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65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3 07:09
800【黑龍會】

  3月21日,農曆春分。

  南京城內淅瀝瀝下著小雨,不斷有人冒雨奔進金陵大學,而學校裡的師生也齊刷刷往操場趕。

  這半個多月來,周赫煊順江而下,已經在宜昌、武漢、鄂州、九江、安慶、蕪湖等多座城市,不斷地進行抗日愛國演講。他所預言的今年之內必然爆發大戰,被各大報紙廣為轉載,迅速引起社會各界的熱議,甚至引來日本大使館的抗議。

  前天周赫煊剛來到南京,馬上就接到金陵大學的邀請,於今日上午在校內做公開演講。

  春雨越下越大,聽眾卻渾然不覺,翹首聆聽著周赫煊的演講內容。

  金陵大學校長陳裕光見雨勢變大,立即讓人取來雨傘,走上台親自為周赫煊打傘。

  「不用了,陳校長,大家都淋著雨,我也該淋一淋,」周赫煊謝絕了陳裕光的好意,繼續演講道,「日本對華北的野心,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1月1日,日本軍機在青島散發五色旗和宣傳單,試圖挑起山東與中央的對立。僅僅過了一天,日本軍機又在濟南散發傳單。又過了一天,日本軍機在天津散發傳單。接下來,日本的侵略目標,必然是平津、河北和山東。我們可以看到……」

  聚精會神聆聽演講的人群中,有兩個身著西服的男子,正死死盯著做演講的周赫煊。

  周赫煊在長江流域各大城市的抗日演講,已經引起日本特務人員的高度關注。但鑑於當初倫敦鬧出的刺殺醜聞,那些特務不敢輕舉妄動,層層上報之後,日本軍部傳達指令,讓黑龍會的上海和南京分會伺機動手。

  土肥原賢二和黑龍會聯繫一向緊密,「一二八事變」雖然是土肥原賢二派川島芳子挑起的,但真正負責動手的卻是上海黑龍會的人。

  本來土肥原賢二打算讓周赫煊慢性死亡,結果等了足足一年,周赫煊依舊活蹦亂跳。如此情況,讓土肥原賢二不得不懷疑廖雅泉已經叛變,這次乾脆直接讓黑龍會下手。

  能讓日本特務鐵了心要刺殺的文人,幾乎沒有,僅咱們的周先生能享此殊榮。

  特別是《明誠文集》出版後,裡面超過一半的文章在分析日本。這些文章以前零星發表,還沒引起太大轟動,現在集結出版就惹人注目了,私底下甚至被稱作《抗日文集》。

  某些文章中的大量數據,比日本政府的統計都更確切,這讓日本人極為驚詫和緊張,再次懷疑日本政府高層是否出了奸細。

  「啪啪啪啪!」

  演講已經結束,操場上掌聲轟鳴。

  許多師生和市民,都拿著《明誠文集》過來求簽名。周赫煊在元宵節那天,就已經把書稿寄給商務印書館,三天前終於正式出版發售了。

  書中的所有「抗日」字眼都變成了「抗X」,也沒提到跟天皇有關的內容,日本人想抗議都找不到藉口。

  南京中央政府這次很不錯,並沒有下令封禁周赫煊的文集,說明中央的對日態度已經變得強硬起來。甚至在半個月以前,中央行政院還正式嘉獎了綏遠抗戰將領——傅作義和趙承綬成功擊退日偽(蒙)軍,阻止了日軍在綏遠地區的侵略擴張。

  好像是有默契一樣,中日雙方都變得強硬了。日軍在華北的擴張更加肆無忌憚,國軍的反擊抵抗也更加積極,甚至連閻錫山都挽起袖子幹仗——日軍在綏遠的擴張,嚴重威脅了閻錫山地盤。

  陳裕光見周赫煊全身都被淋濕,連忙站在旁邊幫著撐傘,他自己的半個身體反而暴露在雨中。

  等到人群散盡,陳裕光才說:「周先生,你講得太好了,將日本分析得面面俱到,給我們大家都上了一堂國際政治課。」

  「哪裡,哪裡,陳校長才是讓人敬佩。」周赫煊笑道。

  金陵大學以前是教會學校,北伐期間便改為國立,陳裕光已經做了十年的校長。

  「九一八事變」爆發後,陳裕光即開始組織師生進行軍事訓練,還帶領全校師生宣誓,號召永不使用日貨。學校隔壁就是日本總領事館,日本人豎起一根與金陵大學北大樓齊高的旗杆挑釁,師生們抬眼就能看到日本膏藥旗。陳裕光立即支持學生搞募捐活動,最終在校園內建成新旗杆,中國的國旗比日本膏藥旗高出10尺。

  說說笑笑間,陳裕光邀請周赫煊到食堂吃飯,兩個黑龍會的人沒有跟去,而是走到校外的書店進行蹲守。

  到了下午時分,周赫煊終於從學校出來,兩個日本人連忙換來黃包車跟隨。

  黑龍會最初只在東北活動,但到了20年代後期,漸漸發展至華南、華東、華中和西北,在上海、南京、西安、廣州、武漢等城市都設有分會。他們的職責是配合日本特務機關,對中國人實行監視,壓制反日行為,蒐集國共兩黨的情報,迫害民主進步人士。

  很多時候,老蔣的特務抓捕地下黨,其情報就是黑龍會間接提供的。

  眼看著周赫煊坐黃包車進入揚子飯店,其中一人跟著進去,就住在周赫煊的房間隔壁。另一人則離開飯店,迅速回到南京黑龍會的老巢,匯報情況道:「我們已經跟蹤了周赫煊一天半,他平時都住在揚子飯店,只有吃飯的時候才離開房間。他的行程很單一,幾乎不跟外人往來,也不去戲院、酒吧等娛樂場所。」

  黑龍會南京分會的首領,叫做山本良奈,此人留著一字胡,穿著和服,腳踩木屐,手裡握有一把武士刀。他擺出劍道姿勢,雙手握刀不停虛砍,漫不經心地問:「有在飯店下毒的可能嗎?」

  「需要買通飯店的侍者,這很難,」跟蹤者回答道,「周赫煊是中國的名人,普通侍者不敢毒害他,我們如果貿然收買,很有可能打草驚蛇。」

  山本良奈舉起武士刀,用逆袈裟斬的姿勢猛然劈下,訓誡道:「揚子飯店很重要,中國很多名人都要在那裡下榻,以後必須加強對飯店的滲透。」

  「哈依!」跟蹤者低頭應聲。

  黑龍會在中國的成員,主要是日本浪人,也會收買一些漢奸做走狗。讓他們挑事搞情報還可以,玩滲透就力有不逮了,這屬於技術活,應該由正規的特務機關來做。

  山本良奈收刀回鞘,指示道:「分兩步走,一邊收買飯店的侍者,一邊伺機在路上下手。周赫煊不是普通人,這裡又是南京,絕對不能動用炸藥和槍械。」

  跟蹤者說:「要不我們綁架飯店侍者,就說侍者生病了,然後派一個人冒充親戚去代替?」

  「不可行,」山本良奈搖頭道,「揚子飯店是英國人開辦的高級飯店,所有侍者都有經過嚴格培訓。如果有人生病,飯店必然換其他人工作,不會輕易接受我們的人。」

  跟蹤者想了想說:「那就只能收買了,我需要足夠的金錢,以及讓對方加入日本籍的承諾。」

  山本良奈微笑道:「給你一萬元的活動經費,周赫煊值這麼多。如果有侍者願意下毒,可以讓他們全家都入日本籍。」

  就在兩人商量計畫的時候,揚子飯店那邊,孫永振和朱國楨齊齊走進周赫煊的房間:「先生,我們好像被人跟蹤了!」

  周赫煊苦笑道:「看來我這一路上的演講,有些挑戰日本人的神經啊。」

  孫永振問:「其中一個跟蹤者,就住在隔壁,要不要把人拿下?」

  周赫煊搖頭道:「無憑無據,抓到了又能怎樣?加強戒備吧,以後出門小心一點,吃的東西去外面買,謹防日本人在飯菜裡下毒。」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2-13 20:32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4 00:46
801【主場】

  專業問題,需要交給專業人士處理。

  周赫煊連續三天都沒出門,所吃食物,都是在街頭小店隨機買來的。但為了迷惑日本人,他依舊每日在飯店點餐,由于佩琛取回房間,悄悄倒進馬桶裡沖掉。

  同時,周赫煊一個電話打到戴笠那裡,說自己隔壁房間住著日本刺客,已經跟蹤他好幾天了。

  此時正值周公回到上海活動,祕密會見東北抗聯第四軍軍長,戴笠在得知確切消息以後,忙不迭的要親自趕過去部署監視。

  臨行前,戴笠把祕書毛人鳳叫來,叮囑道:「周明誠被日本人跟蹤了,有可能對他不利。我這裡有份名單,都是生面孔,你派他們前去幫忙。遇到日本刺客,務必滅口毀屍,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卑職遵命!」毛人鳳欣喜若狂。

  毛人鳳也算正經的知識分子了,早年就讀於復旦大學,後來又考入黃埔四期。若非因病休學,毛人鳳很可能走上軍人道路。

  至於為什麼跑來當特務?

  當然是混口飯吃啊,總不能閒在家裡啥都不幹。

  毛人鳳是戴笠的親戚,毛家以前還對戴笠有恩,靠著裙帶關係,毛人鳳剛入職就直接擔任戴笠的祕書。

  隨著接觸到的內幕越來越多,毛人鳳的野心迅速膨脹。現在他終於接到任務,不用再整天搞文字工作,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毛人鳳迅速行動起來,派人對日本特務進行反監視,時刻掌握著對方的動向,以確保周赫煊的安全萬無一失。

  揚子飯店。

  一個戴著黑色禮帽的青年,手持枴杖,輕輕敲響了房門。

  「你找誰?」朱國楨開門問。

  青年笑道:「我叫陳倉,湖光通訊社記者,想要採訪周先生。」

  「抱歉,周先生沒空。」朱國楨說著就要關門。

  青年抬手按著房門,低聲說:「戴老闆派我來的,別聲張。」

  朱國楨猶豫數秒,點頭道:「進來吧,周先生很忙,你只有十五分鐘的採訪時間。」

  「多謝!」青年笑道。

  周赫煊正待在房裡創作《黑土》,這本的第四部分就快完結了。說實話,他寫得很累,因為全部屬於原創,速度慢得能把讀者逼瘋。

  朱國楨帶人進來說:「先生,戴笠的人來了。」

  青年摘下帽子,露出一頭圓寸,問候道:「周先生你好,鄙人湖光通訊社記者陳倉。」

  陳倉個屁!

