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188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5 07:12
109【砸玻璃】

    幾日後,張作霖的祭天就職儀式如期舉行,北方各大報紙頭條,全都刊載著張作霖身穿大禮服的照片。

    張作霖已經走到他的人生巔峰。

    風光過後就是打仗!

    孫傳芳這個安國軍副司令趕回南京,立即調兵遣將,準備跟北伐軍大戰一場,以確保他的江浙地盤。長江北岸防務則交給直魯聯軍,張宗昌和褚玉璞二人再次南下。

    12月中旬,孫傳芳大敗,緊接著又起了內訌,軍心浮動。

    眼看著北伐軍就要佔領浙江和安徽,張作霖真的慌了,顧不上什麼驅狼吞虎、魚蚌相爭之計,連忙命令張宗昌和褚玉璞前往蘇滬支援。

    南方打得熱鬧,北方同樣不太平。

    因為前線戰事不利,軍閥們開始巧立名目加重稅收。什麼“討赤捐”、“剿匪捐”、“掃逆捐”,五花八門讓人看花了眼,就連周赫煊的稿稅都被多收幾百大洋。

    不管是城市還是農村的底層人民,日子都過得極為艱難。再加上這個冬天沒咋下雪,明年北方說不定還會有蝗災,那個時候恐怕難以收拾。

    話雖如此,日子還得照樣過,戲院裡照樣熱鬧非凡。

    孟小冬自複出登台以來,迅速在直隸地區打響名氣,名頭直逼梅蘭芳、尚小雲等大宗師。她現在整天忙著演出,來回奔波於平津兩地,就連和周赫煊見面的空閒時間都擠不出來。

    而楊過和小龍女的師生戀,也在讀者當中引起熱議。有人直呼不道德,但也就口頭說說,其實私底下看得歡呢。

    如今流行師生戀,李壽民就在和他的女學生暗通曲款,前些天還送了副自己的畫作。

    這天早晨。

    茶園子裡冷冷清清,要下午才能熱鬧起來。

    幾個中年客人喝著茶看報紙,突然其中一人拍案而起:“金勇這個王八蛋,寫的什麼狗臭屁?”

    “怎麼了?”朋友問。

    那人說:“你們看後面就知道,小龍女被那狗道士褻瀆了!”

    他的朋友們立即快速閱讀,果然看到終南山的道士趁人之危,壓在小龍女身上又摸又親,甚至連衣服都解開了。幸好,這個時候楊過和歐陽鋒回來,臭道士才嚇得驚慌而逃。

    這就是周赫煊修改後的劇情。

    雖然小龍女沒有失身,但顯然還是讓人無法接受。

    此時此刻,至少有數千人捧著報紙大罵,把周赫煊的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

    《大公報》報館。

    張季鸞正在寫社論,突然聽到一聲脆響。他正奇怪發生了什麼,突然間自己辦公室的窗戶被打破,一塊石頭飛進來落到他辦公桌上。

    難道是有人鬧事?

    張季鸞面色凝重地站起來,他走到窗前一看,只見有三四個人瘋狂用石塊砸報社玻璃。

    “快報警,快報警!”

    就在張季鸞的呼喊聲中,華人巡捕已經趕來了。這裡是租界,洋人的地盤,街面上隨時有警察巡邏,可不能隨便搞事。

    砸玻璃的人嚇得連忙逃竄,可還是有個倒霉蛋被抓住。

    張季鸞衝下樓質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那人理直氣壯地說:“金勇那個王八蛋把我招來的!”

    “什麼情況?”張季鸞一頭霧水。

    “小龍女啊,小龍女被人玷污了!”那人大吼。

    小龍女?

    張季鸞這才想起來,小龍女是《神鵰俠侶》的女主角,而小說的作者金勇,正是周赫煊的筆名。

    問清楚情況,張季鸞哭笑不得,塞給巡捕兩塊大洋說:“放人吧。”

    《大眾》副刊編輯室。

    朱湘捧腹大笑:“哈哈哈,周兄,我早說你這一章要惹事。”

    週赫煊聳聳肩,無話可說。其實他在慶幸,如果按照原著來寫,估計憤怒的讀者就直接殺進報館了,當年金庸家可是被潑過油漆的。

    鄭證因道:“這章我也看得不舒服,純屬亂來嘛!”

    “你們不懂,這是藝術創作。”週赫煊裝逼道。

    “藝術個屁,換成別人是作者,我拎著大刀片就去了!”鄭證因道。

    週赫煊狂汗。

    小龍女事件引起的風波,被讀者視為一樁趣談,隨著小說情節推動,很快就淡去了。

    特別是武林大會那兩章,大高潮套著小高潮,好戲接連上演。民國讀者哪見過這種爽文套路,讀起來只覺酣暢淋漓,楊過和小龍女聯手對付金輪法王時,就好像三伏天喝下一碗涼水,全身毛孔都美得冒泡。

    《大眾》副刊銷量被刺激得再度增長,都快突破一萬份了。

    轉眼春節即將來臨,家家戶戶都張羅著慶賀除夕,但卻不敢太過招搖。

    民國初年,一切中華傳統都被視為落後風俗,就連春節也是如此。政府提倡過西曆元旦,甚至公然取締農曆新年,這段時間公務員都是要照常上班的。

    特別是平津這種大城市,要求極為嚴格,明令禁止放鞭炮貼春聯。

    不過張大帥剛剛成為十五省聯軍總司令,頗有些與民同樂的意思。雖然春節期間沒給公務員放假,但也像徵性發了些過年獎金,而且也不反對老百姓除夕歡慶。

    週赫煊對過節過生日都不感興趣,因為他從中學時期就失去親人。別人家喜慶,他卻感覺冷清,對節日莫名產生一種厭惡。

    今年卻別有不同,先是孟小冬提著禮物來拜年,接著又是南方的張樂怡寫信祝他春節快樂,讓周赫煊心裡感受到些許暖意。

    除夕那天,李壽民硬拉著他回四合院,連孫家兄弟都被請去。

    李家是四川人,沒有包餃子的習慣,反正大魚大肉擺上桌,喝他個一醉方休。

    或許因為春節的關係,南方戰事暫停。

    孫傳芳趁機舔傷口,加緊鞏固防線。結果春節一過,等北伐軍再次殺來時,孫傳芳又是一場大敗,連杭州都被包圍了。

    而在天津,婉容那邊突然傳來消息,她要跟溥儀離婚,想讓周赫煊幫忙請律師。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5 18:59
110【萬壽】

    明清兩朝,皇帝的生日叫“萬壽節”,與元旦(大年初一)、冬至並稱三大節。在萬壽節這天,全國要放假三日,朝野共歡、普天同慶。

    慈禧六十大壽時也過萬壽節,這明顯是僭越了,但沒人敢說什麼。她不僅在京城大擺宴席,前後七天七夜,就連江南、西北的小城鎮也要跟著歡慶。

    為了慶生,慈禧耗費3000萬兩銀子修繕頤和園,而當時清政府財政收入才4000萬兩。經費不夠就賣官,還是不夠就挪用北洋艦隊的軍費。

    結果如何,大家都是知道的。

    溥儀做為前清廢帝,他在宮裡是很冷清的。但來到天津後卻很風光,他去年生日的時候,不僅有諸多遺老遺少前來賀壽,就連各國領事官員及家屬,以及張宗昌、吳佩孚等新興軍閥都齊聚張園。

    溥儀那個高興啊,龍顏大悅,直呼看賞!

    從外國領事官員,到各路軍閥和宮女太監,全都得到大筆賞錢。

    今年元宵節過後不久,張園就開始張燈結彩,太監們忙著到處發壽貼。

    “萬壽節”這天上午,溥儀早早穿好龍袍,院子裡也擺上了祭壇和三牲。按照規矩,皇帝要穿龍袍戴祭帽,先祭祀列祖列宗,再接受群臣叩拜。

    崔慧茀相當於張園的大管家,到處奔走張羅。她看到穿上龍袍的溥儀,欣慰道:“皇上今天真個精神呢。”

    溥儀心情似乎不錯,笑著說:“有勞了。”

    “慧茀身為大清遺臣,自當為皇上盡心竭力。”崔慧茀說。

    婉容默然站在旁邊,情緒頗為低落。她這幾個月都過得不好,自從文繡跟溥儀離婚後,婉容就成了出氣筒。

    溥儀稍微心情不好,便對婉容痛斥責罵,認為是她把文繡逼走的。以前她還能出去逛街聽戲,參加沙龍和舞會,可現在卻被束足在家,不得隨意走動。

    將近半年時候,婉容只出門過一次,還是陪溥儀去參加英國領事夫人的生日宴。

    上午十點鐘左右,幾個遺老遺少來到莊園,跪拜磕頭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祝皇上千秋萬代,祝我大清江山永固!”

