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198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00:29
民國之文豪崛起 149【我是他未婚妻】

    早晨。

    張樂怡紅著眼睛來客廳,週赫煊看著有點心疼,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張樂怡沉默不言,片刻後才瓮聲說:“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實話?我大老遠跑來天津,你至少該哄一哄、騙一騙我吧!”

    週赫煊搖頭苦笑,把心裡話全都說出來:“我寫文小說揭露社會黑暗,我改良內衣號召婦女解放,我以為我自己是聖人,其實到頭來沒什麼區別。我跟絕大多數男人一樣,也渴望三妻四妾,而且自製力不夠,不能克制自己的慾望。我昨天本來也想騙騙你,等過段時間再說明真相,但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白吧,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我也不想繼續騙你。”

    “你混蛋!”張樂怡終於忍不住罵出來。

    “我確實很混蛋,這對你來說非常不公平,”週赫煊嘆氣道,“實在不行,我送你回去,大家可以做普通朋友。”

    張樂怡氣苦道:“我還怎麼回去?我是瞞著父母離家出走的,現在灰頭土臉地回家跟他們說,我喜歡上了一個負心漢嗎?你讓我怎麼做人!”

    “呃,”週赫煊語塞,“是我考慮不周,要不你先在天津住下,等過段時間再說。”

    張樂怡低著頭不再說話,算是默認了周赫煊的安排。她實在不知怎麼回去面對父母,同時心裡還有那麼一絲不捨,不想就這樣結束跟周赫煊徹底結束。

    民國年間的新式女子成長環境都很複雜,既接受西方的先進思想,又受到傳統文化熏陶。基督徒說,婚姻應該一夫一妻,但社會上,卻隨處可見三妻四妾。

    就連張樂怡的父親,也隔三差五不回家,不但在九江養著一個女人,甚至連南京那邊都是外室。前段時間逗留南京,張樂怡便住在“姨娘”家裡,大家都不避諱什麼。

    受社會大環境影響,民國女子並沒有太多苛求,把男人娶姨太太視為正常之事。

    像咱們前文提過的那位女作家廬隱,一邊寫小說呼籲男女平等,一邊甘心嫁給無權無勢的有婦之夫。甚至在丈夫死後,還帶著女兒回夫家照顧婆婆,而原配也對廬隱很好,“姐妹”相處融洽。唯獨婆婆嫌她克死丈夫,又生不出兒子,這才將廬隱趕出家門。

    張樂怡能夠理解男人的花心,讓她最不能接受的是,週赫煊居然不騙她哄她,非要把真相說穿。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何必擺在檯面上,讓彼此都感到難堪。

    而細細想來,張樂怡又覺得周赫煊很可靠,至少不會欺騙她,更沒有佔了她的身子再說。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男朋友劈腿出軌,放在現代社會絕對屬於渣男。而像張樂怡這種民國千金,居然輕易就接受了,反倒希望男人瞞著她偷腥。等男朋友主動揭穿事實,她又覺得對方誠實可以託付。

    這種奇怪的思維,是現代人無法理解的。

    歷史上,梅蘭芳先生在有正妻的情況下,還接連娶了三位妻子延續香火。也沒人說他品性不好,反而將他跟孟小冬的結合引為美談,是梨園中的一段佳話。

    婉容的到來,打破了屋裡的尷尬,她笑著說:“周大哥,張小姐,你們還沒準備好嗎?”

    “你稍等,我們馬上就走。”週赫煊應道。

    張樂怡收起情緒,裝作若無其事地笑道:“我先回房化化妝。”

    三人坐著黃包車前往南郊,路上的積水已經退去,不過還有許多人在清淤打掃。

    來到洋人的鄉誼俱樂部,發現這裡不但不受洪汛影響,反而熱鬧了許多。一些洋人客商受困於港口淤堵,暫時停留天津,全都跑來這裡找樂子。

    “嗨,密斯特週,好久不見!”一個洋人遠遠地打招呼。

    “你好,麥克。”週赫煊揮手笑道。

    吧台上又有洋人胖子對酒保喊道:“給周來一杯威士忌,我請客!”

    週赫煊走過去和洋人胖子擁抱,笑道:“哈哈,吉米,你又長胖了。”

    洋人胖子板著臉,回頭對酒保說:“我改變主意了,這杯酒讓他自己付錢。”

    威士忌已經倒好,週赫煊走過去一飲而盡,沖得他嗓子難受,放下酒杯說:“記在胖子賬上,我要打球去了。”

    “嘿,你個混蛋!”胖子大聲笑罵。

    張樂怡看得稀奇,週赫煊跟洋人的關係讓她有些不解。她的父親是買辦出身,長期跟洋人打交道。在她從小的印像中,洋人都要高人一等,他父親就算面對無權無勢的洋人,也都小心客氣。

    而周赫煊則要灑脫得多,似乎和洋人屬於平等交往的朋友,可以隨便開玩笑那種。

    “那個胖子是誰?”張樂怡低聲問。

    週赫煊道:“英國天津駐軍的一位少校,聽說還是個小貴族。這傢伙經常溜出軍營,跑到俱樂部來喝酒找樂子。”

    “你跟這裡的洋人很熟?”張樂怡又問。

    週赫煊道:“有些一起喝過酒,有些一起打過球。我每個月都要來俱樂部玩幾天,一來二去就跟他們混熟了。”

    張樂怡說:“那些洋人似乎對你印像很好,連玩笑都開得起。”

    “哈哈,洋人也是人,為什麼不能開玩笑?”週赫煊笑道。

    “可我父親平時跟洋人打交道,總是小心翼翼的。”張樂怡說。

    週赫煊道:“那是因為你父親有求於人,需要靠洋人做生意。所謂無欲則剛,我又不求洋人辦事,何必看他們臉色?而我對他們越是隨意,這些洋人就越喜歡跟我交流,把我當成平等相待的朋友。其實他們也對中國人很好奇,願意跟正常的中國人打交道。”

    張樂怡莞爾道:“你的意思是說,別的中國人都不正常?”

    “你覺得正常嗎?咱們中國人見到洋人的時候,要么唯唯諾諾,要么拒而遠之。”週赫煊說。

    “也對。”張樂怡若有所思地點頭。

    婉容對此深有體會,溥儀來天津後,也經常跟洋人打交道。溥儀表面上擺著皇帝架子,甚至還在生意宴上賞賜洋人,視洋人為異國僕臣。但實際情況卻是,溥儀面對洋人始終小心接洽,生怕會得罪對方,就跟宮裡的太監遇到主子一般。

    三人結伴前往保齡球室,剛剛進去便看到英法兩國的總領事夫婦。兩位夫人高興地打著球,兩位領事大人卻站在旁邊,低聲議論著什麼事情。

    “用中國的一句話來說,說曹操,曹操到,”埃爾韋朝週赫煊招手道,“嗨,週,剛說到你,你就來了。”

    週赫煊走過去行禮道:“兩位領事先生好。”

    英國總領事羅傑·鮑威爾看看婉容,又看看張樂怡,笑道:“密斯特週,介紹一下你旁邊這位美麗的小姐吧。”

    週赫煊說:“這是我的秘…… ”

    “我是他的未婚妻。”張樂怡突然挽著周赫煊的手說。

    週赫煊聞言大為詫異,驚訝地扭頭看著張樂怡。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00:29
150【問答】

    這才是張樂怡的真正反應,以未婚妻身份出現在大眾視野,今後哪個女人都不能和她爭。?

    以周赫煊現在的名聲,他娶姨太太會被視為風流韻事,絲毫不影響他“婦女之友”的形象,但如果拋棄未婚妻,則肯定要背上沉重罵名。

    所以說民國的思維很奇葩,容許男人三妻四妾,但底線卻是不能辜負正妻(包括未婚妻)。這個所謂的“辜負”,並非劈腿出軌找小三,而是對外宣布離婚或悔婚。

    三妻四妾是傳統,不可背棄糟糠妻也是傳統,一切都是傳統道德觀念作祟。

    因此徐志摩離婚再娶要遭唾罵,因此魯迅只敢跟女學生同居,卻不敢打破他的包辦婚姻。

    “哇喔,密斯特週,你什麼時候訂的婚?”羅傑故作驚訝地問。

    週赫煊不好駁張樂怡面子,只能順著她說:“就在前陣子。”

    埃爾韋笑道:“等你們結婚的時候,可一定要給我請柬。”

    週赫煊說:“希望到時候,兩位領事先生能夠賞臉來參加婚禮。”

    男人們說話的時候,張樂怡微笑不語。婉容也在笑,但笑得很勉強,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跟周赫煊有結果,但還是感到非常失落。

    羅傑掏出雪茄盒,遞給周赫煊一支,說道:“密斯特週,關於清理航道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非常高明的辦法。你對此還有什麼建議嗎?”

