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6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0:27
民國之文豪崛起 770【搶糧】

  值四川大災之際,南京政府不但沒有出錢賑災,反而在向四川省府討要賠償金。

  起因是——成都事件!

  八月初,外交部長張群通知劉湘,說日本人要恢復駐成都領事館。當月底,四個日本外交官抵達成都,市民聽聞之後開始遊行示威,萬餘人將四個日本外交官堵在飯店內。

  成都警察局長范崇實阻攔不及,憤怒群眾將四個日本外交官打死兩個,打傷兩個。

  復興社和CC系在成都的幹部,發電報告之常凱申,說劉湘暗中派人打死日本人,以圖增加中央對日外交的困難,建議免去劉湘的省主席職務,以慰日本,並推薦復興社頭目康澤接替劉湘職務。

  劉湘的說法又完全不一樣,他拍電報向老蔣告狀,說康澤為了在四川搶班奪權,從而指示愛國學生打死日本人,這一切都是復興社和CC系的陰謀。

  萬餘人的遊行示威,肯定有人暗中組織,但究竟幕後黑手是誰,一時之間卻很難說得清。

  按道理來說,劉湘已經同意老蔣派人進川,康澤的別動隊此時就駐守在四川各地交通要道。他完全沒有必要再招惹日本人,畢竟只是設地方領事館而已,劉湘雖然綽號劉莽子,但又不是真莽子。

  倒是康澤和CC系的人嫌疑更大,他們受常凱申指派入川,最終目的就是想蠶食四川地方政權。

  當周赫煊和劉湘討論救災計畫的時候,南京政府也對成都事件作出了決定:第一,將成都警備司令和警察局長撤職查辦;第二,賠償死者撫卹費白銀各3萬兩,傷者各3100兩,由南京政府墊付,命令四川省庫立即把錢匯往南京;第三,南京政府和四川省府向日本政府道歉,保證不得再有類似事件發生;第四,要求四川省府取締仇日刊物,禁止抵制日貨。

  劉湘收到南京政府的處理結果,氣得再次大喊媽賣批。

  總計賠償日本人撫卹金66200兩白銀,相當於10萬大洋,而四川民政廳東挪西湊才弄到10萬大洋賑災,剩下的都只能向地方銀行借款。

  日本人就那麼值錢?兩死兩傷居然要賠10萬元,這錢用來買糧食可以救多少災民啊!

  最可氣的是什麼?

  南京政府剛剛召開了行政院第288次會議,商討賑濟八省水旱匪災。這八省分別是甘豫青康黔冀晉寧,就連宋哲元的地盤都屬於賑濟對象,唯獨災害最嚴重的四川被故意漏掉了。

  不僅如此,全國各地的國黨系報紙,皆避開四川旱災而不提。紅十字會、紅卍字會等民間慈善機構,也被中央政府信息誤導(外界傳言四川沒有災荒),致使各省民間對四川的慈善捐款加起來不足2000元。

  一直到1937年,川人餓死幾百萬,蓋子實在摀不住了,南京政府才開始討論四川的救災問題。

  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中央與地方的權力鬥爭所致。

  老蔣在解決廣東、壓服廣西以後,就將目光鎖定到四川。他首先在四川各市縣設立黨部,又派藍衣社入川監控,藍衣社別動隊如今還把持著入川要道,還收買了包括范哈兒在內的一些四川小軍閥。

  常凱申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讓劉湘交出地方軍政大權。面對四川的災情,老蔣的原話是這樣的:「水旱都要中央拿錢賑濟,試問中央以有限之財力,何能補足你們川人?」

  站在常凱申的立場,他的做法似乎情有可原,一切都怪劉湘這個地方軍閥貪戀權勢。地方不給中央繳稅,受災了才想起找中央要錢,劉湘確實很不佔理。

  但中央討論賑濟南北八省,唯獨漏掉災情最嚴重的四川,而且還控制輿論不讓民間捐款,這就做得太過分了!

  老蔣無非是想四川越亂越好,最好能多死點人,讓劉湘這個四川王威望大失。到時候再逼劉湘下野,中央就能兵不血刃的控制四川軍政。

  面對這種情況,周赫煊首先必須讓國人知道,四川是真的遭災了。

  返回重慶後,周赫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立報》蒐集的四川災情,包括人吃人的內容,寄快件空運給南北各大報紙。國黨系報紙肯定無法刊載,但像《申報》、《新聞報》、《益世報》等民間報刊,卻願意幫忙刊登此類新聞。

  不僅如此,一些外地報社記者,在得知災情慘狀後,甚至願意自籌路費前來四川採訪。

  總部搬遷到武漢的《非攻》雜誌社,最新一期用12頁內容專門報導災況,並留下雜誌社地址,以「周赫煊」的名義向民間吸納捐款。

  同時,周赫煊以個人名義,聯絡江西、湖南、湖北三省的紅十字會,在三省沿江城市設立川災賑濟點。周赫煊拿出50萬個人捐款,並協同民間捐款一起購糧,把外省糧食走水路運輸入川。

  畢竟美國那邊路途遙遠,而四川災民已經等不及了。

  接下來,周赫煊開始奔走於川東各縣市,考察確定購地建房事宜。

  由於四川連年徵戰和災荒,空出的荒地越來越多,甚至當地的富紳都懶得開墾無主之地,因為軍閥收稅太他媽恐怖,一收就是一二十年的稅,最離譜的已經收到了80年後。

  如此情況之下,四川的富農、小地主,乃至於中層地主,那日子都是相當難過。

  套用《甲方乙方》裡的一句台詞: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劉湘能夠從四川諸多軍閥中異軍突起,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稅比別人收得更低。特別是20年代末期,劉湘把重慶作為老窩來經營,市長潘文華一口氣廢掉了幾十上百種苛捐雜稅,讓劉湘的大本營迅速安定富裕起來。

  到十月初,周赫煊已經選定重慶周邊各縣30餘處荒地,共計8萬餘畝,全都用白菜價買到手。

  甚至,當地百姓聽說周赫煊要買地,一個個聞風而來,願意把自家的耕地低價出售。那些耕地由於過度乾旱,已經全部板結硬化,根本無法開墾,還不如用來換些錢算了。

  耕地自然不敢買,後續麻煩太多了。

  就在周赫煊確定了地址,準備請張家的建築公司來建房時,首批從兩湖地區買來60噸救災糧運抵重慶了——今年兩湖地區雖然遇到水災,但對夏糧收穫沒有影響,湖南湖北都是大豐年,剛收穫的稻穀價錢還比較便宜。

  周赫煊得到消息非常高興,但他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

  半夜三更,川災賑濟會的幹部梁旭贊,急匆匆跑來敲開周家的大門,開口就說:「周先生,不好了,我們的賑災糧被扣了!」

  「這四川境內,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扣賑災糧?」周赫煊驚怒莫名。

  梁旭贊急道:「是康澤那個龜兒子,說我們的救災糧裡面有鴉片。我已經拍電報給了劉主席,劉主席正在派人過來解決。」

  「康澤!」

  周赫煊咬牙切齒,回房拿了把美國進口的手電筒,跑去隔壁重慶警備司令李根固家串門,見面就說:「李兄,快帶人跟我去搶糧!要是慢了幾分鐘,不曉得康澤那狗日的要吞掉多少!」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1-28 15:50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0:27
771【霜刃未曾試】

  康澤是老蔣染指四川的開路先鋒,他只帶了十多個心腹入川,短短時間就發展出上萬人規模的別動隊。

  這是康澤的老花招了,他以「剿匪」為名義,拿著銀元和委任狀收買土匪流氓。這些土匪流氓搖身一變,就成了中央軍校成都分校的畢業生。然後,這些土匪流氓經過訓練洗腦後,又被派往川軍各部擔任政訓工作人員,目的是為了幫助老蔣控制川軍。

  讓土匪流氓給正規軍上政治課,康澤真的是很厲害。

  隨後,康澤又以禁煙緝私室主任的名義,把南京的中央緝私總隊調入四川,其爪牙已經遍佈到四川各市縣。

  另外康澤還擔任了四川保安處處長,在各專區保安司令部設政訓室,各縣設政訓員,以便蠶食控制四川行政事務。

  老蔣為了幫康澤在四川起步,前後在四川住了半年,將參謀團改設為重慶行營,老蔣自任行營主任。他甚至親自下場,開辦峨眉軍官訓練團,自任團長,拉攏川軍營級以上軍官。

  這些都是常凱申蠶食四川軍政的手段,劉湘自然要反抗,甚至專門建立川軍特務機構來對抗。

  就在前不久,川軍特務監聽到康澤發給老蔣的電報,內容都是商量如何在四川奪權。劉湘一怒之下,派特務在成都行刺康澤,康澤的副官和幾名別動隊心腹被殺死,康澤嚇得躲進了鄧錫侯部將陳離的家中。

  弄死兩個日本人的成都事件,很可能就是康澤對劉湘的報復。

  而此時扣押賑災糧的那些傢伙,領頭者是中央緝私隊的一個小頭頭,其餘皆為當地被招安的土匪流氓。

  深夜的朝天門碼頭,依舊燈火輝煌,不愧為西南第一碼頭。

  秦奮祿歪戴著帽子坐在岸邊,嘴上還叼著根香菸。他在南京中央緝私總隊的時候,只是一個小隊長,在調來重慶的途中他用錢賄賂康澤,搖身變成重慶緝私總隊隊長,可謂是一步登天。