    “諸位平身!”溥儀滿臉笑意。

    又過了一陣,羅振玉等“復辟官僚”前來參拜,並送上各自賀禮。

    溥儀本來心情不錯,但時間越臨近中午,他的臉色就越黑,因為前來賀壽的人很少,滿打滿算還不足20個。

    跟去年那熱鬧非凡的生日相比,這都不夠零頭!甚至連他的親生父親都沒來,只派傭人送了賀禮。

    “皇上,還要等嗎?”太監問。

    溥儀陰沉著臉說:“不等了,祭祖要緊。”

    皇帝正逢落難,祭祖的程序也簡化許多。太監高聲念著祭詞,身穿龍袍的溥儀帶著婉容叩拜祖宗,接著遺老遺少們跟著磕頭。

    祭祖完畢,溥儀端坐在“龍椅”上,接受“大臣”的跪拜朝賀。聽著那稀稀拉拉的“萬歲”聲,溥儀愈發鬱悶,他讓太監給賓客打賞,自己則回到書房憋火。

    中午有壽宴,下午還有生日堂會。

    溥儀卻沒心思聽戲,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到晚上,遺老遺少們跪安告辭,溥儀意興闌珊地揮揮手,一句話都沒說。

    崔慧茀拿著禮單過來,念道:“醇親王(溥儀生父,歷史上反對溥儀投靠日本,擁護新中國)送手書賀詞一篇,恭親王(鬼子六的長孫)送百壽圖一副、玉山一座……”

    “好啦,別再念了!”溥儀煩躁道。

    除了幾個親王的賀禮還算過得去,其他人的禮物都很寒摻。特別是他的親生父親,居然只送來一篇賀詞,連人都不親自到場。

    崔慧茀欲言又止,默默站在那裡。

    溥儀嘆息道:“朕這個皇帝,已經沒人在乎了。”

    崔慧茀勸慰說:“也是有忠孝之臣的,羅振玉就送了一對五彩先秦古玉,價值連城。”

    “算他有心,”溥儀稍微高興了些,說道,“去把古玉取來。”

    崔慧茀立即出門,很快把一對五彩古玉送到溥儀跟前。

    兩塊古玉圓潤光滑,沁色斑斕,煞是好看。

    溥儀拿到手裡喜愛不已,把玩道:“真是好玉,至少已經盤了十年,人間珍……咦?”

    “皇上,怎麼了?”崔慧茀問。

    溥儀臉色突變,把玉對著燈光仔細察看,驀地勃然大怒,把玉砸在地上罵道:“天殺的羅振玉,糊弄到朕頭上了!”

    羅振玉是誰?

    他是王國維的兒女親家,著名學者,甲骨文研究始祖。

    甲骨文學最初就被稱為“羅王之學”,即羅振玉、王國維之學。

    羅振玉曾支持溥儀復辟,還邀請王國維出任滿清官僚,但王國維拒絕了,兩人因此鬧得很不愉快。他還有個身份是古董商,專門收集民間古玩賣給外國人——主要是日本人。

    羅振玉對甲骨文都那麼有研究,自然精通古玩鑑賞,造假的手段也非常高明。他賣給日本人的那些古董,至少有一半以上屬於假貨。

    可萬萬沒想到,這傢伙送給溥儀的生日賀禮,居然也是贗品!

    溥儀可沒那麼好糊弄,他也精通此道,拿到手裡一眼就看穿了。

    見溥儀發火,崔慧茀連忙安撫:“皇上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溥儀顯然被刺激到了,大發雷霆,先是用腳猛踩“古玉”,接著又掀桌子踢板凳,口中叫嚷道:“假的,玉是假的,人是假的,皇帝是假的,忠臣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崔慧茀連忙拉著溥儀:“皇上……”

    “滾,都給我滾!”溥儀猛地把崔慧茀推開。

    崔慧茀摔倒在地,爬起來去找婉容:“娘娘,你快去勸勸皇上吧。”

    婉容本不想管,但還是嘆了口氣去了,走進書房說:“皇上,你要看開些……”

    溥儀看到婉容更加生氣,他覺得婉容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掄起胳膊就打過去。

    “啪!”

    一聲脆響。

    婉容被扇得有些發蒙,捂著臉說:“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

    溥儀怒道:“要不是你惡待文繡,她會跟朕離婚嗎?你逼走了她,讓朕顏面無光,讓朕成為天底下的笑話。你看看今天,朕的壽宴才來幾個人?啊!要不是離婚失了威嚴,那些洋人領事會不來?那些軍閥會不來?”

    婉容憋了好幾個月,此刻終於爆發出來:“你除了拿我出氣,還有什麼本事?那些人不來,是因為張作霖做了安國軍總司令。去年你大辦生日宴,張學良就表達了不滿,讓你去大學裡讀書,老老實實當普通公民。你看看中國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還有皇帝?連袁世凱都被打倒了,你強得過袁世凱嗎?”

    這番話扎得溥儀心口滴血,粗紅著脖子大吼:“朕是大清皇帝,天下之主,朕有道統大義在!”

    “你自己信嗎?”婉容反問。

    溥儀理屈詞窮,一腳踹在婉容肚子上:“你給我滾!”

    崔慧茀驚得不知所措,扶著婉容說:“皇上息怒,娘娘你也少說兩句,別火上澆油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婉容哭著離開。

    “哈哈哈哈哈……”

    溥儀放聲大笑,越笑越落寞,笑聲最後變成了哭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5 21:42
111【死心】

    婉容雖說日子沒法過了,但她還是沒有文繡的魄力。寧願整日幽居在張園,過著被丈夫怨恨責罵的生活,也不敢衝破封建禮教,毅然決然地走出去。

    皇后離婚,不僅意味著和丈夫分開,還代表著與娘家決裂,那才真的孤苦伶仃。

    當晚她哭了半宿,快天亮才迷糊睡去,一覺醒來已是大中午。

    “娘娘,該吃午飯了。”崔慧茀走進來說。

    婉容猶豫問:“他……沒事吧?”

    崔慧茀說:“皇上氣還沒消呢,說是不想吃飯,我已經讓下人給他把飯端過去了。”

    “唉,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婉容嘆息道,“我倒是挺羨慕文繡,聽說她當老師很自在呢。”

    崔慧茀驚道:“娘娘,你可別學淑妃娘娘,大逆不道啊!”

    婉容淒苦地問: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還是……還是順著皇上一些吧,別惹他生氣。”崔慧茀也很無奈。她從道德上忠於清室,但從情感上卻向著婉容,兩人乃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婉容苦笑道:“我又何嘗不想順著他,憑白找不自在呢?”

    崔慧茀轉開話題說:“娘娘,你眼睛都哭紅了,好生打扮一下吧。我先下去了。”

    婉容走到梳妝台前,仔細打量著鏡中之人,發呆好半天才開始梳妝。她昨晚哭得太傷心,最後和衣而睡,衣襟上沾了不少眼淚。

    梳洗完畢,婉容又回房換衣服,卻沒注意窗戶開著。

    溥儀住的房子,乃是前清提督張彪的寓所。而隔壁緊挨著的,則是段祺瑞小舅子吳光新(前陸軍總長)的公館。

    吳光新家,一個男僕正在收拾房間,突然瞥到隔壁窗戶裡的倩影。

    男僕忘了手頭的工作,忍不住走到窗前,盯著對面的婉容傻看。見婉容正在換衣服,兩隻雪白的胳膊都露出來,男僕兩眼發光,饞得直流口水。

    可惜婉容只換了外衣,沒有把衣服脫完,這讓男僕大失所望。

    “誰?”婉容感應到偷窺的目光,立即扭頭看去。

    男僕嚇得連忙躲開,但還是被婉容看到穿著藍色衣服。

    婉容感覺遭受了奇恥大辱,跑下樓對崔慧茀說:“隔壁吳府有人頭盔我換衣服!”

    “豈有此理!”

    崔慧茀效忠的是前清皇室,而婉容則是皇室的一部分,有人偷窺婉容,也等於是在羞辱崔慧茀。

    也不跟溥儀禀報,崔慧茀立即召集太監和侍衛,直奔吳光新家門口興師問罪。

    “大膽奴才,趕緊給出來!”崔慧茀大喊。

    吳府的人不知何時,但那男僕卻慌了,連忙跟關係好的僕人商量。

    吳光新的管家出來詢問:“崔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崔慧茀說:“你家有個穿藍色衣服的傢伙,偷窺我家皇后娘娘,趕快把人交出來!”

    “呵呵,我幫你問問。”

    管家不以為然的笑笑,回去問僕人說:“剛才是誰偷窺皇后啊?”

    其實很好追查,誰在打掃跟婉容對門的房間,那自然就是誰幹的。男僕也知此理,普通跪下說:“林爺救命啊!”