    週赫煊沒有回答,而是對張樂怡說:“樂怡,你先跟婉容打球吧,我和領事先生談些事情。”

    “你們忙。”張樂怡笑著朝二位領事點頭。

    等她們離開後,週赫煊才和羅傑、埃爾韋一起,走到旁邊的長椅坐下細談。

    週赫煊直說道:“其實我對清理航道並不關心,我只希望能夠快點開工,以工代賑救助天津的災民。”

    “週,你的仁慈令人欽佩,”羅傑說,“但這是個大工程,就算錢款充足,也需要天津地方政府配合。從制定計劃、行公債到正式開工,沒有半年時間根本不可能。”

    “可以同時進行,”週赫煊建議道,“天津地方政府不是不想管,而是沒錢,只要有租界董事局和海關籌款,他們肯定樂意配合。而海河的治理,從晚清到現在已經搞過五次大工程,經驗非常充足。找那些老河工當嚮導顧問,再請有能力的水利專家做計劃,很快就能拿出一套方案來。只要確定方案,不必等開會通過,就可以先做一些邊角工程。我想,海關、港口和貿易商們,早已經等不及了吧。對他們而言,也是越快治理越好。”

    羅傑搖頭笑道:“年輕人做事總是這麼急躁。”

    埃爾 突然說:“日本方面,似乎不同意用三年後的海關關稅公債。”

    “這很正常,因為他們從沒想過要歸還中國的海關自主權,”週赫煊不屑道,“但天津航道治理,關係到十多個國家的商業利益,他們必須答應!日本再強,從不可能單挑全世界吧?而且工程款項頂多花1oo萬,各國分攤下來就更少,日本人年初無償支援張作霖就用了好幾百萬日元,這點錢他們是肯定會出的。”

    羅傑找周赫煊聊天,顯然不是為了航道治理工程,因為這在他眼中只是小事。經過埃爾韋的傳達,羅傑現週赫煊對世界和中國局勢了若指掌,所以想听聽他的看法,轉開話題問道:“康,你覺得南方政府會贏嗎?”

    “我確定,最多一兩年內,中國就會達成名義上的統一。”週赫煊不假思索地說。

    羅傑道:“可奉軍還很強大,雖然在戰場上接連失利,但奉軍主力一直沒出動過,最終打起來難見分曉。”

    “奉軍主力一直沒動,是因為張作霖在玩驅狼吞虎之計,”週赫煊笑著說,“驅狼吞虎你們知道吧?張作霖讓皖系、直系、山西軍隊、奉系雜牌跟北伐革命軍死鬥,自己則保存實力,想等到最後出來收拾殘局。但局勢出乎張作霖預料,北伐軍打得太順了,等待他的不是殘局,而是一支虎狼之軍。”

    “然後呢?”埃爾韋問。

    週赫煊分析道:“張作霖屬於老狐狸,他的後續行動不外有三:第一,如果北洋各系戰事順利,他將立即派奉軍主力出動,去前線搶奪戰果;第二,北洋各系和北伐軍兩敗俱傷,這對他是最好局面,直接派大軍南下平定全國;第三,就是現在的局面,北伐軍已經打到河南,而且軍勢越來越壯大。在這種情況下,張作霖是不會拿家底去拼命的,他最有可能的舉動,就是率軍退回東北。沒機會就當東北土皇帝,有機會就再次入關爭天下。”

    羅杰和埃爾韋聽得連連點頭,列強對中國的局勢也有各種分析,但都是從戰略意義上的。週赫煊卻是從張作霖的性格展開,聯想到張作霖這些年的一貫做法,顯然很可能被周赫煊說中。

    羅傑甚至已經決定,回去就把周赫煊的觀點報之國會,也算是一種參考。

    “南方的亂局呢?”埃爾韋問。

    週赫煊笑道:“南方局勢已經定了啊,不然南京方面怎麼可能出兵?而且跟武漢方面的戰略配合還打得那麼好。不信你們看著吧,最多半個月內,山西的閻錫山就會改旗易幟,宣布信奉三民主義。”

    羅傑驚訝道:“你這麼肯定?”

    “再不投降附義,山西的地盤就要被馮玉祥佔了,閻錫山可沒那麼傻。”週赫煊調侃道。

    “果然還是中國人了解中國人啊。”埃爾韋感慨道。他們這些外國領事也經常預估中國時局,但都在猜閻錫山何時潰敗,卻沒去想閻錫山什麼時候投降換大旗。

    當然,此刻只是說說而已,他們對周赫煊的話也沒全信。

    一直到幾天后,閻錫山通電全國支持革命,掉過頭來幫馮玉祥攻擊奉軍,這才把羅杰和埃爾韋驚得無以復加居然被周赫煊料中了!

    埃爾韋晚年在回憶錄中寫道:“中國是一個神奇的國度,就像拿破崙所說,那是一頭睡著的雄獅,它總有一天會驚醒的……我在中國見到過許多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週赫煊先生無疑算最特別的那位。他並不熱衷於政治,卻對局勢洞察敏銳,總是能分毫不差的預測未來。在天津的時候,只要我有了疑惑,我就會請周先生喝酒。嚴格說來,他算我在中國的免費顧問。當然,我也為此付出了許多酒錢。”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18:01
151【借錢】

    張作霖終究還是沒有向南方俯首稱臣,在閻錫山改換大旗宣布革命後,張作霖在北平就任“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將北洋政府踢到一邊,正式宣布組建安國軍政府。

    他終於如願以償的當上國家“元首”。

    一直跟汪兆銘默契有加的常校長,估計是和張作霖達成了某種秘密協定,突然暫停北伐,決定西征,聯合馮玉祥夾擊武漢國民政府。武漢方面也放棄北伐,並力西征,想要先解決常校長。

    馮玉祥八面玲瓏,兩邊討好,但就是不肯出兵,明擺著坐山觀虎鬥。於是南京和武漢方面互相忌憚,同時停戰防備對方,但誰都不敢率先動手。

    而西北的閻錫山也在整軍備戰,因為南方進入僵持狀態,奉軍北方主力終於抽出空來。雖然張作霖一直表示想跟閻錫山結盟,但有可能今天結盟,明天就派兵來收拾他。

    南方分裂,互相敵視,一切都按照張作霖的謀劃在發展,但孫傳芳卻壞了他好事。孫傳芳迫不及待地想恢復自己的地盤,在常校長屯兵準備對付武漢方面時,孫大帥突然渡江偷襲兵力空虛的南京。

    自己的老窩被攻擊,常校長終於怒了,又掉過頭來分兵北伐,打算先把孫傳芳滅了再說。

    原本好好的戰局,現在打得亂成一鍋粥。各方互相戒備、互相攻擊、互相結盟,你聯合我,我聯合你,你背叛我,我又背叛你,已經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

    各國列強完全看不懂了,他們既高興又憂慮。高興的是分裂狀態的中國,比統一的中國更好控制,憂慮的是戰爭一直打下去,他們的在華利益會大受損失。

    英國天津總領事的家宴上,羅傑笑問道:“週,你現在還能分清局勢嗎?”

    “局勢很明白啊。”週赫煊說。

    “很明白?”羅傑攤手道,“我已經理不清他們之間的關係了,南京和北平暗中結盟,卻互相攻擊;南京和武漢名義上為盟友,也打算互相攻擊;西北軍和敵對中的南京、武漢都是盟友,可一直按兵不動;山西名義上支持南方,卻和西北軍實際聯合,似乎還打算跟北平的敵人結盟……偶買噶,你們中國人真會打仗,看得我眼花繚亂。”

    週赫煊笑道:“我推薦你讀兩本書。”

    “什麼書?”羅傑問。

    週赫煊道:“《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

    羅傑點頭說:“我會找來讀的。”

    週赫煊用手指蘸酒在桌上畫簡易地圖,說道:“咱們中國的圍棋講究官子佈局,此刻棋子已經布下,真正下棋的雙方,實為北方軍政府和南方革命政府。整個局勢已經進入中盤尾聲,只是出了點小意外,南方的棋手有兩個,因為意見不統一打起來了。如今的關竅就在於南方,只要南方能達成一致,則滿盤皆活,剩下的只是如何收官而已。這叫大勢,中國人信奉順勢而為。”

    “你越說,我越糊塗。”羅傑不懂圍棋。

    週赫煊笑道:“也就是說,只要南京和武漢和解,馮玉祥和閻錫山必然穩定立場攻打奉軍,張作霖只剩下退兵出關一條路。”

    “你認為南京與武漢能夠和解?”羅傑皺眉道。

    “拭目以待吧,”週赫煊不再多言,轉而問道,“領事先生,航道治理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已經拿出了大致方案,只等天津地方政府配合。”羅傑笑道。

    因為事關自身利益,天津各租界非常齊心,就連日本商人也同意用三年後的關稅發公債。他們僱傭水利專家,迅速拿出海河治理工程計劃書。打算仿效1760年清政府在三角淀滯洪放淤的辦法,將永定河水導入津北塌河淀一帶,使泥沙積澱、清水洩入金鐘河。

