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46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6 11:08
820【英雄叱吒,壯士驍驍】

  「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中華民族萬歲!」

  「……」

  街頭到處是遊行隊伍,正在放暑假的學生,通過各種途徑匯聚到一起。沿途,許多市民也自發加入,浩浩蕩蕩行走在各個街區,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前往市政府請願。

  「滴滴滴!」

  司機按著喇叭,想迫使遊行隊伍讓開道路。

  周赫煊提醒道:「靠邊,停車,等遊行的先過去。」

  這司機和轎車,都是找徐志摩借來的,上海周公館只剩下一個看門老頭兒。

  等到遊行隊伍離開,轎車才繼續前行,來到一家飯店門口停下。

  距離七七事變爆發,已經過去了20多天。

  最開始,常凱申和宋哲元的態度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須堅守,必須抵抗。但在堅守抵抗的同時,他們又期待著和談,而這份僥倖心理迅速被日軍的援軍給撲滅。

  七月十七日,常凱申終於選擇面對現實,發表了他的重要講話,其中有一句廣為流傳:「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此時此刻,北平正在進行著慘烈的「南苑之戰」。

  首先要說一下漢奸潘毓桂,此人是北平、天津、河北和察哈爾的最高行政長官,還擔任宋哲元的政務處長,兼平津衛戍司令部高等顧問。從事變爆發到北平陷落,二十九軍的所有作戰計畫,都被潘毓桂詳細出賣給日軍。

  早在周赫煊回上海的時候,就給宋哲元發了一封電報,說日軍正在謀劃攻佔北平,並提醒宋哲元當心——潘毓桂已經做了漢奸。

  宋哲元倒是聽取了部分意見,令人嚴密監視潘毓桂的行蹤。但潘毓桂有日本人撐腰,又是宋哲元地盤內的最高行政長官,在二十九軍當中也有內應,依舊非常輕鬆的獲得了作戰計畫並傳出。

  當日軍一步步收縮對北平的包圍圈時,宋哲元意識到南苑的重要性,立即派遣趙登禹的精銳部隊前往支援。但宋哲元也是昏了頭,他鑑於37師的防線太長,同時又把駐守南苑大營的37師調往北平方向。

  這一切由於漢奸的出賣,都被日軍所知悉,於是日軍趁機發動猛攻。

  南苑之戰爆發時,趙登禹為了趕快馳援,身邊只帶了一個團,另兩個團還在半路上,而主力仍舊留在涿州,原本駐守南苑的37師則在撤離防線。

  增援部隊只來了一個團,駐防部隊卻在撤退,日本人又發動突襲,戰場瞬間全亂了,中國守軍被打得措手不及。

  最可惡的是,由於漢奸潘毓桂的出賣,日軍不但知悉守軍的動向,還知道守軍的薄弱點——學生兵團。

  學生兵團是去年徵召的,一直在參加訓練,直到七七事變爆發,他們才正式拿槍成為軍人。日軍朝著學生兵團的陣地瘋狂進攻,而前線的指揮系統又崩潰了,學生兵們根本找不到長官,只能在基層軍官的領導下堅持戰鬥。

  對於這些學生兵來說,這是他們遭遇的第一場戰鬥,也是其中大多數人的最後一場戰鬥。他們當兵的時間才半個多月,卻展現出極高的戰鬥素養,而且無人後退,無人投降,大半都犧牲在和日軍的肉搏當中。

  盧溝橋事變一週年之際,日本《朝日新聞》採訪華北駐屯軍第一大隊長一木清直,此人感慨說:「(中國學生兵)面對面死戰也不肯退卻……甚至負傷幾次依然衝上來拚殺。」

  因為提前得知守軍的作戰計畫和弱點,日軍以為能輕鬆拿下南苑,結果遭到異常頑強的抵抗,甚至一度被佟麟閣帶領軍官教育團趕出陣地。在損失慘重之下,日軍戰鬥機從承德起飛,對南苑進行瘋狂的轟炸和掃射,守軍陣地瞬間化為一片火海。

  中國守軍只能選擇突圍,而他們的撤退路線,也被漢奸出賣給日本人,遭到準確而致命的埋伏。

  突圍途中,132師師長趙登禹犧牲,是抗戰殉國的第一位師長,享年39歲。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犧牲,是抗戰殉國的第一位軍級將領,享年45歲。

