位子存在,不管您是走是留,我都歡迎,向文社裡的文哏巨匠永遠是你。」

    「好。」顧柏墨重重點頭:「只要我還說相聲,我就一定會在向文社說,只要你們不趕我走,我就永遠留在這裡,這裡是我見過最好最舒服的一個真正說相聲的地方。」

    何向東站起身,抓住了顧柏墨的手臂,感動道:「有您這句話就夠了,一切都夠了。」

    顧柏墨也是重重點頭,兩個大男人在此刻都動情了,男人之間的感情,男人之間的友情,男人之間的承諾,都在這緊緊一握之中。

    現在最後還剩下沒表態的就只有李泉江了,恰恰這個人才是這裡最大的變數,原因很簡單,他是全職在向文社說相聲的,就光拿向文社工資的,沒有別的收入。

    張文海和範文泉都是有退休工資的人,顧柏墨白天開出租的,他們都能養活自己,一時半會兒不拿錢也無所謂,李泉江不拿錢就得餓肚子了。

    一時間,房間裡面氣氛尷尬起來了,剛才的豪言壯語同舟共濟讓大家都忽略掉李泉江的特殊情況了,或者說大家長期以來都是一直在下意識忽略李泉江,這人太低調了,低調到都快讓人無法發現到他的存在了。

    李泉江是中年人模樣,也是民間藝人出身,民間說相聲的日子都過的很慘,也掙不到什麼錢,一直顛沛流離,他到現在媳婦都沒有娶上一個,都還是單著的呢。

    李泉江看眾人都注視著他,他反倒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在台上他被再多觀眾看著,他都揮灑自如的,在後台反倒是放不開了。

    何向東心思通透,從小就在江湖混的他一眼就瞧出來李泉江的不自在了,他道:「老李,你不用有什麼負擔,你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你現在就園子裡面一份收入,所以如果你要走,我們都能理解的,也歡迎你隨時回來。」

    李泉江沉默著,低著頭,也不說話。

    眾人都等著,他是個好量活的,也是向文社的成員,他們都尊重他的選擇。

    李泉江低頭想了很久,最後抬頭看著眾人,面容苦澀,他不過剛過四十,卻已經飽經風霜了,一張臉寫滿了滄桑,看起來像五十多的人:「我在上海遇到了方老先生,那次是一家企業在廣場上做路邊銷售,我去說相聲給人家表演兩個節目,賺點飯錢。」

    「方老先生當時就在展台下面,演出結束之後,他跟我聊了幾句。老先生的相聲水平確實很高,短短幾句交談,我就獲利良多。後來老先生說他徒弟在北京開了一家相聲園子,說如果我沒有什麼好去處,就可以來北京和他徒弟一起說相聲。」

    李泉江看著何向東,繼續道:「我倒是也沒有馬上就來了,我還跑了很多地方,一路輾轉來到了北京,或許是巧合,也有可能是注定吧。我一直在想那麼厲害的老先生教出來的徒弟到底是什麼樣的水平,還好,你沒有讓我失望,甚至可以說你讓我驚豔,你是我見過最驚才絕豔的相聲演員,因為你,我才留在了向文社,一直到現在。」

    「這段時間的相聲我其實說的挺開心的,而且收入也蠻穩定,我也不是一個貪圖穩定的人,如果真想穩定我早就進文工團了,我就是喜歡相聲,喜歡好好說相聲。這裡環境挺好的,我喜歡這裡,所以就算是一時半會給不了錢,我也不走。大不了我再去外面的各種場子裡面跑穴唄,吃飽喝足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家裡反正就我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聽到這裡何向東的心終於放下來了,這場風波總算定了,向文社沒有一個人離開的,所有人都願意同舟共濟,大家一起共渡難關,何向東心都要感動化了。

    李泉江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很認真道:「一時半會兒沒錢沒關係,我老李這雙眼睛這些年也看了不少人了,你何向東絕非池中之物,你肯定是要一飛衝天的,不趁你低谷的時候抱緊你的大腿,等你崛起之後,我就抱不過來了。」

    明明是一句玩笑話,可李泉江卻說得非常認真。

    何向東也認真盯著李泉江,鄭重道:「不管未來如何,不管我何向東是窮是富,今日在向文社低谷之後,你老李不離不棄的情誼我何向東記下了,銘刻五內,記一輩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4 23:10
第498章 高俊生的煩惱