  周赫煊一眼就將青年認出,因為他讀過此人的回憶錄,封面上有清晰的作者照片——軍統四大金剛之沈醉。

  此時的沈醉還很年輕,也就20歲出頭,身分是藍衣社上海聯絡員。而且,他那湖光通訊社記者的身分也是「真的」,還自由戀愛娶了個女記者,連兒子都已經兩歲了。

  當初暗殺楊杏佛,沈醉就是參與者之一,那時他還不滿20歲。

  如今沈醉正在跟老婆鬧矛盾,他專門負責監視逮捕地下黨,而老婆卻恰好又追求進步,整天慫恿他帶著兒子去延安投奔革命。

  順便一提,在全面抗日戰爭爆發後,沈醉的老婆還真去了延安,改名為莫耶,在延安闖出不小的名頭。

  戴笠對周赫煊的安全極為重視,別的不說,若是周赫煊死了,戴老闆每年經銷磺胺的錢就損失慘重。他怕南京本地的特務被日本人認出,專門把沈醉從上海調來,留在周赫煊身邊隨時保護。

  周赫煊也沒拆穿,笑著跟沈醉握手道:「陳記者你好,戴老闆有什麼安排嗎?」

  沈醉答道:「揚子飯店有我們的人,日本黑龍會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下,周先生住在揚子飯店是絕對安全的。至於外出,我會以隨行記者的身分,貼身保護周先生的安全。」

  周赫煊笑道:「看來陳記者身手高明。」

  「馬馬虎虎。 」沈醉謙虛道。

  沈醉的身手當然是極為高明的,就是因為能打能殺,才被戴笠看重提拔。他可以只用雙手拇指做俯臥撐,頭部能夠觸碰到自己膝蓋以下,吃核桃都是直接捏碎,隨身帶著的那根枴杖就是武器。

  此人在國黨特務系統中是個異類,家境富裕,學業優秀,按理說應該成長為有頭有臉的上層社會精英,而不是做一個見不得光的特務。「一二八事變」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沈醉當時還是熱血青年,毅然投身於反日遊行示威的大潮中,跟前來鎮壓的軍警打鬥,把人家警察打傷好幾個,結果遭到學校開除。

  恰巧,沈醉的姐夫是藍衣社特務頭目,無法繼續進行學業的沈醉,稀里糊塗就加入了藍衣社。

  當時藍衣社還叫三民主義力行社,雲集了無數熱血愛國青年,沈醉認為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國家。直至現在,沈醉的熱血已經冷卻,只剩下骨子裡的義氣。後來戴笠飛機失事,生死未卜,毛人鳳趁機奪權,整個軍統唯唯諾諾,只有沈醉敢站出來尋找戴笠下落,原因是戴笠對他有伯樂之恩。

  ……

  就在沈醉聯繫上周赫煊的時候,日本黑龍會也開始接觸揚子飯店的侍者。他們經過詳細調查,將一個叫做林伯光的酒店服務生,確定為可以收買的目標。

  林伯光是南京本地人,有一個姐姐,兩個弟弟,父母雙親俱在,還有老婆和一對子女。

  這天下班回家,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林伯光在半路上被人攔下。

  「林先生請看。」阻攔者穿著風衣,遞過來兩張照片。

  藉著昏黃的路燈,林伯光看清照片內容,正是他六歲的女兒和兩歲的兒子。林伯光驚恐道:「你們是什麼人?」

  阻攔者笑著說:「林先生不要害怕,我只是想跟你做筆交易而已。周赫煊跟我有仇,他最近住在揚子飯店,每天都要在飯店訂餐。我需要你在飯菜裡放點東西,事成之後,給你一萬大洋,你的家人也會安然無恙。」

  林伯光連連搖頭:「不行,周先生是愛國大文豪,我不能下藥害他。而且,他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肯定脫不了干係。」

  「放心吧,我早有安排,」阻攔者說,「事成之後,林先生的全家都可以加入日本籍,我會派人護送他們前往日本。如果林先生不想去日本,我可以安排你到東北工作,薪水絕對比你在南京當服務員更高。」

  「你是日本人?」林伯光驚道。

  阻攔者笑道:「你別管我是什麼人,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選擇跟我合作,你有好處拿;拒絕跟我合作,你全家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別想著洩露消息,你的親人都在我們的監視當中。」

  林伯光渾身發冷顫抖,臉色變幻不定,終於咬牙說:「我答應你!」

  「很好,找到合適的機會,把這個放進飯菜裡就可以了。」阻攔者拿出一個玻璃小瓶。

  林伯光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家中,第二天照常去上班,這一切都被日本監視者看在眼裡。

  日本人不知道的是,林伯光以拉肚子為藉口,整整在廁所裡待了一個鐘頭,終於等到清潔人員前來打掃衛生。

  「日本人要殺周赫煊,讓我在飯菜裡下毒,我全家都被監視了。」

  「先穩住對方,上頭會妥善處理的。」

  「拜託了,我怕家人出事。」

  「我明天給你答覆,不要慌亂,不要露出馬腳。」

  「好,我等著。」

  對話的內容非常簡短,卻透露出太多信息,林伯光正是國黨佈置在揚子飯店的特務。

  這種情況十分正常,揚子飯店每年都有無數名人政要下榻,孫夫人每次來南京也會在這裡會見民主人士,國黨的特務怎麼可能不重點監控?

  服務生、清潔員、咖啡女郎……飯店的各色職員當中,至少有10名以上國黨特務。而屬於共黨的情報員,數量有可能會翻倍,因為揚子飯店也是地下黨的布控重點。

  幾十年後,周公與沈醉曾有這番對話

  沈醉:「總理,我要向您請罪,以前在上海、重慶的時候,我都曾派人跟蹤監視過您。」

  周公:「我今天可以告訴你,你們過去搞的那一套,對我而言沒有任何作用。你知道原因何在嗎?」

  沈醉:「不知道。」

  周公:「我不但知道周圍有國黨盯梢的特務,還知道酒店服務員也是特務扮演的。但是,有你們的人,就有我們的人,我們的人往往比你們還多,可以對你們進行有效的反監視、反跟蹤。」

  作為首都南京最高檔的飯店,這裡是國黨和工黨的主場,日本特務根本就不夠看,他們連滲透的機會都沒有。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2-14 11:48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48
民國之文豪崛起 802【更改計畫】

  日本特務的主場在華北和東北,至於其他地方,也就上海的日本特務厲害些。

  即便如此,日本人在上海也沒有專屬特務機關,只能依靠特高課(領事館)、黑龍會和同文書院(間諜學校)搞事。直到全面抗戰爆發前夕,日本才在上海設立「岩井公館」和「井上公館」,分別隸屬於外務省和陸軍部。

  至於中華民國的首都南京,日本特務生存空間很小,僅有黑龍會和大使館(特高課)在那兒蹦跶。當然,南京的日本間諜還是很多的,以獲取情報為主,幾乎不搞暴力類的特務工作。

  在抗日神劇當中,出鏡率極高的梅機關、竹機關,如今連影子都見不著。

  因此情況就尷尬了,想在南京殺周赫煊,特高課是絕對不能出手的,因為他們的身分是領事警察。黑龍會則力有不逮,他們主要走下層路線,收買地痞流氓搞事很拿手,執行高級暗殺任務屬於業務不對口。

  其實特高課和黑龍會在揚子飯店也有特務,但都佈置在咖啡廳和舞廳,尤其是舞廳,足足有七八個日本情報員。

  順帶一提,民國時期的舞女,以歐美舞女為第一等,中國舞女為第二等,日本舞女為第三等,白俄(沙俄遺民)舞女為第四等。幾乎所有知名舞廳,都有日本舞女的存在,暗中兼職情報員的數不勝數。

  中國上層精英喜歡喝咖啡、跳西洋舞,這才是獲取情報的最佳地點,日本不知靠舞女套取了多少高級情報。

  可惜咱們的周先生,跟當下時髦青年不一樣,除了上次出席宋美齡的舞會外,揚子飯店的舞廳他一回都沒去過。以至於黑龍會找不到切入口,陰差陽錯弄來個國黨特務當內應。

  時間轉眼就到了3月底,前往英國參加國王加冕大典的使團,很快就要出發了。老蔣特意從杭州飛回來,準備為使團舉行歡送會,收到消息的黑龍會更加著急。

  於是,林伯光的女兒失蹤了,家裡人急得團團轉。

  神祕人找上門來,質問道:「為什麼還不下毒?你不想要家人的命了嗎!」

  林伯光都不用演戲,他是真的著急:「我下毒了!」

  「那周赫煊怎麼沒死?」神祕人道。

  林伯光說:「可能他根本沒吃吧。我悄悄觀察過,周赫煊的幾個手下,每天輪換著在外面買東西吃,他們估計就沒吃過酒店的東西。」

  神祕人道:「那只是宵夜,他們每天傍晚才會買。」

  「就算要吃宵夜,也該在揚子飯店買啊,哪有天天在外面買宵夜的?」林伯光反駁道。

  神祕人頓時沉默,開始懷疑負責跟蹤的同僚,是否已經被周赫煊發現了。

  林伯光連忙說:「求求你,放了我女兒吧,這次我真幫不上忙!」

  「放心,我們會放人的。」神祕人說完就走。

  林伯光足足等了一天,終於把女兒等回來。這並非日本人良心發現,他們還提出一個要求,強迫林伯光做黑龍會的外圍特務,每月發放5元錢津貼,不聽話就直接殺全家。

  林伯光順口就答應下來,這年頭兩面間諜太正常了,玩得溜的直接是三面間諜。

  下毒計畫暫時取消,對於是否繼續刺殺周赫煊,日本人內部也出現了分歧。日本大使館內,南京黑龍會頭目山本良奈,正在和特高課頭目藤原津一激烈爭論。

  「周赫煊已經有所發覺,行動必須取消!」藤原津一說。

  山本良奈冷笑道:「我接到的任務是,周赫煊必須死,黑龍會不會輕易放棄的。」

  「那你們準備怎麼做,難道直接扔炸彈?」藤原津一挖苦道,「這裡是南京,不是華北,也不是東北!」

  山本良奈咬牙道:「明天周赫煊要參加使團歡送會,等他晚上回飯店的途中,收買本地幫會成員直接強殺!」

  「然後呢?後續問題怎麼解決?」

  藤原津一毫不掩飾對山本良奈的嘲諷,他說:「上次倫敦的行刺事件,已經讓帝國陷入不利境地,你還想在南京鬧一次更大的醜聞?殺周赫煊可以,但必須悄無聲息的殺,事後我們才能脫清干係。」