  趙登禹和佟麟閣犧牲的消息,已經被《大公報》記者傳到上海,明天全國人民都會知道。

  飯店門口。

  周赫煊剛剛下車,就聽見徐志摩在喊:「明誠!」

  「你也來了?」周赫煊有些驚訝。

  今天周赫煊此行,是來參加「上海文藝界救亡協會成立大會」的,出席者主要是些左翼文人,沒想到徐志摩居然也跑來湊熱鬧。

  徐志摩說:「既然是上海文藝界救亡大會,我是中國人,又是上海文藝界的人,自然要來參加。對了,你的詩還沒寫好嗎?過兩天《春望》詩刊就要發創刊號了。」

  「寫好了,本想回去再給你。」周赫煊拿出兩張詩稿。

  徐志摩打開一看,驚訝道:「居然不是白話詩……不對,佟麟閣和趙登禹死了?」

  周赫煊點點頭:「犧牲了。」

  《沁園春‧詠趙登禹》:「滾滾狼煙,悲泣山河,恨聚怒潮。聽皇姑屯裡,驚魂霹靂,喜峰口上,殺寇聲高。原野山川,長城內外,奮起男兒唱大刀!宛平後,喚英雄叱吒,壯士驍驍。南苑激戰晨宵,彈雨瀉,黃亭土熾焦!痛荒郊碧血,故園淒淚;千秋肝膽,百戰魂消。彈指春秋,縱目寰宇,幾處狂徒又叫噐。雄碑下,教子孫長記,一代英豪!」

  《沁園春‧詠佟麟閣》:「曉月蘆溝,怎忘當年,戰火曳空!惹英雄奮起,旗風所向,悲歌吼處,氣貫長虹。永定河邊,南苑巷內,多少男兒浴血中。一腔恨,俱凝刀槍上,怒向頑凶!天公竟妒豪英,彈飛處,焦石濺血濃。憾壯懷難已,山河未復;民崩倚恃,國損干城!浩氣長風。喚起大眾,衛我中華一脈同。西山上,有松濤夜吼,霜葉殷紅。」

  周赫煊拿出來的是兩首《沁園春》,後世謠傳為佟麟閣和趙登禹的絕命愛國詩,其實不然,這是後人為紀念他們而創作。

  比如「彈指春秋,縱目寰宇,幾處狂徒又叫噐。雄碑下,教子孫長記,一代英豪」這句,明顯是寫抗戰勝利多年後,子孫在紀念碑下為烈士掃墓的情形。當然,換成周赫煊此時「創作」出來,則可以理解成對抗戰勝利的憧憬,擁有者特殊的激勵意義。

  徐志摩反覆低吟著兩首《沁園春》,嘆息說:「兩位將軍為國捐軀,當得起這等壯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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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7 11:03
民國之文豪崛起 821【民族進化論】

  中國文化界自晚清以來,有著各種各樣的論戰,沒打過筆仗的文人都不好意思出門。

  比如鴉片戰爭失利後,主張「師夷長技」的洋務派,就跟主張「忠孝禮義」的保守派,圍繞著引進西學的問題展開過激烈爭論。這些爭論首先發生在朝堂上,又隨著報紙漸漸走向民間,民間文人也跟著爭得面紅耳赤。

  直到1898年,張之洞發表《勸學篇》,以「中體西用」的觀點緩和了兩派矛盾,獲得朝野上下的一致認同,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成為人們的共識。

  而到了新文化運動時期,曾經代表先進知識分子的康有為、辜鴻銘,其思想見解已經顯得陳舊落後,被以陳獨秀、胡適為代表的新派文人當做靶子攻擊。

  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新文化論戰當中,白話文創作得到普及,標點符號和國語也成為標準,民主和科學走向普羅大眾的心中。

  這是對近代中國影響深遠的兩場思想論戰,前一場論戰讓中國開眼看世界,後一場論戰加速了中國科學文化的傳播。

  或許是因為矯枉過正,有人呼籲正視傳統文化,於是又一場新的論戰開始。「調和論者」(調和中西文化)和「取代論者」(全部西化)吵得不可開交,後來出現的「科玄論戰」和「整理國故」,大致都是此次論戰的延續。

  由此從論戰當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近代思想發展的脈絡:頑固保守——師夷長技——中體西用——全部西化——中西協調……

  這是華夏民族的自我進化之路。

  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都有一種「士」的心理認知。就算穿著單衣、啃著饅頭,也依舊心懷天下,常常指點江山,干涉政治,批判時局,在近代歷史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大概是在南京國民政府建立以後,知識分子的話語權大不如前,「士」這一身分也走向日暮黃昏。