    “怕什麼?給我站起來!”林管家吩咐其他僕人說,“全都給我換上藍色衣服。”

    等所有人都換好藍衣,林管家帶著他們來到門口,笑嘻嘻地對婉容、崔慧茀說:“我把府上穿藍衣服的人都帶來了,皇后你好生辨認一下,到底是誰在偷看。”

    婉容支吾道:“我……我沒看清。”

    林管家一攤手:“那我就沒辦法了。”

    “大膽!”

    太監總管怒斥道:“好你個奴才,敢跟咱家玩花樣!連皇上皇后都敢欺瞞。”

    一個膽子大的佣人說:“如今都民國了,沒有什麼皇上皇下。你們這些人,更別想作威作福,我們才不怕呢!”

    婉容和崔慧茀氣得發抖,但又無可奈何,只能回去禀報溥儀。

    溥儀也憤怒啊,連幾個僕人都能欺負到他頭上。當即拍桌子站起來,然後又洩氣坐下,沮喪道:“報警吧。”

    巡捕房的人很快來了,在溥儀的強烈要求下,巡捕們進入吳宅搜人。結果瞬間傻眼,整個宅子裡所有傭人全穿著藍衣服,根本不知道該抓誰,只能無功而返。

    溥儀還很大方,給每個出警的巡捕打賞了一塊銀元,巡捕們大笑著離去,毫不顧忌的議論道:

    “聽說皇后的身子都被看光了,嘖嘖,我咋沒有那個眼福。”

    “你要是想過眼癮,可以辭職不干啊,到吳府來做傭人就行。”

    “別,當巡捕多好,領了薪水可以去找窯姐兒,那不比偷看皇后過癮? ”

    “說的也是。女人嘛,關了燈都一樣。”

    “不過要是讓我睡一晚上皇后,少活幾年都乾!”

    “哈哈哈……”

    聽著那些巡捕的議論聲,婉容憤怒得全身顫抖。污言穢語且不說,居然把她跟娼妓相提並論,這比被人偷窺更加屈辱。

    溥儀氣得臉色發青,呵斥婉容道:“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回去,嫌臉沒丟夠啊!”

    “你不去找那些巡捕理論,還朝我吼?”婉容呆立當場,簡直難以置信。

    溥儀不再理會她,而是對太監和宮女說:“以後把窗戶關好,再有這種事發生,朕為你們是問!”

    “扎!”

    太監宮女跪地領命。

    “呵呵,”婉容失望至極,看著溥儀冷笑起來,“你還想當皇帝,連幾個僕人、巡捕都不敢惹,你當的哪門子皇帝?”

    “閉嘴!”溥儀大喝。他不想在家裡多呆,跑去找段宏業玩去了。那位段公子雖然只知道哄他的錢,但溥儀卻覺得很舒心,至少段宏業很給面子。

    婉容坐在飯桌前,她沒有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淌。崔慧茀在旁邊幫著擦淚水,擦了又流,怎麼都擦不干淨。

    過了良久,婉容才悠悠說道:“茀姐姐,我若是離開張園,你會跟著我嗎?”

    “娘娘,你不會是想……”崔慧茀大驚失色,勸道,“娘娘,淑妃離婚已經讓皇上大受打擊,你若是再走,他會瘋掉的!”

    婉容苦笑:“他已經瘋掉了,跟在皇宮裡完全是兩個人。茀姐姐,我如果離開張園,你還是會選擇跟他吧?”

    崔慧茀默然。

    她的父親沒有子嗣,所以她發誓終生不嫁,帶著妹妹一起效忠清室。剛來張園的時候,她對溥儀帶著崇拜和尊敬,但隨著時間推移,她只敬重皇帝那個名號。

    溥儀本人,真的沒有什麼人格魅力。而崔慧茀則是跟呂碧城齊名的天津才女,她才思敏捷、過目不忘,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這樣的聰慧女子早看穿了溥儀的本質。

    崔慧茀還留在張園不走,只是為了信守諾言而已。她跟婉容的姐妹情誼倒是真的,歷史上,婉容在東北慘遭軟禁,崔慧茀始終隨侍左右。

    以崔慧茀的聰明才智,已經看出婉容生出去意,她夾在中間兩邊都難做。從道德上,她不希望婉容離開,從感情上,她又讚同婉容擺脫苦海。

    思慮良久,崔慧茀才說:“我不能走,皇上還需要人照顧,否則他會過不下去的。”

    婉容求道:“茀姐姐,我現在不能隨便離開張園,你幫我給《大公報》館的周先生送封信,再找個法子帶我出去!”

    崔慧茀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算是默認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6 22:43
112【和平分手】

    《大公報》報館。

    胡政之苦笑著走到週赫煊辦公室裡,扔出一張公函說:“又被罰款了,五百大洋,下次該罰一千了吧。”

    “因為什麼?”週赫煊問。

    胡政之道:“還不是報導南方政府收回漢口和九江的英租界。不僅罰款,還讓我們登報糾正錯誤。”

    北伐戰爭讓英國在長江中下游流域損失慘重,所以英國人開始胡作非為,惹來滔天民怨,上月初漢口還爆發了反英怒潮。南方革命政府順勢收回漢口、九江的英租界,這無疑是晚清以來的重大外交勝利。

    《大公報》自然要報導此事,但卻惹來張作霖不滿。

    民國初年的新聞法規,主要依據袁世凱頒布的《報紙條例》(即《出版法》)。其中第十條規定了禁載事項,前三項為:一,淆亂政體者;二,妨害治安者;三,敗壞風俗者。

    這三條禁止刊載的內容,實在太過寬泛籠統。只要當權者有心,隨隨便便就能扣帽子,輕則罰款,重則查封。

    就拿《大公報》這次報導收回英租界來說,因為害怕得罪張作霖,特意在南方國民政府前面加了個“偽”字。結果因為肯定了革命政府舉措,在輿論立場上有問題,還是被認定為“涉嫌擾亂政體”。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幸好有張學良在後面撐腰,新聞審查部門沒有嚴厲追究,只是罰款而已。

    事實上在黎元洪當大總統的時候,新聞審查一度變得很寬鬆,引用了西方國家的“追懲制”。可惜“追懲制”存在時間很短,段祺瑞一上台,又重新恢復袁世凱的《出版法》,還頒布了更加苛刻的《報紙法》。

    張作霖當權後,又推行一系列補充條例,對新聞出版行業進行種種限制。如今在南方辦報紙很舒服,在北方則步履維艱,彷彿是戴著鐐銬跳舞。

    “罰錢就罰錢吧,只要不被查封就好。”週赫煊倒是看得開。

    胡政之嘆息說:“我就怕哪天少帥的面子也不管用了。你看現在北方的報紙,除了咱們《大公報》,還有誰敢報導南方政府的正面新聞?”

    週赫煊強調道:“言辭可以委婉些,但該報導還是要報導。不黨、不私、不賣、不盲,這八個字千萬不能丟。”

    “哈哈哈,故我所願也。”胡政之大笑。

    《大公報》的八字方針,確實贏得了北方知識分子的尊重。特別是如今萬馬齊喑,北方其他報紙很看看到南方的真實新聞,這就讓《大公報》顯得尤為可貴。

    就在上個月,《大公報》日銷量已經接近四萬份,超過北平的《晨報》,僅次於天津的《新天津報》,成為北方數省第二大報。

    銷量和名氣是有了,隨之而來的麻煩更多。聽說現在北洋政府的新聞審查人員,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審閱《大公報》,稍有不對的地方立即乾涉,無非罰款和勒令更正內容。

    胡政之剛離開辦公室,立即又有人敲門,這次進來的是個少女。

    “周先生你好,我叫崔慧梅,婉容皇后身邊的宮女。”那少女自報家門。

    週赫煊笑道:“崔女士你好。”

    崔慧梅似乎對周赫煊很感興趣,好奇地看了他一陣,才說:“皇后有一封信交給你,說要聽你的當面答复。”

    “請稍等。”

    週赫煊拆信閱讀,婉容在信上說,她想學文繡離婚,但不敢跟娘家人說。她在天津沒有別的朋友,只有周赫煊信得過,希望週赫煊幫她安排住處和請律師。

    週赫煊放下信紙,對崔慧梅道:“煩請轉告婉容女士,我會幫她辦妥的。”

    “那好,我就先告辭了。”崔慧梅說完便離開。

    週赫煊看著那信紙,搖頭笑笑,劃根火柴點燃了丟進煙灰缸裡。

    一事不煩二主,律師還是請的上次那個,幫文繡寫離婚起訴書的洋人。

    幾天后,週赫煊正在報社編稿,喬裝打扮的婉容突然闖進來,急道:“周先生,我來了!”

    “考慮清楚了嗎?”週赫煊問。

    婉容鄭重地點點頭:“我在張園實在過得不痛快,只想早點解脫。”

    週赫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起訴書說:“那你簽字吧。”

    婉容終究還是沒有魄力,提筆居然猶豫起來,反复思量道:“周先生,能只分居不離婚嗎?”