     向文社的演出還在繼續,演員並沒有因為園子裡面發生的變故而影響到演出質量,對觀眾負責是藝人最基本的藝德。

    當然在演出之中,何向東也向觀眾透露出這邊要拆遷的消息了,事實上也不用怎麼透露,大家都是這一塊人,消息早就瞞不住了。

    向文社的搬家是勢在必行的,觀眾們紛紛表示了嘆息和遺憾,也有不少老觀眾說就算向文社搬家了,他們肯定也會去捧場的。

    但是這些人最終會不會去,何向東真的不敢保證,相聲又不是什麼寶貝,吸引力還沒有大到能讓觀眾穿越大半個北京城的地步。

    所以搬家對一家劇場來說,是一場危及生命的災難,不僅是內部的,更多的外部的困境。

    好在現在向文社內部人也不多,大家都是齊心協力準備共渡難關的,現在就是看要怎麼渡過外部的困境,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新劇場,還要迅速打開局面,重新聚攏觀眾,快速讓向文社收支平衡,這是一大難題啊。

    上次何向東在問園子裡的成員去留的時候,他唯獨沒有詢問陳軍,其實也沒有必要去問,陳軍這孩子現在在園子裡面學藝,反正他這個師父是管吃管住的,還給零花錢,也沒什麼好問,老老實實呆著學本事就是了,反正自己有一口吃的,這孩子就餓不著。

    ……

    這段時間,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位老爺子也沒閒著,全都忙活起來,發動身邊各種資源去尋找合適的相聲園子。他們是老北京了,在這裡熟人多路子廣,現在的向文社就是張文海當初找到的。

    何向東才來北京兩年,可沒人家那副能耐,他也沒有找侯三爺幫忙,他已經麻煩人家太多了,真的不想再欠人家的了。

    何向東這段時間也在準備最後的告別演出專場,這次主題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和這裡做一個告別,然後想辦法儘量多吸引一點觀眾去新的劇場,可不能讓這裡幾年的功夫都白費了。

    正當何向東積極準備告別演出的節目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高俊生。

    何向東和高俊生的關係挺好的,大家都是當老闆的,何向東開了個相聲園子,高俊生開了個話劇團,雖然大家都不掙錢,不過也因為是這樣他們才能更惺惺相惜啊。

    高俊生那邊的話劇團主要還是演幽默的舞台劇,何向東也過去和他們說了不少關於相聲裡面的語言笑料技巧,一來二去,他們的關係就更好了。

    何向東接起電話,笑著問道:「喲,高老闆今天怎麼有時間打電話給我呀,您可是大忙人啊,幾千萬的買賣不做啦?」

    高俊生顯然沒有開玩笑的心思,電話裡他的聲音很低沉:「東子,陪我出來喝一杯,就在東直門那家涮肉店裡。」

    何向東一聽也緊張起來了,問道:「怎麼啦,發生什麼事兒了?」

    高俊生沒有多說,就在電話裡面簡短說道:「到了再和你說吧。」

    「行吧,你等我,我就過來。」何向東撂了電話,皺眉思考了一下,也不知道高俊生到底是怎麼了,但是作為朋友,他還是過去了。

    ……

    何向東和高俊生偶爾也會聚一下的,冬天的時候一般是吃火鍋吃涮肉,但是夏天就不了,今天也不知道高俊生是怎麼回事,居然還要去涮肉。

    何向東搖搖頭,就不想那麼多了,他穿上衣服就出門了,他後台是光膀子的,因為熱啊,後台沒有裝空調,就一台電風扇,胖子都怕熱,脫了衣服白花花一片吹著電風扇散熱,那場面,真是壯觀。

    出門搭了公交車,何向東就奔著東直門那邊去了,到了的時候差不多也正是中午,正好能趕上吃頓午飯。

    何向東熟門熟路走進去,就瞧見高俊生一個人坐在窗戶邊上喝酒了,而且已經喝了不少了,臉紅脖子粗的。

    何向東微微有些訝異,高俊生很懂做人,每次一起吃飯都是要等到他到來才開吃的,今天他倒是提前吃上了。

    「這人到底怎麼了?」何向東皺著眉頭走了過去,就坐在了高俊生對面。自己動手夾了一片羊肉,這裡的羊肉全都是鮮肉手切的,非常新鮮,把盤子立起來羊肉都掉不下來,這就是上好的羊肉。

    放在鍋子裡面稍微涮了幾下,變色就撈出,在麻醬裡面稍稍蘸了一下就放在嘴裡,何向東露出享受的神情,享受羊肉鮮美的味道。

    高俊生眼睛通紅看著何向東的動作,一直默默看著,不說話,一直等到何向東吃到第三片了,他才終於忍不住了,出聲問道:「你就不問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了嗎?就知道吃吃吃。」