  調來四川的緝私隊員並不多,分攤到整個四川,基本上一個人都要管一個縣,全都特麼陞官了。

  而作為重慶緝私隊長,秦奮祿控制著數個水碼頭,賺得是腦滿腸肥。別的不說,那些販賣鴉片的商人,想要從重慶過路,都必須跑來給他秦隊長上供。

  看著正在搬運糧食的民夫,秦奮祿吐著煙霧感嘆:「重慶啥都好,就是天氣太熱,比他媽南京還熱。」

  「隊長說的是,南京是首都,重慶這個鄉壩頭哪裡比得上?」潘冬瓜像個狗腿子一般在旁伺候,拿著把蒲扇不停給秦奮祿搧風。

  「冬瓜兒」在四川方言裡是罵人話,大意為腦子有問題,相當於神經病,偶爾也有牆頭草的意思。

  潘冬瓜以前混得非常慘,在重慶哥老會當「小滿」,相當於洪門的「草鞋」,屬於天地會系統裡的底層小嘍囉。這傢伙偷雞摸狗的事幹得不少,但沒做過大惡,因為他膽兒太小。

  康澤派人到重慶招募別動隊員,混不下去的潘冬瓜立即報名,被帶去成都培訓了大概半個月,再回重慶時就已經變成中央軍校成都分校的畢業生。

  隨後,潘冬瓜又被調入秦奮祿的緝私隊,這傢伙幫主子找了個俏寡婦當外室,立即就成為重慶緝私隊的大紅人。他不僅僅只會溜鬚拍馬,還幫秦奮祿拉了幾十個地痞流氓入夥,辦事能力受到格外器重。

  「站住!」

  「把糧食放下!」

  「……」

  突然間,碼頭半坡上傳來呵斥聲,影影幢幢有幾百根火把亮著。

  秦奮祿皺了皺眉頭,依舊坐著沒有起身,對潘冬瓜說:「你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找麻煩,他娘的簡直活膩了!」

  潘冬瓜立即往上跑,半路上揪著個緝私隊員問:「劉二塊,出啥子事了?」

  劉二塊說:「來了一群爛丘八兒,搶糧的。」

  潘冬瓜連忙回去稟報,秦奮祿冷笑一聲,站起來踢翻剛才坐的椅子,大喝道:「緝私隊的兄弟,都給老子過來,留幾個人看著船上的糧食!」

  周赫煊和李根固已經帶著重慶警備隊殺來,緝私隊也聚到一起,雙方皆持槍瞄準,瞬間變成對峙的局面。只不過警備隊的人更多,而且都是劉湘的嫡系正規軍,從氣勢上完全把土匪流氓出身的緝私隊壓住。

  秦奮祿不慌不忙,冷笑道:「是誰在妨礙公務?趕快報上名來,黑燈瞎火的老子看不清!」

  李根固厲聲道:「重慶警備司令,你大爺我,李根固!」

  周赫煊沒有做聲,而是觀察糧食的情況,防止有船隻把糧偷偷運跑。至於已經運上岸的糧食,有些早已入庫,但都被李根固的兵給扣住了。

  為啥周赫煊連夜帶人趕來,而不是等著劉湘派人解決?

  就怕緝私隊的人把糧連夜運走,到時候無法人贓並獲,能交出來多少還不是對方說了算。

  「重慶警備司令?」

  秦奮祿做出一副恐懼的樣子,隨即哈哈大笑:「哎喲,好大的官啊,差點把我嚇死。實話跟你說,就算劉湘親自過來,老子都不會怕他!老子是蔣委員長的人,奉中央命令前來重慶緝私。誰敢攔著,就是違抗中央!」

  李根固狠狠咬牙道:「秦隊長,怕不是搞錯了哦,這是善款買來的救災糧。」

  秦奮祿當然知道是救災糧,否則他也不會半夜跑到江面扣船。他聽從於康澤的命令,而康澤就是要讓四川越亂越好,暗中下令不准放一粒救災糧入川。

  「是不是救災糧,我還真不清楚。不過嘛,在船上查抄出鴉片倒是真的,」秦奮祿得意的喊道,「來人,把髒貨都抬過來!」

  四箱鴉片,整整齊齊放在石階上,正好對應那四條運輸救災糧的小江輪長江處於枯水位,大船有些地方過不來。

  李根固肺都氣炸了,怒道:「你龜兒子哄鬼哦,只聽說四川的鴉片往外面運,沒聽說過外面的鴉片往四川運。你狗日的栽贓陷害編故事,也該編得圓活些。這是湖北開來的船,哪個腦殼被豬踢壞了,才會從湖南往四川運鴉片!」

  秦奮祿囂張的笑道:「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在船上查出有鴉片,這些船必須扣留,麻煩兄弟趕快把路讓開,不要耽誤緝私隊的工作。」

  李根固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直接跟老蔣的人動槍,他擔不起那個責任,只能扭頭問周赫煊:「周先生,該咋個辦?」

  周赫煊緩步走向秦奮祿,潘冬瓜立即拔槍呵斥:「站到,不准動!」

  「我是周赫煊,」周赫煊笑嘻嘻地問,「不知秦隊長聽沒聽說過我的名字?」

  秦奮祿當然聽過,太特麼聽過了。

  上個月剛從南京調來四川的同事,路過重慶時還跟秦奮祿吃過飯,把周赫煊怒懟孔家的事情當成酒桌趣談。

  周赫煊連孔祥熙的兒子都敢開槍,還怕一個小小的緝私隊長?

  秦奮祿當場呆立,不知該如何繼續。

  周赫煊用誠懇的語氣說:「秦隊長,把糧食交出來,今晚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周赫煊也不想撕破臉,秦奮祿奉的是康澤的命令,康澤奉的是老蔣的命令。雖然老蔣沒有直接指示截留救災糧,但如果壞了康澤的好事,肯定要惹老蔣不高興。

  秦奮祿的臉色陰晴不定,他不想得罪周赫煊,更不敢得罪上司康澤。兩相比較之下,還是得罪周赫煊更划算,當即呵斥道:「都給我站著幹什麼?快指揮民夫搬糧,誰敢阻攔就開槍!我還就不信了,這重慶有人敢公然對抗中央!」

  周赫煊拔出那把納粹手槍,指著秦奮祿的腦袋說:「把糧食交出來,我最後再說一遍。」

  秦奮祿有些心虛,大著膽子道:「我不信你敢殺我,周先生,我可是中央緝私總隊的人!」

  周赫煊冷笑著扣動扳機,說道:「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

  「砰!」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1-28 15:56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22:03
772【打啵Kill】

  子彈以380米/秒的速度,穿過秦奮祿的前額葉,瞬間擊毀其思考和信息處理能力。腦內的結締組織、纖維膜紛紛撕裂,當子彈從後腦勺飛出時,腦脊液順著子彈早成的空腔飈流而出。

  秦奮祿還維持著他生前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表現出驚恐,他的生命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子彈入口很小,只溢出一絲鮮血。但後腦勺的子彈出口,直徑卻足有三釐米,甚至能從中看到被打成漿糊的腦花。

  警備隊、緝私隊和現場民夫,全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誰都沒料到,周赫煊居然一言不合就開槍。

  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已經難以收拾,李根固唯一的選擇就是控制好局面。他嚥了嚥口水,突然下令:「把人全都給老子扣了,繳槍不殺!」

  數百警備隊員立即舉槍逼近,那些緝私隊員半年前還是地痞流氓,而現在頭頭又被人殺了,瞬間就有八成嚇得棄槍投降。

  潘冬瓜渾身都在打顫,他現在是緝私隊的最高長官,舉起雙手色厲內荏地說:「周……周先生,你殺的可是蔣委員長的人,要是再把我們全部扣下,你是沒法向中央交代的!」

  「啪!」

  周赫煊反手一耳光,直接把潘冬瓜搧趴下,冷笑道:「你們這些混蛋,連救災糧都敢搶,死不足惜!就算蔣委員長親自質問,老子還是這樣說話。」

  潘冬瓜根本不敢站起來,跪在碼頭台階上瑟瑟發抖。在他的眼中,緝私隊長秦奮祿是大人物,可以在重慶橫著走的大人物,他以為自己攀上了高枝兒,可現在這根高枝兒居然死了,當著眾多手下的面被一個讀書人打死。

  「死人嘍!」

  「姓周的好凶哦,連秦隊長都乾殺。」

  「說你媽屁話,人家是周神仙,一個掌心雷過去,千軍萬馬都要被轟死。」

  「哦豁,這哈安逸囉,殺了中央的人,周神仙怕是脫不了爪爪。」

  「……」

  不得不說,經歷了20多年內戰的四川人,一個個都變得神經無比大條。那些被雇來搬糧的民夫,看到秦奮祿被當場擊斃,居然沒有嚇得驚恐逃命,而是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圍觀,就跟欣賞川劇似的還在交流看法。

  周赫煊看著秦奮祿的屍體,幽幽地冒出一句話:「兄弟,你不該來重慶,留在南京還是一條好漢。」

  1937年的南京保衛戰,中央緝私總隊也是參與了的,無數隊員奮勇殺敵、為國捐軀,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而部分被派到四川的緝私隊員,卻變成了異鄉惡霸,給四川老百姓帶來深重苦難。