    “為什麼?”週赫煊問。

    婉容解釋道:“離婚鬧得太大了,他面子上不好看,我和家族的名聲也毀於一旦。”

    週赫煊苦笑說:“那我幫你寫一份分居協議,你自己照著抄。 ”

    週赫煊把協議寫完,婉容看完後又修改增加了部分條款,大致內容為:溥儀和婉容自願和平分居,兩人依舊保留名義上的婚姻。分居後,婉容承諾不再另行結婚,而溥儀也不得乾涉她的生活。另外,溥儀需一次性支付婉容五萬元的贍養費,兩人以後不再有經濟瓜葛。

    當這份協議書送到溥儀面前,咱皇上整個人都懵逼了,聽說連續好幾天都不願說話。

    溥儀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廢後,化被動為主動;二是接受,答應婉容的要求。

    廢後的程序太過複雜,可不是平民休妻那麼簡單。

    溥儀在張園設置了議政廳,每天都有“大臣”前來上朝參議國家大事,完全按照前清朝廷的模式運轉。廢後同樣如此,各種程序都得走個遍。

    還有,現在衷心的遺老遺少越來越少,婉容的娘家人就比較靠譜。若是廢後,溥儀等於又失去一批“忠誠”,在政治上得不償失。

    思來想去,溥儀頹然哀嘆。

    他把那個送假貨古董當生日禮物的羅振玉叫來,毫無芥蒂地說:“羅愛卿,朕這有兩副米芾和宋高宗的真跡,還有一方蘇東坡的硯台。你找日本人問個價吧。”

    “臣領旨!”羅振玉高高興興的離開。

    溥儀靠什麼過日子?

    當然是變賣古董,他還沒被趕出宮前,就讓內務府的官員盜運出1200餘件書畫精品。其中包括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曹娥碑》、《二謝帖》,還有鍾繇、懷素、歐陽詢等人的真跡,甚至還包括司馬光《資治通鑑》原稿。

    這些文物,後來大多數遺失在東北,被日本人得去了。

    四年前,僅是估價賣給匯豐銀行的珍貴古董,就有80多件。

    由於溥儀倒賣文物事件鬧得很大,他現在已經不敢明目張膽了,於是就需要中間人。羅振玉這個古董販子經常和日本人交易,自然成為溥儀的“理財”幫手。

    婉容很快就拿到五萬元分手費,她如今暫居在周赫煊隔壁。一個人住六間房子,每月房租100元,還專門雇了兩個女僕伺候,另有兩個僕婦,分別負責做飯和洗衣。

    皇后嘛,當然要生活得風光,她才不像文繡那樣能過苦日子。

    自由是自由了,可婉容髮現她高興不起來。因為整日孤獨寂寞,無所事事。以前參加宴會派對,都是溥儀帶她去的,她搬出來住根本無人邀請。

    似乎,婉容閒得只剩下數錢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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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畫畫】

    英租界,咖啡館。

    “你真的和溥儀分居了?”陸靜嫣驚訝地望著婉容。

    “嗯。”婉容點點頭。

    陸靜嫣緩了好半天神才說:“這事若傳出去,肯定比去年刀妃革命還轟動。”

    婉容憂慮道:“所以我才不敢離婚,萬事都有迴旋的餘地。”

    陸靜嫣問:“那你現在住哪兒?”

    婉容傾訴說:“外面租的房子。挺自由的,就是有點冷清,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人。”

    “那你平時可以來找我啊,”陸靜嫣笑道,“對了,下個月9號我和子權在國民飯店舉行婚禮,你一定要來參加哦。”

    “他……會不會也去啊?”婉容問道。

    陸靜嫣的父親陸宗輿,是民國初年響噹噹的賣國賊(二十一條、巴黎和會),老家甚至召開萬人大會,公開剃除陸宗輿的鄉籍。此人屬於安福係政客(段祺瑞派系),後來投靠汪精衛當了漢奸。

    陸家這時跟溥儀走得也很近,所以婉容才有此一問。

    “你說溥儀先生?我當然邀請他了。”陸靜嫣說。

    婉容立即搖頭:“我還是不去了,改天提前送你新婚禮物。”

    陸靜嫣又說:“那我另外單獨開一個舞會,隻請幾個要好的朋友,這樣總行了吧?”

    “嗯,可以的。”婉容其實心裡有點恐懼。她性格內向又軟弱,不善於跟陌生人打交道,沒有男人陪著不敢參加公開活動。而且她的心態也沒轉換過來,總是丟不下皇后的頭銜,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示人。

    兩女閒聊片刻,又結伴去逛了會兒百貨公司,這才各自分別回家。

    婉容走到家門口時,突然折道前往隔壁的小洋樓,敲響週赫煊家的房門。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週赫煊正在吃飯,他開門熱情地說:“郭小姐請進,還沒吃飯吧?”

    “嗯,”婉容和隨身侍女走進房內,她拿出一個盒子說,“今天下午逛街的時候,隨手買了一副領結,周先生你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非常漂亮。”週赫煊笑道,其實他從不戴領結的。

    婉容開心地笑了:“我不太會買東西,你喜歡就好。”

    週赫煊指著飯桌說:“一起吃飯吧。”

    “那……好吧。”婉容猶豫著答應。

    兩人對桌而坐,侍女則去廚房跟劉吳氏搭伙。

    婉容的吃相很文靜。捉著筷子輕輕將菜夾起,然後用手遮掩放進嘴中,慢慢咀嚼吞嚥。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甚至連牙齒都沒露出丁點兒。

    週赫煊笑言:“你這樣的吃法多彆扭啊,又沒有外人在,何必拘謹?”

    “吃飯不都這樣嗎?”婉容詫異地反問。

    “你看我的。”週赫煊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刨飯大口嚼著,轉眼間就吃了小半碗飯。

    婉容顧忌道:“你是男人,當然可以狼吞虎咽。我一個女子,這樣吃飯多難看啊。”

    週赫煊慫恿說:“別管難不難看,你試試再說。”

    “那我試試。”婉容猶豫道。

    她剛要再吃,週赫煊就打斷說:“把你的左手放下,別總遮著嘴。吃個飯而已,又不是什麼難以見人的醜事。”

    “哦。”

    婉容依言放開手,就著飯菜刨進嘴裡。她剛開始動作很慢,後來漸漸加快速度,嚼動的幅度也不由增大。

    這樣吃了幾口,婉容像發現新大陸般,欣喜道:“好像這樣吃飯是更香,我以前最多只能吃半碗,現在吃了半碗都還沒飽。”

    “凡事都要放得開,生活中自能發現無窮樂趣。你就是被束縛得太久了,渾身捆綁著教條,所以才覺得事事不順心。”週赫煊說。

    “也許吧。”婉容微微一笑。她感覺跟周赫煊相處時,特別輕鬆愜意,不用時時刻刻藏著繃著。崔慧茀雖然跟她是好姐妹,但兩人之間總有一道禮教隔閡,隱約保持著主子跟奴才的距離。

    週赫煊發現,把一個皇后改造成新社會的公民,還是頗有成就感的。他笑道:“你如果實在太悶,改天帶你去俱樂部打保齡球。”

    “真的,那太好了!”婉容大喜,她正整天無聊呢。

    吃過晚飯,婉容還逗留著不走,她回家也閒得沒事幹,只想在周赫煊這裡多熱鬧熱鬧。

    兩人來到書房,婉容看著空蕩蕩的書架說:“周先生,我還以為你這個大學者,書房里肯定汗牛充棟呢,怎麼才這幾本?”

    週赫煊指著自己的腦袋,裝逼道: “我讀的書都在腦子裡。”

    婉容走到書桌前坐下說:“我很喜歡你的《射雕英雄傳》和《神鵰俠侶》,裡面的故事都好有趣。對了,你做文章那麼厲害,會畫畫嗎?”

    “我只會簡單的素描。”週赫煊說。

    “西洋畫?”婉容問。

    週赫煊點頭道:“最基礎的西洋畫。”

    婉容喜滋滋道:“那你用素描幫我畫一幅畫像,我再用中國的工筆劃幫你畫一幅。”

    汗!這得多閒啊,變著法兒的找樂子玩。

    週赫煊書房裡沒有鉛筆,只能用鋼筆和稿紙湊合,而婉容則端坐在椅子上。

    週赫煊在民國認識的三個女人,張樂怡是那種擁有大家閨秀氣質的干練女子,孟小冬則是帶有江湖英氣的小家碧玉。而婉容就有些複雜了,舉手投足間有著皇室貴氣,但恬靜內向,柔弱病嬌,這讓周赫煊想起《紅樓夢》裡的林黛玉。

    鋼筆在稿紙上刷刷刷畫著,幾分鐘就完工,週赫煊遞給婉容說:“看看畫得像嗎?”

    “這麼快?”

    婉容詫異地接過來,只看了一眼便摀嘴笑起來:“咯咯咯,周先生,你畫的都是什麼呀?”