    何向東夾著第四片肉涮了幾下,不慌不忙沾上麻醬放在嘴裡一邊用心品嚐一邊說道:「我這不是在等你說嘛,你再要是一時半會不說,我都要吃飽了。」

    高俊生搖頭苦笑,認識何向東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朋友,他算是命也該著了。

    「唉……」高俊生深深一嘆,「我劇場保不住了,那邊要被拆遷了。」

    「哈哈哈……」沒有想像中的安慰,只有興奮的笑聲。

    高俊生臉都綠了。

    「咳咳咳……」剛剛的大笑把肉嗆到氣管裡面了,幾聲劇烈的咳嗽之後,碎肉伴隨著強烈的氣流到處亂飛,高俊生躲閃不及,悲劇了。

    這回高俊生是真的想哭了。

    高俊生用紙巾擦著自己,悲催道:「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我就不該叫你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一下子沒忍住。」何向東趕緊道歉。

    高俊生黑著臉問道:「看我劇場要關門了,你就那麼高興?高興到忍不住狂笑?」

    高俊生就跟練過變臉似得,臉色由紅變綠再變黑,跟七綵球似得,很好玩。

    何向東擦擦嘴,解釋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咱倆同病相憐,我那邊也要拆遷了,我園子也保不住了。」

    高俊生一愣,隨即瞳孔慢慢放大,繼而高聲狂笑:「哈哈哈哈……」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4 23:10
第499章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狂笑到後來都是難掩的悲涼,最終兩人收斂了笑意,看著沸騰的鍋子久久不語,長嘆一聲,無語凝噎。

    涮羊肉的火鍋是傳統的銅火鍋,就是中間有一根菸囪的那種,燃料就是木炭,這種木炭銅鍋煮出來的東西很香。

    木炭快燒完了,水也快煮幹了。一直到服務員帶著狐疑的眼神主動過來加水加碳的時候,這兩人才恢復過來,相視苦笑,還是長嘆。

    何向東說道:「前路艱辛,命途多舛,唉,沒了就沒了吧,劇場沒了,咱們再找就是了,生意沒了就繼續做。咱們是手藝人,手藝人憑能耐吃飯,只要咱這手藝還在,就不愁沒飯吃,不愁沒有生意做。」

    高俊生長嘆一聲,苦笑搖頭。

    何向東目光悠遠,看著重新沸騰起來的鍋子,緩緩說道:「以前的藝人都是江湖人,跑江湖賣藝,走一路賣一路,只要有這身本身在,抓著一把****畫一口鍋,錢財就能進來。到哪兒也餓不著,都說寧給十弔錢,不把藝來傳。」

    「這手藝就是飯碗,一門能吃飯的手藝比什麼學歷,什麼編制都強的多。雖說現在藝人基本沒有撂地的了,但是咱手藝和適應力是不會變的,就算搬了新地兒了,我就不信咱們會活不下去。」

    說到最後,何向東眼中燃氣了熊熊鬥志,大不了一切從頭再來,今日能攢下的一切,來日定當翻倍拿來。

    高俊生搖頭嘆著,自嘲笑著:「唉,我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是江湖人,藝人只要有能耐,可以吃遍天下。而我們演話劇演舞台劇的卻不一樣,我們講究的是團隊合作,單靠一個人是吃不飽飯的,舞台效果也是出不了的,觀眾肯定也是不會滿意的。」

    相聲和話劇舞台劇是不一樣的,相聲這種傳統藝術要靠賣角兒,觀眾是衝著角兒來的,因為這場演出有這個角兒,觀眾才會花錢買票來看,就算票價比平常貴一點,他們也願意。

    所以角兒是一家劇場的飯碗,其他演員都得指著角兒吃飯,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但是話劇舞台劇卻又不一樣了,他賣的是節目和團隊,並不是單靠一個出名演員就行的,團隊不行,演員個人名氣再好都沒有什麼用。團隊很好,演員都很成熟,就算沒有大腕兒,這照樣是個好節目,觀眾照樣肯花錢。

    這是二者之間的區別。

    何向東聽了高俊生的話,皺著眉頭好奇問道:「怎麼了,你那邊演員出問題了?」

    高俊生沉著臉點點頭:「萬事開頭難,要搬新家了,一切肯定都要重頭來了,我這邊餘錢也不多了,所以只能先暫時降低演員的待遇。唉,可以共富貴,難以共患難啊,這些演員都是好演員。一看我這邊出了問題,當時就有很多家劇場過來挖人了,我的劇場是真的完了,唉……」