  就像眼前這個秦奮祿,如果他留在南京任職,明年多半就會成為以死報國的好男兒。

  川軍也是如此,不論是軍閥還是小兵,在川內魚肉百姓壞事做絕,上了抗日戰場卻一個個變成英雄烈士。

  英雄與禍害,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未必就能分得清。

  周赫煊從一個警備隊員手裡搶過火把,照亮秦奮祿的屍體問眾人:「大家覺得此人該殺嗎?」

  緝私隊員和搬糧民夫面面相覷,無人作答。

  周赫煊又指著碼頭上的糧食,問道:「你們知道,那些糧食是用來幹什麼的嗎?」

  還是無人應答。

  周赫煊一把將潘冬瓜扯起來,逼問道:「你說!」

  潘冬瓜戰戰兢兢道:「秦隊長說,那是川災賑濟會從湖北買來的,打著救災的招牌低買高賣,運到四川來做生意發財。」

  「放尼瑪的屁!」

  周赫煊又是一巴掌過去,指著糧食對眾人大吼:「這裡的60噸糧食,是老子捐錢買的救災糧!如今全川大旱,有些地方已經人吃人了,這些都是你們四川人的救命糧!四川現在每天都在餓死人,災民已經等不及了,川災賑濟會害怕耽誤時間,只籌集了60噸糧食就連忙運送入川。這是第一批糧食,以後還有更多!你們在幹什麼?啊!你們在搶父老鄉親的救命糧,你們還配不配做四川人?你們還配不配做人!」

  雖然都是重慶招募的地痞流氓,但許多緝私隊員還是羞愧低頭,這事兒傳出去要被鄉親戳脊樑骨。

  那些運糧民夫則一個個驚駭不已,議論紛紛:

  「啥子吔,真的是救災糧啊?」

  「狗日的龜兒子些,連救災糧都要搶!」

  「幸好周神仙把糧食搶回來了,不然我們這些搬糧食的,為了賺幾個辛苦錢,尼瑪硬是要斷子絕孫哦!」

  「周神仙你殺得好,弄死這些龜兒子!」

  「周神仙好樣的,你不要怕,我們幫你紮起!」

  「對,跟周神仙紮起,中央來抓人我們幫你說話。」

  「……」

  周赫煊冷笑著朝潘冬瓜勾勾手:「你,過來!」

  潘冬瓜打著哆嗦湊過來,他的左右臉頰都被打腫了,畏畏縮縮地說:「周……周先生,你有啥子吩咐?」

  「借你腦袋一用。」周赫煊笑嘻嘻說。

  「啊?」潘冬瓜瞬間懵逼。

  「砰!」

  又是一聲槍響,潘冬瓜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倒下。

  周赫煊頓時宣佈道:「大家肯定都看清楚了,這位緝私隊的兄弟,不滿秦隊長搶劫救災糧的做法,以死相拚,武力勸諫。最終,秦隊長跟這位兄弟同歸於盡!」

  全場的人都傻掉了,讀書人鬼心眼兒真多,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簡直爐火純青。

  周赫煊指著已經死透的潘冬瓜,對李根固說:「李司令,此人義薄雲天,為保住鄉親的救命糧,不幸喪生於秦隊長的槍口,還請你為他收殮屍體風光大葬。」

  「好……要得。」李根固連連點頭,就是看周赫煊的眼神有點不對。

  這哪裡是個文人?簡直就是個殺神啊!

  周赫煊又問剩餘的緝私隊員:「你們看清楚了嗎?」

  立即有激靈的回答:「看清楚了,潘冬瓜和秦隊長兩個,你殺我,我殺你,全部都見閻王了。」

  「對對對,」旁邊的人立即附和,「秦隊長是潘冬瓜殺的,跟周先生無關,我看得清清楚楚。」

  周赫煊又問搬糧民夫:「你們呢?」

  民夫們紛紛回答:「是撒,秦隊長是潘冬瓜殺的,我也看到了。李四拐,你看到沒得?」

  「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潘冬瓜殺的人,周神仙連槍都沒摸。」

  「對頭,就是潘冬瓜殺的,想不到潘冬瓜還是個好漢子!」

  「……」

  周赫煊笑著對李根固說:「李司令,寫個證詞讓他們全部按手印,然後就把人都放了吧。」

  「好嘞!」李根固笑得很燦爛。

  這種栽贓嫁禍的手段,當然瞞不過人,估計明天全城都會知道真相。

  但周赫煊要的只是個冠冕堂皇的推脫藉口,有了這個藉口,老蔣和康澤那邊才能順台階下,否則後續情況必然更加麻煩。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1-29 19:40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59
民國之文豪崛起 773【大事化小】

  遠在成都的劉湘和康澤,幾乎是同時接到消息。

  劉湘的胃病越來越嚴重,西醫建議他動手術切除病灶。劉莽子一聽說要切胃,差點當場掏槍把西醫給斃了,頗有曹操遇到華佗時的味道。

  近段時間,劉湘被旱災和康澤搞得焦頭爛額,偏偏又病重無法正常辦公,只能每天躺在家裡遙控指揮。

  副官祕書衝進來遞上一封電報,焦急道:「主席,出大事了!」

  「念。」劉湘依舊病怏怏的閉著眼。

  副官祕書說道:「重慶警備司令李根固來電:今凌晨兩點,周殺秦及其屬下,稱二人同歸於盡,災糧已悉數搶回。」

  「殺得好!」

  劉湘猛然坐起睜眼,哈哈大笑道:「老子早就看姓秦的不順眼了,這回周先生整得巴適。」

  重慶是劉湘的大本營所在,秦奮祿在那邊胡搞亂搞,嚴重破壞了重慶的商業秩序,周赫煊算是幫劉湘出了口惡氣。

  副官祕書遲疑問:「主席,南京那邊怎麼交代?」

  「咋個交代?你腦殼裡頭裝的是豆渣啊,」劉湘冷笑道,「人家周先生都說了,秦奮祿是被手下打死的,我們按照事實真相匯報中央就是,如何處理讓老蔣自己看著辦。」

  「是!」副官祕書領命離開。

  常凱申會怎麼辦?

  當然是忍氣吞聲,事情就這麼算了。

  前段時間,劉湘派特務暗殺康澤,打死康澤的副官和幾個手下。事情鬧得那麼大,常凱申還不是只能選擇忍耐,還電令康澤一定要以大局為重,不能以牙還牙去行刺劉湘。

  民國的規矩就是這樣的,小嘍囉可以隨便死,大軍閥、大政客和大名人卻殺不得,否則必然後患無窮。

  ……

  南京。

  常凱申已經準備動身前往西安,視察張學良、楊虎城的「剿匪」工作。他接到康澤發來的告狀電報,頓時破口大罵:「娘希匹,這個周明誠簡直無法無天了!」

  戴笠正好在現場,他對周赫煊的印象還不錯——每年磺胺生意為他帶來上百萬大洋收入,當即幫著說好話道:「委座,周先生我還是比較瞭解的,肯定是康澤惹到他了。」

  康澤的小報告屬於一面之詞,很多內容都沒有說清楚,常凱申只能按下心頭怒火,拍電報向重慶行營詢問詳細情況。

  重慶行營很快回電,把前因後果描述一番,常凱申才苦笑道:「緝私隊扣了川災賑濟會的糧食,恰好又是周赫煊捐錢買的賑災糧。這康澤惹誰不好,偏偏要去惹周赫煊,辦事簡直糊塗透頂!」

  「此事不宜鬧大。」戴笠勸說道。

  常凱申當然知道不能鬧大,因為怎麼講都是康澤和緝私隊理虧。別說周赫煊還弄出個冠冕堂皇的「真相」,就算是承認自己殺人,老蔣這邊也只能捏著鼻子認賬。

  常凱申對侍從祕書說:「電告康澤,讓他好自為之。我會讓黃傑(緝私總隊的老大)任命一個靠譜的重慶緝私隊長,千萬不要去找周赫煊的麻煩。」

  咱們先來說說民國時期的緝私總隊,它此時的官方名稱叫做稅警總團,熟知民國歷史的朋友想必對此如雷貫耳。

  最開始,這支部隊屬於財政部的徵稅暴力機關,由宋子文一手組建起來。此時,緝私總隊名義上的最高長官是財政部長孔祥熙,但它其實屬於宋子文的「私軍」,軍內中高級將領都是宋子文一手提拔的,比如第四團團長孫立人。

  緝私總隊擁有六個團的兵力,嚴格按照美國陸軍操典訓練,而且一水兒的德國裝備,其戰鬥力可以吊打滿編的地方雜牌師。

  即便是換裝德械以前,緝私總隊也是塊硬骨頭,曾在一二八事變後馳援上海,給予挑起戰事的日軍極大殺傷。當時緝私總隊二團二營官兵幾乎全部戰死殉國,無一人後退,更無一人投降。

  順便說一句,指揮緝私總隊抗擊日寇的,正是陸小曼的前夫王庚,當時王庚的身分是稅警總團(緝私總隊)總團長。

  很扯淡的事情來了,王庚當時為了去看望前妻陸小曼,駕駛摩托車進入上海公共租界,竟被公共租界的巡捕抓住,又被巡捕移交給日本海軍陸戰隊審訊。由於王庚隨身攜帶著淞滬兵力部署和戰線配置圖,日軍如獲至寶,導致戰場形勢瞬間惡劣,中國軍隊腹背受敵,被迫倉皇撤退。

  一般而言,我們說紅顏禍水、女人誤國,大都是男人在推卸責任。

  但1932年上海保衛戰的時候,陸小曼那是真的誤國啊。當然,王庚的責任更大,一個堂堂的前線指揮官,居然帶著軍事資料跑去公共租界看望前妻,簡直不可思議。

  甚至於,陸小曼很可能沒有要求前夫去看她,而是王庚怕前妻在戰亂中擔驚受怕,主動跑去慰問安撫……

  自從宋子文辭官以後,常凱申趁機將緝私總隊吞併,還任命自己侍衛長黃傑擔任最高指揮官。但黃傑只掌控了教導團,其他幾個團長全是宋子文的人,被派去四川的那些緝私隊員,正是黃傑教導團的成員。