    週赫煊話的是卡通版婉容,身體很小,腦袋奇大,反正就是走萌系路線。

    婉容忍不住又看了幾眼,品評說:“表情倒有幾分神韻,就是畫得太怪了。這是哪門子畫法?”

    “西洋漫畫,不止可以畫人,還可以畫動物。”週赫煊說著又畫出米老鼠和唐老鴨,而且是一副完整的四格漫畫。

    婉容驚道:“真是稀奇,可以教我嗎?”

    所以說任何人都有價值呢,婉容不懂交際、身無長技、耽於享受,整個一坐吃山空的米蟲。但她畫畫卻不錯,從小就聯繫水墨和工筆,就算沒了溥儀的分手費,也完全可以靠這個吃飯。

    不過晚清民國會畫畫的太多,婉容的畫技只能算中等,想要成名出頭,就必須走一條獨特的道路。

    那就是畫漫畫!

    週赫煊的惡趣味生出,他想把皇后培養成知名漫畫家。

    婉容坐在桌前,亟不可待地要學習漫畫,但周赫煊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你執筆的姿勢不對,以前沒用過鋼筆?”週赫煊問。

    婉容搖頭:“沒有啊,我以前都用毛筆的。”

    “這樣握,我來教你!”

    週赫煊走到婉容身後,掰著她的手指耐心指導,就跟教小孩兒一樣。婉容卻心不在焉,臉紅著低頭不語,因為兩人的姿勢過於親密了,週赫煊幾乎從後面把她半摟在懷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7 22:51
114【廝磨】

    中國從清朝末年就已經開始出現漫畫,人們稱之為“諷喻畫”、“寓意畫”等。比如《時局全圖》,在中國地圖的東北畫熊代表俄國,長江流域畫狗代表英國,西南地區畫蛤蟆代表法國……形象而鮮明的暗示中國被列強瓜分。

    兩年前,《文學週報》連載豐子愷的畫,並註明其為“漫畫”,這是中國最早被稱為漫畫的作品。

    週赫煊說:“漫畫的核心無非四個字:誇張變形。”

    “誇張變形?”婉容似懂非懂。

    “對,要抓住神韻特點來誇張和變形,”週赫煊詳細解釋說,“比如某個人鼻子很大,那畫漫畫的時候,就可以讓鼻子佔半個臉。又比如這人臉上有顆痣,那就把痣畫得鼻孔那麼大。或者說此人腿長,那就乾脆畫得腿是身體的兩三倍長。”

    婉容有著極深厚的國畫功底,她立即會意道:“就是最大限度的突出某個特徵。”

    “是的。”週赫煊說。

    婉容看著自己那副卡通畫,疑問道:“但你剛才畫我,為什麼頭大身子小呢?我的頭又不大。”

    週赫煊說:“身體屬於人物共性,若非刻意強調某處,隨便怎麼畫都可以。我剛才那副漫畫,主要在捕捉你的面部特徵。”

    婉容還是不解,說道:“可我的臉上,也沒有特別奇特的地方。而你把眼睛畫得那麼大,鼻子畫得又特別小,全部都是誇張處理。為什麼明明沒有按照實際情況來畫,但我卻覺得極有神韻,一看就知道是畫的我呢?”

    週赫煊笑道:“這種漫畫分三個步驟完成。第一是觀察,找出人物特點,比如臉型、五官、髮型、表情和神態等等。第二是外形上進行誇張變形,比如你的下巴有點尖,所以我畫得都快成了錐子。第三部是表情神態的誇張,比如你在笑,我就把你畫得嘴巴大張。”

    “哦,明白了,”婉容在繪畫上一點就通,“畫誇張漫畫,就跟畫工筆劃一樣,先要參照實物、抓住神韻,再在此基礎上進行誇張處理。”

    週赫煊表揚道:“孺子可教也。”

    “什麼孺子?我都是大姑娘了,”婉容笑嘻嘻地說,“那我先試試。”

    婉容瞇著眼睛,回憶著崔慧茀的長相和神態,刷刷刷便動筆劃起來。可她畫完後,總覺得哪裡彆扭,看起來很不協調,但又找不到什麼地方出錯。

    週赫煊說:“漫畫也是講究技巧的,需要有素描功底,你的這副工筆味道太重,所以顯得不倫不類。我先來教你素描吧,咱們從最簡單的線條學起。”

    週赫煊對國畫和油畫都完全不懂,他那低劣的素描技巧,還是在旅行途中瞎學的,但用來教導新手已經足夠了。

    婉容之所以感到寂寞,是她找不到興趣寄託。現在見到全新的繪畫方法,立即就投入其中,學得是不亦樂乎。加之她本身就有繪畫功底,觸類旁通,學習速度奇快。

    還不到一個小時,週赫煊那點素描知識,就已經被婉容學會七七八八,兩人又很快開始練習漫畫手法。

    “漫畫裡的美女,一般都有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咱們先畫一條向上彎的曲線,曲線最高處的線條要稍微粗些。這是在畫人物的左眼,因此曲線左端比右端稍高。畫大眼睛時,眼角可以稍稍下垂,這樣一來就顯得楚楚可憐。不過不能垂得太厲害,否則少女就變成老太婆了……”

    “我畫的還是不好,怎麼回事啊?”

    “線條不對,太直了,再彎些,要像這樣。”

    “咦,好像真是這樣。那畫眼珠子呢?”

    “眼珠不能畫得太遠,最好是橢圓形,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把握寬度……”

    兩人畫著畫著,就已經坐到一起。週赫煊偶爾握住婉容的手,一筆一劃教導。婉容臉頰微紅發燙,卻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不著痕跡地朝週赫煊那邊靠去。

    在宮裡的時候,溥儀還經常陪婉容玩耍,比如抽煙、照相都是溥儀教的。但自從搬到天津,就只有在外出交際時,溥儀才會跟她各種互動秀恩愛。大部分時間,溥儀都在各種應酬,就算歇在家中也忙著其他事。

    婉容已經很久沒和異性親密接觸了,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上,她都需要有人慰籍。週赫煊高大英俊,而且頗有情趣,對婉容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時至凌晨,婉容不但沒有絲毫睏意,反而越來越興奮。幾乎是靠在周赫煊懷裡,倚在男人身上學畫,她很享受這種耳鬢廝磨的感覺。

    “時候不早了,明天再學吧。”週赫煊突然說。

    “哦,那好吧,”婉容隱約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道,“那我明晚再來。”

    週赫煊把婉容送下樓,才自己回房休息。他已經將近一年沒碰過女人,這對身心健康的青年男性而言,簡直就是種煎熬,剛剛他都快擦槍走火了。

    該不該向婉容下手呢?

    週赫煊有些糾結,撩妹子是一回事兒,但真正發生點什麼又是另一回兒事。以婉容的身份,真要做出點什麼,後續亂七八糟的影響太多。

    週赫煊又想起張樂怡和孟小冬。

    他現在每個星期都要跟張樂怡通信,就聊點生活瑣事,沒有任何情情愛愛的內容,算是比較交心的筆友吧。但張樂怡屬於大家閨秀,肯一直堅持給男人寫信,感情方面只差捅破窗戶紙了。

    孟小冬還是一如既往的主動,每次來天津演出,只要有空都會去報館坐坐。這種熾烈的感情,讓周赫煊有些難以招架,如果只是一夜love他反倒更容易接受。

    怕負責,週赫煊就是這麼慫。因為在他的道德觀念中,要么不承擔責任,要么就負責到底。

    對於娶姨太太,週赫煊其實是很嚮往的,哪個男人不夢想著三妻四妾?

    像去年被張作霖殺害的邵飄萍,號稱“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又進步又愛國,響噹噹的君子。但這樣的人,卻還是有姨太太的。還有跟周赫煊合辦《大公報》的張季鸞,也是響噹噹的正派人士,可過幾年也會娶姨太太。

    這於他們的名聲絲毫不損,反而被認為是雅事,足可見民國時期對納妾的寬容度。

    週赫煊現在的問題是思想觀念沒轉變過來,他還是21世紀那套。大家玩玩可以,逢場作戲罷了,娶姨太太這種事,他是擔驚受怕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7 22:52
115【婦女解放】

    有了興趣寄託,婉容的生活突然變得充實起來。她白天偶爾找陸靜嫣一起逛街看電影,剩下的時間都在練習漫畫,晚上則到週赫煊家中請教漫畫技巧。

    連續好幾天相處,週赫煊和婉容打得火熱,就差沒有實質性的踰矩行為了。

    轉眼間,“三八”國際女婦女來臨。

    此時北伐軍已經佔據南方大部分地區,軍事上且不提,政治上開始實行一系列具有進步意義的新政,比如移風易俗。

    3月8日,漢口。

    由政府組織的20多萬軍民,在漢口舉行三八國際婦女節歡慶大會。聲勢浩大的遊行隊伍穿街過市,引來陣陣側目,好多大姑娘小媳婦都出來看稀奇。

    街邊,一個小男孩兒突然指著遊行隊伍說:“媽媽你看,那些阿姨好奇怪,她們為什麼不穿衣服?”