    未亡於外患,卻死於內憂。

    何向東暗自慶幸,向文社的生意還沒有人家高俊生的那麼好,向文社跟人家比起來只是一座小廟,可在這次風波之中,生存下來的卻是向文社。

    還是毛主席說的對啊,「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人才是最重要的,人沒了,向文社也完了。

    「干。」何向東往自己杯子裡面倒了滿滿一杯啤酒,破天荒地喝了一杯。

    高俊生都驚住了,他知道何向東為了保護嗓子是滴酒不沾的,可是他今天卻……

    何向東重重擲下杯子,舒展眉毛,臉都紅了,他看著高俊生道:「這一杯敬你,敬我,敬人心,敬人性,敬所有願意患難與共的朋友。」

    「好。」高俊生大叫一聲,直接拿起一瓶啤酒,用牙齒咬開蓋就給吹了。

    咕咚咕咚,大口喝完,高俊生臉上泛著紅暈,腹中翻湧,有衝出來的趨勢,他忍了好久在把嘔吐感給忍下去。

    高俊生爽快的叫著:「痛快,痛快。」

    何向東忍不住道:「痛快什麼呀,我看你都快要吐了。」

    高俊生卻道:「那也痛快。」

    何向東搖頭笑笑,又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高俊生道:「先離開北京吧,去武漢投奔朋友一段時間,他也在那裡開了一家話劇社,先讓我調整調整元氣吧。」

    何向東點點頭,真實心意道:「不以一時成敗論英雄,以你的手段和能力,這種挫折只是你前行路上的絆腳石罷了,可攔不了你高老闆的腳步,你絕對能跨過去的,而過去之後,肯定是一片坦途。」

    「謝你吉言。」高俊生微笑著,眼中沒有絲毫氣餒,甚至比之前還要鬥志昂揚,這絕對是一個越挫越勇的人:「北京,我肯定會再回來的,且看那時,誰能攔我?」

    何向東絲毫不懷疑高俊生的豪言壯語,高俊生是他見過最是人物的人,這人必成大器。

    放完了狠話的高俊生再度拿起酒杯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這一次他吃的格外痛快。

    何向東笑著打趣道:「算命先生是不是跟你說多吃點能破你的壞運氣啊。」

    高俊生狠狠咬著肉,道:「我今年是流年不利。」

    何向東道:「那你要不要改改名字,換換運氣?」

    高俊生瞥他一眼:「你還信這個?」

    何向東卻道:「那倒不是,咱們作藝都講究一個名字響亮,要讓觀眾容易記得住。像你的劇場叫閣本話劇社,這麼拗口的名字你也能起?」

    見講到正事了,高俊生停下筷子問道:「那你覺得起什麼名字好啊?」

    何向東想了想道:「你們演話劇也演舞台劇,主要還是喜劇性質的,不如就用快樂為名字好了,比如快樂包子,快樂饅頭,名字裡面就有笑料,這就容易叫響了。」

    高俊生吐槽道:「什麼破名字,多難聽啊。」

    何向東從善如流:「那換一個,開心包子,開心饅頭……」

    高俊生趕緊抬手打斷了何向東的喋喋不休:「行了行了,你敢不敢來個貴一點的啊,儘是五毛錢一個的東西,來根麻花也比這個強啊。」

    何向東一攤手道:「那就叫開心麻花嘛。」

    高俊生翻著白眼罵道:「神經病。」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4 23:10
第500章 天橋

     高俊生終究還是收拾東西離開北京去武漢了,狼狽逃出北京城,但是何向東堅信高俊生還會殺回來的,到了那時,恐怕他會讓所有人都吃驚不已。

    何向東這些年走南闖北也見識過不少人,但高俊生絕對是其中龍鳳,這人不簡單啊,只要他還活著,這將來必然是個人物。

    何向東搖頭感嘆高俊生話劇社的演員太沒眼光了,豈能以一時成敗論英雄啊,將來這些人指不定得多後悔呢。

    午飯過後,何向東開始準備起了下午的演出,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位老先生打電話來說他們不來了,他們找到一處好園子了,說是要過去先看看。

    何向東也很高興,然後就把正在開出租的顧柏墨叫回來了,人不夠啊,他也沒辦法,顧柏墨一臉悲催幽怨,何向東抬起頭仰望天空選擇了無視。

    下午場四個人,何向東、顧柏墨、李泉江和郭慶,四個人輪番上陣,對口群口單口,快板太平歌詞,各種曲藝都秀了一番,越是這種賣錢的演出越不好演,你得讓觀眾覺得他的票錢花的值了,這樣人家下次才有可能還來。