  事實證明,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全面抗戰期間,黃傑成了著名的逃跑將軍。他逃跑的理由極為可笑,竟然是電台被炸了,無法與第一戰區取得聯繫,然後率領一個軍的兵力放棄戰略重地。這比韓復矩棄守濟南的理由更加荒唐,然而韓復矩被老蔣以不尊軍令的罪名槍斃,而黃傑卻依舊官路亨通。

  如今,稅警總團(緝私總隊)在黃傑的領導下,其戰鬥力迅速下降,而且還跟藍衣社攪在一起。曾在上海保衛戰英勇抗敵的緝私警察,現在已經成為惡霸的象徵,到處坑害盤剝民眾和商人。

  就連宋子文任命的幾個團長,也開始漸漸腐化墮落,徹底效命於老蔣只是時間問題。唯獨稅警總團第四團,在團長孫立人的掌控下,依舊保持著比較高的軍事紀律和戰鬥素養。

  老蔣一個電話把黃傑叫來,對自己這位曾經的侍衛隊長說:「達雲,川事重大,需得謹慎。康澤此人凶暴有餘,而沉穩不足,你派兩個人去四川,把成都和重慶的緝私隊長換掉。你的人被周赫煊殺了,不要想著找他報仇,涉及地方賑災,輿論上我們不能輸掉。我的目標是讓劉湘在四川威望大跌,別最後搞得劉湘威望沒跌,中央的威望反而被緝私隊搞壞了!」

  「卑職明白,定不負委座重望!」黃傑立正敬禮。

  老蔣又說:「派去四川的緝私隊員嘛,可以高調一些,幫助當地賑濟災民,讓四川百姓對中央政府更加信賴和尊敬。」

  黃傑答道:「我會告誡他們的。」

  常凱申似乎忘記了,四川那邊的緝私隊員,大部分都是康澤招募的地痞流氓。

  讓地痞流氓扶危濟困做好事?呵呵。

  常凱申把黃傑打發走以後,又批覆了幾個重要文件,隨即回家跟宋美齡道別,他第二天就要啟程前往西安視察。

  嗯,西安事變等著他呢。

  至於遠在成都的康澤,此時正看了電報摔桌子。他為人非常陰狠凶殘,本想派特務把周赫煊暗殺掉,結果老蔣居然又讓他認慫,這命令把康澤氣得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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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59
民國之文豪崛起 774【周神仙的傳說】

  (PS:關於王庚被抓,有朋友說是去找駐華武官商量戰事,而非去看望前妻陸小曼。老王也搞不清哪個說法是真的,但不管真相如何,王庚都不該隨身攜帶軍事資料進公共租界,簡直昏了頭。)

  從周家到市區的馬路,依舊還在修築當中,周赫煊和家人出門基本都靠坐船。

  金秋十月,乾旱依舊。

  早晨,小江輪從私人碼頭出發,順流而下駛向朝天門碼頭。

  周靈均和周維烈姐弟倆,背著小書包站在船頭,享受著江風吹拂帶來的涼意。

  此時重慶並沒有什麼非常好的小學,周赫煊只能送他們去公立第一小學讀書,至少那裡比較正規,老師的工資直接從重慶糖稅中劃撥。

  「爸爸快看!」小靈均指著遠處的江面。

  周赫煊抬眼望去,只見上游的江水當中,正浮著數十上百個災民。這些災民衣衫襤褸,臉龐凹陷,顴骨突出,他們抱著木板之類的載具,順著江水漂流而下。

  其實重慶的受災程度並不大,之所以每天都餓死人,是因為來了太多的外地逃荒者。

  此時還稍微好些,到了冬季就更慘,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飢民,露宿在長江和嘉陵江兩岸,過往船隻根本不敢隨意停靠。

  1936年底有一則新聞,就詳細報導了飢民搶船的經過。那是條運輸蘿蔔的小型江輪,數百飢民穿著單衣,跳進冰冷徹骨的水中,游到江心把貨輪團團包圍。船員和押運者根本不敢阻攔,嚇得直接跳船逃跑,飢民們爬上船抓住蘿蔔就生吃,居然當場把船上的蘿蔔給啃光。中途體力不支溺水者,不知凡幾,江水中到處漂浮著死者的屍體。

  小靈均看了一會兒,好奇地問:「爸爸,他們在練習游泳嗎?」

  周赫煊輕輕拍打著女兒的腦袋,嘆氣說:「他們沒吃的了,也沒錢坐船,只能冒險來到重慶討生活。」

  「那他們為什麼沒有吃的?」小維烈對此萬分疑惑。

  周赫煊耐心解釋道:「因為他們家鄉遭了災,老天爺一直不下雨,地裡的糧食沒有收穫,所以才沒有吃的。」

  小靈均噘嘴埋怨:「老天爺真壞。」

  小維烈卻問:「爸爸,怎麼才能讓大家都不餓肚子呢?」

  周赫煊說:「有兩個辦法,一是國家不打仗,社會安定繁榮,政府才有精力去救災。二是發展科學技術,興修水利工程,不看老天爺的臉色,就能把糧食的產量提高。你們想不想看到所有人都過好日子,所有人都不愁吃飯?」

  「想!」姐弟倆齊齊點頭。

  周赫煊教育道:「那你們就該努力學習,掌握知識本領,長大以後才能幫助更多的人。」

  「哦。」小維烈哦了一聲,就安靜下來繼續觀察那些災民。

  小靈均則像個大人模樣,鄭重點頭說:「爸爸,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

  轉眼就到了朝天門碼頭,那裡戒備森嚴,隨時都有警備隊員駐防。這是為了保證碼頭的安全,否則來往商船根本不敢靠岸,餓瘋了的飢民實在太可怕了。

  「砰!」

  一個警備隊員朝天開槍,他的夥伴緊張大喊:「不准過來,敢上碼頭就槍斃!說的就是你們幾個,不准過來,快走快走!」

  有的飢民失望離開,有的飢民卻徘徊不定。

  「軍爺,你可憐可憐我嘛,我已經四天沒有吃飯了,娃兒都餓昏了。求求你賞一口飯,我不吃都可以,救哈我的娃兒嘛。」一個婦人跪地磕頭,身邊躺著個四五歲大的孩子。那小孩兒雙眼緊閉,呼吸微弱,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若是平常時候,警備隊員可能還會生出同情心,但現在根本不敢管,有錢有糧都不敢施捨。否則消息一旦傳開,必然引來更多的飢民到碼頭,其後果簡直難以想像。

  「爸爸……」小維烈扯了扯父親的衣服,顯然是想幫忙。

  周赫煊和那些警備隊員的看法一致,絕對不能在朝天門碼頭救人。他朝著一個警備隊員招手:「你過來!」

  「周先生,啥子事?」警備隊員恭敬地跑來。

  周赫煊低聲吩咐道:「守好朝天門碼頭,不能光靠驅趕。你回去跟李司令打報告,讓他準備好一條船,把朝天門的飢民都運去劉家台,我會催促下一批救災糧盡快運來。」

  「好的,我馬上去稟報!」警備隊員立正敬禮,飛快地跑去報信。

  劉家台也是一處小碼頭,而且市政府在那裡設了施粥場,順便還建起重慶首個火葬場。

  從美國購買的救災糧,此時依舊漂泊在太平洋上,而從兩湖和江西購買的糧食,已經有三批共280噸運抵重慶。但面對越來越多的飢民,這些糧食無異於杯水車薪,連讓所有災民吊命都做不到。

  川東各縣的受災群眾,正在成群結隊往重慶趕來,沿途公路和河道到處都是路倒屍體。最可怕的是,那些屍體往往殘缺不齊,幾乎全是被活人啃掉的——野狗早就絕跡了。

  重慶市長李宏錕整天焦頭爛額,他已經不再奢望做出什麼政績,只求重慶別被搞出大亂子。

  周赫煊帶著兒女和保鏢,沿著碼頭的石板路緩緩而上,沿途的搬運工紛紛朝他們打招呼。

  「周先生,吃了早飯沒得?」

  「周神仙,你老人家親自送娃兒讀書啊?」

  「周神仙,下一批糧食多久運得到哦?」

  「……」

  顯而易見,周赫煊已經成了重慶的大名人,連市井小民、販夫走卒都能把他認出來。

  甚至在重慶的茶館裡面,每天都有人添油加醋講故事,畫風往往是這樣的:

  「嗨呀,你們是不曉得。那天晚上丑時三刻,緝私隊長秦奮祿帶著狗腿子潘冬瓜,二話不說就在江頭扣了周神仙的運糧船。周神仙是哪個?人家是東華帝君下凡……」

  「東華帝君是哪路神仙?」

  「咦,你個瓜娃子哦,連東華帝君都不曉得。劉神仙是哪個總曉得嘛?劉神仙是白鶴仙翁下凡,看到周神仙都要喊一聲師伯!你說周先生凶不凶?」

  「硬是好凶哦。」

  「你不要打岔嘛,聽我慢慢道來。話說,周神仙當時在屋頭摟著婆娘睡瞌睡,突然他掐指一算,馬上就算到了咋個回事。只見周神仙祭出一隻符紙折成的仙鶴,朝紙鶴吹了口氣,紙鶴立即搧著翅膀去給警備司令報信。周神仙本人呢,揮手招來一朵祥雲,眨眼就到了朝天門碼頭!」

  「周神仙楞個厲害,咋不讓龍王爺下雨呢?」

  「那就是神仙們的事了,聽說龍王爺正在跟玉帝慪氣,哪個去勸都莫得法。」

  「龍王爺慪個啥子氣嘛,好好的天不下雨,玉帝就該撤他的職!」

  「這跟周先生就沒得關係了,咦……我剛才說到哪裡了?」

  「你說周先生架起祥雲到了朝天門碼頭。」

  「對,周神仙到了朝天門碼頭,抬手就使出一個定身咒,那些緝私隊的馬上就被定住。周神仙大喝一聲,唸咒語把對面打回原形,秦奮祿變成了一頭豬,潘冬瓜變成了一條狗。周神仙說,秦奮祿你個瓜批,豬妖修煉成精跑來重慶禍害百姓,看老子不收了你!轟的一聲,周神仙打出個掌心雷,把秦奮祿的豬腦殼炸得稀碎!」