    “小孩子別看!”婦人連忙摀住兒子的眼睛。

    一個老者痛心疾首,連連斥罵:“傷風敗俗,傷風敗俗啊!”

    卻是遊行隊伍當中,混雜了幾十個渾身光溜溜的女人。那是真的光溜溜,一絲不掛啊!

    名妓金雅玉走在最前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她揮舞著彩旗,高喊口號:“中國婦女解放萬歲!”

    “中國婦女解放萬歲!”後面的裸身女人跟著大呼。

    還有無數進步青年學生,無分男女,都跟著大喊婦女解放。他們平時或許看不起娼妓,但此時此刻,雙方卻結成統一戰線,都為中國婦女解放而奔走吶喊。

    民國初年,中國婦女確實急需解放。而這次的遊行目的,是對準女子束胸去的。

    從南宋到晚清的審美意識裡,平胸才是美。美麗的胸乳,是小乳,可以盈盈一握,文人雅士稱之為丁香乳。

    所以正經女人都需要束胸,為保名節,乳瘍不醫,雖死猶榮。

    民初女子身體不能外露,即便是睡覺,也要穿著長過膝蓋的背心。最初女子以帛布束胸,又來娼妓們開始用小馬甲,良家婦女也紛紛效仿。

    短小的馬甲前片,綴有一排密紐,將胸乳緊緊扣住,這是最原始的花樣。後來追求開放的女子們,將緊身小馬甲也演繹出風情,採用輕薄紗料製成背心,外罩網紗,露胳膊現肌膚,因而受到保守人士攻擊。

    在九年前,上海議員江確生致函江蘇公署:“婦女現流行一種淫妖之衣服,實為不成體統,不堪寓目者。女衫手臂則露出一尺左右,女褲則吊高至一尺有餘,及至暑天,內則穿紅洋紗背心,而外罩以有眼紗之紗衫,幾至肌肉盡露。”

    七年前,上海政府發佈公告,禁止穿露腿和露手臂的衣服,一旦發現立即逮捕,照章懲辦。

    著名畫家劉海粟,去年慫恿學生採用裸模作畫,並在畫展公開展出人體畫像,差點被孫傳芳抓起來蹲大牢。

    如此歧視、壓迫婦女的風俗,怎能不去推翻它?

    婦女解放運動在南方愈演愈烈,進步派和保守派互噴口水。婦女協會宣傳組四處奔走,她們在蛇山閱馬場演講時,顧靈芝高喊:“要堅決放腳,要堅決剪髮,還要反對束胸!束胸是最不人道的!束胸是一條毒蛇!它纏著網民婦女的肉體和靈魂……”

    說到激動處,顧靈芝脫掉上衣,雙手托著自己沒有束胸的***熱淚盈眶高呼:“你們看,這就是真正的解放!全中國婦女解放萬歲!”

    等年中胡適從國外回來,還專門在中西女塾的畢業典禮上宣揚“大奶奶主義”,他說:“沒有健康的大奶奶,就哺育不出健康的兒童。 ”

    這場轟轟烈烈的婦女解放運動,又被稱為“天乳運動”,從三月份一直持續到七月,南方政府最終頒布“禁止女子束胸案”。

    南方鬧得起勁,北方也跟著咋呼。

    不少北方報紙為了討好張作霖,詳細報導了事件經過,並斥責革命黨不知廉恥、傷風敗俗。

    《大公報》的文章則持中間立場,從醫學和生理角度,理性分析了束胸對女子的害處。但也說放胸可以,但不能在公開場合露乳,南邊的運動搞得太過分了。大庭廣眾之下玩裸奔,放在西方也是有傷風化的。

    這天是周末,週赫煊沒有去報館上班。

    婉容來找他請教漫畫技巧時,正好看到桌子上擺著報紙,掃了一眼便臉蛋通紅,啐道:“這種羞恥的事情,怎麼能拿到報紙上討論?”

    週赫煊笑道:“很正常啊,呼籲婦女解放,這對女人來說是件大好事。”

    “周先生也是支持放胸的?”婉容問。

    “當然支持,束胸、纏足都是對女人的迫害,應該堅決抵制,”週赫煊突然瞟向婉容胸部,好奇道,“對了,你們滿族女子也束胸嗎?”

    婉容的臉紅得更厲害,低聲道:“我也是束了的。”

    束胸、纏足都是漢族的風俗,但滿漢在文化上互相影響嚴重。1928年清東陵被盜,人們就在乾隆的屍骸旁邊,發現一個纏了三寸金蓮的女子。

    由此可以佐證,雖然滿族禁止纏腳,但有些滿族女子卻偷偷纏了,這是在追求流行時尚。而身為皇后的婉容束胸,多半也是受到審美習慣影響。

    週赫煊倒是很想知道,婉容把胸放開後會有多大。

    “周先生,你怎麼一直盯著人家……那裡看啊。”婉容羞得跺腳。

    “咳咳。”

    週赫煊尷尬地咳嗽兩聲,說道:“其實你可以把胸放開的,這樣更有利於身體健康。”

    婉容紅著連說:“若是放開了,那出門多難看啊。 ”

    婉容說的難看,並非是大胸難看,而是胸前凸點難以見人。

    週赫煊腦子裡靈光一閃,哈哈笑道:“我想到一個賺錢的好法子!”

    “什麼賺錢?”婉容有點跟不上節奏。

    週赫煊想做什么生意?

    女性內衣!

    天乳運動越鬧越大,連北方都受到影響,許多進步女子悄悄放胸,但卻遇到尷尬事——沒有用以代替的內衣穿。

    週赫煊完全可以開製衣廠,創立內衣品牌啊。無論哪個時代,女人和小孩兒的錢都最好賺,這是一門前途大好的生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8 00:54
116【樣品】

    陽春日暖,微風和煦。

    一輛黃包車駛到小洋樓前,宋如輝提著他的工具箱下車,緩步上樓敲開房門。

    “你找誰?”劉吳氏半掩著門,警惕問道。

    宋如輝微笑說:“我姓宋,是周先生請來的裁縫。”

    劉吳氏連忙打開房門:“原來是宋裁縫,快請進來!”

    週赫煊已經聽到動靜,從書房出來,與宋如輝握手說:“宋先生請隨便坐。”

    宋如輝沒有立即坐下,而是打開他的工具箱,取出繩尺說:“我們先量尺寸吧,周先生要做什麼衣服?馬褂、長衫、中山裝,還是西服?”

    週赫煊笑著解釋道:“不是我做衣服,而是想請宋先生按照設計圖,把我設計的衣服做出來。”

    民國時期天津的大裁縫,都是寧波或溫州人,時稱“紅幫裁縫”。他們不僅做衣服,還兼做皮鞋,據史料考證,到1931年的時候,溫州已有硝皮業近30家,皮鞋業70家。

    無怪乎後世的寧波和溫州,衣、鞋、包製造業那麼發達,都是有歷史淵源的。

    如今寧波、溫州的商人,甚至建立起全國性商會,控制著民國紡織業的大筆市場份額。連帶著兩地的裁縫也身價百倍,找紅幫大裁縫做衣服,人工費就要收取30—50元不等。

    這個宋如輝來自寧波,算是天津首屈一指的裁縫,張作霖祭天時穿的大禮服,便由此人親手縫製。

    週赫煊拿出他畫的女性內衣設計稿,說道:“宋先生請看。”

    “這是何物?”宋如輝看著那些罩罩有點蒙圈。

    “女子的貼身之物。”週赫煊在胸前比了比。

    宋如輝立即明白,惱怒得就像拂袖而去,他憤然道:“周先生,你是誠心羞辱我嗎?”

    週赫煊說:“沒有啊。”

    宋如輝怒道:“想我宋氏從道光年間,便以裁縫之藝稱道於世,至今已有百年曆史。從馬褂到西服我都能做,還從來沒做過肚兜,這等女子羞物,憑白髒了我的手!”

    “胡說八道!”

    週赫煊呵斥說:“女人的衣服也是衣服,讓你一個裁縫做女性內衣,怎麼就羞辱你了?你小時候沒吃過奶嗎?你的嘴怎麼不嫌髒?”

    宋如輝被說得臉色鐵青,拂袖道:“不可理喻,告辭了!”

    “走好不送。”週赫煊沒好氣道。

    都什麼世道啊?

    週赫煊完全搞不懂時下國人的思維邏輯。

    老子就不信,沒了張屠戶,他就得吃帶毛豬!