    所以演員一定得賣力氣,還得演出觀眾真正喜歡想看的東西,所以為什麼真正的相聲藝術都是在民間呢,原因就在這裡。

    下午場人丁慘淡,就來了三十多個人,這差不多也是下午場的正常情況,晚上就會好很多了。

    演出結束之後,已經是傍晚了,何向東脫下衣服在後台躺在靠椅上休息,演出也是很累人的,陳軍已經出去買晚飯了。

    正當何向東躺著假寐的時候,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位回來了,兩人進來一瞧何向東正躺著睡覺呢,兩人這個氣呀。

    張文海一腳就踹在了躺椅上,躺椅紋絲不動,有何向東這恐怖的體重鎮壓著,真可謂是固若金湯啊,張文海一瞧更生氣了,破口罵道:「好你個何向東,我們兩個老傢伙出去累死累活的,你卻躺在這裡睡大覺。我踹死,我還踹不動你了。」

    何向東被張文海的怒吼嚇了一跳,慌忙睜開了眼,瞧見是這兩人,何向東渾身鼓起的勁兒都洩了:「嗨,哎喲,我說張先生誒,您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好不好的,我還以為是誰來砸場子呢。您還踢我?我怎麼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啊?」

    聞言,範文泉也翻起了白眼。

    張文海更是鼻子都氣歪了,話都說不完整了:「我這……嘿,你……」

    何向東問道:「哎,你們不是去看園子了嗎?那裡怎麼樣了?」

    「哼。」張文海冷哼一聲,不理他。

    範文泉摸摸鼻子笑笑,知道這爺倆是逗悶子呢,他道:「我們看了一下發現還可以,這是家茶館,觀眾全部坐滿的話差不多能坐二百人,是一家老式茶館,二樓也有包廂那種。」

    何向東從躺椅上站起來,主動給兩位老先生搬來椅子,老人就跟小孩一樣,都得哄,他道:「您二位先坐,茶館啊,這挺好的,挺有說相聲的氛圍的,相聲可不就是從茶館裡面起來的麼。」

    向文社現在的劇場是一家電影院給改的,觀眾都是一排排坐在沙發上的,跟茶館那種喝著茶磕著瓜子的氛圍完全不一樣。

    當然了,這兩種劇場的經營模式也是不一樣的。現在向文社這邊的園子就何向東他們一家在經營,包括水電費房租什麼的,都是何向東他們自己出的,賣票來的錢也都是他們自己拿著。

    但是茶館是不一樣,他原本就有一家機構在運營的,包括茶水飲料,服務員,茶藝師都是茶館的人,何向東的團隊過去是和人家合作的,要重新確定經營方式和分賬模式。

    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人坐下了,張文海其實也沒有跟何向東生氣,他就喜歡這樣跟何向東逗悶子。

    何向東又問:「那茶館在哪兒呢?」

    張文海答道:「在天橋那邊。」

    「天橋?」何向東眉頭皺了起來,天橋在南二環以裡,在西城區,而現在的向文社卻在豐台區,還在三環邊上,這兩個地方離的有點遠啊,太遠的話,老觀眾就不容易被吸引過去了。

    張文海面色也沉了幾分,說道:「附近這一片都要拆遷改造了,住在附近的老觀眾也有好多要搬家了,唉。而且適合咱們說相聲的小劇場真的不好找,現在相聲不景氣,很多地方都不願意要咱們這些說相聲的。」

    何向東沉默。

    範文泉眉頭也皺在了一起。

    張文海嘆了一聲,繼續道:「我和老范找了不少朋友關係,也是尋摸了很久才找到天橋的那家茶館,那裡地段不錯,而且天橋那邊老玩藝兒多,傳統藝術氛圍很好。茶館的老闆也經常請曲藝人士來演出的,所以這裡很適合咱們。」

    何向東點點頭:「行吧,明天咱們一起過去看看,和老闆談談,談妥了咱們就搬過去吧,您二位挑的一定是好地兒。」

    清末民初的著名詩人易順鼎在《天橋曲》中寫下這麼一句詩「酒旗戲鼓天橋市,多少遊人不憶家」,寫的是天橋當年的盛況。

    傳統曲藝有幾大特別興盛的地方,北京天橋、天津三不管、南京夫子廟,這些地方在舊社會都是熱鬧之極,說是那個城市最熱鬧之所也不為過。

    而這些地方都是被江湖人帶熱鬧起來的,北京天橋還有天津的三不管,在最初其實都是爛泥遍佈的臭水坑罷了,也沒人願意去。

    後來是當地士紳豪門想開發這些地方,便廣邀各處江湖人來此做買賣,於是,說相聲的啊,說評書的啊,變戲法的啊,打把勢賣藝的,挑將漢啊,賣各種小玩意兒這些人都來了。

    那年代可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有藝人來演出,十里八鄉的百姓都會翻山越嶺趕來看的,更不要說是這種江湖人組團演出的大場面了,還有各種攤子貨物可以買。