  最近十年的論戰,就顯得細碎得多了,主要分為兩種,即:文學思想之爭和政治理念之爭。

  什麼京派海派論戰,什麼魯梁論戰,還有新月派炮轟創造社,左翼文人怒懟御用文人,第三種人單挑左右派文壇……此等種種,有些看似個人矛盾,其實都是文學思想和政治理念出現了分歧。

  大家都在尋找救國之路,只是想法不同,於是就吵起來了。

  日本對中國的侵略,讓原本四分五裂的中國思想文化界,逐漸走向統一,知識分子開始達成共識。那就是:放下矛盾,一致抗日!

  中華民族抗日統一戰線的確立,最開始是在思想文化界實現的。

  別以為這玩意兒沒啥用處,只是一幫文人在瞎起鬨而已。思想指揮行動,要統一行動,就必先統一思想。思想若是統一了,有人不想統一行動,都必須順應輿論潮流。

  比如老蔣,活生生被逼得聯共抗日,因為整個思想文化界都是這樣要求的。

  早在1936年春,攻擊性最強的左聯,就率先放棄了原有的階級鬥爭。南京政府屢禁不絕的「左聯」,自動宣佈解散,並提出創作「國防文學」和「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口號。

  隨後,魯迅、郭沫若、茅盾、巴金、冰心等人,聯合簽名發表《文藝界同仁為團結禦侮與言論自由宣言》,主張全國文學界應不分新舊派別,為抗日救國而聯合起來。

  現在七七事變已經爆發半個多月,全國文化界出現了五花八門的救亡團體。

  僅在上海,就有上海救亡演劇隊、國民救亡歌詠協會、美術界救亡宣傳團、學生戰時服務團、遊藝界救亡協會、戰時攝影服務團、上海漫畫救國會等70多個團體組織。

  幾乎是下意識的,人們在聽到七七事變的消息後,就自發聯合身邊志同道合者,在各自擅長的領域進行救亡活動。不分階級階層,不分學派流派,所有知識分子和文藝人士,都在愛國主義的旗幟下團結起來。

  周赫煊不僅看到國難當頭,還看到一個民族的振奮不屈。

  抗戰就像一座大熔爐,把千奇百怪的思想和勢力往裡面扔,最後煉出一塊名為「民族之魂」的不朽器物。

  就像列寧所說的那樣:「戰爭使民族得到了新生,使人民大眾廣泛的覺醒。」

  今天周赫煊來參加的「上海文藝界救亡協會」,就是由上海文化藝術界70多個救亡團體聯合組成。它將匯聚整個上海文藝界的力量,包括電影、戲劇、漫畫、音樂、文學、雕塑等等領域。

  這次成立大會,終於不用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因為它得到了國共兩黨的一致支持,左派和右派知識分子都有來參加。而且,上海文藝界救亡協會的運轉資金,大部分由國黨負責提供。

  整個協會的框架已經提前確定,分為總務、經濟、組織和宣傳四個部門。

  國黨負責協會的總務部和經濟部,也即總管大局、提供經費。共黨負責組織部和宣傳部,也即負責組織策劃和宣傳。

  國共第二次合作在軍事政治上還沒開始,但在文化上已經實現了,而且各自找準了位置,雙方都對此極為滿意。

  別以為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只是搞搞創作、搞搞演出、站出來吼幾聲而已,它是有實際救亡功能的。比如共黨負責的組織部,就設有訓練組、救護組、裡弄組、工務組等等。

  訓練組負責訓練戰時常識人員,比如平民遇到日本兵該如何應對,比如面臨炮火轟炸該如何提前躲避。救護組負責募集醫療用品和財物,並成立救護隊趕赴前線救治傷兵和平民。裡弄組負責組織居民展開救亡活動,比如成立街道互助會,組織居民為士兵縫製衣物等等。而工務組,則負責救濟戰時失業工人,幫助失業工人重新就業等等。

  周赫煊和徐志摩剛剛走進會場,就吸引來眾人的目光。

  「啪啪啪啪!」

  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到會者自發鼓掌,這是在對周赫煊表達敬意。

  徐志摩主動站開些,因為這一刻屬於周赫煊。

  周赫煊在詩會上預言北平一週內爆發事變,此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上海文化界。再加上他多年來主辦《非攻》雜誌,發表的那些關於日本即將全面侵華的文章,現在重新讀來都精準無比。還有他幾個月前,因為沿途宣傳抗日思想,而被日本特務刺殺,這些都足以獲得大家的尊敬。