    週赫煊又連續找了幾個紅幫大裁縫,結果人家都不肯接單子。最後他高價請來個本地裁縫,做一件內衣樣品50元(不含成本費),這才勉強獲得同意。

    由於材料奇缺,這些樣品沒弄得太複雜,鋼絲、背鉤什麼的都沒有,穿戴時全靠手系。

    不過樣式卻很漂亮,主面料使用的是絲綢,內襯壓實的精棉,周圍還裝飾有蕾絲花邊。維多利亞的秘密,週赫煊還是看過幾期的,他借鑒了人家的許多設計。

    這些樣品有全罩杯、半罩杯、四分之三罩杯和五分之八罩杯,還有各種尺寸都弄了一份。

    當婉容再次前來請教畫技時,週赫煊笑著拿出那些內衣說:“這是我讓人縫製的新式內衣,你穿上試試看。”

    “這這這……這都是什麼啊! ”婉容羞得語無倫次,但看著那些白色蕾絲花邊,又覺得特別漂亮,頗有些躍躍欲試的衝動。

    “你就在這裡試,把窗簾都拉好,我先出去了。”週赫煊也不管婉容同不同意,把話放下就關門離開。

    婉容拉上窗簾,又去把房門反鎖,這才脫下衣服,一邊研究一邊穿戴新式內衣。

    第一件尺寸不合身,顯得有點緊,第二件卻剛好合適。絲綢內襯精棉的文胸,觸感舒適又透氣,這讓婉容感覺非常舒服,遠比以前束胸穿肚兜更好。

    週赫煊早有預謀,甚至提前在書桌上放了一面大鏡子。

    婉容對著鏡子自我欣賞,發現不僅穿著舒適,而且模樣也非常好看。胸前雪肌在白色蕾絲的襯托下,顯得愈髮美麗誘人,就是胸顯得太大,不符合丁香小乳的審美觀。

    “這個周先生,盡做些荒唐事。”婉容自言自語的笑罵,照著鏡子左右擺動身體,越看越是喜歡。

    如今天氣雖然回暖,但還帶著些春寒。

    婉容試了幾件以後,便感到身體發冷。她連忙脫下內衣,用綢緞一圈一圈束好胸,再穿上肚兜和外衣,這才跑去開門,對外面的周赫煊說:“進來吧。”

    “感覺如何?”週赫煊連忙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再讓裁縫改進一下。”

    婉容紅著臉說:“這兩件很合適,那兩件有些緊,剩下的太寬鬆了。”

    做為一個資深老司機,週赫煊瞬間得知,看起來平胸的皇后,其實擁有著B罩杯。雖然不是很逆天,但她身體單薄嬌小,能發育到這個程度已經難能可貴了。

    週赫煊笑道:“太緊和太寬鬆的,屬於尺寸不對。”

    “哦,”婉容扭捏地問,“那兩件……新式內衣,可以送給我嗎?我覺得穿著挺舒服。”

    這話說出口,婉容已經難為情地低下頭。女人開口向男人索要內衣,放在二十一世紀也很出格,除非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

    週赫煊笑道:“這些都是樣品,拿去大批量生產的。等產品出來以後,我再特製幾件送你。”

    “我才不要,到時我自己去買。”婉容傲嬌道。

    新式女性內衣既已製作出樣品,下一步自然該去申請專利。

    西方的現代內衣專利,在十多年前就有人申請了,但那跟中國沒啥關係。因為中華民國不是《巴黎公約》的成員國,不受國際專利影響。

    1923年北洋政府頒布的《暫行工藝品獎勵章程》規定:外國人不准在中國申請專利,而中國使用外國成法製造出的物品,政府也會給予獎勵和承認,專利保護期限為三年至五年。

    申請內衣專利倒是容易,週赫煊頭疼的是在哪裡建廠。

    如今“天乳運動”在南方搞得火熱,但北方卻動靜不大。他如果在北方賣內衣,估計會被斥為傷風敗俗,指不定哪天廠子就被查封了。

    這內衣嘛,必須在南方生產、南方銷售!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0 00:29
民國之文豪崛起 117【輕啄】

    北平。

    實業部,商務司,專利註冊部門。

    一個中年官員看著設計圖,皺眉頭:“真是笑話,女人的肚兜也來申請專利?”

    週赫煊解釋說:“西方也是有此專利的,十多年前就申請通過了。我在西式內衣的基礎上,又改進了一部分樣式。比如你看這個肩帶和繫帶,它是靈活可變的,兼顧了女子的胖瘦和骨架大小。”

    “不准不准,這種發明沒有實用性。”官員連連搖頭,眼中卻露出貪婪之色。

    民國初年的專利,可不是你想申請就申請。《專利法》明文規定,純理論的發明,以及花費多而用處少的不實用發明,都不給頒發專利證書。

    此規定太過功利,嚴重阻礙了理論科學和發明研究的展開。同時它還成為專利註冊官員的斂財之道,你如果不行賄的話,他就說你的發明沒有實際用處,照章不予批准。

    週赫煊拿出一張200銀元的支票,又拿出張學良的手書,遞過去說:“你再看看,它有沒有實用性?”

    那位官員看了眼支票數目,臉上頓時浮出笑容。他又看到張學良的手書,態度瞬間180度大轉彎,熱情道:“原來是少帥的朋友,您早說啊。先生,您這是要申請發明專利還是改良專利?”

    “改良。”週赫煊道。

    中年官員立即拿出一張空白的改良證書,填寫內容、蓋上大印,簽好姓名對周赫煊說:“你拿著這張證書,可以直接去隔壁申請商品專賣權。”

    張作霖就任安國軍總司令後,他是以國家元首自居的,年初返回北平時,京城的官僚也以元首規格來迎接他。

    既然當了國家“元首”,自然要給手下好處,農商部這個油水極多的大衙門也面臨著分蛋糕。於是乎,農商部被一分為二,變成實業部和工農部。

    註冊專利和商標,都歸新組建的實業部商務司統轄。專利權被剛剛組建新的衙門改為專賣權,從以前的五年期限,最長延伸至十五年。

    所以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呢,若沒有張學良的批條,新式內衣估計很難獲得專利。原因非常簡單,這玩意兒太過傷風敗俗,官僚們是不會予以批准的。就算拿到專利證書,專賣權也很難達到十五年。

    現在有張學良的條子,週赫煊非常輕鬆就獲得新式內衣的十五年專賣權。

    緊接著,週赫煊又馬不停蹄去註冊商標,這次就要順利得多。商標名稱“魅蔻”,圖案是一個美女的上半身剪影。

    北洋政府雖然混賬,無力管理地方,但它終歸是中央政府,各種國家性質的法律法規需要它來製定和頒布。比如《商標法》和《專利法》,都是北洋政府頒布後,各地方政府照章執行沿用。

    民國初年的商標管理混亂至極,既有中央政府在津、滬兩地的海關商標掛號制度,又有各地方政府和民間商會、同業公會的商標註冊。反正搞起來五花八門,有時候正品被侵權盜版了,你都沒處說理去,打官司都不知道找哪家法院。

    甚至中央政府的商標掛號權利,也掌握在津、滬兩地的洋人海關官員手中,中國廠家註冊商標必須看洋人臉色。

    直到四年前,北洋政府農商部設立商標局,四年間換了七位局長,一步步從洋人手裡收回商標掛號權,並在天津和上海設立商標分局。這才稍微扭轉亂象,商標得到統一管理。

    但湖廣、四川等軍閥控制的省份,依舊自行其是,雖然也遵守中央頒布的《商標法》,可具體執行還是地方上說了算。

    農商部屬於油水衙門,從設立之初就引來各方眼紅。它能夠設立商標局,頒布《商標法》,並從洋人手裡收回商標註冊權,其實是各地的大商人在背後推動。

    如今民間商會、工會勢力極大,週赫煊想要站穩腳跟,還必須選擇一個商會加入,否則必然受到暗中抵制和打壓。

    更加頭疼的是,南方國民政府也剛剛組建了商務部門。他還得去南方重新註冊商標和專利,這才能在南方得到法律支持。

    ……

    週赫煊乘火車返回天津,剛剛到家不久,婉容就興沖沖地跑來敲門,獻寶似的舉著畫稿說:“赫煊你看,這是我今天畫的漫畫。”

    畫稿上畫著周赫煊、崔慧茀、崔慧梅和陸靜嫣,都是婉容熟悉的人。還有一些阿貓阿狗之類的小動物,主打萌系風格,一個個畫得活靈活現。

    僅從技巧上而言,婉容的漫畫,其實已經超過週赫煊這個老師。

    沒辦法,人家的繪畫功底擺在那裡。

    週赫煊笑著誇獎說:“很不錯,畫得已經比我好了。”

    “還是差那麼一點點的。”婉容洋洋得意,就像個被家長表揚的小孩子。

    “你稍等。”

    週赫煊拿出前幾天買的鉛筆和稿紙,花費十多分鐘時間,畫了一組簡略的連續性漫畫。他說:“你看看這個。”