  山本良奈笑道:「周赫煊一死,我們就可以把知情者滅口,對外宣稱他死於幫派械鬥即可。」

  「一個國際知名大學者,你說他死於幫派械鬥?」藤原津一頓時無語。

  山本良奈眯眼道:「一切皆有可能,比如說幫會分子認錯人了。」

  「那你還不如直接派死士,殺人之後,一口咬定說認錯了目標。」藤原津一道。

  「咦,這主意不錯。」山本良奈立即笑起來。

  對於暗殺這種事情,兩人都不太熟悉,純屬趕鴨子上架。

  藤原津一雖然隸屬於特高課,跟廖雅泉同一單位,但他在間諜學校裡主攻情報科。他現在的公開身分是日本駐華武官,每天跟中國官員名流打交道,從來沒有策劃過暗殺。

  山本良奈就更lo逼,整天來往的都是中低層,南京的幫會他門兒清,可執行高級暗殺任務就抓瞎了。

  至於死士,黑龍會隨時都能找到,可惜全是些日本人。

  這就是行刺名人的麻煩之處,搞起來束手束腳的,根本沒法敞開來玩。

  終於,在特高課的配合下,黑龍會找到了合適的人選。

  那個死士名叫張萬騰,中日混血,已經在中國潛伏了十多年,跟純種的中國人沒啥兩樣。說是潛伏,其實就是正常過日子,娶妻生子,上班養家,定期向接頭人傳遞所獲情報。

  黑龍會的計畫是,讓張萬騰扮演「主和派」角色。為了避免中國陷入戰爭,熱血愛國的張萬騰自發行刺周赫煊,因為周赫煊連日來的抗日演講,已經引起了「主和派」人士的極度不滿。

  如此一來,日本就能完全撇清關係,甚至可以把髒水潑到南京政府身上,對外宣傳周赫煊死於國黨特務之手。

  由於張萬騰十多來年一直在過正常人的生活,對槍械很不熟悉,為了行刺成功,黑龍會特意給他弄來了幾枚炸彈,到時候一股腦的往周赫煊身邊扔就是。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2-16 06:39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48
民國之文豪崛起 803【山西老財】

  「孔部長好!」

  「周先生好!」

  特使團歡送會上,周赫煊與孔祥熙熱情握手,兩人滿面笑容,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矛盾。

  這次使團正式成員有12人,孔祥熙擔任特使,陳紹寬、周赫煊擔任副使,翁文灝擔任祕書長,其餘皆為外交部官員。當然,實際出行人數肯定不止這些,孔祥熙的老婆、長女、次子都會去,再加上記者和隨員足有30多人。

  「周先生,你好!」海軍部長陳紹寬主動過來打招呼。

  周赫煊連忙握手,笑道:「陳部長,聽說我們要做軍艦過去?」

  陳紹寬苦笑著搖頭:「本來是要坐軍艦的,但已經取消了,中途有兩個國家的接洽沒搞好。」

  軍艦遠航牽扯太多,沿途都要進行補給,還有可能穿過別國領海。稍微有兩三個國家不肯合作,那軍艦遠航就成了笑話,此時的中國顯然沒有這麼大的國際面子。

  周赫煊安慰說:「國家貧弱,只能如此,總有一天會變好的,到時中國海軍可以前往世界上任何一片海域。」

  「但願吧,反正我是看不到了。」陳紹寬的語氣意興闌珊。

  這種話,顯然不該出自於海軍部長之口,就算心裡這麼想,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可見陳紹寬真的很迷茫,很失落,完全看不到中國海軍的前途,連幾句場面話都懶得說了。

  就在幾年前,陳紹寬還躊躇滿志,想要打造一支「世界領先」的海軍,然而現實的鐵鎚狠狠砸在他腦門上。

  首先是海軍內部問題,派系鬥爭嚴重,別說陳紹寬,就連常凱申都毫無辦法。

  至1937年,中國海軍共有四大派系——

  第一,以陳紹寬為首的福建派,力量佔到海軍總體的三分之二。這些福建系軍官飛揚跋扈,貪污成風,盤根錯節。陳紹寬有一次看不慣了,規定艦長到海軍學校學習時,只能帶所轄軍艦的二成以下公費做活動費。結果20多位艦長聯合造反,把狀告到老蔣那裡,說陳紹寬不該聘用日本人當老師,氣得陳紹寬直接辭職。

  第二,是張學良手下的東北系,戰鬥力和武器裝備都很強。東北系海軍已經投靠中央好幾年了,但根本不聽話,把陳紹寬的命令當屁放,只聽常凱申和張學良的指揮。

  第三,就是所謂的廣東系,大部分都是平定兩廣後歸附中央的。廣東系海軍以小艦艇為主,在陳紹寬看來就是一群土包子,更且還是頑固不化的土包子,完全不把海軍部放在眼裡。

  第四,是抗戰期間崛起的電雷系,出自老蔣創辦的電雷學校海軍中的黃埔軍校。此時的電雷系還很稚嫩,剛剛畢業的學生嘛,只能當中低級軍官。但這些是老蔣嫡系,代表著海軍未來,跟陳紹寬尿不到一個壺裡。

  如此派系林立之下,陳紹寬完全無法施展手腳,甚至他自己都被迫捲入派系鬥爭當中。作為福建系的首領,陳紹寬需要以福建系為籌碼,壓制其他派系讓他們聽話。而福建系軍官,又以此為籌碼,轉而向陳紹寬施壓,索取更多的好處和利益。同時,福建系、東北系和廣東系海軍,又深為忌憚年輕銳氣的電雷系,三個派系非常默契的聯手壓制電雷系軍官發展。

  海軍當中有派系很正常,但派系鬥爭影響到海軍的正常發展,那就實在有些太過分了。

  長此以往,陳紹寬自己都變成了派系好手,他帶領海軍起義投誠共黨之後,還在玩那套「非福建人不得當艦長」的老把戲。

  老蔣對海軍亂象也是看不慣的,所以瘋狂發展培養電雷系新人。直至抗戰初期,東北、福建和廣東系在戰鬥中損失慘重,老蔣趁機對海軍大換血,一個個年輕的電雷系軍官迅速上位。

  除了派系鬥爭,中國海軍更嚴重的是缺乏軍費。海軍是燒錢的軍種,沒錢還發展個屁啊,北伐勝利之初,老蔣高呼建設一流海軍的口號,結果十年過去都沒換幾條新艦船。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陳紹寬不是巧婦,他只是個中規中矩的家庭婦女。

  在此,作者君想起一句戲言,是講20世紀兩大傳奇兵種的:蘇聯海軍上岸,中國陸軍下海。

  好吧,我們不該拿解放軍海軍前輩開玩笑……

  除了特使團以外,還有宋美齡、宋靄齡、宋子文、何應欽、王正廷、徐世英等200多人到會。宋子文和王正廷是老熟人,紛紛過來跟周赫煊打招呼,不多時宋美齡也加入了聊天行列。

  終於,歡送會正式開始,常凱申上台致辭。他講了一大堆廢話後,說道:「孔特使年來為國盡瘁,對實業財政經濟各方面均有功績,尤其在財政上之功績,為民國以來第一任,此次代表國家赴英參加英王加冕禮,行將出國,本人特表示歡送!」

  聽到常凱申大肆表揚孔祥熙,將其譽為民國以來財政功績第一人,周赫煊忍不住扭頭看向宋子文。

  只見宋子文面露冷笑,臉上的譏諷之意,根本就不加掩飾。

  常凱申又說:「我還要特別提到周副使,周副使名揚海內外,對四川賑災亦是傾盡全力,為民國不可多得之賢才。另外,周副使還是英王喬治六世的至交好友,此次參加英王加冕禮,還需周副使多多出力,讓中國與英國結下深厚國際友誼。」

  致辭結束,又是勛章和委任狀頒發儀式,特使團全體正式成員,都要得到一份委任狀和勛章。

  本來,這次頒發的勛章屬於紀念意義,只是普通的特別紀念章。

  孔祥熙得到紀念章以後,感覺很沒意思,便悄悄找到老蔣提要求,讓老蔣頒給他最高文職勛章,好戴著去倫敦增加特使體面。老蔣便對坐旁邊的行政院政務處長何廉說:「何處長,你就關照一下,給孔博士頒發勛章。采玉、卿雲或中山章都可以,要最高級別的。」

  南京國民政府頒發的任何勛章,都需要在行政院會議上提出並通過,然後送到主席林森那裡,由國家元首林森親手頒發,或是由林森派遣專門人員頒發。

  但常凱申下了命令,何廉只得連夜通知有關部門,趕在使團出發前把勛章交給孔祥熙。

  跟周赫煊以前拿到的一樣,孔祥熙這次得到的是一等卿雲章。只不過嘛,一個是老蔣主動頒發的,一個是自己找老蔣討來的。

  周赫煊總算見識到山西老財主的做派,孔祥熙不但找老蔣討勛章,連其子女一起出訪英國,也是在歡送會上找老蔣要到的名額(宋靄齡作為特使夫人是有名額的),理由是:讓小輩開開眼界。

  帶女兒出國不算什麼,如果孔祥熙自己掏錢,隨船一道前往即可。但他偏要弄到正式隨團名額,一應費用都花公款,簡直讓人無法直視。

  一個財政部長兼大資本家,居然連兒女出國的錢都省,真是越有錢越摳門啊!

  對於這種行為,宋子文在會後找周赫煊大肆吐槽,譏諷孔祥熙是「中國當代葛朗台」。

  周赫煊哈哈大笑,跟宋子文一起走出會場。

  揚子飯店在寶善街,宋子文公館在雞籠山,兩者離得不遠,都位於玄武區。

  眼見著宋子文把周赫煊請上車,負責盯梢的黑龍會成員頓時傻眼。由於黑燈瞎火的,他們根本沒看清周赫煊上了誰的車,一時間不知是否該執行計畫。

  黑龍會的頭目害怕節外生枝,只得更改行刺時間,決定等明天上午再動手。

  這玩的都是什麼鬼?

  計畫一變再變,害得行刺人員蹲街邊白吹了幾個小時冷風,晚上回家就直接感冒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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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48
民國之文豪崛起 804【咳咳咳】

  「啊嚏!」

  張萬騰站在路邊吃著油條,不時掏手絹打噴嚏,喉嚨腫疼得想把扁桃體吐出來。

  春天萬物復甦,各種病毒也在復甦,張萬騰就不幸中招,染上了春季流行性感冒。此時他發著微燒,全身乏力,咽干喉痛,幸好日本西醫給力,否則今天早上都起不來床了。

  張萬騰腋下夾著個公文包,裡面裝了四枚炸彈。對於行刺活動,他只是個初哥,連怎麼擊發炸彈都是剛學的。

  張萬騰的父親是日本老間諜,甲午戰爭期間就在天津活動,直到15歲生日那天,張萬騰才知道自己是中日混血。然後,他被送往上海同文書院,接受了兩年的間諜培訓,隨即加入孫傳芳的部隊搞後勤,負責為日本提供政治經濟情報。

  直到孫傳芳勢力覆滅,張萬騰已經當上了某部的後勤處長,跟著部隊一起投靠南京國民政府。就在此時,張萬騰患上了嚴重肺病,在家休養足足一年,錯過了仕途晉陞的最好時機。

  十年過去,張萬騰歲月蹉跎,只在江寧縣當一個小小的副科長。他每天上班下班,妻子賢惠,兒女雙全,若非定期給接頭人遞送情報,他都快忘了自己的間諜身分。

  像張萬騰這種日本間諜,在中國數不勝數,他們的情報工作效率極其低下。

  這些情報要送到特高課去彙總,但特高課行事粗暴,手段低劣,往往匯而不總,一股腦的發往總部沾灰塵。有時候信息太多,又不能抓住重點的話,那等於是沒有得到信息。

  英法兩國的駐華官員,就經常嘲笑日本間諜機構,認為日本人花十分金錢、十二分精力,卻只能做出五分的成績。

  報效大日本帝國?