  「好凶哦,比機關槍還厲害。」

  「機關槍算啥子?周神仙的掌心雷飛機都能炸,他老人家在上海就炸了十多架日本人的飛機。」

  「那他咋不留在北方抗日呢?」

  「日本那邊也有高手啊。你們肯定沒看報紙,去年周神仙被英國皇帝請去施法,日本派了幾十個大妖怪,想要把周神仙弄死在英國。英國的京城好像叫啥子倫敦,當時周先生在倫敦設壇施法,幾十個日本妖怪從海上飛過來。又是打雷,又是閃電,還有妖怪會噴火,把周神仙圍起來群攻。周神仙面不改色,一個掌心雷轟過去,直接把十多個日本妖怪轟成渣渣。周神仙只出了三招,幾十個日本妖怪就死絕了,妖怪的屍體落下來砸死了尼瑪好多英國老百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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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7:59
775【為富不仁的重慶首富】

  周赫煊這趟進城,是來開會的——重慶參議院選舉大會。

  剛剛來到會場門口,就有個梳著大背頭的英俊青年,熱情地上前迎接道:「周先生,鄙人重慶市商會祕書長柯大經,草字堯放,熱烈歡迎周先生的到來!」

  柯堯放是個徹頭徹尾的文人,國黨左派,他以前的上司乃是共黨楊暗公。北伐期間,柯堯放熱衷於組織工人和學生運動,引起重慶當局的不滿,被迫逃亡到貴州。

  在重慶參議會裡邊,柯堯放跟周赫煊一樣,都是粉嫩嫩的新人。他半年前被《商務日報》總經理高允斌推薦,以文化人的身分進入重慶工商界,擔任重慶市商會祕書長,又以商界人士的身分加入重慶市參議會。

  為啥柯堯放趕忙著過來跟周赫煊見面?

  周赫煊名氣大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這次參議會的換屆選舉,已經內定周赫煊當選參議長,還內定了柯堯放擔任參議會祕書長。

  也即是說,兩人以後屬於工作搭檔,周赫煊名義上屬於參議會領袖,而參議會的日常工作則由柯堯放負責。

  「柯祕書長,你好!」周赫煊微笑著握手。

  周赫煊對柯堯放並不熟悉,只知道他是重慶四大詩人之一,這段時間還在報紙上看到過柯堯放的詩作。此君專做古詩,跟周赫煊這個白話詩人估計沒啥共同語言,但他的詩才還是很高的,咱們可以隨便錄來兩首看看。

  先來一首柯堯放的送別詩:「家愁國恨兩悠悠,攬袂依依話寺樓。如此別離花有淚,為誰消瘦月當愁。人間每苦鴛鴦侶,江上應憐鷗鷺儔。此去湄潭煙水闊,知君惆悵望渝州。」

  再來一首柯堯放聽聞長沙大火的悲憤詩:「敵騎縱橫走迅雷,烽煙處處羽書催。才悲粵漢成焦土,又哭長沙化劫灰。殺賊幾人真國士,棄城諸將半庸才。河山慘淡無顏色,心死從來是大哀。」

  順便說一句,1949年解放軍挺進西南,柯堯放為重慶的和平解放立下了大功。

  兩人站在會場門口閒聊片刻,突然又有個老頭子過來。

  柯堯放立即介紹道:「周先生,這位是四川商業銀行總經理湯子敬老先生。」

  「原來是湯半城,」周赫煊抱拳笑道,「久仰湯老先生大名,晚輩有禮了! 」

  周赫煊是真的對湯子敬久仰大名,這老傢伙積累的財富,曾獨佔重慶總額的三分之一,其房產遍及重慶大街小巷,人稱「湯半城」。早在十年前,湯子敬的生意就做到長江中下游,結果在北伐期間,遇到唐生智強行攤派國庫券,不僅損失300多萬大洋,還因資金鏈斷裂而關閉旗下七家銀行。

  1928年的時候,湯子敬迎來人生中第二次輝煌。他出巨資協助劉湘,把重慶鎮改建為重慶市,在參與市政建設的時候賺翻了天。

  就在兩個月前,湯子敬又跟范哈兒聯合創辦四川商業銀行。這傢伙此時正忙著插手地方鑄幣業務,想要獨攬重慶銅元局,絲毫不嫌自己錢多燙手。

  可以說,湯子敬是如今的重慶首富。

  但湯子敬在重慶參議會的話語權並不大,因為他是江西人。早年老家毀於太平軍戰火,湯子敬懷揣600文銅錢、一個雞蛋、一把雨傘和一雙布鞋,14歲就流落重慶當學徒。他因為聰明伶俐,得到老闆的賞識,還娶了老闆的女兒,從此踏上逆襲之路。

  如果只看這些,大家會覺得湯子敬此人非常勵志。但他對待員工非常摳門,而且猜忌心極重,甚至逼得幾個公司高層集體辭職。他做房地產和銀行已經賺得夠多了,還悄悄販賣鴉片和軍火,各種投機倒把哄抬物價。

  正是因為這老傢伙行事手段低劣,而且還是個外鄉人,遭到了四川本地商戶的集體排斥,以至於連商會會長的位子都撈不到。

  修橋鋪路、捐糧救災什麼的,跟湯子敬扯不上關係,屬於那種為富不仁的典型。

  柯堯放又給湯子敬介紹道:「湯老闆,這位是大文豪周赫煊先生。」

  湯子敬看著周赫煊冷冷一笑:「你就是張謀之的女婿?」

  「正是,」周赫煊問,「湯老闆認識家岳?」

  「哼!當然認識。」湯子敬說話沒頭沒尾,冷哼一聲直接走人,完全沒有給周赫煊好臉色看。

  周赫煊有些懵逼,他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重慶首富了。

  其實事情的原因很簡單,張謀之這兩年在重慶搞房地產,搶了湯子敬的生意。

  湯子敬當初斥巨資幫助劉湘發展重慶,得到劉湘的器重,但這傢伙手腳不乾淨,悄悄勾結劉湘的對頭做生意賺錢,甚至還私下運售軍火給劉文輝。

  劉湘對湯子敬恨得牙癢癢,但又不敢輕易動手。正好張謀之打著周赫煊的招牌,跑來重慶搞房地產,劉湘順手就把幾塊好地批給了張謀之。

  湯子敬沒有實力跟劉湘作對,於是把一腔怨恨都對準張謀之,甚至暗地裡使出許多陰招搗亂,一度把張謀之搞得難以招架。作為張謀之的女婿,周赫煊自然也成了湯子敬的仇人,互相之間根本沒有和解的可能。

  周赫煊無語道:「看來湯老闆對我的印象欠佳啊,這次換屆選舉,他不會亂來吧?」

  柯堯放毫不在意地說:「周先生放心,湯子敬雖然是重慶首富,但他在重慶商界名聲很臭。他越是反對你做議長,其他人反而越是要支持你。」

  「哈哈,有意思。」周赫煊忍不住笑起來,心想:這種人在小說裡肯定是反派。

  柯堯放拉著周赫煊的手說:「周先生,我們還是先進去吧,我再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周赫煊邊走邊問:「我是個外地人,現在要當重慶參議長,大家的態度和反應如何?」

  柯堯放豎起大拇指道:「捐款購糧入川賑濟災民,不顧得罪中央而槍斃秦奮祿,周先生,大家都說你是這個?用一句四川話講:周先生硬是要得!你如今在議員們心中的威望,已經不比汪雲松老先生低了。就算李市長沒有推舉你當議長,我們也會主動請你來做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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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21:30
民國之文豪崛起 776【真正的土豪】

  周赫煊隨著柯堯放進入會場,遇到的第一個人就讓他很無語。

  「周先生,這位是朱之洪老先生,尊字叔痴。」柯堯放介紹說。

  朱叔痴此人已經年逾花甲,晚清時做過「重慶保路同志會」會長,重慶同盟會元老,重慶哥老會大佬,辛亥革命時光復重慶的主謀之一。他雖然鬚髮花白,但聲音洪亮,精神矍鑠,自來熟的拍著周赫煊肩膀說:「哎呀,是周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放的笑聲,讓周赫煊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抱拳道:「朱老先生當面,晚輩有禮了!」

  「不要客氣嘛,」朱叔痴直接跟周赫煊勾肩搭背,親熱得好像是哥們兒,「周先生殫精竭慮救災,我代表四川老百姓感謝你。中午喊起幾個兄弟夥,大家一起喝得痛快!哈哈哈哈哈!」

  聽到又是一陣莫名其妙的大笑,周赫煊狂汗道:「朱老爺子精神真好。」

  「袍哥人家嘛,就是要有精神,哈哈哈哈哈!」朱叔痴大笑著說,「你是洪門坐館,我是袍哥人家,說起來都是江湖兄弟。你也不要喊啥子老先生、老爺子,喊我一聲哥子就可以。我呢,就喊你小周要得不?」

  周赫煊已經大概猜到對方是什麼性格,當即說道:「那我就託大,喚你一聲朱老哥。」

  「要得,要得,」朱叔痴拍著周赫煊肩膀道,「小周啊,你做這個重慶參議長,我朱漏嘴兒是絕對支持的。遇到人不要虛,有啥子事我跟你紮起!哈哈哈哈!」

  「那就多謝朱老哥了。」周赫煊感謝道。

  朱叔痴拉著周赫煊閒聊好一陣,基本上每說兩三句話都要大笑,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笑神經失控了。

  等到這老頭子離開去落座,周赫煊才問:「柯祕書長,朱老先生對誰都這樣?」

  柯堯放好笑地說:「朱老先生有個外號,叫『朱三吵吵』,還有人稱呼他『對穿過』。他喜歡跟人說話,路上遇到不認識的都能聊幾個小時。以後有什麼重要計畫,千萬不能告訴他,不然他轉身就要搞得全城皆知。」

  世界那麼大,真是什麼人都有啊!