    大致方案拿出來後,又開始製定具體的計劃,總共分為三大項、20多個子項。

    這個工程極為浩大,涉及範圍很廣,東至筐兒港河,西至線河村東,南至劉安莊、小淀,北至劉招莊、二閆莊。總預算造價一百零七萬多元,如今義和祥、同義成、大興土木、其昌、遠東、永泰等工程公司正在競標承包。

    如此大規模的水利工程,自然需要天津地方政府配合。

    此時褚玉璞正在江北一代駐防,連番電報打過去後,褚玉璞不耐煩地回應說:“只要不是老子出錢,你們看著辦吧。”

    天津地方官員得到允諾,也立即行動起來,派水利部門與洋人接觸,聯合成立海河整理委員會。接著便是各種開會討論,一直拖到七月份,汪兆銘都在武漢“清共”了,天津的水利工程還沒開工。

    週赫煊沒等來以工代賑,卻把北大的代理校長鐘觀光等來了。

    ……

    鐘觀光風塵僕僕地奔到報社,一見面就說:“週校長,我是來找你討銀子的。”

    “教育部又沒撥款?”週赫煊問。

    鐘觀光叫苦連天道:“不是又沒撥款,是一直沒撥款,老師們四個月沒領到薪水了。我原本不想來麻煩你,但實在是撐不下去。現在已經期末,學生們都離校了,但老師們卻賴著不走,一個個吵著等米下鍋。”

    “需要多少錢?”週赫煊問。

    如今張作霖成立軍政府,北洋政府完全成了擺設,別說讓教育部撥款,就連教育部自己的人都拿不到工資。

    鐘觀光盤算道:“現在已經積欠教師薪水3萬元,我也不想太多,能有1萬元渡過難關就行。你再去找張作霖說說情,讓他隨便從軍費里漏一點出來。 ”

    “我又不是他爹,哪裡要得到錢?”週赫煊苦笑。

    他心裡對張作霖頗為鄙視,老張把自己在東北的一畝三分地經營得還不錯,但入關之後卻只管打仗,根本不理民政。說穿了,張作霖就沒把直隸當成自己的地盤,根本不管公務員和老百姓死活。

    就這樣還想當“國家元首”?

    他做派就不像!

    如今中央政府的普通公務員,恨不得張作霖早點滾蛋,新換個主人說不定就能把他們的工資補發了。

    “唉!”

    鐘觀光搖頭嘆息,擺手道:“罷了,我也不為難你,讓大家再撐一撐吧。”

    兩人俱都陷入沉默。

    就在此時,張樂怡端茶進來:“鍾先生請喝茶。”

    “謝謝。”鐘觀光拿起茶杯牛飲,總算是涼快了些。

    週赫煊介紹道:“這是我未婚妻張樂怡,也是我的秘書。”

    鐘觀光一愣,隨即抱拳笑道:“恭喜恭喜!”

    週赫煊不理他的恭喜,而是咬牙說道:“這樣吧,我個人借款一萬元給學校,你先拿去用著,等政府有了錢再說。”

    “這……這怎麼行?”鐘觀光連忙拒絕。

    週赫煊反倒笑了:“沒事的,我在南邊賣肚兜也賺了些錢,再加上寫書的稿費,也算是富豪了。哈哈。”

    鐘觀光見周赫煊不似作偽,表情鄭重地起身鞠躬道:“如此謝過了!明誠,不論何時,你都是北大永遠的校長,我代全校師生謝過你。”

    “沒那麼嚴重,這只是藉款,需要還的。”週赫煊笑道。

    兩人心裡都明白,這錢恐怕是還不了的。

    鐘觀光被周赫煊的無私精神感動,說道:“老夫早年開辦工廠,還有一些棺材本,我也藉5000給學校。”

    “先生高義!”週赫煊抱拳說。

    “哈哈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知己之感。

    週赫煊當即開了一萬元的現金支票,鐘觀光沒心思停留,當天便帶著銀子返回北平。

    張樂怡開玩笑說:“我爸可不會做這種賠本買賣。”

    “所以我當商人不合格,還是老老實實寫書吧。”週赫煊自嘲道。

    張樂怡問:“又有靈感了?”

    “算是吧。《小說月報》催得急,讓我趕快出新作。”週赫煊點點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00:30
民國之文豪崛起 152【狗官】

    週赫煊的新作名叫《狗官》,也勉強可以算是現實魔幻主義作品吧。

    小說主人公叫辜望之,幼時家貧,但聰明伶俐。在恩師的資助下留洋日本,學業半途而廢,滿腔熱情地跑去搞革命。等推腐朽的翻清政府後,原本力圖報國的他,漸漸迷失於權利和財色當中。

    辜望之拋棄了髮妻(恩師之女),另娶當地富商的女兒。靠著岳父在地方的財力,以及自己革命先驅的名望,一步步往上爬。他繼而趨炎附勢、攀附權貴,最終當上一省大員。

    以上皆為人物背景,小說是從一次宴會開始。

    幾位富商宴請辜望之吃飯,他們要建一座大工廠,為了方便貨物運輸,選址在某個村莊附近。因為要佔用村民的良田和墳地,所以搬遷工作無法進行,奸商們也不願花太多錢安置賠償。

    再加上需要官場照應,所以富商們決定給辜望之新建工廠的干股。而辜望之也一口應諾,在宴會結束後,便派手下帶著流氓混混去鬧事。最後鬧出血案,官府以殺人名義,抓捕槍斃了幾個反抗態度最強硬的村民。

    有一天,辜望之外出的時候,聽到百姓罵他狗官。他哈哈大笑,不以為意,還對隨從說:“清官難做,狗官好當,這個世道就要做狗官。”

    當晚他回到家中沉沉睡去,一腳醒來,發現自己真變成了狗,還是只土狗。

    妻子見身邊躺著隻狗,驚恐大叫,喊來兒子和傭人,將變成狗的辜望之趕出家門。

    辜望之想要解釋,但話說出口,卻只是“汪汪汪”的叫聲。無奈之下,他逃到姨太太那裡,結果發現姨太太正在偷漢子,對方還是當地的戲曲名角。

    姨太太見家裡進來只土狗,立即和野男人把他轟打出去。

    遍體鱗傷的辜望之,在家門口跟姨太太養的寵物狗展開對話。

    寵物狗說:“女主人早就紅杏出牆了,還拿你送的錢,給那個小白臉買了一輛小轎車,連她那個兒子都不是你親生的。”

    辜望之說:“我是你的主人,你應該幫我的幫,把那個野男人趕走。”

    寵物狗說:“你以前是我的主人,現在你比我還不如,你只是一隻又髒又臭還受傷的土狗,過幾天說不定就死了,我為什麼要幫你?”

    辜望之說:“你這只忘恩負義的狗,有奶便是娘。”

    寵物狗說:“你不也是這樣嗎?”

    辜望之從狗洞鑽進院內,眼睜睜看著小白臉睡他的女人,用他的錢,住他的房子,氣得汪汪直叫。這叫聲驚動小白臉,於是又拿起棍棒把他打了一頓。

    辜望之一瘸一拐地在街上流浪,他餓得發慌,看到有人家倒餿水,頓時就惡狗撲食衝過去。結果他遇到兩個乞丐,乞丐不僅搶了他的餿水,還要抓他剝皮吃掉。

    辜望之好不容易逃出劫難,就快餓死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兒收養了他。

    小女孩兒住在城郊的村子裡,本來家中還有幾畝薄田,但卻被商人徵用來建工廠,連小女孩兒的父親都被官府抓走。這家人一貧如洗,母親被村里的惡霸給強佔了,小女孩兒也被賣進窯子,才十二三歲便開始接客。

    小女孩每天都要偷偷給辜望之餵食,有次他在窯子門口苦等半天,結果小女孩兒還沒出來。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小女孩兒染上花柳病,已經併入膏肓了。

    辜望之衝進窯子想要安慰小女孩兒,卻被龜公亂棒打出。

    他瘸著腿繼續流浪,又遇見自己曾經拋棄的髮妻和恩師。恩師已經老邁病重,髮妻40歲不到便頭髮花白,靠給人漿洗縫補衛生。但他們還是收留了辜望之,讓他難得有個安身之處。

    可好景不長,地方打仗,督軍下令徵收苛捐雜稅。連家裡的鍋灶都要徵稅,髮妻只得把鍋砸了,灶推了,每天去屋外搭石頭做飯。

    直到某一天,髮妻進城給恩師買藥,就再也沒回來。辜望之去尋找時,發現髮妻病死在路邊,而當他返回家中,恩師也已經嚥氣了。

    辜望之繼續流浪著,以一隻狗的視角,觀察他曾經熱血革命建立起的國家,貧窮、飢餓、戰亂、天災、瘟疫……

    整部小說,就是一條狗在不斷流浪,將民國方方面面的社會問題展現出來。

    最後的結局是,辜望之被當兵的抓來吃掉,而那支軍隊的長官,正是他當初送去讀軍校的大兒子。

    亂世之人不如狗,而好多狗卻竊居高位做了人。

    如果硬要將《狗官》和《神女》做比較,那麼《神女》更加冷血誅心,而《狗官》多多少少帶著些暖色調。比如災荒當中也有溫情,亂世當中也有好人,只不過這些好人往往沒有好下場。有些好人為了活命,也被逼著去做了壞人。

    週赫煊把寫好的前幾萬字給張樂怡看,張樂怡看完只說了一句話:“以後我再也不讀你的小說了,太嚇人!”