  張萬騰早就沒了那分精神,他只想好好過日子,就連平時遞送情報都很敷衍。

  但黑龍會和特高課派他去行刺,讓他當死士,張萬騰卻必須照做。聽從命令,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他對此不敢違抗,否則他和妻子兒女都要遭殃,他遠在天津的老母親也會遇害。

  間諜沒有回頭路,要麼死,要麼繼續做。

  「咳咳咳咳!」

  張萬騰捂著嘴連聲咳嗽,一咳起來就止不住,感覺自己的肺都要咳出嗓子眼了。

  一個青年從他身邊經過,低聲說道:「周赫煊過來了,坐的是黃包車。第一輛車是保鏢的,周赫煊和女祕書坐在第二輛車,後面還有三輛是保鏢和行李,大概幾分鐘以後就會到這裡。」

  張萬騰頓時緊張起來,忐忑不安的站在路邊等待。

  又過了兩分鐘,那個青年突然坐著黃包車而來,急切道:「目標臨時繞了岔路,我們直接去火車站堵截,快點上車!」

  張萬騰連忙爬上黃包車,由於行動劇烈,牽動肺部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春寒料峭,快速前進的黃包車,帶著風兒使勁往身上吹。

  張萬騰感覺自己的感冒更嚴重了,半夜退去的高燒,又有捲土重來的徵兆,他難受得只想閉眼睡上一覺。

  站在火車站外邊,張萬騰拿出一本《明誠文集》,假模假樣的閱讀起來。

  這是他的行刺道具,他要假裝周赫煊的崇拜者,以索要簽名為藉口試圖接近,到時候不管用槍還是用炸彈,都能更加準確的命中目標。

  「人來了!」

  青年從張萬騰身邊走過,丟下一句話立即消失。

  周赫煊果然來了,就停在火車站外面。

  朱國楨首先下車,手藏在袖中環顧四周,孫永振跟在周赫煊身邊,負責警戒側後方的情況。于佩琛指揮兩個隨從,負責搬運行李,這兩個隨從都是飯店雇來的可靠之人。

  至於國黨特務沈醉,一直在跟周赫煊聊天,他扮演的是通訊社特派記者,要對周赫煊進行長期採訪。

  張萬騰深吸了一口氣,快步朝周赫煊走去,突然做出欣喜的表情:「周先生!真是周先生!」

  「站住!」朱國楨呵斥道。

  張萬騰揚起手中的《明誠文集》,笑道:「我是周……咳咳,我是周先生的書迷,想請周先生要個簽名。」

  朱國楨對于佩琛說:「于小姐,你去把書拿過來。」

  于佩琛吩咐好隨從攜帶行李,又付了黃包車費,才走到張萬騰面前攤手道:「你好,請把書給我。」

  「啊?好!」張萬騰有些懵逼,下意識的把書遞給于佩琛。

  這跟預想當中不一樣啊,按照正常情況,他是可以走到周赫煊身邊的,現在足足隔了七八米遠。

  周赫煊很快在書上簽名,讓于佩琛交還給張萬騰。于佩琛微笑道:「先生,很抱歉,為了周先生的安全著想,不能跟你當面交流,感謝你對周先生的支持。」

  「沒……沒什麼,咳咳咳咳!」張萬騰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于佩琛問:「先生病得很重,快去看醫生吧。」

  張萬騰隨口編造謊話說:「我已經吃了藥的,現在要去上海出差。周先生也是去上海嗎?我在今天的報紙上看到,周先生要前往英國參加英王加冕禮。」

  「是的,」于佩琛很有禮節的微笑道,「先生,告辭!」

  周赫煊等人隨即走向車站大廳,張萬騰也提著公文包往裡走,試圖尋找最佳的時機下手。就算他的槍法很好,此刻也很難命中,因為周赫煊被保鏢和隨從團團擋住了。

  至於扔炸彈,那些保鏢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扔出去的炸彈很可能被踢回來。

  越往車站內部走,人流量就越大,張萬騰咳嗽著朝裡面擠,距離周赫煊越來越近。

  負責後方警戒的孫永振低聲道:「剛才要簽名的那個人,一直跟著我們。」

  于佩琛解釋說:「他要去上海出差,說不定還是跟我們同一班火車。」

  沈醉突然笑道:「這人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朱國楨和孫永振都沒看出來。

  沈醉解釋說:「他很緊張,而且一直盯著周先生看。」

  于佩琛道:「他是周先生的崇拜者,應該是見到偶像很興奮吧。」

  「也有可能。」沈醉雖然拿不準,但還是用眼角餘光,死盯著張萬騰的一舉一動。

  車站大廳內部的人太多,扔炸彈是沒機會了,有可能半路碰到旅客給彈回來。張萬騰也可以選擇拉掉保險栓,心頭計算秒數,直接往周赫煊那堆人撲去。但那樣難度太高,不一定把周赫煊炸死,畢竟幾個保鏢都護著呢。

  沈醉看到張萬騰把手放入公文包,頓時緊張起來。見對方從包裡掏出一張報紙,他才稍微安心,同時好笑自己太過敏感。

  事實上,南京黑龍會和特高課專業特務,這幾天一直受到國黨特務的監視。特別是那些有能力執行暗殺的,更是重點監控對象,畢竟南京屬於國黨特務的主場。

  反而是張萬騰這種普通情報人員,屬於遺漏的目標,而且也無法監視,因為對方根本沒有暴露過身分。

  路過檢票口的時候,周赫煊等人正在排隊通過。

  張萬騰突然跑過來,對檢票人員說:「朋友,我的車票買錯了,到上海的那一趟車是什麼時候?」

  「十點半。」檢票人員隨口回答。

  「哦,謝謝啊。」張萬騰說道。

  路過周赫煊身邊時,張萬騰突然彎腰連聲咳嗽,右手探進包裡把手槍掏出,並用報紙遮擋住旁人視線。他突然站直,槍口隔著報紙對準周赫煊,全力扣動扳機。

  就在開槍的一瞬間,沈醉手裡的枴杖高高揚起,猛地擊打在報紙上,槍口隨之向上傾斜。

  「砰!」

  一顆子彈從周赫煊頭上斜飛而過,距離頭皮只有10釐米左右,隨後命中遠處的天花板。

  還沒等張萬騰開第二槍,沈醉和朱國楨已經先後撲出,把槍手死死摁在地上。而孫永振則緊張的護在周赫煊旁邊,讓周赫煊趕快蹲下,防止還有其他的刺客補槍。

  「啊!」

  檢票口的旅客驚叫著奔逃,周圍瞬間變得空蕩蕩。

  車站警察快速趕來,只見刺客被兩個大漢按住,滿臉通紅的咳嗽著:「咳咳咳咳咳……」

  這回真不是裝的,張萬騰很想再看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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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48
805【委員長的憤怒】

  30年代中期,中國的報紙和記者數量,要屬上海地區最多,其次就是首都南京。

  南京火車站發生刺殺案,而且遇刺目標還是周赫煊,頓時有無數記者蜂擁而來。結果他們一無所獲,周赫煊及其隨從,已經乘火車前往上海。而那個刺客,先是被帶到火車站派出所,隨即被趕來的國黨特務給提走。

  記者只能採訪路人和車站員工——

  「你好,我是金陵通訊社記者白瑞,請問今天上午周赫煊先生是在火車站遇刺了嗎?」

  「有這回事。」

  「你有沒有看到具體過程? 」

  「當時人很多,我沒看清楚。只聽到一聲槍響,大家都嚇得跑開了,然後就看到一個病癆鬼被周先生的隨從按住。」

  「病癆鬼?」

  「對,刺客是個病癆鬼,一直在咳嗽。」

  「周先生當時什麼反應?」

  「周先生什麼都沒說,把刺客交給警察以後,他就照常檢票進月台,坐火車去上海了。 」

  「他沒有顯得慌張嗎?」

  「沒有,周先生很鎮定,還讓警察給刺客請醫生。」

  當天下午,《金陵晚報》就刊發相關新聞,標題為「周赫煊遇刺臨危不亂,大文豪盡顯人道關懷」:「據悉,今日上午九時許,國際大學者周赫煊先生在南京火車站遇刺。殺手為一名35歲左右之中年男子,其近距離朝周先生開槍,被周先生的隨從阻攔,子彈貼著周先生的頭皮飛過,情況險之又險。隨後,警察從殺手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又當場搜出四枚炸彈……周先生因發表熱血愛國言論,曾在天津遭遇北洋軍閥褚玉璞的刺殺,又在倫敦遭遇日本軍國主義者的刺殺,兩度中槍住進醫院,每次都與死神擦肩而過。面對此次刺殺,周先生臨危不懼、面色無常,按照既定行程前往上海,離開時還叮囑警察給殺手請醫生,只因殺手行刺時一直在咳嗽… …」

  「娘希匹!」

  常凱申的侍從室內,老蔣得到消息拍桌子大罵:「國家首都,天子腳下,竟還能發生行刺事件,馬上把戴笠和徐恩曾給我叫來!」

  王亞樵的斧頭幫,專門設立有「南京行動組」,前後五次策劃暗殺常凱申。直至誤中副車,把汪兆銘搞得住進醫院半年之久,老蔣終於下定決心誓死剷除王亞樵。

  中央政府不僅要打擊斧頭幫,對首都的安全秩序也更加看重,近年來南京的特務數量瘋狂增加。

  老蔣自認為已經把南京打造成鐵桶,誰知在他眼皮子底下,又發生了公開行刺事件。這次殺手行刺的是周赫煊,那下次該輪到誰?很有可能就是他老蔣本人!