  隨後,柯堯放又陸陸續續介紹了一些人——

  康寶恕,字心如,同盟會元老,早稻田大學畢業,四川美豐銀行經理,抗戰期間被常凱申欽定為重慶參議長。

  溫嗣康,字少鶴,重慶《商務日報》社長,重慶市商會會長,重慶自來水公司老闆,重慶大學的籌辦者之一。

  胡鶴如,字子昂,北農大農業經濟系畢業,劉文輝戰敗前的首席內政官員,現為華西興業公司股東兼總經理。

  顧升祿,字鶴皋,北工大畢業,四川油漆大王。因遭日商惡意降價競爭,他的油漆工廠轉而生產油墨,日本商人依舊不放過,已經瀕臨破產倒閉邊緣。

  潘昌猷,字文義,原為軍閥楊森治下幹吏,現為重慶中孚銀行老闆,在重慶十多家工商企業中持有股份。

  ……

  雖說參議員來自於社會各界,但其實主要由商界精英組成。即便身分是文化界、教育界、科學界人士,但他們都有共同的身分——商人,就好像周赫煊被稱為大文豪,但私底下依舊經商賊有錢。

  單純的文化人當議員,估計也就柯堯放了。所以柯堯放被內定為參議會祕書長,因為他有那個精力去管理日常事務,而其他議員則要忙於自己的生意。

  即便如此,柯堯放也是先加入了重慶商會,再以商會祕書長的身分參選議員。如果柯堯放沒有絲毫的商界背景,他連加入參議會的資格都沒有。

  由此可以看出,所謂的民國地方參議會,其實是被當地商會所控制的,代表的不是公民利益,而是商人的集體利益。

  這次參議會的換屆選舉,由現任議長汪雲松老先生主持。

  大家很默契的玩起「三請三辭」的老把戲,第一輪投票時,汪雲松依舊高票當選參議長。汪雲松立即上台講話,重申自己年事已高,不願再繼續擔任議長的決心,議員們才終於把周赫煊給選上。

  重慶首富湯子敬在選舉大會上,堅決反對周赫煊當選,但並沒有卵用,他越反對,周赫煊就越得人心。

  而柯堯放這位國黨左派詩人,也不出意外的出任參議會祕書長,全權負責參議會的日常工作。另外還選了兩位副議長,分別是朱叔痴和溫少鶴,他們的職務就更是擺設了。

  隨後,祕書長柯堯放上台做就職講話,汪雲松當場把會議主持權交給他,自己樂得清閒坐邊上涼快去。

  柯堯放謙虛自貶一番,大概意思是說自己才能低微,承蒙眾人高看,以後做事如履薄冰,一定會把重慶參議會給搞好,為社會各界人士謀求正當利益。發言完畢,他笑著說:「現在,有請我們的新議長,大文豪周赫煊先生講話!」

  一陣掌聲當中,周赫煊走到麥克風前,發言道:「感謝汪雲松先生的提攜,感謝諸位議員的認同。周某人祖籍直隸,跟四川扯不上關係,今天當選重慶市參議長,實在是惶恐萬分。在其位,謀其政,用句四川話講,老子不是來吃乾飯的!諸位都是重慶商界領袖,眼下面臨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那就是四川全省大災!湧入重慶的各地災民,數量至少有好幾萬,而且每天都在持續增加。這給重慶帶來各方面嚴重的問題,甚至影響到重慶的商業秩序。我這個議長,現在只想把救災問題搞好。我已經跟川災賑濟會合作,在湖南、湖北、江西三省購糧,如今已運達賑災糧接近300噸。下一批賑災糧有140噸,估計明後天就能到朝天門碼頭。另外,我還在美國買了50萬噸糧食,估計還有半個月就能到上海,屆時應該能夠緩解一些災情。」

  「50萬噸!那要好多錢哦?

  「一噸是幾擔?」

  「好像是20擔。」

  「50萬噸豈不就是1000萬擔,現在一擔大米都漲到3塊了,1000萬擔大米,運到重慶可以賣尼瑪3000萬大洋!媽喲,這個姓周的好有錢。」

  「他不一定買的就是大米,也有可能是玉米。」

  「包穀(玉米)也貴啊,賣到重慶也值幾百上千萬。 」

  「周先生對四川人仁義,他這個議長當得好!」

  「嘖嘖,捐款救災我見過,就沒見過一哈子捐上千萬大洋的。」

  「……」

  自從羅斯福的新政順利實施以後,就沒法再從美國超低價購糧了,因為聯邦政府為農產品設立了最低價格標準。當初1萬美元就能購買1萬噸玉米,跟白撿一樣,現在價格已經翻了六倍有餘,算上運費銷售到中國並不太賺。

  而且,1936年不僅四川遭遇大旱,美國也遭遇前所未有的旱災,導致農產品價格暴漲,甚至推高了國際糧價。

  如果周赫煊要在美國買玉米的話,算上遠洋運輸費用,每萬噸玉米至少要花10萬美元,幾乎都快跟國內的玉米價格持平了。

  洪門司徒美堂那邊,為了幫周赫煊省錢,特意派人前往南美洲購糧。巴西、阿根廷等都是產糧大國,而且沒有類似美國的農產品保護價,大宗農產品海外購價只有美國的一半。

  從南美洲運來50萬噸玉米,大概要花去周赫煊250萬美元(含運費,運抵上海),換算成銀元就是接近700萬大洋。由於購糧使用的是美元,換算其中的外匯差價,周赫煊這次購糧運糧的實際成本是800萬大洋。

  現在四川地區糧價飛漲,這些玉米如果運到川內出售,大概可以賺個兩三百萬,毫無疑問屬於暴利生意。但很少有人去做這種買賣,一是沒那麼多外匯,二是長江枯水位運輸困難,三是中途還要被課以高額商稅。

  周赫煊的救災糧,在國內自然是不用交稅的,誰敢收稅,周先生直接提著槍去找他!

  此時在座的99%議員都是商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50萬噸糧食從美洲運來,中間牽扯到太多問題,不僅僅是錢就能解決的。單價、運輸、政治成本加起來,換成他們任何人去做,就算是50萬噸玉米,價值也至少有1500萬大洋。

  1500萬大洋,說捐就捐啊!

  重慶首富湯子敬先生,本來擁有著無限的優越感。他看不起周赫煊,即便周赫煊名氣再大、人脈再廣,到了重慶地頭,湯子敬也只把周赫煊當窮酸文人看待。

  但此時此刻,湯子敬突然就慫了,他發現周赫煊的財力並不輸給他,甚至還很有可能比他更厲害。

  要知道,十年前湯子敬炒國庫券賠了300多萬,都肉疼得直接閉門思過半年之久。而周赫煊一下子就捐出1500萬,這是大土豪啊,富到可以用錢把人砸死的大土豪。

  議員們看待周赫煊的眼神,瞬間就變了,他們之前只是尊重,現在才真正把周赫煊視為圈內自己人——商人圈子。

  當周赫煊提出捐款建議時,議員們紛紛表示支持,從1000元到10000萬元不等,當場就募集了6萬多元賑災款。這不僅是出於慈善公心,更是在給周赫煊面子。

  選舉會議結束後,周赫煊被議員們團團圍住。湯子敬也想前去化解矛盾,但終究沒有拉下臉,換成十年前他可能會這麼做,但現在他自有超級富豪的身分在,絕對不可能當場認慫。

  中午,周赫煊被一群商人請去喝酒,大家把酒言歡,顯然已經完全接受他這個新人。不僅如此,周赫煊還被邀請加入重慶商會,畢竟他在重慶也是開了一家搪瓷廠的。

  飛鳳油漆廠的老闆顧鶴皋,瞅準時機單獨跟周赫煊說道:「周先生,聽說你想在四川大建工廠,不知對油漆廠是否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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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21:30
民國之文豪崛起 777【大資本家】

  顧鶴皋屬於民國少見的工科學士,鬧過北伐,當過官僚,對政局徹底失望後又去經商。

  抗戰期間,國蹙民哀,顧鶴皋卻混得風生水起。因為有大量避難百姓湧入四川,他趁機建廠生產油墨、油漆、紙張、皮革等商品,幾年之間就變成了大資本家。

  但此時此刻,顧鶴皋正處於人生最低谷。

  幾年前,顧鶴皋聯合同學楊月然、巴縣縣長馮均逸、稅務局長何兆清、范哈兒的軍需處長范仲渠等人,一起創辦飛鳳油漆廠。這是整個四川第一家現代油漆廠,由於打著民族工業的招牌,飛鳳牌油漆一經問世就廣受好評。

  於是日本商人出手了,幾大日本油漆品牌,在四川聯手壓價,逼得顧鶴皋只能轉而生產油墨。日本人認為顧鶴皋是個禍患,妨礙了日本商品在四川的壟斷地位,於是又聯合油墨廠商壓價。