    “哈哈,不嚇人怎麼警醒人?”週赫煊把小說稿裝好,去郵局寄往《小說月報》雜誌社。

    一周後,上海的鄭振鐸收到稿件,見署名是周赫煊,他頓時興奮地拆開閱讀。

    因為小說名叫《狗官》,鄭振鐸還以為是諷刺官僚的,沒想到一讀下來,發現週赫煊居然真的在描寫一隻“狗”官。

    “這個視角,真是奇妙絕倫!”鄭振鐸忍不住讚歎。

    書中那條狗所經歷的苦難,大部分是他自己造的孽。在鄭振鐸看來,週赫煊寫此書的目的,就是想讓當官的看看,他們都乾了多少混賬事,給人民和社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如果單獨評價小說主人公辜望之,此君做人不如做狗。做人時不干人事兒,做狗了反倒還有些良心,知道報恩,知道維護主人。

    不用說,下一期《小說月報》的頭條小說,又是周赫煊的作品。

    而當《狗官》一問世,所帶來的轟動甚至比《神女》還大。因為《神女》寫得比較亂,各種穿插倒敘和臆想幻想,腦子不夠用的讀者根本看不明白。

    《狗官》卻不同,這部小說從頭到尾都是線性描寫,語言通俗直白,只要認識字的都能讀懂。而書中所描述的一切,此刻正在全國各地真實的發生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00:30
民國之文豪崛起 153【學生們最痛恨的作家】

    沈雁冰是兩個月後讀到《狗官》的,他年初去武漢當軍校教官,4月又在漢口任《民國日報》主編。週赫煊創作這部小說時,沈雁冰受阻於武漢至南昌途中,隨即聽到南昌起義失敗的消息,他便與黨組織失去了聯繫。

    九月初,沈雁冰回到上海,寫了一部叫《幻滅》的小說,正式取筆名為“茅盾”。

    《小說月報》,總編室。

    葉聖陶見到沈雁冰後,頓時大驚:“雁冰兄,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上海到處都在抓紅黨!”

    沈雁冰苦笑道:“只要沒叛徒出賣,誰又知道我的身份?說實話,我已經與組織失去聯繫了,連我自己都不能證明自己是黨員。”

    葉聖陶稍微安心下來:“那就好,那就好,最近得低調一些。”

    沈雁冰問:“西諦(鄭振鐸)兄呢?”

    “你不知道?”葉聖陶反問。

    “我剛回上海,什麼事情都不了解,”沈雁冰拿出自己的小說,“我這次是來投稿的,順便見見老朋友。”

    葉聖陶說:“振鐸已經躲到法國去了,現在《小說月報》由我擔任主編。你是知道的,他以前翻譯過《國際歌》的歌詞。幾個月前,他又寫信大罵國黨叛變革命,結果就此遭到通緝,沒辦法只能出國避難。”

    “唉!”

    沈雁冰一聲長嘆。

    葉聖陶接過稿件問:“你寫的什麼小說?”

    沈雁冰道:“我打算把自己的革命經歷寫出來。”

    “你瘋了?”葉聖陶驚詫地看著他。

    沈雁冰笑道:“放心,我還沒那麼傻。情節已經處理過了,不會觸怒反動派。不過現在形勢嚴峻,我本來想把小說情節寫到今年,但看樣子最多只能寫到五卅慘案,這兩年的事提也不能提。”

    “你知道就好。”葉聖陶說。

    沈雁冰問:“最近有什麼好的小說?”

    葉聖陶從抽屜裡拿出一沓書稿,遞給沈雁冰道:“你自己看吧。”

    沈雁冰翻了翻,笑道:“喲,又是周赫煊的,他很高產嘛。”

    葉聖陶說:“你先看《狗官》,我讀讀你的小說,看有什麼地方還需要再掩飾一下。”

    兩人翻開小說稿認真品讀,大半個小時過去,各自都把手裡的稿件讀完。

    沈雁冰笑道:“這本《狗官》讓我想起《變形記》。”

    “什麼《變形記》?”葉聖陶問。

    卡夫卡此時在中國並不出名,就連葉聖陶這種知名作家、編輯,都只聽過卡夫卡的名字,而對其作品沒有絲毫了解。

    民國第一個介紹卡夫卡的,正是沈雁冰,他四年前撰寫過關於卡夫卡的文章,但沒有引起任何重視。

    其實這很正常,卡夫卡的小說實在太晦澀難懂了,而且他小說裡想表達的東西,民國的讀者也全然不感興趣。

    沈雁冰解釋說:“《變形記》是卡夫卡的一部小說,男主人公變成了一隻甲蟲。不過兩者只是形式類似,差別還是很大的。《變形記》使用的是表現主義,全篇充滿了隱晦的暗喻;而《狗官》更加通俗直白,就像是一部中國社會的《清明上河圖》。”

    葉聖陶哈哈大笑,說道:“《狗官》正因為太直白了,引起那些反動派的不滿。特別是主人公還是革命黨出身,那些當官的個個都以為在諷刺自己。”

    “沒惹什麼麻煩吧?”沈雁冰擔憂地問。

    “小麻煩有一些,但沒什麼大的麻煩,”葉聖陶說,“有人建議南京國民政府封禁此書,我連忙託人打電話說清事實。小說的主人公叫辜望之,其實就是'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只為笑談而已,當不得真。還有書中提到'鍋捐'和'灶捐',那都是張宗昌在山東發明的苛捐雜稅,就算要諷刺誰,也是在諷刺張宗昌,跟咱們南方的革命黨沒關係。”

    沈雁冰笑問:“他們就信了?”

    “我管他信不信,只要別來搗亂就好。”葉聖陶道。

    “話雖如此,但恐怕這部小說,還是讓某些狗官心神不寧啊。”沈雁冰說。

    葉聖陶道:“那可不,我聽說浙江某位喜歡讀小說的大官兒,看了兩期連載的《狗官》後,下令把府上的狗全殺了,又把休掉的糟糠妻接回家中安養。”

    “哈哈哈哈,此事大妙。”沈雁冰哈哈大笑。

    《狗官》到底有多轟動?

    一般情況下,《小說月報》連載的作品,都只是青年和進步學生愛看。但《狗官》卻被好幾份通俗雜誌轉載,老百姓看了拍手叫好,任何多全天下的壞蛋官僚全部變成狗,親自嚐一嘗他們造下的孽。

    《申報》副刊的小說評論專欄裡,如此介紹這部作品:“《狗官》給了讀者一個深刻體驗民國社會之殘酷的機會,也帶來了一個詞彙叫'異化'。它給讀者的震撼,並非是人做壞事要變成狗,而是通過狗的視角與心態,將百姓疾苦與社會亂象,毫不慌亂地敘述出來。佛家講因果報應,《狗官》就是一通活生生的現世報,辜望之變成狗後所遭受的一切苦難,大部分是他自己埋下的因果,本書充滿了佛學因果色彩。”

    二十一世紀,中國大學的現代史課本中,將周赫煊的《神女》和《狗官》評價為“五四新問題小說的巔峰”、“新運動的收官傑作”,並盛讚道:“想要了解中國20世紀20年代的社會面貌,完全可以閱讀《神女》和《狗官》。這兩部作品,相當於民國初年的兩副浮世繪,直接而犀利地揭露了現實黑暗。它們不僅是五四新的收官作品,更是世界魔 現實主義浪潮的發端。”

    未來的諾貝爾獎得主馬爾克斯,在接受采訪時多次談到,他還在大學讀法律時,一位朋友把周先生的翻譯作品集借給他,其中就包含《神女》和《狗官》兩部巨著。馬爾克斯對記者說:“我從來不知道小說還可以這樣寫!如果可以這樣寫,我也能寫。”他又說,“我突然明白了,在作品中,除了我在中學課本中學到的正常和學究式的描述外,還另有天地。外祖母就是這樣講故事的,她不動聲色的給我講血多毛骨悚然的故事,繪聲繪色,滔滔不絕,好像是他親眼所見。我正是採用外祖母的方法創作了《百年孤獨》。”

    而新中國的中學生們,則對周赫煊深惡痛絕。

    自90年代後,《神女》和《狗官》的選段,便分別被編入初中、高中語文課本,那背誦理解起來簡直要人命。中考、高考的閱讀理解還特麼經常考到,而且是那種沒有學過的選段,學生們表示最討厭的作家就是周赫煊和魯迅,前者寫文章神叨叨的,後者寫文章滿篇拗口詞彙。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00:31
154【還珠樓主的處女作】