  徐恩曾和毛人鳳飛快前來覲見,忐忑不安的候在一旁。

  「戴雨農呢?」常凱申不滿地問。

  毛人鳳立即敬禮道:「報告委座,戴處長目前正在上海執行任務!」

  常凱申並不認識毛人鳳,問道:「你是誰?」

  毛人鳳發現露臉的機會來了,興奮道:「卑職毛人鳳,是戴處長的私人祕書。戴處長臨行前,已經知道日本人要對周先生下手,將此事全權交由卑職負責!」

  「真是日本人幹的?」常凱申並不感到驚奇。

  毛人鳳回答說:「刺客的身分已經查明,為江寧縣地政科副科長張萬騰。此人早年是孫傳芳麾下某部後勤處長,民國十八年曾在上海市政府擔任公務人員,因病辭職休養一年,經公務人員考試進入江寧縣政府工作。其妻子兒女皆在南京,已經被特務處控制,我們懷疑張萬騰是日本人的間諜!」

  「刺客是江寧縣民政科副科長?」常凱申猛地站起來,比聽聞周赫煊刺殺更加驚訝。

  江寧縣號稱「天下第一縣」,由於南京城區面積逐年擴大,江寧縣下轄的大部分區域,都已經跟南京主城重合。而江寧縣的「地政科」,其實就是「地政局」,民國第一縣的地政局副局長是日本人的間諜,還親自動手刺殺周赫煊,這聽起來簡直就像天方夜譚。

  常凱申的第一反應是:日本人瘋了!

  即便張萬騰沒有背景關係,政治前途不被看好,但至少是民國第一縣的地政副手。這樣的高端間諜應該全力保護,甚至不遺餘力的幫他晉陞,說不定哪天調入南京當官兒都有可能。

  如此間諜,居然用來當殺手,日本人也不嫌虧得慌啊?

  常凱申的第二反應是:怒火衝天!

  江寧縣雖不受南京市政府統屬,但其轄區有一大塊跟南京市重合,日本人的間諜居然在首都當了「大官」,常凱申有種被人愚弄的恥辱感和恐懼感。

  「查,給我徹查!」

  常凱申勃然大怒,對徐恩曾下令道:「江寧縣的所有公務人員,都給我徹查到底。包括當年考試選拔公務人員的那些人,全都必須嚴厲懲罰,給那個殺手陞官的人一律開除黨籍!」

  這牽扯可就太大了,徐恩曾背心冒汗,領命道:「是,委座,卑職立即著手調查!」

  常凱申又質問毛人鳳:「戴笠讓你負責保護周明誠,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毛人鳳叫苦道:「南京城內但凡可疑的目標,都被我嚴密監視了,哪想到殺手竟然是江寧縣的副科長?卑職辦事不利,還請委座責罰!」

  「審問出什麼沒有?」常凱申問道。

  毛人鳳回答說:「殺手患有重感冒,已經發燒得神志不清,目前正在昏迷當中。在他昏厥以前,在車站派出所接受過初步審問。此人一口咬定,說行刺之事沒有任何人授意,他是國黨內部的『主和派』,認為『聯日剿匪』是國家振興之道,而周赫煊連日以來的抗日演講,嚴重威脅到國家的前途。所以,他激於義憤,才以一個愛國黨員的身分,自發前往車站行刺周赫煊。」

  常凱申冷笑道:「日本人倒是會撇清關係,居然把髒水潑到黨國頭上來了。」

  毛人鳳連忙說:「委座放心,等把殺手的病治好,卑職立即嚴加審問,一定揪出其同夥!」

  「當心他自盡!」常凱申厲聲道。

  「卑職謹記!」毛人鳳立正敬禮,心頭火熱,他總算在老蔣這裡掛上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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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00:11
806【後話】

  上海,碼頭。

  特使團一行三十餘人,已經在碼頭集結,準備搭乘「維多利亞號」客輪啟程。

  眾人站在碼頭上合影留念,隨即記者開始提問。

  孔祥熙微笑著說:「余此次代表國府赴英,參加英王加冕禮,不勝愉快。余希望此行能使中英兩國友好之關係更見惇厚。當然,參加完英王加冕禮後,余還將訪問歐洲各國,考察其經濟狀況,為我國之經濟提供幫助。」

  《新聞報》的記者突然問道:「周先生,聽說在南京行刺你的殺手,是江寧縣的高級官員,一切皆因『戰和』分歧而起,請問你對此有何感想?」

  「這麼快你就知道內幕了?好像刺客還在審問當中吧。」周赫煊呵呵笑道。

  那記者說:「我們有特殊消息渠道。」

  周赫煊道:「是戰是和,關鍵不在中國,而是在於日本。日本不守國際約法,悍然入侵中國,台灣淪陷,東北盡失,華北危矣。日本愈發咄咄逼人,中國想要和平,但做得到嗎?在日本看來,中國就是待宰羔羊。我等只能奮起抵抗,而不是祈求屠夫刀下留情。如今號召主和者,無非三種人,一種是傻子,一種是懦夫,還有一種別有居心。」

  說到此處,周赫煊突然語氣加重:「另外,我必須更正一下謠言。這次行刺我的兇手,絕非普通的主和派官員。我到南京的第三天,就發現有人跟蹤,我被監視了足有半個月!在火車站遭遇槍擊以前,已經有人在揚子飯店給我下毒了。有監視者、有下毒者、有槍擊者,說明刺客是有組織的,並非出於一腔義憤而臨時起意,也並非單個的所謂愛國主和派能夠做到!我希望,中央政府能徹查此事!」

  諸多記者興奮異常,連忙把周赫煊的話記下來。

  突然有記者舉手說:「周先生,還有一種說法,殺手是國黨派出的特務。你對此有何看法?」

  「你是哪家報社的?」周赫煊笑問。

  那記者回答說:「《中華日報》。」

  「呵呵,」周赫煊笑了笑,帶著譏諷的語氣說,「我跟貴報沒什麼可說的,漢奸報紙而已。只是想問一句,貴報挪用鐵道部的那20萬元公款,不知何時才能補上?」

  《中華日報》是汪兆銘的耳目喉舌,常年鼓吹「中日友好」和「主和」言論,直至後來汪兆銘做了漢奸,該報甚至成為汪偽政府的機關刊物。

  那記者頓時憤怒了,質問道:「周先生,你憑什麼說我們是漢奸報紙?」

  周赫煊也不正面回答,只重複說:「《中華日報》挪用的20萬元鐵道部公款何時還上?」

  「我們不是漢奸報紙!」那記者強烈申明。

  周赫煊笑道:「我只知道貴報挪用了鐵道部20萬元公款。」

  那記者面紅耳赤:「又不是我挪用的!」

  周赫煊說:「但你從《中華日報》社領了薪水啊,所以我再次請問,貴報挪用的鐵道部20萬元公款何時還上?」

  那記者頓時難以招架,羞愧難當,直接捂著臉走人了。

  「哈哈哈哈哈!」

  眾記者幸災樂禍,歡騰大笑。

  20萬元鐵道部公款,那是《中華日報》的原罪。

  汪兆銘當初想給自己的派系辦報紙,恰好心腹顧孟余又擔任鐵道部長,於是直接挪用鐵道部20萬元公款,假公濟私把《中華日報》給辦起來。這事兒被披露出來以後,《中華日報》立即成為報界之恥,屬於被同行嘲諷鄙視的對象。

  此後幾天,周赫煊已經隨船前往英國,但關於他的刺殺案卻鬧得很大,而且說法五花八門。

  有人說是私仇,有人說是戰和之分,有人說是日本刺殺,也有人說是國黨特務所為。

  比如《中華日報》就在推波助瀾,句句暗示周赫煊遭到了國黨特務刺殺,原因是周赫煊的愛國言論觸犯了蔣某人獨裁。這份報紙站在進步人士和普羅大眾的角度,高呼「民主憲政」口號,強烈要求中央廢除獨裁體制,進行黨內和黨外的民主公選——周赫煊遇刺案件,居然成為以汪兆銘為首的改組派攻擊常凱申的藉口和工具。

  周赫煊本來就有粉絲無數,同時大家也對老蔣的獨裁深惡痛絕,兩相疊加頓時碰出火星子。成千上萬的愛國進步青年,就此被《中華日報》所蠱惑,舉著「民主憲政」大旗進行遊行示威。

  可以說,日本人的行刺計畫雖然失敗,但並非完全沒有作用,至少把老蔣給搞得焦頭爛額。

  配合著國黨中常委即將修改「國民大會組織法和選舉法」,汪兆銘再次蹦出來,糾集改組派上躥下跳,想要借此重新回到政治舞台中心——西安事變期間,汪兆銘已經被何應欽請回來,此時擔任國黨政委會主席。

  如果沒有今後的投日當漢奸,汪兆銘此時此刻的諸多行為,是有益於國家發展進步的。他為了自己能夠上位,強烈批評獨裁統治,並拉攏各黨派和民主人士,促進了中國在抗戰初期的民主政治建設。

  當然,汪兆銘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源於自身政治利益。而讓人不能接受的,是他從頭至尾鼓吹「中日和平」,這同樣是為了自身政治利益。

  汪先生——政客,以及,攪屎棍。

  常凱申對各種謠言極為憤怒,若真是他派人刺殺周赫煊,那不管被報紙怎麼罵他都認了。但真不是他下令的啊,他的特務還保護了周赫煊呢,現在居然有人把髒水潑到他身上。

  光頭一怒,丟官無數!