    所以天橋和三不管這裡,沒過多久就已經熱鬧非凡了,再不是當年那副臭水溝模樣,反倒是成為了非常興盛熱鬧場所,而早早在這裡買下地皮的士紳們也是賺得盆滿缽豐。

    所以那時的江湖藝人雖然是下九流行業,可卻也有招攬觀眾興隆地方的神奇力量。

    這幾處地方也是藝人們當初的聖地,在新中國成立之後,藝人進了專業劇團了,而且商業也集體化了,也不讓老百姓自己擺攤子賣東西了,天橋等地也就沒落下去了。

    哪怕是到現在改革開放之後,天橋等地都沒有當初盛景了,畢竟時代變了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4 23:10
第501章 胖子管洪

     第二天一早何向東和張文海還有範文泉兩位老先生一起趕過去了,向文社能做主的其實也就是這三個人。

    天橋是當初的曲藝聖地,也是相聲聖地,當年多少老手藝人在這裡賣過藝啊,只是現在已經沒有當年的盛況了,這裡也快變成了現代化的都市的一份子了。

    不過這裡的老茶館還是挺多的,民間曲藝的殘存都有好多在這邊。一路上何向東心裡的思緒很多,如果真的能在天橋說相聲,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何向東腦子裡面一直在幻想那家茶館的模樣,還有以後說相聲的場所,各種畫面紛至沓來,讓何向東頭都大了,心中期待也更盛了幾分。

    到了劇場門外了,這家茶館的名字叫做四方茶社,茶館裝修很有古典味道,門口用的是遒勁有力的「四方茶社」做匾,木質門匾正掛當間。

    整個茶社全都是木質結構,底下鋪的是一塊塊方磚,看起來古典味道十足,往裡面走去,一張張桌子整齊擺放,上面整齊擺放著精緻的茶具。

    二樓中間是空著的,周圍是包廂,包廂是沒有門的,說的更具體一點是沒有牆,包廂裡面的人能很清楚看到一樓演員的演出,這裡是雅座,收費也會高一點。

    真正的舞台並不大,大約也就是兩張席夢思鋪在一起那麼大,這地方唱個戲都夠嗆,都嫌擠得慌。

    所以還是更適合曲藝舞台一點,說個相聲,說段評書,唱個大鼓,唱個墜子,這就足夠用了。

    這種茶館是可以喝茶吃點心,看點曲藝演出,然後吃飯也是可以的,這裡也是有廚房的。

    何向東在等老闆的時候粗略看了一眼,發現這裡還是蠻不錯的,氛圍挺好,是個能好好說相聲的地兒,而且地段也不錯,好好發展一下,應該會比原來的要強。

    張文海問何向東:「這裡怎麼樣?」

    何向東笑著點頭:「這裡挺不錯的,您二位費心了。」

    張文海呵呵一笑:「沒什麼費不費心的,能找到合適的地兒就行,行了,等老闆來了你和老闆談吧,你是班主,園子的事情還是得你做主。」

    何向東點點頭,道:「好。」

    他們進來的時候,夥計就去叫老闆了,何向東他們在大堂稍微等了一會兒,老闆就出來了,這老闆穿著對襟褂子,打扮頗為古氣,幸好這裡面開著冷氣,他倒是不熱。

    老闆快步過來,抱拳拱手道:「久等了久等了,鄙人邱武宇,是四方茶社的掌櫃的,怠慢了怠慢了。」

    何向東同樣笑著抱拳:「邱老闆客氣了,鄙人何向東,是向文社的班主,今日前來是個邱老闆談合作的事情的。」

    「額……」邱武宇面露難色。

    對面三人都是心思剔透之人,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張文海直接問道:「邱老闆,咱們昨天不都說過一些情況了嗎,是出了什麼變故了嗎?」

    何向東也看了過來。

    邱武宇看著三人,稍微一踟躕,便道:「我實話說了,今天來了一家新的說相聲的班子了,他們也在我辦公室談,要不你們先坐會兒,我讓夥計給你們泡一壺好茶,等我跟他們談好了,我再跟你們聊聊?」