    就在《狗官》剛剛開始連載時,《神鵰俠侶》終於迎來大結局。

    因為《大眾副刊》每週只有一三五行,所以《神鵰俠侶》雖字數不多,但連載時間比《射雕英雄傳》長了一倍有餘。

    大結局這天,《大眾》銷量暴漲至兩萬份,平津兩地的讀者爭相搶購。而“小龍女黨”和“郭襄黨”也爭執起來,雖然郭襄出場時間很晚,篇幅也不夠多,但敢愛敢恨的性格卻極有魅力。

    而隨著這本的結束,“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以及“一見楊過誤終身”兩句話,也在平津地區流傳開來。

    有評論家說,楊過不似古代人,反倒更像民國的進步青年,追求自我解放,連師生戀也敢玩。不過好在楊過最終變得成熟,心態也從個人恩怨,上升到家國情懷。還有郭靖和黃蓉的轉變,從《射雕英雄傳》中的木訥青年、機靈少女,變成《神鵰俠侶》中的蓋世大俠與賢妻良母,這是人生的成長。

    傳統守舊者,喜歡《射雕英雄傳》;思想進步者,則更愛《神鵰俠侶》。

    《神鵰俠侶》的流行,打破了武俠的常規定律。一般情況下,只有男人才看這種打打殺殺的書,而《神鵰俠侶》居然獲得許多女性讀者的追捧,她們極其熱衷於里的愛情。

    順便一提,此時張恨水的《金粉世家》,也在北方地區火到爆炸,讓連載它的《世界日報》銷量直線上升。

    《大眾》副刊編輯部。

    李壽民敲開週赫煊的辦公室門,拿出一沓稿件說:“赫煊,你幫我看一下。”

    “你寫的?”週赫煊驚訝問。

    歷史上的李壽民,可還要過兩年才開始創作。難道受自己影響,這位還珠樓主的生涯要提前了?

    李壽民不好意思道:“寫得很糟糕,我還不擅長寫長篇。”

    週赫煊翻開一看,只見作品名字叫《輪蹄》,屬於那種文字比較古舊的武俠。

    “你這名是什麼意思?我看不懂啊。”週赫煊道。

    李壽民笑著解釋說:“我不是在跟孫家小姐談戀愛嗎?他父親不同意,而且斷絕我們的來往,我們只好想出一個歪法子交流感情。每次孫老先生去銀行都要坐轎車,孫小姐就用狗皮膏藥把信貼在汽車背面。等孫老先生下車後,我再悄悄地把信取走,第二天又用狗皮膏藥貼著回信。”

    週赫煊聞言大笑:“難怪你最近總是遲到,原來上班之前都要跑一趟銀行。”

    “我這個名字,取'輪蹄(車馬)傳情'之意。”李壽民說。

    週赫煊道:“武俠名字要取得響亮,你這個太文氣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是你的練筆之作。”

    跟《蜀山劍俠傳》一樣,《輪蹄》也屬於大坑,直到李壽民去世都沒完本。放到網絡時代,李壽民絕對會被罵成是太監總管。

    週赫煊還真沒看過這部《輪蹄》,拜讀之下,現李壽民文筆極為老辣,但寫的手法卻有些稚嫩。鑑於是處女作,這些都可以原諒,而且潛力十分驚人。

    週赫煊給主意道:“壽銘兄,你不是從小就喜歡游覽名山大川嗎?不如把這些寫進你的了,比如峨眉、青城上住著劍仙啊。”

    “劍仙?”李壽民眼睛一亮,腦子裡就好像劈過閃電,瞬間就有無數靈感冒出來。

    週赫煊看他那樣子,便知道《蜀山劍俠傳》也有可能提前問世了。

    李壽民思考片刻,暫時放下關於的事。他扭頭看看身後,現張樂怡不在,才低聲對周赫煊說:“明天小冬要來天津唱戲,你去不去?”

    “去啊。”週赫煊滿口答道。

    這話剛說完,張樂怡突然進來,接口道:“去哪兒?”

    “呵呵,你們聊,我先走了。”李壽民不想摻和。

    週赫煊委婉地說:“明天有個朋友要來天津演出,我們約好去看看。”

    張樂怡立刻明白過來,她面不改色的笑道:“是那個孟小冬吧,我明天也去見識見識。 ”

    “額,你可以不去的。”週赫煊尷尬道。

    張樂怡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當初要是瞞著我,我就算知道了,也只當不知道。既然你跟我說了,她又來了天津,那於情於理都要見一見。”

    “隨你吧。”週赫煊理屈詞窮。

    張樂怡這才談到正事,拿出一份電報說:“剛從奉天來的,馮庸馮先生邀請你八月初去東北,他辦的學校就要正式開學了,想讓你這個大學者去做開學演講。”

    “我知道了,到時一起去吧。我們能夠認識,還要多虧他介紹。”週赫煊說。

    “是該當面感謝他。”張樂怡笑道。

    一提起學校,週赫煊就感到萬分無奈。當初成立希望教育基金會時,是做了一個三年計劃的:第一年,在北平和天津周邊建希望小學;第二年,把希望小學擴展到整個直隸地區;第三年,把希望小學往東北和山東展。

    現在已經是第二年了,可計劃根本沒法執行。前段時間直隸旱災嚴重,如今又出現大面積蝗災,老百姓吃飯都成問題,建起學校估計也招不到學生。

    最可怕的是,直隸(河北)還在打仗!

    閻錫山趁張作霖派人跟他和談之際,突然出兵河北,一路高歌猛進,剛剛把石家莊給佔下來,殺得張作霖措手不及。

    被人給偷襲了,張作霖還不得不捏著鼻子認栽,一邊罵娘一邊電報表達善意,希望能和閻錫山達成和解。如今局勢,張作霖必須穩住北方,才敢跟南方進行長期博弈。

    不管張作霖、馮玉祥、閻錫山,都是些千年老狐狸,他們說出的話,做出的承諾,你信了就是傻子。

    週赫煊就不行,讓他當師爺出主意還可,真要自己頂上,估計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因為他骨子裡還是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沒底線的事情做不出來。

    更何況,連身邊的女人都讓他焦頭爛額,真管起軍隊來,估計成天有人造反。

    這不,明天災難就要降臨了,正妻和姨太太正式相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7-4-4 20:43
155【畫家和文物販子】

    新明戲院,客流如織。

    週赫煊和張樂怡聯袂而入,身後跟著李壽民、鄭證因和孫家兄弟。朱湘不喜歡聽戲,沈從文又要在家寫文章,因此兩人都沒來。

    婉容就更厲害了,人家約好跟幾個漫畫迷聚會。自從《三毛流浪記》受追捧後,她整個人都自信了許多,開始主動結交一些新朋友。

    幾人坐在靠前的位子,不多時張學良和趙四小姐也到場,隨行的還有兩個男性青年。

    趙四小姐如今的處境很糟糕,雖然做了少帥的情人,卻因正妻於鳳至不接納,根本無法出入張家。甚至兩人顧忌影響(趙家也是望族),他們都不敢單獨公開約會,只有張學良約見朋友時,趙四小姐才敢陪著出來。

    “六帥,四小姐,”週赫煊笑著介紹,“這是我未婚妻張樂怡。”

    趙四小姐驚訝道:“你跟張姐姐居然真的走到一起了?”

    張學良問趙四:“你們認識? ”

    “去年大姐夫開舞會,是馮五哥把張小姐帶來的,”趙四小姐興致勃勃地說,“我記得那天晚上,周先生還當場給張姐姐寫了一首情詩呢。”

    張學良哈哈笑道:“赫煊的詩才,我也是有所耳聞的。”

    張樂怡舉止落落大方,略微點頭笑道:“六帥好,四小姐好。”

    “赫煊,你跟張小姐結婚的時候,我肯定要送上大禮,”張學良說完才開始介紹新朋友,“這位是畫家張大千先生,他是一荻的國畫老師,這位是日本古董商江騰濤雄。”

    張大千與週赫煊握手道: “周先生,久仰大名。前些天才剛拜讀過你的《狗官》,本人崇拜之至。”

    “難得張先生厚愛,我也很喜歡張先生的畫。”週赫煊笑道。

    張大千如今在南方小有名氣,但在北方卻並不出名。他前段時間來津,偶然結實了張學良,畫作受到張學良的大加讚賞,並且被介紹給趙四小姐當國畫老師。

    張大千的一生也是風流啊,一位正妻,三位姨太太,三位情人(分屬中日韓三國),兩位婚前戀人,還有一個為他終生不嫁的名門閨秀——女方家裡是寧波巨富,不方便給張大千做姨太太。