  江寧縣本來就有不少改組派官員,以前都是跟著汪兆銘混的。現在乾脆來次大換血,老蔣藉著刺殺案的由頭,把江寧縣從縣長到科長撤了三分之一,被開除黨籍者就有八人之多。

  刺客張萬騰在醫院住了將近一週,病未痊癒,就被毛人鳳拉去刑訊逼供。

  國黨特務別的不行,刑訊逼供卻很拿手,只用了半天時間,就讓張萬騰把知道的全吐了出來:他是中日混血,曾在上海同文書院學過間諜課程,已經潛伏了近20年,每個月都會前往藝笙歌舞團,給一個叫孟廣華的演員遞送政治經濟情報。這次行刺案的指示者外號「老鴨」,年齡約40歲左右,額頭上有顆大痦子。行刺期間的傳信者是年輕人,年齡25歲左右,相貌頗為英俊……

  國黨特務立即出動,把藝笙歌舞團給查封了,但並未找到那個名為「孟廣華」的演員。至於行刺案的指示者和傳信者,都被畫出了素描畫像,按圖索驥,全城追捕。

  特高課的人,國黨特務不敢動,因為身分全是日本大使館的領事警察。黑龍會的人,國黨特務同樣不敢動,因為抓了就要鬧出外交糾紛。

  但特高課和黑龍會在南京的外圍勢力,卻被國黨特務狠狠扒下一層皮。500多個南京地痞、流氓、娼妓、記者、演員……被國黨特務帶走,層層逼問之下,至少順藤摸瓜抓獲了40多個漢奸走狗——其中也有個別無辜者。

  這讓南京地區的幫會噤若寒蟬,已經到了聞周赫煊色變的地步。等咱們的周先生從英國回來,半道路過南京的時候,本地幫會自發前來保護安全,生怕出了意外又被國黨特務找麻煩。

  不管如何,再次遭遇刺殺的周赫煊,被各大媒體瘋狂吹捧和宣傳。

  就連曾經痛罵周赫煊的改組派報紙,也在汪兆銘的授意下,把周赫煊捧為不懼生死的愛國典範,槍口直指獨裁專制的常凱申。

  後世有個專門研究周赫煊的學者,在其作品中如此寫道:

  「民國是一個風雲詭譎的時代,在那蒸騰的中國大地上,縷縷殺氣掩蓋不了思想啟蒙的生機,昏天暗地的血雨腥風中,又飽含著溫情流動,俠士風流。這其中,作為政治紛爭工具之一的刺客,演繹了別樣的精彩……」

  「有個人,他並未得罪任何黨派,相反,他跟所有黨派都保持著良好關係,但他一生卻遭遇了數次刺殺……」

  「周明誠的遇刺經歷,在民國年間是極為獨特的。很難用常理想像,日本軍國主義者會處心積慮殺死一個文化人,而且還是國際知名的諾貝爾獎得主。但深入研究之後,我們就能找到其中答案。他發明的『七人背』,成為敵後抗日戰場的犀利武器。而他在戰前和抗戰期間的文章,更是讓日本侵略者心驚膽顫……」

  「《明誠文集》(1941年增補版)所收錄的文章,其中有四分之三內容跟日本有關。那些文章,是當今史學界研究日本的必讀資料,是研究一戰到二戰期間日本經濟文化政治不可或缺的珍貴材料。周赫煊對於日本社會的分析研究,猶如一把手術刀,將日本這個國家血淋淋剖開,給當時中國的抗戰提供了寶貴的學術參考作用。」

  「日本甲級戰犯東條英機在1942年初,讀到《明誠文集》(1941年增補版),又特地重新閱讀《菊與刀》,隨後在日記當中寫道:『中國最大的知日派是周明誠,他對日本的分析研究,足抵一個集團軍……』所以在1942年秋,周明誠遭遇又一回刺殺,這次的策劃者是川島芳子,實施者是李香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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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01:08
民國之文豪崛起 807【途中】

  維多利亞號客輪。

  甲板上,正舉行著熱鬧的露天舞會。一對對白人伴隨舞曲節奏,摟抱著踱步迴旋,而中國人則要矜持得多,大部分都坐在旁邊喝著飲料微笑觀賞,或低聲聊著自己喜歡的話題。

  這些中國人來頭很大,除了財政部長孔祥熙、海軍部長陳紹寬、行政院祕書長翁文灝之外,還有鐵道部常務次長曾鎔甫、海關監督諸昌年、財政部關務署長張福運,實業部國際貿易局局長郭秉文,海關總稅務司司長梅樂和(英國人)。

  此外,還有一大堆祕書、武官、專員、翻譯和技術人員。

  只看特使團的陣容構成,就知道絕非慶祝英王加冕禮那麼簡單,還需要執行一系列外交、貿易、借款、技術合作等任務。

  孔祥熙的長女孔令儀,無疑是露天舞會的萬眾焦點。特使團中也有很多英俊帥哥,但在孔祥熙、宋靄齡夫婦的注視下,這些中國青年官員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最後只能便宜外國佬,一個有頭有臉的外國中年人,微笑著把孔令儀請去跳舞。

  周赫煊睡完午覺從客艙內出來,走到甲板上放眼一瞅,見只剩孔祥熙那桌還有空位,於是大大方方的就走過去。

  「我可以坐這裡嗎?」周赫煊問。

  「當然,請坐!」宋靄齡雖然看周赫煊不順眼,但基本的風度禮儀還是有的。

  孔祥熙微笑著朝周赫煊點頭致意,孔令傑也抬頭看向周赫煊,眼神當中儘是好奇之色。

  孔令傑是孔祥熙的小兒子,今年剛滿16歲,跟他爹容貌有七分相似,只不過更加清秀英俊。在沒有發胖之前,這傢伙還是個小帥哥,而且很懂禮貌,至少不會引人反感。

  「周先生!」孔令傑特意起身問候。

  「你好,」周赫煊掃了眼對方手裡的書,笑道,「孔公子年紀輕輕就讀《紅與黑》,看得懂多少?」

  孔祥熙笑著對兒子說:「令傑,周先生是大文豪,有什麼疑惑可以向周先生請教。」

  孔令傑認真解釋道:「我聽老師說,《紅與黑》是19世紀歐洲批判現實主義的奠基作品,是偉大的世界名著,所以才找來讀的。至於能讀懂多少,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它有趣。」

  「哈哈哈,」周赫煊笑起來,誇了一句,「有趣才是讀書的動力所在,孔公子已經初步掌握了讀書之道。」

  「真的嗎?」孔令傑頗有些驚喜,畢竟誇獎他的人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聽到小兒子被誇獎,宋靄齡頗為得意道:「我們家幾個小輩兒,就屬令傑最有讀書的天賦,他在學校裡表現一向極佳。」

  誰都無法料到,幾十年後,孔家最有錢的居然是孔令傑。

  這傢伙給老蔣做了十年外交官,積累下深厚的人脈資源,並利用這些資源在美國搞外貿和證券,擁有啟動資金後棄政從商自己當老闆。他先是購買美國德州的大片荒地,靠地下石油資源起家,然後又進軍美國房地產行業,身家遠遠超過自己的父親和哥哥。

  跟守財奴父親和囂張跋扈的哥哥不一樣,孔令傑非常低調,而且極度缺乏安全感。他幾乎不在公開場合露面,還把自己的別墅打造成碉堡,擁有設施齊備的地下防空避難所——避難所內有急診室、關押室、滅火系統、供電系統和娛樂場所。

  此碉堡別墅,大門修建成塔式炮樓,裝備有防護鋼甲,不僅可以抵禦轟炸和坦克突擊,甚至專門在避難所上方修建人工湖,用來阻止核彈襲擊時的中子穿透。

  天知道孔令傑怎麼想的,居然在美國給自己修碉堡別墅,而且還把核彈轟炸都考慮進去了。

  難道是在重慶被炸出了陰影?

  一家子奇葩。

  周赫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不多時,跳舞結束的孔令儀也走過來,坐在周赫煊旁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面對幾個孔家人,周赫煊不由想起遠在美國留學的孔令侃。

  孔大公子不是喜歡別人的老婆嗎?

  周赫煊非常仁慈的滿足了他,拜託五州洪門總堂的朋友,幫孔令侃物色了一個30多歲的白人美女。那女人是好萊塢的過氣兒明星,以前還在百老匯演過歌舞劇,前後換了五任丈夫,如今這一任還沒離婚,正好符合孔大公子的口味。

  從去年秋天開始,孔令侃就不怎麼去學校了,整天跟已婚俏婦人跳舞看電影。那婦人完全把孔令侃當成了移動銀行,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已經揮霍兩萬美金,快把孔大公子的留學經費給榨乾了。

  而那婦人的丈夫,又在大蕭條當中瀕臨破產,雖然還經營著一家工廠,但卻欠了銀行大筆債務。洪門正在設套子坑他,等這個男人走投無路的時候,肯定要從孔令侃身上打主意。

  到時候,再派槍手趁亂來一發,保證孔令侃死得不明不白,而且還跟周赫煊半點關係都沒有。

  為了殺孔令侃,周赫煊足足拿出五萬美元活動經費。這筆巨款,足夠洪門兄弟賣力幫忙了,畢竟洪門當中有的是窮光蛋。

  甲板上,周赫煊跟孔家人談笑風生,心裡沒有任何的負罪感,因為孔令侃這種人死不足惜,讓他活著只能坑害中國老百姓。

  「周先生,聽說你認識瑞典國王和王儲?」孔祥熙突然問道。

  周赫煊道:「只是認識而已,沒有什麼交情。孔部長要走訪瑞典?」

  孔祥熙點頭道:「昨天收到國內密電,駐瑞典暨挪威公使王景岐電報來告,瑞典存銀甚豐,且該國銀行與實業界有意與中國合作。最重要的是,瑞典並無國際野心,向他們借款,無憂後患。」

  周赫煊建議說:「想找瑞典借款就趁早,兩國合作純屬商業利益。如今日本虎視眈眈,很有可能再爆發什麼事變,一有事變,則瑞典對中國的信心就會降低,合作的難度也會加大。」

  公是公,私是私。

  周赫煊一邊處心積慮的坑死孔令侃,一邊又不遺餘力的幫孔祥熙出主意,因為向瑞典借款屬於對國家有利的行為。

  歷史上,孔祥熙遍遊歐美各國,到處攤手要借款。瑞典本來也是有意借款的,結果談判還沒完成,全面抗戰就突然爆發,瑞典人怕血本無歸,立即取消了原本的借貸計畫。

  說起來很有意思,民國「黃金十年」雖然被人嗤之以鼻,但於諸國列強的眼中卻是真實存在的。隨著南京政府在內戰中的不斷勝利,以及統稅政策的順利施行,中國市場越來越被列強所看好。

  再加上前些年的世界性經濟危機,各國資本紛紛到中國尋求利潤。這幾年內,德、美、英、法、比、意等國財團蜂擁而至,與中國政府大肆簽訂鐵路借款合同。

  就連一向對中國借款極為冷淡的美國財團,此時也改變了看法。如今美國進出口銀行總裁皮爾遜,正親自專程前來中國訪問,與鐵道部長張嘉璈進行洽談合作,願意向中國提供大額度的信貸。

  周赫煊看到的是日本人快要打來了,而美國駐華大使詹森看到的,卻是一個快速發展的中華民國。

  詹森專門致電美國國務院,表示:「很多外國人,不得不對近年來中國在農業、工業、交通等方面所取得的成績產生深刻印象……在國民政府的領導之下,一個經濟發展的時期已經到來。」詹森還說,英法德等國財團,都已經向中國提供大筆貸款,美國政府也應該積極參加對中國的投資。

  從詹森的報告當中可以看出,1937年全面抗戰前夕的中國,其發展勢頭是被列強所極度看好的。如果沒有日本侵略,常凱申再耗費十年的時間逐步剷除國內軍閥,中國雖不說成為強國,至少也能發展到一定富足的地步。

  但歷史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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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0 01:08
808【墨索里尼與生大蒜】