    何向東、張文海還有範文泉三人相視了一眼,這是有人也看上這裡了啊,是哪一家的呢,北京城民間說相聲的隊伍可不多啊。

    何向東對邱武宇說道:「邱老闆,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那幾位相聲演員呢?」

    邱武宇有些遲疑:「這個……」

    何向東安撫道:「您放心,我們這是遵照規矩拜會同行,不會發生什麼衝突的,既然我們都是來找您合作的,讓我們兩家見個面兒也挺好的,您也能更好瞭解我們的能力,以便選擇和誰合作。」

    邱武宇稍一思索就答應下來了,這對他沒壞處啊,而且還不得罪人。

    何向東他們三個跟著邱武宇往前,這裡走廊過道都裝修的都很有古風,走在這裡面腳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彷彿是踏在了歷史的氣息之中。

    到了邱武宇的辦公室了,邱武宇推門進去,只見紅木沙發上坐著幾個很眼生的面孔,何向東放眼看去,沒有一個認識的。

    這四個人其中有一人特別顯眼,因為這人巨肥,何向東感覺自己都已經挺胖的,但是站在人家身前,他就跟營養不良似得。

    很多人都管胖子叫做胖的跟豬一樣,可是眼前這人,好傢伙,豬都沒他胖啊,這人也太胖了吧,坐在沙發上,肉就跟攤開來似得,明明這裡面空調挺涼快的,可是這人頭上冒的汗還是挺多的。

    對方一行人瞧見何向東等人也有些詫異,尤其是那個胖子,一眼看見範文泉之後,瞳孔一縮,身上的肉都縮進去了不少。

    邱武宇笑著向幾人介紹道:「這幾位是來自向文社的相聲演員,我給大夥兒介紹介紹啊,這是何向東,是向文社的班主,這是張文海,這位是範文泉先生。」

    對面幾人嚇了一個哆嗦,看著範文泉的眼神都不對了,範文泉可是個腕兒啊,只是現在退休了而已,人家在相聲界名聲可是很大的。

    邱武宇介紹完了向文社這邊的人,然後向前兩步,又給何向東介紹那邊人了:「這幾位是……」

    胖子出聲打斷邱武宇的話,艱難從沙發上站起來:「那個我們是光逗不樂相聲隊的,我是隊長,我叫管洪。」

    何向東笑了一聲,這名字還挺好玩的,對面幾人都是小年輕,年紀都跟何向東差不多。

    但何向東心態滄桑,看這幾人就跟看小孩子似得,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人就更是如此了,何向東道:「哦,你們好,你們平時在哪兒說相聲呢?」

    胖子管洪有些尷尬道:「我們剛組建沒多久呢,還在找地兒。」

    「哦。」何向東又問:「你們都是全職說相聲嗎?」

    問道這個問題了,對面那胖子就有點尷尬了。

    那邊一個毛頭小子卻毛糙出聲喊道:「我們老大在北京動物園上班呢,正兒八經國家工作人員。」

    管洪胖臉一紅,張嘴罵道:「滾一邊玩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6 20:29
第502章 比試一場啊

     何向東臉上憋著笑,他是越看這幾個年輕人越覺得有意思,就跟看愣頭青毛頭孩子似得,特別有意思。

    那胖子臉都紅了,真害臊啊,要不是他自己腿太重了,他都想踹那個愣頭青了。他們是來和談茶館合作的,這混小子一句話就把自己這幾個人的底給洩了,對手還在這兒呢,這還搞個鬼啊?

    果然,連老闆邱武宇也愣了一下,看著胖子這幾人的眼神有點古怪。

    胖子管洪摸摸鼻子,有些尷尬道:「對,我是在動物園有工作的,但是我們也是正經學過相聲的,您也知道現在曲藝不景氣,全職說相聲都不一定能吃飽是吧。不說我們了,好多很有名氣的演員都不敢下海,還不是怕餓死麼。」

    邱武宇不置可否,他對曲藝行內的事情知道的也挺多的,知道這一行不景氣,但他是開茶館的,要和他合作的相聲班子一定得有本事才行,總不能不僅幫不了他生意,還讓他倒賠錢吧。

    何向東笑著問道:「哦,那你在動物園主要做什麼工作呢。」

    管洪更尷尬了。

    旁邊那愣頭青又說話了,這小子拍著胸脯驕傲道:「我們老大在動物園喂大象呢。」

    「我去你大爺的。」管洪都給氣懵了,他抬腿踹人有點費勁,用手還是可以的,他一把就把這個愣頭青給推開了。

    何向東那邊三人都要笑出聲了,他們原先還以為遇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呢,結果居然是一群活寶,真是太有意思了。

    張文海忍不住打趣道:「你不會是偷人大象的飼料了吧?」

    範文泉也捧著說道:「不然不能這麼胖。」

    「哈哈哈……偷飼料。」那愣頭青哈哈大笑,「哎喲喂,太好玩了,哈哈,大哥你偷飼料。」

    管洪臉已經黑成鍋底了,揪著那愣頭青就是一頓暴打,都說身大力不虧,這愣頭青可是紮紮實實挨了好幾下。

    何向東苦笑搖頭,這幾個傢伙啊。

    邱武宇是真無語了,他搖搖頭,眸子裡面也露出了幾分失望之色,這幾個明顯是還沒長大的毛頭小子嘛,他們說出來的相聲能聽嗎?觀眾會滿意嗎?