    今年二十九歲的張大千,前額已經有些發禿,留著長髯大鬍子,一看就是那種搞藝術的。

    至於日本古董商江騰濤雄,則是張大千的至交好友。他過兩個月就會邀請張大千共遊韓國金剛山,而張大千的這次旅行,也將認識他的韓國戀人遲春紅。

    嗯嗯,遲春紅此時只有15歲,放後世可能初中都沒畢業。張先生估計喜歡小蘿莉,他的二太太嫁進門時,也才剛滿15歲。

    “周先生,久仰君之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江騰濤雄直接給周赫煊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漢語說得極為標準,而且成語用起來也很溜。

    “你好。”週赫煊微微點頭,不想理會這個小日本。

    像江騰濤雄這種古董販子,不知道從中國弄走多少文物,甚至有可能還帶著點間諜性質。

    眾人坐下等待好戲開場,張學良對周赫煊說:“你這次幹得不錯,居然說服洋人用關稅來興建水利,實為天津百姓之福。”

    “用中國的關稅修中國的航道,最大受益者卻是洋人,而且我們還得感謝洋人幫忙,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週赫煊苦笑著擺手。

    “時局如此,總有一天會變好的。”張學良毫無底氣的說。他最近過得很不好,在前線被豬隊友拖累,不得不放棄河南地盤,回到天津又因趙四小姐的事,跟正妻鬧得不愉快,可謂戰場、情場雙雙失利。

    “鏘鏘鏘鏘鏘~~~”

    台上鼓鑼聲響起,眾人皆不再說話。

    週赫煊經常觀看孟小冬唱戲,久而久之,倒是領悟了一些妙處,此時也看得津津有味。

    孟小冬壓軸出場,她一現身,只往前邁幾步,都還沒開口,台下便已經轟然喝彩。

    “好!”

    聽著四周熱烈激動的喊聲,張樂怡居然感到些壓力,低聲問道:“台上唱戲的,就是那位孟小姐?”

    “嗯,是她。”週赫煊點點頭。

    張樂怡心想:看這情形,竟還是一方名角,並非普通戲子,。

    整場表演結束後,張學良做東要請客吃飯。

    眾人等待片刻,孟小冬換好衣服出來,她見到張樂怡稍微愣神,隨即笑道:“這位就是張家姐姐吧,小冬有禮了。”

    張樂怡本想給孟小冬一個下馬威,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孟小冬的主動示好,她只能微笑道:“小冬妹妹好。”

    張學良在旁邊看得直感嘆,若他家裡那位,也像張樂怡這般識大體就好了。他的二夫人谷瑞玉,如今還安置在外面呢,趙四小姐更是連張家的門檻都不敢踏入。

    眾人來到酒樓,張樂怡挨著周赫煊坐下,抬眼看向孟小冬。

    孟小冬抿嘴微笑,非常自然地坐在張樂怡身邊,並沒有選擇靠近週赫煊。

    兩女一見面就在暗中較勁,張樂怡擺出家中大婦的姿態,想要“教訓教訓”孟小冬。孟小冬卻不接招,在張樂怡還沒“發威”時,便主動退讓認輸。

    她們就好像擂台上的拳手,張樂怡主動進攻,孟小冬一味躲閃。張樂怡空有一身力氣,但每次出拳都打在空氣中,心裡著實憋悶得慌。

    趙四小姐觀察片刻,感覺蠻有意思,可見二女“打”起不來,頓時興趣缺缺。她主動幫週赫煊解圍道:“小冬姐姐,你戲唱得真好。漢卿經常提起你呢,說你的老生乃當世一絕。”

    “六帥過譽了。”孟小冬微笑道。

    趙四小姐又對張樂怡說:“張姐姐,你喜歡跳舞嗎?現在天津新建了好多舞廳,改天咱們約出來耍子。”

    “行啊,我也好久沒跳舞了。”張樂怡道。

    被趙四小姐左一句又一句的搭話,張樂怡和孟小冬之間的關係稍微融洽了些。趙四小姐偷偷地朝週赫煊眨眼,週赫煊舉杯致意,算是敬酒以做感謝。

    男人們聊男人話題,女人們聊女人話題,飯桌上的氣氛很快熱烈起來。

    江騰濤雄突然問:“周先生,你有想過去日本嗎?”

    “暫時沒有這個打算。”週赫煊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江騰濤雄道,“你的《大國崛起》在日本廣受讚譽,內藤湖南先生稱之為'世界史學之曠世傑作'。上次我回日本見到內藤先生,他就希望能和你當面交流,還拜託我說,如果有幸在中國遇到周先生,就一定要請周先生去京都大學講學。”

    週赫煊不屑笑道:“就是那個鼓吹'文化中心移動說'的內藤湖南?那可是你們日本京都學派的創始人,恕我才疏學淺,沒資格跟他討論學術問題。”

    江騰濤雄笑道:“周先生不必過謙,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希望你能去京都大學走一趟。”

    張學良好奇問道:“內藤湖南是日本的大學者?”

    “何止大學者,人家把自己當做帝師級人物呢,”週赫煊解釋說,“內藤湖南最有名的觀點,就是'文化中心移動說'。他把中國歷史分為幾個階段,認為東方的文化中心最初在長安,接著轉移到燕京,後來轉移到 江南,現在就該轉移到日本了。他覺得日本做為東方文化中心,有責任也有義務,幫助中國解決困難。六帥,你在東北應該感覺到日本的'幫助'了吧?”

    張學良頓時沒了興趣,譏諷道:“呵,原來是個鼓吹侵略戰爭的瘋子。”

    週赫煊說:“他沒有鼓吹戰爭,相反,內藤湖南認為日本的軍事動作必須止步於鴨綠江,對中國應該從政治和外交上一步步蠶食。”

    “豈有此理!中國的問題,關他日本人甚麼鳥事?”一直沒說話的鄭證因,突然拍桌子大罵,這暴脾氣。

    江騰濤雄連忙解釋:“周先生你誤會了,內藤湖南先生對中國一直是善意的,他曾前後多次來中國考察,對中國的傳統文化也推崇備至。”

    “是對中國的古董推崇備至吧。”週赫煊冷笑。

    “周先生說笑了。”江騰濤雄尷尬道。

    內藤湖南晚清時去過一次東北,他請日本軍方出面,強行購買國寶級文物《蒙文大藏經》和《滿文大藏經》,這兩部經書後來焚毀於關東大地震。

    辛亥革命後,內藤湖南又跑去東北,從奉天故宮搜刮走不少珍貴史料。而江騰濤雄做為古董販子,他和內藤湖南唯一的交集,就是為其物色中國的珍品古籍。

    週赫煊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他本科讀的歷史,而內藤湖南被後世譽為“東洋史巨擘”,在中國史學圈子裡也很有名。

    飯桌上出現爭執,張大千顯得最為尷尬,因為江騰濤雄是他的好友,現在扯上兩國仇怨,他夾在中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江騰濤雄不想鬧僵,他還要在中國買文物呢,絕對不能得罪張學良,連忙舉杯賠罪道:“周先生,是我唐突了。如果你跟內藤先生有什麼學術衝突,最好還是能夠當面辯論。我們今天不談國事,只談私人交情。”

    “好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去一趟日本。”週赫煊也到此為止。他懶得多費口舌,就算把眼前這個文物販子打死,也對國家沒有絲毫幫助。
V123210 發表於 2017-4-5 00:30
民國之文豪崛起 156【金石其心,芝蘭其室】

    因為大家閨秀的矜持,張樂怡沒住在周赫煊家中,一直跟婉容合租於隔壁小洋樓。

    孟小冬則沒那麼多顧忌,當晚三人一起吃過晚餐,她便賴著不走,自顧自地來到客房鋪床疊被。

    張樂怡看在眼裡滿是無奈,最後咬牙下定決心,也跟著進了客房,打算與孟小冬同睡一屋。

    週赫煊哭笑不得,只能自己回主臥休息。

    反倒是孟小冬無所謂,躺床上跟張樂怡開心聊天,說起以前演出的各種趣事,不時出咯咯的笑聲。

    張樂怡是真沒辦法,如果孟小冬屬於妖艷賤貨,她還能奮起反擊,最終把這個“野女人”趕走。但偏偏孟小冬刻意討好,對她尊敬有加,這讓張樂怡根本無從下手,也狠不下心來惡待“妹妹”。

    兩個女人足足聊到半夜,彼此加深了解。剛開始主要是孟,沒多久張樂怡也被勾起談興,聊了不少她在教會學校的經歷。

    “你們居然男女同校?”

    “是啊,剛開始還不太習慣,後來也就無所謂了。”

    “那些男同學會不會主動跟你說話?”

    “他們可積極得很,總是圍著漂亮女生打轉。”

    “學校裡豈不是有很多自由戀愛的?”

    “都還好,能讀金陵大學的女生,家教頗為嚴格,不敢做出有違門風的事情。不過嘛,確實有一些在偷偷戀愛。”

    “有沒有男生追求過你?”

    “當然有啊,不過我看不上他們,一個個太毛躁了。我喜歡成熟有風度的男人。”

    “就像周大哥那樣?”