  維多利亞號是一艘新式快船,使節團從上海出發,沿途經過香港、馬尼拉、新加坡、哥倫坡、孟買、塞特港,最終走地中海抵達義大利——耗時約十六天,速度極快。

  然後周赫煊就見到了墨索里尼……

  實際上,孔祥熙對墨索里尼很有些怨念,因為他當初被義大利佬給騙慘了。

  常凱申在1932年復出後,由於政府財政困難,孔祥熙負責出國借款並採購軍事裝備。他的第一站是美國,結果《時代週刊》刊載了一篇蔣、宋、孔三家聯姻,對中國實行家族統治的文章,迅速在美國傳開。帶著這樣的醜聞,孔祥熙在美國處境尷尬,灰溜溜的跑去歐洲。

  到了義大利,孔部長似乎否極泰來,墨索里尼用元首禮儀接待孔祥熙,並低價賣給他一批轟炸機及若干軍用物資。

  回國後,孔祥熙覺得自己立下大功,極力說服老蔣開展「大空軍計畫」。等到義大利轟炸機運到中國,孔祥熙再也不提什麼大空軍戰略了,因為收到的貨物是一堆廢鐵。那些飛機破舊得修都沒法修,飛倒是能飛起來,但飛機砲管中的來復線都已經磨光了。

  此次受騙讓孔祥熙顏面大失,國黨元老紛紛要求追究責任。以至孔祥熙在隨後兩年難以陞官,直到宋子文辭去財政部長職務,才有了孔部長的出頭之日。

  當然,孔祥熙也沒虧本,那批古董轟炸機價錢很便宜,足夠他從中大撈一筆。而且吃虧是福嘛,孔祥熙藉此跟墨索里尼套上交情,中意兩國從此進入外交蜜月期。

  反倒是希特勒很不會來事,孔祥熙訪問德國時,希特勒賣給中國2500萬美元的軍事物資。雖然德國貨質量槓槓的,但德國人的腦子也槓槓的,打死不肯降價,讓孔祥熙沒吃到啥回扣。

  離開德國之前,希特勒釋放出最大善意——把自己的簽名照片當做禮物,讓孔祥熙轉交給常凱申。

  在希特勒看來,自己是地球上最偉大的人物,能得到自己的簽名照片,全世界任何人都能幸福得發暈,這是珍貴而榮耀的禮物。但元首的媚眼拋給瞎子看了,孔祥熙拿到照片,出門就氣呼呼嘀咕:這玩意兒也算禮物?

  抵達義大利的第二天晚上,墨索里尼親自接見孔祥熙、陳紹寬和周赫煊,並在自己的官邸準備了晚宴。

  千萬不要相信什麼墨索里尼和希特勒都是素食主義者的謊言——

  希特勒最喜歡的食物是烤乳鴿,而且還讓廚師往乳鴿肚子裡放舌頭和肝臟。即便到了晚年,希特勒患有嚴重胃病,依然喜歡喝燉肉的菜湯,而動物肝臟更是讓他難以割捨。

  至於墨索里尼,尤其喜歡雞肉和兔子,晚年成為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的三高人士,連腸道都變形了,不得不學習希特勒吃素養生。

  「總理先生你好!」

  「孔博士你好!」

  孔祥熙和墨索里尼熱情握手,似乎把當年買到破爛飛機的受騙經歷給忘了。

  孔祥熙又介紹周赫煊和陳紹寬二人,墨索尼裡先是跟陳紹寬握手,待到面對周赫煊的時候,他突然張開雙臂摟抱大笑:「哈哈,周先生,我喜歡你的作品,晚餐結束後請到我的書房參觀!」

  「非常榮幸,總理閣下。」周赫煊笑著說。

  在人們的一貫印象當中,墨索里尼是粗魯的、暴躁的,就像那種靠運氣榮登高位的莽夫。

  顯然,這不可能!

  30年代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元首當中,墨索里尼屬於記者最喜歡的採訪對象,因為他尊重知識,尊重文化,更尊重擁有知識和文化的人。但凡你腦子裡真的有貨,絕對會被墨索尼裡視為上賓,而當你的知識折服了他,他還會把你當老師而不恥下問。

  其實仔細研究一下墨索里尼的人生經歷就知道,這傢伙是個很博學的人。在19歲到21歲之間,墨索里尼過著流浪生活,常常食不果腹,卻每天晚上堅持閱讀理論書籍,其中包括馬克思、黑格爾、拉薩爾、尼采和馬勒多等人的著作。

  為了研讀馬克思的原著,墨索里尼曾自學德語——他年輕時候是馬克思的粉絲,衣服口袋裡總放著馬克思的肖像畫;為了閱讀原版《泰晤士報》,墨索里尼42歲開始學習英語,練得一口地道的倫敦腔。他非常喜愛文學,尤其是詩歌,如果遇到博學的來訪者,他會擺上滿桌子的名人詩作,以彰顯自己在詩歌領域的修養。

  這傢伙年輕時候是記者,靠文字謀生,還創作過名人傳記、小說和劇本,他後來的兩本自傳也是自己寫的,從來沒有請人代筆。

  現在知道墨索里尼為什麼失敗了吧?

  很簡單,這傢伙是個文青(斜眼笑)。

  當然,再怎麼文青,也無法掩飾墨索里尼的品位,這從他宴請賓客的食物就能看出。

  此時此刻,墨索里尼指著盤子裡的開胃菜說:「義大利美食,是整個歐洲的財富,所謂的法國菜,只不過是野蠻人玩意兒。而享用義大利美食,就不得不說一種開胃菜,就是諸位面前的這種食物。它能夠刺激食慾,讓人頭腦清醒,讓人輕鬆入睡,法國人就完全不懂這種樂趣。」

  周赫煊低頭看了看盤子裡的東西,瞬間就沒胃口了,他寧願吃英國佬的炸魚土豆。

  天啦,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反人類的黑暗料理?

  滿滿的一盤生大蒜,還添加了橄欖油和檸檬汁,周赫煊完全無法想像那種味道。

  這就是墨索里尼每晚必吃的美味,不吃他根本睡不著覺。他還喜歡吃蛋糕和布丁,嗯,用生大蒜代替奶油淋澆的蛋糕和布丁。生大蒜蛋糕……

  難怪墨索里尼脾氣不好,難怪他晚年腸胃都變形了,不得不宣稱自己是素食主義者。

  科學研究表明,生大蒜食用過多,容易引發胃腸道不適,易怒暴躁,影響視力。

  陳紹寬強忍著噁心,舀了小半勺放到嘴邊,輕輕一舔,立即微笑著把橄欖油和檸檬汁祕製的生大蒜放回去。

  孔祥熙則有大無畏的精神,他不僅吃了一大勺,還有滋有味的嚼著點評:「非常有特色的義大利美食,讓我感受到羅馬古國的底蘊。中國和義大利一樣,都有著悠久的歷史、文化和美食。這是兩國的共同點,也是我們彼此交流的文化基石,相信兩國的友誼會如同美食一般久遠。若有機會,希望能請總理閣下品嚐中國美食。」

  墨索里尼頓時高興起來,拍手笑道:「孔博士,你是難得的美食家,我們很有共同語言。」說完,他又問周赫煊,「周先生,你不喜歡嗎?」

  「當然,很有趣的食物。」周赫煊壓住噁心一口吞下,咽到喉嚨處,差點把中午飯都吐出來。

  橄欖油拌檸檬汁祕製生大蒜這道開胃菜過後,桌上的食物終於變得正常起來,墨索里尼的談興也愈發高漲。他說話時非常有風度,而且條理清晰,每每還帶著文學典故,這種形象是極受文人推崇的。

  難怪在義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亞之前,墨索里尼擁有一大票名人粉絲,艾略特、龐德、葉芝、蕭伯納、泰戈爾、丘吉爾和甘地,這些人都曾經對墨索里尼表達景仰之情。

  泰戈爾在兩次會見墨索里尼後,如此讚美道:「墨索里尼閣下,猶如經過了米開朗基羅的妙手雕琢,他的一舉一動都閃耀著智慧和力量。」

  墨索里尼從雕塑聊到繪畫,從政治聊到文學,似乎就沒有他不擅長的領域,把孔祥熙和陳紹寬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突然,他又說起了詩歌,問周赫煊:「周先生知道龐德嗎?」

  「埃茲拉‧龐德?」周赫煊確認道。

  「當然,就是他,」墨索里尼笑道,「他就住在義大利,一直跟我有書信交流,每年我們會聚在一起談論詩歌和文學。龐德先生對你的詩作很感興趣,他是這樣評價的:在近代遠東,共有兩個真正的詩人,一個是泰戈爾,另一個是周赫煊。」

  周赫煊微笑道:「那真是我的榮幸。」

  埃茲拉‧龐德,30年代風頭僅次於艾略特的詩人,一個喜歡東方文化的超級逗比,一個提攜了許多文學家的伯樂。

  他曾鼓勵身無分文的年輕作家堅持創作,幫助這些人找出版,寫書評,甚至幫忙付房租。其中有兩個受他資助的年輕人,後來成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略特和海明威。

  艾略特的《荒原》,被譽為現代英美詩歌的里程碑,象徵主義文學最具代表性作品。而這本《荒原》最初的稿件,就是寄給埃茲拉‧龐德的,被龐德刪掉三分之一才拿去出版。

  此外,龐德還特別喜歡東方文化,研究並翻譯中國古詩和日本俳句。晚年,他在精神病院裡住了13年,一邊患精神病,一邊創作出25部長詩,並把《詩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翻譯成義大利文,順便還獲得了博林根詩歌獎,對現代詩歌發展做出巨大貢獻。

  這傢伙是墨索里尼的死忠,並經常發表奇葩的政治言論,希望為全人類解決各種問題。

  面對交通擁擠,龐德建議修建迂迴環形街道;面對義大利糧食不足,龐德建議墨索里尼多種花生;而在亞洲地緣問題上,龐德認為中國人和日本人應該聯手,把澳大利亞人趕出澳洲……

  墨索里尼大笑著聊起關於龐德的趣事,隨即邀請道:「龐德先生每月的第四個星期,都會來羅馬,我可以介紹你們見面。兩位來自於東西方的偉大文學家,想必應該聊得很愉快。」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2-22 17:18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23:19
民國之文豪崛起 809【詩歌朗誦】

  在現代主義文學諸多流派當中,有一個叫做「意象派」,其代表人物和命名者,正是埃茲拉‧龐德。

  20世紀初,有那麼一群歐美詩人,受日本俳句的影響,開始將詩歌意向作為研究重點。後來,他們發現日本俳句源於中國格律詩,進而又去研究中國古詩詞,從而形成了所謂的「意象派詩歌」。

  特別是埃茲拉‧龐德,這位先生對中國文學的喜愛已經走火入魔了,完全就像是在對漢字進行頂禮膜拜。他認為漢詩和漢字充滿了魔力,以至於在自己的長詩《詩章》當中多處夾雜漢字,以表達某種神祕的意蘊。