  蔡元培、孫夫人和另外五個人走過來。

  孫夫人微笑握手道:「周先生,恭候多時!」

  「孫夫人好!」周赫煊問候道。

  蔡元培跟周赫煊熱情握手,說道:「明誠,你終於來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五位分別是潘公展先生、吳漢先生、周寒梅先生、錢俊端先生和張志讓先生。」

  潘公展、吳漢和周寒梅是國黨的人,分別擔任協會的會長、總務部長和經濟部長。而錢俊端和張志讓則為親共人士,分別擔任協會的組織部長和宣傳部長。

  是的,後兩位只是親共人士而已,並非真正的共黨,老蔣對共黨依舊還有防範。比如協會宣傳部長張志讓,就是共黨元老張太雷的族兄,並擔任「七君子」的辯護律師。

  順便一提,協會會長潘公展,還是國黨中宣部的副部長,可見國黨對此協會極為重視。

  眾人握手寒暄片刻,茅盾、巴金、胡愈之、歐陽予倩、周劍雲、沈茲九等人,也紛紛過來跟周赫煊打招呼。

  沒一會兒,胡適也來了,站在角落裡跟徐志摩聊天。

  胡適現在的思想很矛盾,一方面他想著和平談判,一方面又忙著救亡圖存。或者在他看來,二者是統一的,只有和平談判才能救中國,而戰爭只能讓中國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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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7 11:03
822【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屬於半官方的民間團體,會長和四位部長都是提前選定的。

  先來說說會長潘公展,我們前面提到了,他是國黨中宣部的副部長。

  早在十年前,潘公展和陳佈雷同時面見老蔣。

  結果是,陳佈雷留下當祕書,最終成為老蔣的文膽。「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以及「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這兩句老蔣名言,都是出自陳佈雷之妙手。

  而潘公展呢,則被老蔣打發回上海,靠寫國黨的馬屁文章,以及鎮壓抗日救亡活動來一步步晉陞。

  傳聞,當時兩人接受老蔣面試的情形是這樣的——

  常凱申眼中閃現出俾睨寒光,嚇得衣著講究的潘公展目光閃爍,舉止僵硬。所謂眸不正則心術邪,篤信相術的老蔣頓時就起了反感,認為潘公展此人難當大任。

  而陳佈雷雖然嘴癟唇翹,頭髮蓬鬆,著裝隨意,像一個只會埋頭做文章的書呆子,但面對老蔣的瞪視卻神色坦然,給老蔣留下極佳的第一印象。

  接著,常凱申開始出題,問:「如何對付上海的工人運動?」

  潘公展搶答道:「總司令自有妙策。」

  常凱申氣得想打人,老子要是有妙策,還用你們來幹什麼!

  陳佈雷則回答:「愚見以為,是否應派可靠部隊包圍上海,造成猛虎出山之勢。爾後,則用幫會勢力打頭陣……」

  此時常凱申已經有了底,又開始進行筆試,筆試題目為《告黃埔同學書》。

  陳佈雷凝思片刻,奮筆疾書,一氣呵成,文采斐然,看得常凱申交口稱讚。

  於是,潘公展滾蛋了,回到上海去當《申報》的副總編。

  潘公展之所以能當上國黨中宣部的副部長,是踩著愛國文人、工人和學生的腦袋往上爬的,最令人詬病的,就是鎮壓民間抗日救亡活動。

  說起來有些黑色幽默,此君在抗戰勝利後,寫了本書叫做《中國學生救國運動史》。可能是學生救國運動鎮壓得多,他已經成了內行吧,換成別人來寫,估計真沒有潘公展寫得那麼準確詳細。

  此時此刻,長期鎮壓抗日救亡運動的潘公展,正以會長的身分大談抗日救亡,而且開口閉口就是委員長:「中國是禮儀之邦,我們決不對外侵略,但面對別人的侵略,我們也從不妥協。委員長說得好,如果放棄尺寸土地和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兄弟我,已經抱定了犧牲的決心,我也希望,諸位同胞抱定決心,我們全體的文化界人士,抱定犧牲的決心。委員長曾說……」