    “嘻嘻……”

    等第二天清晨,張樂怡和孟有笑,居然表現出妻妾和諧的味道。

    週赫煊又不是傻瓜,他才不相信眼前所見。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她們都在想些什麼?

    就在周赫煊打算出門時,張大千突然來拜訪了。

    “張先生,快請進!”週赫煊笑著迎接。

    張大千抱拳入內,寒暄幾句便說明來意:“周先生,昨天吃飯的時候起了些口角,我代江騰先生說聲抱歉。”

    “沒什麼,早就過去了。”週赫煊笑道。

    張大千替江騰濤雄說好話道:“江騰先生為人還是不錯的,他對中國沒有任何惡意,並且於書畫一道也有頗深造詣。”

    週赫煊調侃道:“古董販子嘛,當然要懂書畫,否則還不被人賣假貨給騙了?”

    張大千疑惑道:“周先生似乎對日本的古董商頗為不滿?”

    “我是對所有的古董販子都不滿,包括那些把物賣給洋人的國人, ”週赫煊有些氣憤地說,“咱們老祖宗留下的好東西,從晚清到現在,流失海外的不計其數。”

    張大千解釋說:“據我所知,江騰先生為內藤湖南搜羅的多為古籍史料,專門用作歷史研究之用,藝術價值並不是很高。”

    週赫煊反問:“難道在張先生眼中,古籍史料就不是國寶?”

    “呃,”張大千頓時語塞,硬著頭皮道, “我覺得吧,如果這些史料真的用於研究,研究成果又公之於眾的話,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週赫煊問:“你對 藤湖南了解多少?”

    張大千道:“我只知道內藤湖南是日本史學界宗師,其人博古通今,對化極為推崇。他跟嚴復、文廷式、張元濟、羅振玉、王國維等中國諸多學者皆為好友,他的史學研究也令人稱道,而且他反對日本侵略中國。”

    “哈哈,你們都被他騙了,”週赫煊大笑,諷刺道,“這個人確實尊崇化,但他認為中國已經老邁,而日本應該接過華夏文化的大旗。後來日本人說化在中國已死,精華只留於日本,這些觀點都是受內藤湖南影響。你知道日本在處理山東問題時,他是怎麼說的嗎?”

    張大千搖頭道:“不清楚。”

    週赫煊道:“內藤湖南說,解決山東問題,最終要對日本有利。即使對中國有利而對日本無益,哪怕是對日本雖無益也無害的辦法,也是不能接受的。”

    這段話有點拗口,但張大千還是聽明白了,震驚道:“內藤湖南這種大學 ,應該不會說這種話吧?”

    週赫煊冷笑說:“內藤湖南對中國的危害,完全過一支精銳軍隊。他的學術思想,甚至影響了日本對華政策和輿論。”

    張大千默然不語,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誰說文人學者沒有屁用?

    內藤湖南曾說,日本應該為了東亞的和平,把處理支(和諧)那問題的事務承擔下來。

    這個論調是不是聽著耳熟?

    加上他所提出的“文化中心移動說”,就是後來日本侵華時叫囂的“大東亞共榮圈”啊,內藤湖南的學術思想影響了日本兩三代人。

    良久,張大千起身拜道:“周先生學識淵博,見聞廣闊,大千佩服。從今往後,我會跟日本友人保持一定距離,至少不會幫著他們出賣祖宗。”

    週赫煊突然笑道:“不必如此,日本也有好人,咱不能一概而論。”

    這話說到張大千心裡,他去日本留學的時候,就交了不少日本朋友。嗯,其中包括一位女性朋友,日本女人還是很溫柔體貼的。

    週赫煊不想談這些糟心事,既然張大千主動上門,他又怎會放過,當即笑道:“早聞張先生畫技精湛,不知可否忍痛割愛,賣上幾幅給我?”

    “周先生喜歡,那是在下的榮幸。”張大千高興道。

    張大千也缺錢用啊,去年還在《申報》登賣畫廣告,巴不得有人買他的作品。

    兩人當即來到張大千在天津的住處,週赫煊一口氣買下十多副山水和工筆劃,樂顛顛地又找張大千求墨寶。

    張大千興之所至,鋪開畫紙潑墨揮毫,幾分鐘就給周赫煊畫好一副畫像,又在旁題字道:“金石其心,芝蘭其室;道德為友,大義為師。”

    “週先生請收下吧。”張大千雙手捧畫道。

    “不敢當,不敢當。”週赫煊連連說。

    這副畫像屬於朋友饋贈,並不收錢的。特別是旁邊題的那十六個字,簡直把周赫煊誇得沒邊了,翻譯過來就是:周先生心志堅定,品行高潔,堅守做人道德和國家大義。

    只能說周赫煊噴內藤湖南噴得到位,把張大千給折服了,他認為周赫煊是一個堅定的愛國主義者。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00:44
民國之文豪崛起 157【去他媽的張宗昌】

    “周大哥,這個要帶上嗎?”張樂怡手裡拿著一件風衣問。

    週赫煊苦笑:“姐姐,現在是夏天。”

    張樂怡語氣認真道:“可我聽說東北很冷,夏天夜裡的溫度也很低。萬一我們晚上出門怎麼辦?”

    “冷了就買,咱有錢。”週赫煊開玩笑道。

    “沒正經。”張樂怡白了他一眼,順手把風衣放回去。

    如今已是八月初,他們即將啟程前往奉天,參加馮庸大學的開學典禮。

    張樂怡穿著一件碎花洋裙,眉峰如黛,眼若秋水,秀發挽在腦後,大家閨秀的氣質撲面而來。她拎著手袋走進車站,頓時引來不少男性的注目。

    沒辦法,張樂怡的胸比孟小冬還大。

    如今北方女子並未放胸,張樂怡隨便走到哪裡,都猶如鶴立雞群,驚得天津男人們眼球都鼓出來。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學究連連搖頭。

    張樂怡遭受眾人圍觀,忍不住臉紅起來,低聲問道:“我是不是也該束束胸?”

    “束什麼束?讓他們看去。”週赫煊毫不在意。

    張樂怡笑道:“嘻嘻,我還怕你吃醋呢。”

    兩人帶著孫家兄弟走進車廂,他們買的是頭等票,甚至還帶著獨立的馬桶,可以去高級餐車吃飯,也可由乘務員送餐上門。

    “污~”

    火車漸漸駛離車站,行了大概幾百米,鐵路兩邊突然出現大片人潮。

    那些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但此刻卻化身為運動員,不要命的朝火車飛奔。

    “三兒,快上來!”

    “娘,娘你在哪兒?”

    “啊,我的腿!”

    “別拽,快放手!”

    “我的兒啊,你死得好慘!”

    “……”

    周圍傳來亂七八糟的喊聲,年輕力壯的很快爬上火車,老弱病殘卻毫無辦法。有人爬到一半被擠下來,運氣好的只是摔傷,運氣不好的直接被車輪碾碎。

    又有與親人失散者,三三兩兩蹲在道旁,茫然無助地哀嚎哭泣。

    “啊!”

    張樂怡一聲驚呼。

    卻是他們的車窗外有人扒上來了,無比危險地向上攀爬,很快那人的上身便爬到車頂,車窗處只能看到兩隻腳亂蹬。

    一個上去,緊接著又是下一個。偶爾爬上車頂的人,還會伸手拉拽幫忙,不到片刻火車頂部便坐得密密麻麻。

    張樂怡驚慌問道:“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爬火車?”

    週赫煊表情凝重道:“都是闖關東的災民。”

    山東年初暴雨成災,入夏又出現嚴重干旱,繼而蝗蟲群起為禍,間雜著各種風災和雨災,夏麥秋禾殆盡無疑,災民達1000萬人以上。重災區顆粒無收,餓殍塞途,災情更重的地方甚至“草根食盡,人煙斷絕”。

    週赫煊還記得《大公報》的報導:“魯災區農民多食破氈、棉花、皮革,或自盡、餓斃,銅元5枚可購一女。”

    五枚銅元可購一女,五枚銅元啊!

    就算是當20文的大銅元,五枚銅元也才3分多錢,只夠買一張報紙。

    都說亂世命賤,如今大災降臨,人命居然只值一張報紙的價格。

    如今北方各大報紙,都在報導山東、河北的災情,其中以山東最為淒慘。

    就連洋人報紙也加入進來,報導內容如下:“魯省待救難民,與戰後歐洲難民待救之情形,不相上下也。據大概調查,山東最困苦之災民,總計有千萬以上,約佔全省人數四分之一……設無得力之大宗救濟,恐餓斃者,不免有二三百萬之眾。”

    一位洋人記者深入災區,對這場大災荒如此描述:“災民的苦難是震撼人心的。難民營裡的人普遍染病,麻疹、水痘、肺炎、猩紅熱,比比皆是。許多人橫死街頭巷尾,屍體曝陳多日,也得不到掩埋……”

    而山東的督軍張宗昌呢?