  如今,顧鶴皋的油墨油漆廠已經停產,幾大股東紛紛退股,工廠已經瀕臨倒閉邊緣。

  這是民國時期很常見的現象,民族工業資金短缺、技術薄弱,遇到外商圍剿根本就競爭不過。特別是前兩年的白銀危機,導致各大工廠資金鏈斷裂,日本人趁機大肆侵佔市場,現在東南沿海的中國企業已經死了一半以上。

  周赫煊在重慶開辦的搪瓷廠就不同了,採用國際先進技術,成本極其低廉,根本不怕外商壓價。

  「顧先生準備轉讓工廠?」周赫煊問道。

  顧鶴皋苦笑道:「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周先生能夠入股。」

  「能介紹一下工廠的情況嗎?」周赫煊說。

  顧鶴皋詳細說道:「現在工廠的各大股東已經撤資,只剩下我和楊月然還在堅持。工廠擁有完備的油墨油漆生產線,廠房和機器大約價值10萬大洋。但現在工廠已經停工,積壓了大概1萬多元的庫存,日貨把價格壓得太低,我們的產品根本賣不出去。」

  聽顧鶴皋這麼一說,周赫煊倒是來了興趣。

  等到全面抗戰爆發,四川成為戰略大後方,油漆和油墨必然不愁銷量。到時候無數機關單位和文化學者遷來四川,油墨消耗量非常巨大。而油漆就更不用說,建房子、做家具都會用到,甚至還能用於生產武器裝備,這是個日進斗金的好生意。

  戰爭打響以後,日貨必然銷量受阻,而顧鶴皋的企業又是四川僅有的油墨油漆廠,傻瓜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周赫煊都懶得去看廠房和機器,直接問道:「如果我投10萬元,能拿到多少股份?」

  「如果投資10萬元,周先生可以獨佔45%的股份,成為工廠的第一大股東,」顧鶴皋小心翼翼地說,「您覺得可行嗎?」

  「先去看看工廠吧。」周赫煊沒有立即答應。

  顧鶴皋也終於鬆了口氣,他滿四川到處拉人投資,到目前為止就一個周赫煊願意先看看工廠。如果周赫煊也不注資的話,他就只能跟歷史上一樣,把機器廠房扔在那裡閒置著,直到全面抗戰爆發才恢復生產。

  當天下午,顧鶴皋便迫不及待的,帶著周赫煊前往工廠。

  工廠所在的地段很好,位於江邊的大溪溝,產品和原材料可以通過水運解決。但是工廠情況很糟糕,只有一個看門老頭兒守著,裡面空蕩蕩的無人開工,機器設備都被蓋著防塵的油布。

  「不是還有位股東嗎?」周赫煊走在寂靜的廠房裡問。

  顧鶴皋苦笑道:「他尚在成都找投資人。」

  周赫煊掀開防塵油布的一角,用手指蘸了蘸灰塵,問道:「機器有固定保養過?」

  「半個月清理一次,隨時可以開工。」顧鶴皋說。

  周赫煊蓋好油布問:「如果我願意投資,你怎麼解決產品銷售問題。」

  顧鶴皋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硬著頭皮說:「日本人為了壓價弄死我,幾乎沒有什麼利潤可言,他們總不可能一直不賺錢吧。我相信,只要再堅持半年左右,日本人肯定會恢復原價的。」

  周赫煊挑刺兒說:「但日貨的成本,依舊你比更低。他們根本不用恢復原價,只要保持相對的低價,那麼你的產品就毫無競爭優勢。」

  被周赫煊拆穿底子,顧鶴皋艱難地說:「自晚清以來,國貨皆如此。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只有不斷地努力,才能在質量和成本上追趕洋貨。很多國人也是支持我們的,只要國貨價格不比洋貨高太多,民族產品依舊能有一席之地。」

  「但我是資本家啊,總不能只投資不賺錢,」周赫煊指著空蕩蕩的廠房說,「你的工廠都已經停產了,倉庫裡還積壓著好多庫存,我很難相信復工後能扭虧為盈。」

  顧鶴皋以為周赫煊不願投資,頓時變得無比失落,他想要說什麼,但欲言又止。因為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一切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他自己心裡都沒底兒,又怎麼去忽悠周赫煊?

  沉默許久,顧鶴皋一聲長嘆:「唉,技不如人,只能服輸了。既然周先生不願投資,那我也無法強求,多謝你抽空來考察工廠。」

  周赫煊突然笑道:「10萬大洋,我要51%的股份。開工之後,首先生產油漆,我會給你一份大訂單。」

  顧鶴皋本來都已經絕望,現在猛地峰迴路轉,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驚問道:「周先生,你剛才說什麼?」

  周赫煊只好再複述一遍。

  「沒問題,51%就51%,等老楊回來咱們就簽合同。」顧鶴皋不再糾結股份問題,他只希望能有個接盤俠,讓這家工廠能夠繼續存在。

  周赫煊馬上就要大興土木,油漆消耗量極大。甚至可以開闢重慶的荒山野地,修他幾十上百棟花園別墅,等重慶成為戰時陪都,這些別墅根本不愁沒買家。

  說起來很讓人不齒,國難當頭之際,卻給周赫煊帶來無限商機。他搶先在四川大建工廠和搞房地產,估計到抗戰勝利時,光是國內的產業就能價值好幾千萬,甚至破億都有可能。

  當然,到時候估計會遇到很多麻煩,比如權貴子弟和大資本家來爭奪利益。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拉攏官僚權貴一起賺錢,利益盤根錯節起來,連老蔣都不敢輕易動手。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2-2 00:27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21:30
民國之文豪崛起 778【吃人】

  顧鶴皋的同學兼合夥人楊月然,接到消息後飛快趕回重慶。他們生怕周赫煊反悔,用一天時間就弄好了合同——其中周赫煊佔股51%,為企業法人代表;顧鶴皋佔股34%,擔任工廠總經理,負責經營和銷售;楊月然佔股15%,負責生產管理和技術監督。

  這兩人都是北工大畢業的,比周赫煊年齡還小幾歲,也算民國商界精英了。特別是楊月然,他當初讀的就是化工專業,對油漆油墨生產非常精通。

  由於避(和諧)孕套和磺胺生意的暴利,而且賺的還是美元英鎊,周赫煊可勁兒花錢都用不完。只這兩個產業的純利潤分紅(稅後),加起來他每年就能拿到300萬美元以上,如今海外賬戶裡躺著的存款已經接近2000萬美元。

  順便一提,便宜岳父歐尼斯,正在準備將藥品公司上市,到時候周赫煊的資產又要暴增。相比之下,張家就要穩紮穩打得多,不管是岳父還是舅哥,根本沒有想過把避(和諧)孕套公司上市的事情。

  另外,隨著卓別林《摩登時代》的熱映,周赫煊投資的聯美影業正式躋身好萊塢八大,即將迎來一輪瘋狂的業務擴張。

  算上存款和海外公司股份價值,周赫煊已經距離億萬富豪不遠了,單位當然是美元。

  大溪溝油漆油墨工廠即將復工生產,湧來重慶的災民也越來越多,每天都能發現餓死路倒的屍體。歷史上,重慶建了兩家火葬場都不夠用,但現在似乎好了很多,因為周赫煊一直在提供賑災糧。

  前前後後共七批船隊,運來超過1000噸糧食,全都用於重慶地區的救災,而更遠的縣市暫時還顧及不到。如今重慶已經匯聚了來自周邊各縣的超過10萬飢民,每人每天六兩糧食熬粥吊命,一天的消耗就接近4萬斤(民國1斤等於16兩,等於600克)。

  周赫煊從兩湖、江西購來的糧食,也就勉強拖著讓災民不死。這種吃不飽飯的情況下,不可能搞以工代賑讓災民幹活,只有慢慢等著從美洲運來的那50萬噸。

  效果還是很明顯的,至少重慶(市區內)沒有每月餓死500人以上,最高峰時兩個月埋葬近4000人。現在重慶的專業收屍隊,每天平均能夠發現兩三具屍體,大部分並非餓死,而是因營養不良患病而死。

  不僅周赫煊在救人,重慶市政府也撥款了3萬元購糧,社會各界踴躍捐款捐物。

  孟小冬重操舊業登台獻唱,靠義演籌集賑災款。她這陣子忙得不可開交,雖然京劇在四川不吃香,但憑藉「周夫人」這塊招牌,依舊有許多戲迷前來捧場,目前孟小冬已經籌了1萬多元善款。

  重慶的救災形勢一片大好,周赫煊的名聲也如日中天,你在重慶街頭隨便找個人問,提起周神仙都要豎起大拇指。

  而在四川的其他地方,就顯得十分糟糕了,都不用去實地查看,只是報紙上的新聞就讓人難以卒讀——

  《涪陵通訊》:「本縣鶴游坪王家溝居民譚九風,原有良田四十餘畝,自耕自作。連年天災顆粒無收,生活絕源,草根樹皮,亦早經取盡。有三女二子,皆幼稚無知,先於正月將長、次兩女餓死,二月初旬又將幼子餓死。夫婦五旬有奇,飢寒交迫,動舉維艱,抱頭痛哭,甚為淒慘,竟懸樑自縊身亡。」

  《成都通訊》:「今年樹皮吃盡,草根也吃完,就想到死人的身上,聽說死屍的肉每斤賣500文,活人肉每斤賣1000文。省賑會特派員王匡礎到六場口視察,在一肖姓的屋裡發現女飢民張彭氏、何張氏等圍食死屍……通江麻柳坪有一婦女楊張氏因生活艱難,攜其六歲及九歲兩個女兒逃荒。不料走不遠時該婦倒斃路旁,兩個女兒飢極,就在她們娘身上齧面部及身上的肉充飢。」