  周赫煊聽得哈欠連連,雖然不合時宜,但他真的想打瞌睡。

  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這個組織,歷史上只存在了幾個月,等到上海淪陷便自行解散。但它卻有著無數積極作品,最為重要的,是它打造了一個摹本,讓同類型的救亡協會遍地開花,並在形式上達成了抗日思想的統一。

  說起上海淪陷,老蔣如今已經在召集全國勢力,準備召開國防會議,並將在國防會議上制定出抗日方略。

  按照日本軍部的既定計畫,其實是要從北到南侵佔中國。而老蔣卻主動在上海挑起戰火,逼迫日本把「由北向南」戰略,改為「由東向西」戰略,這個決定是非常需要勇氣的。

  老蔣這樣做的目的有三個:

  第一是戰術上的,華北一片坦途,而華南則地形複雜,在南方打仗有利於中國揚長辟短。

  第二是戰略上的,中日全面開戰,蘇聯必為中國天然盟友。若是讓日本完全佔領北方,則將切斷蘇聯對中國的援助。

  第三是外交上的,上海關乎各國列強的利益,日軍一旦進攻上海,日本必然在國際上處於孤立。

  不得不說,常凱申主動在上海開戰的策略極為高明。可惜,就是在具體戰役上漏洞百出,觀之細節根本沒法看……

  「啪啪啪啪啪!」

  不知何時,潘公展的講話已經結束,他在下台之前說:「現在,有請榮譽副會長,周赫煊先生講話!」

  又是一陣掌聲響起,周赫煊走到主席台上,看著下方500多位參會者,用沉重的語氣說:「出門之前,我剛接到消息,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將軍,二十九軍第132師師長趙登禹將軍,已經犧牲了。南苑已經失守,北平即將淪陷……」

  「轟!」

  全場嘩然,個個震驚莫名。

  周赫煊繼續說道:「南苑保衛戰,《大公報》共派遣了兩位戰地記者,其中一位已經罹難,另一位帶傷發來詳細報導。在戰鬥當中,我軍將士英勇抗敵,給日寇造成慘重傷亡。日寇不得不使用飛機,對我軍陣地進行輪番轟炸和掃射,由此才打開局面。特別是二十九軍的學生兵團,他們才訓練半年,正式入伍半個月,這次成為日寇的主攻目標。這些學生士兵奮勇殺敵,死戰不退,數次打退敵人進攻。南苑保衛戰中,我軍共7000餘人,陣亡數據還沒出來,但至少在5000人以上。他們都是好樣的,面對凶殘的日寇,他們沒有懦弱逃跑,而是用血肉之軀保衛國土。現在,讓我們為兩位將軍,以及所有犧牲的將士,還有那位犧牲的記者,默哀三分鐘!」

  沒人反對,也沒人說話。

  大家靜坐著,思緒萬千,默默感慨。

  大概三分鐘過去,周赫煊開口道:「抗戰口號,這些年我已經喊得夠多。現在只剩下四個字,那就是——中國必勝!六年前,我是這樣說的,現在我還這樣說。中國必勝,日本必敗。前提是,我們要奮起抵抗,我們有四萬萬同胞!就是四萬萬頭豬,咆哮著向日本人衝鋒,也夠拱死日本人的。那些投降論者,那些和平論者,請你們閉嘴吧!戰爭,只有戰爭,才能讓中國站起來,而不是如同朝鮮那般,在日本人的統治下奴顏婢膝!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周赫煊高唱著《義勇軍進行曲》,台下五百多人漸漸跟唱,歌聲匯成一股洪流在會場迴蕩著。

  跟胡適有著同樣心思的和評論者,此刻臉色陰晴不定。有慚愧,也有憤懣,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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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2-28 00:33
823【周赫煊能做的】

  七月二十九日,北平、天津相繼淪陷。

  北平乃中國之故都,在國人心中佔有重要意義。天津乃中國第二大工商業城市,經濟地位僅次於上海。這兩座城市被日軍佔領,舉國為之震驚,全民抗日的呼聲更加高漲。

  四天之後,一艘從英國駛來的遠洋貨輪,終於抵達上海碼頭。

  一隻隻裝滿貨物的木箱,被搬運工抬到倉庫裡,密密麻麻堆積如山。

  周赫煊抄起撬棍,把其中一隻箱子打開,說道:「杜兄,請過目!」

  杜月笙撿起箱中一個包裝盒,盒上印滿了英文。他自然不認識英文,卻認得幾個縮寫字母,驚訝道:「都是磺胺?」

  周赫煊點頭道:「八成是用於處理傷口的磺胺粉,剩下兩成是用於口服的磺胺片。」

  「這得花多少錢啊?」杜月笙看著倉庫裡的一箱箱貨物。

  周赫煊說:「略高於成本價購買,再算上運費,這批貨大概值300萬英鎊。」

  「如今正值戰亂,這些藥品在中國出售,價錢起碼要翻十倍。」杜月笙驚嘆說。

  周赫煊突然抱拳,正色道:「杜兄,愚弟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杜月笙笑道,對周赫煊接下來的話非常期待。