    “你這組漫畫,好像並沒有進行誇張變形。”婉容說。

    週赫煊笑道:“漫畫也分各種風格,並不一定要誇張。我寫個故事,你可以照著畫下來,然後拿到《大公報》連載。”

    對不起了,張樂平老師,你的《三毛》咱先借用一下。相信以你的才華,肯定能重新創造出更好的故事。

    沒錯,週赫煊要抄《三毛流浪記》。

    《三毛》最初就是一部漫畫,在《大公報》上連載後引起轟動,最終被改編成電影和小說。

    婉容是個非常感性的女人,她在讀完週赫煊寫的《三毛》第一集後,淚水婆娑地說:“這個小孩兒真可憐。”

    週赫煊嘆息道:“這樣的小孩,在中國遍地都是。如果你把故事畫成漫畫,在報紙上連載後,說不定能夠引起關注,讓有愛心的人去救助那些孤兒。”

    “嗯,我會畫好的。”婉容突然生出一份責任感,這是她前所未有的體驗。

    歷史上,婉容定居天津時,她在報紙上看到河北大災荒的新聞,還特地捐出自己的首飾賑災。心是好的,可惜她從小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

    週赫煊說:“我過幾天要去南方,可能會逗留一兩個月,你自己在家慢慢畫吧。”

    “你要走?”婉容有些不捨,她已經習慣了每天和周赫煊共處。

    “是啊,很快就能回來。”週赫煊笑道。

    婉容低頭說:“我會等你的。”

    週赫煊拍拍她的頭頂,笑道:“傻姑娘,又不是生離死別。”

    婉容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突然順勢靠近週赫煊懷裡,緊緊抱著這個男人。

    週赫煊一愣,感受著軟玉溫香的身子,終於抬起手臂將婉容摟住。

    婉容身體變得火熱,抬頭痴痴看著周赫煊。驀地,她踮起腳尖,嘴唇在周赫煊臉上輕輕一啄,然後發力將男人推開,轉身飛快逃出房去,心兒砰砰直跳。

    週赫煊見她跟受驚小鹿一樣,頓時啞然失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0 00:30
民國之文豪崛起 118【抵滬】

    週赫煊乘坐客輪南下,本打算在上海登陸,然後走陸路前往南京找張樂怡。他所認識的朋友裡面,就只有張家在南方經商,屬於最理想的合作夥伴。

    可抵達上海後,週赫煊悲劇的發現,他暫時還不能去南京。

    因為上海和南京都在打仗!

    二月中旬,孫傳芳跟北伐軍大戰於江浙一帶。北伐軍兵分三路進攻,幾天時間便擊潰守軍主力,白崇禧、何應欽勝利會師杭州。隨即二人再次分兵,一路進攻上海,另一路直取安徽。

    大軍壓境之下,安徽守軍紛紛倒戈投降,甚至連安徽省長和蕪湖鎮守使都宣布附義,各自帶著麾下部隊投靠了北伐軍。

    張作霖連忙電令張宗昌、褚玉璞移師南京支援,張學良的嫡係部隊也前往徐州策應(奉軍主力此時在河南打吳佩孚)。

    可還是擋不住。

    週赫煊乘船來到上海時,白崇禧剛剛攻占了松江和蘇州,陳兵滬郊包圍上海。而何應欽一路高歌猛進,順利佔領鎮江,程潛則殺到了當塗,兩人呈掎角之勢猛攻南京。

    孫傳芳、張宗昌和褚玉璞見南京勢危,只得將主力撤到江北布防,妄圖依靠長江天險來穩住戰事。

    至此,整個江南地區,就只剩下上海和南京還在軍閥手中,並且被北伐軍團團包圍,城破只在旦夕之間。

    租界碼頭依舊繁華,但周赫煊還是能感覺出一絲異樣,他甚至隱約聽見松江那邊的砲響。

    “黃包車!”週赫煊招手道。

    車夫奔過來問:“先生去哪兒?”

    “法租界,福熙路,四明新村。”週赫煊說。

    這是徐志摩的地址,他去年結婚後不久,便跟陸小曼搬來上海。

    “先生坐穩了。”車夫賣力奔跑起來。

    “轟!”

    又是一聲炮響傳來,地面都有些輕微顫動。

    週赫煊問:“郊外在打仗,你不害怕嗎?”

    車夫笑道:“怕什麼?北伐軍打進來才好呢,聽說那是老百姓的部隊。”

    週赫煊不禁莞爾,此時的北伐軍還是我黨在幫著宣傳,這宣傳工作果然很給力。

    很快來到四明新村徐志摩家,那是一棟三層小洋樓,整個被徐志摩租下。甚至大門口還有車輪印,看來徐志摩出門是坐小轎車的,果然會享受。

    週赫煊按響門鈴,不多時便有傭人前來開門,問道:“請問你是哪位?”

    “我叫周赫煊,是志摩和小曼的朋友。”週赫煊說。

    “周先生稍等。”傭人馬上回去禀報。

    兩三分鐘後,陸小曼親自下樓迎接,熱情地笑道:“明誠,想不到你會來,真是稀客啊。”

    “陸小姐你好,”週赫煊跟著她進門,問道,“志摩兄呢? ”

    “他在學校,晚一點才回來。”陸小曼說。

    徐志摩如今是光華大學和大夏大學的教授,平時還受邀參加各種講座和寫詩出書,絕對屬於高收入群體。但即便如此,夫妻二人的生活也過得緊巴巴的,因為府上傭人、司機、廚師就有十多個。

    週赫煊來到客廳坐下,陸小曼親自為他磨製咖啡,裝在精美的西洋瓷器中端來,連咖啡勺都是銀製的。

    “你們倒是會享受生活啊。”週赫煊笑道,語氣裡多少帶著些調侃。

    陸小曼也不避男女之嫌,挨著周赫煊坐下說:“上海確實比北平適合居住,這邊好玩的地方多。對了,今晚就有個舞會,明誠你也一起去吧。”

    “可以啊。”週赫煊隨口應道。

    郊外還在打仗,城裡的舞會照開不誤,這就有點滑稽了。

    陸小曼又問:“明誠最近有新的詩作嗎?”

    “我主要在創作小說。”週赫煊道。

    陸小曼倚著沙發扶手,一副慵懶隨意的模樣,半截白嫩小腿都露出來。她媚眼凝視週赫煊,微微笑道:“那可惜了,我一直喜歡讀明誠的詩,特別是那首《見與不見》。”

    週赫煊眉頭猛跳,心想這妞不會在撩我吧?

    週赫煊仔細打量陸小曼的表情和眼神,發現純屬自己多心。

    像陸小曼這種女人,舉手投足間就能撩撥異性。此舉並非刻意,乃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已經融入她的血液骨髓了。

    去年見面時,陸小曼都還要正經得多,現在卻朝著水性楊花發展。

    怎麼說呢?

    自從徐志摩和陸小曼搬到上海後,陸小曼幾乎夜夜有活動,聽戲、舞會、打牌……每晚半夜睡下,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年輕時的陸小曼屬於才女,能寫作會翻譯,畫技聽說也不錯。但上海的腐化墮落生活,已經讓她漸漸失去靈性,直到後來染上鴉片癮,那便徹底沒救了。

    週赫煊心生警惕,刻意保持距離,免得憑白招惹是非。

    朋友妻,不可欺啊。

    徐志摩大概傍晚時分才回家,一進門就揮舞著報紙說:“大好消息,上海就快太平了!”

    “你怎麼才回來?明誠都等你半下午了。”陸小曼埋怨道。

    週赫煊笑著站起來:“志摩,好久不見。”

    “明誠,你怎麼來了?”徐志摩大喜,他是個好客的人。

    週赫煊解釋說:“本來想去南京辦點事,結果堵在上海不能走了。”

    徐志摩把那張報紙遞給周赫煊,笑道:“很快你就能啟程了,上海這邊的仗打不了幾天。”

    週赫煊接過報紙一看,卻是《申報》剛出的號外——

    上海守軍第九師師長李寶章,以及北洋海軍長江艦隊,接連向北伐軍投降。如今上海只剩下少量孫傳芳和張宗昌的部隊還在頑抗。

    與此同時,我黨組織領導的上海工人階級,也掀起大規模起義活動,與城外北伐軍裡應外合。

    週赫煊放下報紙,笑道:“看來最遲明天就能分出勝負。”

    “你們男人啊,整天就知道打仗,”陸小曼拿來一套西服,扔給徐志摩說,“我都讓傭人幫你熨好了,趕快換上。再不出門的話,舞會就要遲到了。”

    “明誠,我先失陪。”徐志摩笑著說了聲,便跑上樓換衣服去了。

    見徐志摩那幸福的樣子,週赫煊很想跟他說:把你老婆看緊點,千萬別讓她跟一個叫翁瑞午的帥哥接觸。

    綠啊綠,春風又綠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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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