  《重慶快報》:「近有(鄰水縣)桐木洞貧婦邱氏因迫於飢餓,將其三歲小女殺而食之,以延旦夕之命。」

  周赫煊已經不願意再看報紙,因為他前兩天剛剛看到一則新聞,難受的整日吃不下飯。

  新聞內容是這樣的:普濟魚池灣,楊傳興全家五口人,妻子和兒子兒媳都餓死了,只剩下一個幾歲的孫女。楊傳興飢餓難熬,用刀把孫女砍了吃肉,在砍時被鄰居聽到孫女哭喊:「莫砍我,我長大了給你撿柴呀!」

  整個四川到處都有人吃人的新聞,而且愈演愈烈,有些地方甚至明碼標價,死人肉每斤500文,活人肉每斤1000文。

  十一月中旬,美洲運來的第一批糧食,共計20萬噸已經抵達上海。

  民生航運公司忙得昏天暗地,盧作孚親自前往坐鎮,但中途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

  首先是有人跑來收商稅,不交稅直接把糧扣住,周赫煊一篇文章把收稅的罵得狗血淋頭才放行。接著是長江冬季苦水,有些地方連江輪都過不去,只能依靠小船一艘艘轉運,耽誤了大量的時間和錢財。

  11月18日。

  尹昌齡從成都趕來重慶拜訪周赫煊,剛一見面,老先生就拄著枴杖顫巍巍跪下:「周先生,我給你磕頭了,求你救一救四川老百姓嘛!」

  周赫煊嚇得連忙攙扶:「仲公快請起來,你這是要折我的壽啊。」

  尹昌齡卻賴著不肯起身,哀求道:「周先生,你不要只顧著重慶,別的地方也要救啊!」

  「糧食就那麼多,重慶我都顧不過來,哪裡還能救別的地方,」周赫煊嘆氣道,「從國外運來的糧,已經在長江上了,再等等,很快就能運到。」

  「等不及,等不及了,」尹昌齡急得抹淚道,「省府撥發的賑災款和賑災糧,我上個月就用完了。我這個川災賑濟會長,天天都被人催命,連家門口都被堵了。再沒有糧食,我就只能辭職不幹了!你把重慶的救災糧給我點,5000擔,不,2000擔就可以!」

  周赫煊無奈苦笑:「我哪來的2000擔糧食啊,重慶這邊總共就剩1000多擔了,馬上也要斷糧。」

  「那啷個辦哦!」尹昌齡坐在地上,兩眼無神,整個人都失了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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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21:30
779【人禍】

  晚秋蕭瑟,寒風乍起,卻沒有樹葉飄落。

  周公館內去年栽植的樹木,雖然每天都有園丁取水來澆灌,但依舊扛不過連續大半年的乾旱。大概有四分之一都枯死了,剩下的葉子被曬得打捲兒,剛入秋時枝頭就掉得光禿禿。

  尹昌齡直接在周家住下,死皮賴臉的等著下一批糧食運到。他是川災賑濟會長,手裡沒糧沒錢,回去也是白搭。他已經三度請辭賑災職務,但劉湘根本不同意,甚至以胃病復發為藉口躲著不見人。

  瞎子阿炳拉動著琴弦,胡琴聲噎,如泣如訴,讓這個秋天更顯悲涼。

  「唉,我錯了,」周赫煊長嘆一聲,「我該早點從國外買糧回來。」

  尹昌齡安慰道:「你沒錯,你已經盡力了,比所有人都做得更好。哪個又能預料得到呢?今年的旱災會這麼嚴重。」

  周赫煊沉默不語。

  對於1936年到1937年的四川大旱,周赫煊在穿越前略知一二,但真的沒有詳細深入研究過。

  一般情況下,大規模饑荒都發生在冬春之交,周赫煊認為冬天能把糧運到就可以解決問題。他萬萬沒有料到,還在夏天的時候,四川許多地方就撐不住了,入秋之後更是全省糜爛無法收拾。

  如今冬天都還沒到,全川已經餓殍遍地,死屍橫野。即便是富饒的成都平原,都已經開始出現饑荒,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估計就連成都也無法倖免。

  自認為胸有成竹的周先生,被殘酷現實弄得措手不及,悔之晚矣。

  劉湘的嫡系部隊疲於奔命,這幾個月來到處調動平叛,活不下去的災民漸漸轉化為大規模流民。一旦出現幾個「草莽英雄」,流民就要變成流寇,殺官放糧吃大戶,上演著數千年以來從未斷絕的「起義」戲碼。

  四川的社會秩序已經趨於崩潰,數不清的災民故意犯罪,然後前往警察局自首,只奢求能夠吃一碗牢飯,甚至是「斷頭飯」都心甘情願。

  釀成現在這副局面,到底應該怪誰?

  不能怪老天爺,也不怪中央政府和老蔣,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四川軍閥,包括抗日英雄劉湘劉主席!

  連續二十多年的軍閥混戰,已經將四川民力透支殆盡。百姓家中別說有餘糧,能勉強填飽肚子就知足了,再加上水利設施基本就沒修繕過,一遇到天災就只能等死。

  就像前面提到的一則新聞,涪陵縣居民譚九風家有良田四十餘畝,自耕自足,不說是地主,至少也該算富農了吧。結果連續餓死兩女一子,夫妻抱頭痛哭,雙雙懸樑自盡。

  連富農的日子都不過下去,更何況貧農?

  「先生,梁幹事求見。」傭人突然過來稟報。

  周赫煊挪了挪身體,坐在籐椅上心灰意冷地說:「讓他進來吧。」

  梁幹事就是梁旭贊,川災賑濟會特派到重慶的幹部,之前遇到緝私隊搶糧也是他來報信的。梁旭贊快步走到院中,喜滋滋地說:「周先生,尹會長,有好消息!」

  「啥子好消息,是不是救災糧運到了?」尹昌齡蹭的站起來。

  梁旭贊忙得口乾舌燥,也不見外,端起周赫煊的香茗就一口喝盡,笑著說:「紅十字會募集的第一批賑災糧,已經運到豐都了,最遲明天早晨就能到重慶,足足有8000擔(400噸)。另外,紅十字會還運來了一些舊衣物,是用來幫四川災民過冬的。」

  「那就好,那就好,」尹昌齡喜得直搓手,盯著周赫煊說,「周先生,這些糧物……」

  「你都拿去吧,重慶這邊有我看著。」周赫煊說道。

  尹昌齡鞠躬作揖,彎腰到底,肅穆道:「我代表四川災民感謝周先生!」

  尹昌齡這把老骨頭,幾個月來都快散架了。到處給人鞠躬不說,連下跪都跪了好幾次,他沒有威望禁絕貪污,只能給具體的放賑人員磕頭,求他們在發賑災糧時不要昧了良心。

  周赫煊起身望著坡下的長江水,默然不語,表情悲慼。

  中國紅十字會的總會長,正是跟周赫煊一起觀看奧運會的王正廷。兩個多月前,周赫煊就拍電報請王正廷幫忙,又在全國範圍內號召募捐,現在終於看到點實際效果了。

  紅十字會運來的400噸糧食,估計還摻雜著紅薯、高粱、玉米、南瓜之類的雜糧。但只要是能吃的,就對四川災民有巨大幫助,有些受災嚴重的縣,如今連公園裡的樹木都被剝皮吃了。

  周赫煊轉身問尹昌齡:「省府一直沒有後續撥款?」

  尹昌齡無奈地搖搖頭:「民政廳籌措了10萬大洋,又找銀行借貸了160萬,再多就拿不出來了。至於劉湘,他現在到處調兵平亂,每天消耗的軍費就不是小數目。」

  周赫煊是真的無法可想了,他還打算多花些錢,從長江中下游省份買糧。但面對的情況讓他極為憤怒,那些外省糧商紛紛漲價不說,竟然有糧都不肯出售,捏在手裡只等著入冬後再來一番哄漲。

  重慶這邊的大米價格,已經漲到了三塊五一擔,而且那些米鋪還玩起了每日限量銷售。至於四川受災更嚴重的地區,米價甚至暴漲至四塊、五塊錢一擔,有錢還不一定能買得到。

  大災引發的後果往往是全方位的,不止米價漲了,其他必需日用品也跟著漲。其中要數食鹽價格漲得最狠,劉湘為了籌錢提供軍糧,一紙命令就把鹽稅給提高了。鹽商們趁機來個大漲價,一方面用來表示對劉湘的不滿,一方面又在為自己謀求巨額利潤。

  現在川內老百姓已經吃不起鹽,就連劣質有害的走私硝鹽,其價格都讓普通居民望而卻步。

  天災?人禍!

  人禍到處都是……

  縉雲山麓。

  被劉湘全省通緝的劉神仙,終於重出江湖了。

  劉從雲披掛著道袍,高坐於法輦之上,由十六個護法弟子開道下山。

  「噹!」

  「白鶴仙翁,下凡救苦。神仙一到,大旱即除。四海龍王,莫要乖張。速來駕前,呼風喚雨!」

  之前被通緝的時候,劉從雲自己雖然不敢露面,但他的弟子卻一直在活動。特別是山腳下這個村莊,村民們早就被傳教洗腦,此時扶老攜幼前來跪拜迎駕,高呼著整齊的口號:「神仙老爺,救苦救難!」

  劉從雲朝心腹大弟子微笑點頭:「賜糧!」

  村民跪地高舉著的碗罐,幾位弟子提著米袋,朝每人罐子裡倒去兩把。

  得到糧食的村民們,更加崇拜和尊敬,紛紛大喊道:「劉神仙救命啦,劉神仙長命百歲!」

  大弟子高呼道:「想吃飽肚子,就要聽劉神仙的話。每家每戶選一個丁壯,拜在神仙門下做徒弟,明天我們就去重慶城裡,大魚大肉敞開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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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