  「這些藥品,我準備捐獻給抗戰將士,」周赫煊詳細解釋道,「照我估計,南方也快要打仗了,而且南方的戰爭必然從上海開始。希望杜兄能妥善保管好藥品,一旦淞滬抗戰爆發,請將它們交付給戰時醫院。」

  杜月笙原本還以為,周赫煊要跟他聯手做生意,趁著國難之際大發戰爭財。沒想到實際價值上億法幣的藥品,周赫煊說捐就捐,而且還全權託付給他。杜月笙慚愧的同時,又感到很惶恐,說道:「周老弟,這些藥品太過貴重,你還是親自捐出去吧。」

  周赫煊搖頭說:「我馬上就要離開上海,沒功夫妥善保管。南京中央又準備召開國防會議,各級軍事官員必然要做大調整,現在把藥品移交給誰都不好。國黨的貪污腐敗你是知道的,若把藥品早早交給他們,必然被某些人倒賣牟利。思來想去,只有把藥品託付給杜兄,才是最好的選擇。」

  杜月笙對此猶豫不定,他雖然賺過許多黑心錢,也對價值億萬的磺胺藥很眼紅,但他更看重承諾和義氣。一旦答應幫周赫煊保管藥品,那就必須對此負責,否則他的名聲就要徹底壞掉。

  這是一塊燙手山芋,若是消息洩露,不僅日本人會盯上,國黨的某些官員也會盯上,稍不注意就要出差錯。

  太燙手了,杜月笙不敢接。

  「拜託了,杜公!」周赫煊突然一揖到底,這是中國人的傳統大禮。

  看到國際聞名的大學者給自己作揖,又想到這關乎無數抗戰將士的生命,杜月笙頓覺胸中激盪,生出一股豪邁之情。他熱血上湧,咬牙道:「先生請放心,只要我杜某人不死,誰都別想打這些藥品的主意!若上海真的爆發戰爭,我必然一箱不少的,把這些磺胺送到戰時醫院!如違此諾,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多謝!」周赫煊抱拳說。

  「周老弟,事不遲疑,我先去安排一下。」杜月笙正色道。

  杜月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調來可靠的青幫子弟,將這間倉庫嚴密看守起來。他還故意說漏嘴,宣稱這批貨是從英國進口的馬口鐵,是要運到湖北去製作軍用罐頭的。

  馬口鐵就是鍍錫鐵,此時的中國尚不能自行生產,屬於非常重要的戰略物資。

  既然是馬口鐵,那麼看守嚴密就很容易理解了,青幫子弟變得積極起來,同時外人也不會過分打這批貨物的主意。

  杜月笙把事情安排妥當,回來問道:「周老弟,海關那邊會不會走露風聲?」

  周赫煊笑道:「放心吧,我早就打通關係了。藥品是搭運沙遜的貨物一起抵達的,入關的時候也只是象徵性檢查,連箱子都沒打開過。」

  「那就好。」杜月笙卸下最後的擔憂。

  維克多‧沙遜是上海首富,黑白兩道通吃,中外各國皆交,除非故意找茬,否則海關人員不會仔細檢查他的貨物。

  馬上就要爆發淞滬會戰了,周赫煊能做的,就是為抗戰將士捐獻藥品。

  出廠價300萬英鎊的磺胺藥,足夠救治無數傷兵的生命,特別是在藥品奇缺的情況下,其在戰場上的作用並不輸於一個整編師。

  要知道在抗戰時期,別說中國官兵,就連侵華日軍都急需磺胺。以至於,日軍把磺胺定為嚴格管制的軍用藥品,私自使用要被軍事法庭嚴厲處置。

  周赫煊和歐尼斯、喬治六世合夥開設的英國皇家製藥廠,其下屬藥品研發實驗室,已經把費洛里、錢恩請來做青黴素實驗。不過等到青黴素藥品問世,至少還得兩三年時間,真正推廣普及則需要更久——初期的青黴素生產成本太高。