  大家可能見過這樣的詩歌,在某首中國白話詩當中,突然蹦出幾個英文詞彙,似乎這樣就能顯出高貴逼格。龐德的詩歌剛好相反,在一堆英文或義大利文詩句裡,突然蹦出幾個漢字,看得西方讀者一臉懵逼。

  「噢,周,終於見到你了!」龐德張開雙臂,走起路來吊兒郎當。

  此君的外形顯得很魔性,臉型瘦長,鷹鉤鼻,下身一條寬大褲子,上身襯衣套毛衣。頭髮和鬍鬚已經花白,根根亂糟糟豎立著,像是渾身通著靜電,又像是剛從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

  周赫煊跟龐德來了個熊抱,笑道:「龐德先生,久仰大名!」

  真的是久仰大名,依照龐德對現代文學的貢獻,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綽綽有餘。可惜,他是墨索里尼的鐵桿粉絲,二戰結束後被美國定性為「叛國罪」,住進精神病院才逃脫牢獄之災,諾貝爾文學獎自然跟他無緣。

  龐德是葉芝的學生,艾略特的同學,海明威的老師,而這三人都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周赫煊介紹道:「這位是中國財政部長孔祥熙先生,這位是中國海軍部長陳紹寬先生!」

  「孔先生好!」

  「陳先生好!」

  龐德使用的是英語。

  孔祥熙和陳紹寬也用英語問候,只不過嘛,陳紹寬說的是純正英式英語,孔祥熙說的是山西太谷味美式英語。不管怎麼著,反正孔祥熙的英語能讓人聽懂,至少比印度英語和日本英語要好一些。

  「坐,各位都請坐,」墨索里尼熱情招呼,笑道,「哈哈哈哈,龐德先生對中國文化很有研究,他很高興能和來自中國的朋友探討文學。」

  「我也非常榮幸,像龐德先生這樣的西方文學家,能夠喜愛並研究中國文化。」孔祥熙說話時笑容滿面,其實心中特別無語。他來義大利是尋求借款的,墨索里尼非要拉著他談文學,談尼瑪個鬼的文學啊。

  實際上,墨索里尼是不想跟中國談借款,常凱申已經把他徹底得罪了——由於義大利悍然入侵埃塞俄比亞,此時中國正在對義大利進行外交制裁。

  你沒有聽錯!

  此時的中國,正在對義大利進行外交制裁。

  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初,中意兩國有著很長的一段蜜月期,義大利還是歐洲第一個把對中國的外交關係升格為大使級的國家。當時墨索里尼對中國駐意大使劉文島說:「最能代表亞洲文化的國家是貴國,最能代表歐洲文化的國家,則是我大羅馬國。所以,兩國升格,理所當然! 」

  當初,墨索里尼大手一揮,直接把2600多萬兩庚款作廢,說這些錢義大利不要了。老蔣激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親手給墨索里尼寫了封熱情洋溢的感謝信。

  墨索里尼還支援中國空軍建設,老蔣曾派出250名中國軍官去義大利學習。因為墨索里尼喜歡黑衣黑褲,老蔣為了拍墨索里尼的馬屁,要求中方所有飛行人員全穿黑衣黑褲,還下令所有空軍院校的教室裡,一律懸掛墨索里尼的大頭像。

  那時中意兩國的關係,甚至比中德兩國還要親密,直到老蔣宣佈對義大利進行制裁……

  制裁義大利,自然是為了討好英美兩國。而老蔣又不敢得罪墨索里尼,直到義大利把埃塞俄比亞全部吃掉,中國才正式通過對意制裁法案。兩頭不得罪嘛,既給國聯做了交代,又給義大利留了面子。

  但墨索里尼鼻子都氣歪了,大罵常凱申做人不地道,還把駐意大使劉文島叫來一通臭罵:「我花了那麼多錢,給你們中國培養空軍,為什麼還要制裁我?中國太忘恩負義了!」

  劉文島連忙解釋:「委員長此舉,是爭取國聯不承認偽滿地位以及日本侵華。」

  墨索里尼頓時拍桌子:「這個糊塗蛋,國聯早把你們低價賣給日本了。你想想,這狗屁國聯為什麼只制裁義大利,不制裁佔領中國東北的日本?」

  由此,中意兩國的外交關係,從親密而轉向疏離。

  孔祥熙這次跑到義大利來要借款,那純屬熱臉貼別人冷屁股,能要到一分錢都算他厲害。因為墨索里尼是個超級愛面子的人,給他面子什麼話都好說,甚至賠本買賣他都幹。若是不給他面子,呵呵!

  此時此刻,墨索里尼叼著大雪茄,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有意無意炫耀著書桌上的眾多名人詩集。

  詩集跟詩集是不同的,比如墨索里尼就推崇加百列‧鄧南遮,傾向於現實主義和唯美主義。這代表著一種詩歌品位,墨索里尼認為自己喜歡的詩歌品位,就應該是最牛逼的品位,所以他想讓所有的來訪者都知道這一點。

  事實上,墨索里尼的文學品位是分離的。他宣稱自己酷愛熱情的、戰鬥的、現實主義的詩歌,但他自己寫出來的詩,卻充滿了孤獨的小資情調,百分之兩百的文青味道。

  墨索里尼的書房當中,整面牆整面牆的全是書,似乎要跟德國元首希特勒比藏書多。但是也有區別,希特勒的藏書五花八門,從傳記到巫術養生應有盡有。而墨索里尼明顯偏好純文學和思想理論,大部分屬於哲學、文學和理論性書籍。

  這或許就是兩人之間的差別,同樣是玩納粹獨裁,希特勒直接宣佈文學屬於非法,將文學和政治等同。而墨索里尼呢,雖然也迫害了一些文學家和藝術家,但整體上偏向於寬鬆,只要你別寫文章找他麻煩,墨索里尼還是很支持文學創作和探索的。

  把雪茄放到菸灰缸上,方面大耳、體格粗壯的墨索里尼,突然站起來吟誦他的老師、義大利著名詩人鄧南遮的詩歌。他用深情而抑揚頓挫的語調,微閉著雙眼念道:「微風拍打著羽翅,在柔嫩的沙子上,颯颯地寫下迷離的文字。微風向潔白的河堤,吐出低低切切的絮語,盈盈秋波傳遞……」

  「好!」

  一首義大利詩吟誦結束,孔祥熙拍手鼓掌,大聲叫好。

  周赫煊也在跟著鼓掌,真心誠意地鼓掌,因為墨索里尼的朗誦真的很不錯。這傢伙如果不玩政治,專門跑去做詩歌朗誦者,估計也能混口飯吃。

  龐德評價道:「鄧南遮先生的這首《夏日謠曲》,就如同一幅描繪夏天的油畫,很有意象美。在我看來,詩歌最重要的就是意象,這點中國詩做得尤其出色。三位來自中國的朋友,能用中文朗誦中國詩嗎?不是現代詩,是古代詩。」

  周赫煊笑嘻嘻地說:「孔部長是孔夫子的後代,詩禮傳家,你就來一首吧。」

  「我就算了,不班門弄斧。」孔祥熙擺手拒絕。

  墨索里尼哈哈大笑:「就你來,就你來,不要推辭!」

  「那我就……來一首?」

  孔祥熙說著站起來,用山西太谷口音吟誦:「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龐德立即說道:「這首詩我知道,是朱熹的《觀書有感》,但聽起來好像有點不一樣。」

  「你以前聽誰念的?」周赫煊問。

  「一個日本詩人,」龐德說,「我的中文不是很好,只認識一些簡單的漢字。我對中國文學的瞭解,都來自日本朋友。」

  「可能是口音問題吧。」周赫煊笑道。

  用日本口音和山西口音念同一首中國古詩,聽起來能一樣那才見鬼了。

  龐德一臉嚮往的評價說:「這首《觀書有感》,就很有意象美。半畝方整的池塘像鏡子打開,天光和雲朵的影子交相輝映,寥寥十多個字,就勾勒出美麗的自然畫卷。中國漢詩實在太美了,美得讓人窒息,我恨不得自己也出生在中國!」

  不愧是在英文詩中夾雜漢字的美國詩人,對中國文學的崇拜已經瘋狂了。

  墨索里尼卻皺眉道:「太短了,太短了,中國詩都這麼短嗎?」

  「中國漢詩從來不用花哨的辭藻雕飾,它簡潔、生動、瑰麗、準確、富有意蘊,這也是我們意象派所追求的創作理念,」龐德連忙為中國古詩正名,又對周赫煊說,「周先生,你也朗誦一首漢詩吧。來首長一點的,讓總理閣下好好欣賞。」

  周赫煊心想:你既然喜歡意象,老子倒是可以給你吟一首《沁園春‧雪》,就怕孔祥熙他們聽了炸毛。

  周赫煊由於經常做演講,私底下專門練習過,朗誦詩歌的水平也隨之提高。他清了清嗓子誦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周赫煊的語調抑揚頓挫,情緒層層遞進,即便是孔祥熙,都聽得有些熱血上湧。

  「好,太好了!」

  龐德搖頭晃腦大讚:「這首漢詩,我聽日本朋友朗誦過。但他的朗誦,遠遠不及周先生的朗誦,就好像炙熱的夏天飲冰水一樣的舒暢! 」

  「詩歌之美是超越國界的,我很喜歡這首詩的朗誦,」墨索里尼覺得有點意思,「周先生,能翻譯一下詩歌的含義嗎?」

  周赫煊當即把詩歌翻譯成義大利語,墨索里尼聽得異彩漣漣。雖然他自己寫的詩孤獨小資,但卻格外欣賞豁達豪放、熱情洋溢的作品,當即拍手道:「寫得真好,特別是那幾句,人生得意了要縱情歡樂,不要讓酒杯空對月亮,上帝創造我肯定有意義,百萬家產喪盡也會回來。這跟我們義大利人的處世是相同的,寫這首詩的作者,有著一顆義大利的心臟。」

  墨索里尼對《將進酒》極為喜歡,還專門讓周赫煊把全詩寫出來,用義大利語給中文詩句做註解。

  孔祥熙見到這種情況,立即主動加入,變著法的用中國古詩討好墨索里尼,希望對方一喜之下就答應了借款。不得不說,孔祥熙雖然長得像頭豬,但肚子裡還真的有貨,人家的古文功底強著呢。

  可惜,墨索里尼雖然高興了,但卻對借款之事提也不提,各種嘻嘻哈哈的繞彎子躲避。

  直到離開墨索里尼的書房,龐德拉住周赫煊私語道:「周,我想學習中文,翻譯中國的古代作品。你可以幫忙嗎?」

  「當然。」周赫煊笑道。

  龐德在西方還是很有名氣的,有他翻譯中國古文典籍,這對中國文化的傳播大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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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