    他可沒打算賑災。

    當張宗昌從前線返回山東後,在中國居住20多年的《紐約時報》記者哈雷特·阿班,立即上門拜訪,希望能夠約談賑災事宜。

    張宗昌好酒好菜招待哈雷特,哈雷特這樣描述那場晚宴:“滿席價值連城的山珍海味,外加法國香檳和高級白蘭地,豐盛到罪惡的程度……他(張宗昌)躊躇滿志地向我炫耀一套從比利時定做的西餐餐具,可供四十人同時進餐。每件餐具,包括咖啡杯在內,全是切割玻璃的。他吹噓道,全套餐具的價錢要五萬五千美金。”

    哈雷特在給《紐約時報》總部的報告中寫道:“山東的問題是**,是山東督軍張宗昌的巧取豪奪直接導致的。用美國人的錢來賑濟山東的飢荒,無異於資助這個惡棍。若災難不救,山東人民很可能就揭竿而起,將他趕走。”

    《紐約時報》本來打算募集數百萬美元捐款,幫助山東賑災,但哈雷特的報告發回去後,美國那邊立即放棄了募捐計劃。

    正如哈雷特所說的那樣,“若災難不救,山東人民很可能就揭竿而起,將他(張宗昌)趕走”。自從災荒發生後,山東遍地紅槍會起義,不僅抗租抗捐,還攻擊官府和劣紳。

    其中自然有我黨的身影,我黨趁著災荒在山東發展出不少前期武裝。某些部隊甚至生存到抗戰時期,成為敵後抗日的中堅力量除了東北,山東敵後抗日打得最慘烈。

    山東不僅有起義,還出現了無數打家劫舍的土匪,某些地方甚至成為土匪的世界,家境富裕者紛紛躲到青島避難。

    張宗昌對此毫不在意,照舊徵收重稅,甚至從前線調回部隊鎮壓起義。有些士兵殺紅了眼,乾脆化身為土匪,他們甚至連普通災民的口糧都搶,導致情況更加嚴重。

    週赫煊本來興高采烈去東北,現在被搞得興致全無,整天倒在舖位上睡大覺。

    清晨睡醒,張樂怡拉開車窗簾說:“快到地方了吧……天啦!周大哥,你快看。”

    週赫煊趴在窗後向外眺望,只見沿著鐵路,不時便出現幾具路倒的屍體。這些人都是來闖關東的,但卻病死餓死在途中,有的甚至還沒死透,躺在地上艱難掙扎,睜大眼睛無助地望著天空。

    “去他媽的張宗昌!”週赫煊忍不住爆粗口。
V123210 發表於 2017-4-6 00:45
民國之文豪崛起 158【馮庸大學】

    “招工啦,礦山招工。?只要青壯勞力,月薪1塊,包吃包住!”

    “工廠招女工,聽好了,只要女工,18歲以下,姿色出眾者優先聘用。”

    “……”

    週赫煊一踏出車站,便看到整排整排的招工攤位。從山東涌來的災民,在東北的商人老闆眼中,就是取之不盡的廉價勞動力。

    就拿礦山來說,在當地招曠工薪水較高,而且出事故還要給撫卹銀子。災民則不同,本來1塊的月薪連女傭都不好招,但現在卻可以隨意挑選青壯,就算礦難死了也無所謂。

    更有甚者,打著招女工的幌子做人口買賣和皮肉生意,完全就是在趁火打劫。

    但災民們卻沒有選擇,能夠活命已經極為難得了,哪裡還顧得上以後?他們在招工攤位前,排著長隊緩緩前進,就好像一隻只待宰的豬羊。

    週赫煊不忍卒睹,去車行叫了一輛馬車,便往郊外的汪家河子村(後世瀋陽鐵西區)而去。

    車把式很健談,一邊甩著鞭子,一邊說話道:“幾位是新來的老師吧?”

    週赫煊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老師?”

    車把式說:“先生、小姐一看就是讀書人,現在又去往汪家河子,當然是要到馮庸大學做老師。”

    “連你都知道馮庸大學?”週赫煊驚訝道。

    車把式笑道:“全奉天誰不知道?馮五爺仁義啊,把家產全都捐出來辦大學,而且還不收學費,前陣子城裡貼滿了招生告示。我一個親戚家的娃,就通過了學校的錄取,報的還是啥機械專業。”

    “學機械好,中國就缺工科人才。等畢業以後,走到哪兒都能找到好工作。”週赫煊說。

    “那可不,”車把式健談地說,“我那親戚也不是啥富裕人家,供孩子讀中學已經費盡力氣。他本來是想去讀師範大學的,師範免費嘛。結果一聽說馮庸大學讀工科也免費,馬上就去報名了。那孩子聰明啊,腦瓜子好事,從小就有出息……”

    車把式滔滔不絕,說起來沒完沒了,一直抵達了目的地才終於閉嘴。

    出現在周赫煊眼前的,是大片新式建築。紅磚黑瓦、玻璃門窗、中西合璧,而且佔地面積極大,把周赫煊的家底兒掏空了,也不夠興修這麼多房屋。

    馮庸正站在學校大門口,指揮著十幾個挑工安放石獅子:“左左左,再左邊一點,往前挪……誒,好嘞!”

    週赫煊走過去笑道:“馮校長,別來無恙啊。”

    馮庸見到週赫煊頗為高興,他哈哈笑道:“我喜歡這個稱呼,再叫兩聲來聽聽。”

    “馮校長好!”張樂怡湊趣的也喊了一聲。

    “哈哈哈,以後別喊五哥了,就喊馮校長。”馮庸笑得滿臉開花。

    週赫煊遞過一支香煙,問道:“學校的教員夠用嗎?”

    “夠,都是我高薪聘請的,”馮庸沒有接煙,他說,“菸酒我都戒了,咱身位校長,應該以身作則,摒除以往惡習。”

    週赫煊由衷讚道:“馮校長有魄力。”

    馮庸拍著兩尊石獅子說:“威風吧?六子送的。”

    張學良送給馮庸大學的石獅子,一直流傳到後世,就是瀋陽和平區新華路燃氣集團公司門口那對,當地的朋友應該比較熟悉。

    聊了幾句,馮庸對周赫煊、張樂怡說:“走,我帶你們去參觀學校。”

    幾人從校門進入,裡面別有洞天,樓房林立,操場、球場、運動場設施齊備。

    週赫煊吃驚道:“這麼多建築,你半年就建好了?”

    “不到半年,只用了四個月時間,”馮庸得意道,“教室、辦公室、圖書館、宿舍,加起來有2oo多間。”

    張樂怡問:“耗資不菲吧?”

    馮庸笑著說:“我把家裡的現款全拿出來了,還賣了兩家工廠、幾處宅院,總共捐給學校31o萬元。 ”

    瘋子!

    破家辦學,只有瘋子才做得出來。

    週赫煊說:“就算辦大學,也用不到o多萬啊。”

    馮庸大笑:“哈哈,我帶你們看樣東西,看了你們就知道。”

    週赫煊不解其意,滿肚子疑惑跟在他身後。

    眾人通過操場,來到一排倉庫前。倉庫竟有便衣士兵把守,看那荷槍實彈的樣子,裡面顯然藏著好東西。

    週赫煊的注意力,卻放在倉庫前的狹長空地上。他仔細查看地面的白色標線,不敢確定地問:“這是飛機跑道?”

    “哈哈,”馮庸沒有回答,而是大笑著說,“把倉庫打開!”

    立即有隨從掏出鑰匙,跑去打開倉庫大門,裡面赫然停放著三架飛機。

    馮庸指著飛機,用炫耀的語氣說:“p—9,美國波音公司研製的雙翼戰鬥機,前年1o月份才開始在美國空軍服役。我為了搞到它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我的計劃是,在未來十年之內,再6續購買2o架戰鬥機,湊齊一整個戰鬥飛行中隊。”

    週赫煊狂汗:“你這哪是辦大學?你想把東北空軍司令部搬來學校啊。”

    馮庸表情凝重道:“日本人時刻窺伺東北,我不得不防。在我的學校裡,不僅有飛機,還有槍砲。所有學生,不論男女,每天必須進行軍事訓練。一旦日本人敢侵略東北,我這裡就全校皆兵,而且是最優秀的學生兵。別看我這里人少,學校開設的全是理工科,學生們不僅要會開飛機、開大砲,還要學會修飛機、脩大炮。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要讓他們一個個都會造飛機、造大砲!”

    “五哥,”週赫煊慨然道,“如果日本人真打過來,你還是帶 這些學生撤往關內吧。他們都是最珍貴的理工人才,是國家走向工業化的種子,不能浪費在戰場上。”

    歷史上,馮庸大學的大部分學生,都參加了“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無數優秀理工人才,白白喪生在侵略者的子彈下。

    馮庸咬牙切齒道:“撤往關內?那是逃跑!大好男兒當思報國,我馮庸大學的學生,絕對不能當逃兵!日本人要是來了,老子第一個頂上去!”

    週赫煊默然,不好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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