    邱武宇又把目光轉向了何向東,這人雖然也很年輕,但是來的這三個人明顯是以這個年輕人為主的,後面兩個老頭反倒是配角了。

    能讓兩位老人甘當配角,這個年輕人顯然不簡單啊。而且別看他年紀輕,但是人家身上這股子沉穩勁兒卻是十足,比那邊那幾個毛頭小子強多了。

    還沒等展示真功夫呢,邱武宇的天平就已經偏向何向東了。

    那邊好一通鬧完之後,管洪臉通紅著,呼吸粗重,這就是胖子的典型通病,稍微動彈一下就累得不行了。

    何向東搖頭笑笑:「管洪是吧,我是何向東,向文社的班主,師承方文岐,你們是?」

    聞言,管洪就尷尬了,他自己是有師承的,但是他的這幾個夥伴沒有啊,他們都是喜歡相聲,管洪還教了這些人不少東西,現在他們覺得自己的水平已經可以出來賣藝了,所以才找到了這家茶館。

    現在對方問起他們的師承,他再怎麼好意思說啊,萬一被老闆知道他們這邊有好幾個海青,那完蛋了,他們絕對爭不下來這家園子啊。

    管洪避重就輕道:「我們是光逗不樂相聲隊的,想必你們的來意和我們是一樣的吧。不過這家場子只能容得下一家相聲班子,既然來了兩家了,看來我們要爭上一次了。」

    何向東看了幾人,也沒繼續追問,就好整以暇問道:「哦,那你打算怎麼爭啊?」

    那愣頭青又搶先答道:「要不就抓鬮吧。」

    「抓你大爺,把這個丟人現眼的傢伙給我拖下去,別讓他出聲。」管洪氣急敗壞地叫道。

    剩下幾人立刻摀住那貨的嘴了。

    現場這個熱鬧啊,都快趕上人家演小品的了。

    管洪想了想了,說道:「咱們也別傷了和氣,大家都是在民間說相聲的,現在相聲又不景氣,大家應該團結一點才對。這樣吧,相聲這種藝術是民間藝術,咱們這些人說了也不算,所以一會兒,下午觀眾來了,咱們上去說兩段相聲,讓觀眾來投票,誰票少誰走,這也不涉及我們雙方藝術水平高低,看的全是觀眾的喜好,我想邱老闆也是這個意思吧?」

    邱武宇含笑點點頭:「我們打開門做生意圖的是錢,客人能喜歡,我們就能多掙錢。」

    何向東看看張文海又看看範文泉,見兩位老頭兒都點頭表示同意,他便對管洪說道:「好,那就這樣辦了。」

    四方茶社也是一家老茶館了,舊社會時期就有了,當年的老闆名字就叫四方,當年在北京城裡也是個人物,後來開了這家茶館之後,廣邀四方朋友前來捧場作藝。

    這地兒曾經也是老北京城裡面一處相當好的聽玩藝兒的地方,生意相當不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之後,四方茶社重新開張了,老闆也換人了,這裡依然是作藝的地方,但卻沒有當年的盛況了。

    在何向東他們來之前,這是一個曲藝園子,都是散落在民間的一個曲藝人士前來串場演出,說相聲說評書唱大鼓都有,偶爾也有一些退了休的老藝術家手癢難耐,也會過來串上幾場,演出一下。

    所以這裡是沒有固定的班子的,後來因為經營不善,原來的老闆破產賣家當了,邱武宇是接手成了新老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燒在演出隊伍上來了。

    原本的串場演出方式實在是太混亂了,根本不利於吸引和穩定客人,今天說相聲明天又開始唱大鼓了,後天又是說評書,貪多嚼不爛,最無卵用就是雜而不精。

    所以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位也就正好掐著這個機會了,而胖子管洪他們也正好誤打誤撞闖進來了,所以也就有了今天這個場面了。

    中午飯是在茶館這邊吃的,老闆邱武宇跟他們說了這裡面的來龍去脈,他們這才知曉的。

    說話間,就到了下午了,觀眾就要來了,他們的比試也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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