  在原時空,青黴素直到二戰結束,都沒有徹底普及開來,價錢更是高得離譜,在中國一支青黴素能抵一條小黃魚(金條)。

  真正在二戰期間救命的,不管是中國還是外國,還得靠磺胺類藥品。

  前段時間,周赫煊跟孔祥熙一起前往英國,可不只是去參加英王加冕大典。足足耗費半個月時間,周赫煊才說服歐尼斯和喬治六世,兩人答應周赫煊在中國開辦磺胺藥品的分工廠。

  前提條件是,中國工廠所生產的磺胺,只能在中國地區銷售。

  周赫煊當然也可以繞開兩個合夥人單幹,畢竟藥品專利掌握在他手裡。但是,開設磺胺工廠太複雜,必須要有足夠多懂技術的專業人才,而這些人才都掌握在歐尼斯手中

  僅靠周赫煊拿錢來砸,很難招到足夠的人手。畢竟中國太偏僻落後,而且隨時可能爆發戰亂,對那些英國精英沒有任何吸引力。

  還有,周赫煊想要在重慶生產磺胺,必須把原材料工廠一起修建。這屬於大工程,沒有英王和歐尼斯的幫忙,搞起來極為耗時耗力。

  即便如此,那些答應來中國工作的英國精英,也要求提前簽訂合同。必須保證他們每隔兩年能回英國休長假,假期為半年時間,而且還要妥善安排他們的家屬,每人在中國必須有自己的高檔住宅,而薪水則是他們在英國的五倍。

  為了支援抗戰,為了發展民族工業,周赫煊全都答應下來。

  周赫煊打算招募國內最頂尖的生物化學家,跟在英國佬身邊學習,名義上是給英國佬當助手。兩年時間,足夠中國人把技術學到手了,到時候不想繼續幹的英國人可以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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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3-1 11:12
民國之文豪崛起 824【八月】

  杜月笙此人的性格,極其複雜,大義雖然不失,但小節卻虧得嚴重。

  錢是個好東西,杜月笙為了錢,可以不顧老百姓死活,比如長期從事鴉片貿易。

  與此同時,杜月笙又仗義疏財。只要他把你當朋友,那麼一切都好說,江湖上公認的,杜月笙值得性命相託。

  周赫煊之所以非常放心的藥品交給杜月笙,原因很簡單——杜月笙喜好名聲,講究義氣,並且極度渴望得到認可和尊重。

  比如,杜月笙喜歡做慈善。他還發起倡導,號召青幫大佬把過生日收的禮金,全部捐獻給慈善組織,並親自擔任上海紅十字會副會長。他歷年所捐善款,總是排在上海捐款榜的前三名。江南地區若遇災害,杜月笙也總是第一個站出來賑災,速度往往比政府還快。

  這就是在邀名。

  又比如,但凡有社會名流落難,不管是軍閥政客還是大學者,只要上門找到杜月笙,他必然奉為座上賓,且鼎力相助,銀子給得再多都不眨眼。

  這就是渴望得到認可。

  名聲,是杜月笙最看重的東西,他答應周赫煊的事情必然全力去做,可信度遠高於國民政府的官僚。

  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說,杜月笙還是一個愛國者……

  歷史上,淞滬會戰爆發之時,杜月笙主動提出計畫:在長江下游沉沒自己輪船公司的船隻,用以阻擋日本軍艦通行,同時為中國將領提供自己的防彈汽車。

  杜月笙還組織青幫力量,全力配合戴笠的特務行動。並將發起組建「淞滬別動總隊」,共有8000多名民兵,其人員構成為:商店店員、地皮流氓、國黨潰兵、失業工人、公務人員等等。

  雖然杜月笙的別動總隊是一幫烏合之眾,被日寇打得潰不成軍,但他們至少參戰了,沒有屈膝當漢奸——最後一支別動分隊,1938年2月才撤出上海,那時候淞滬會戰都結束三個月了。

  上海別動總隊雖然潰敗,杜月笙還在繼續組織地下抗日行動。直至日軍進入上海南市,杜月笙才逃去香港,繼續在香港進行抗日活動。而上海青幫的地下抗日鬥爭,持續了足足三年,杜月笙一直都在遙控指揮。

  國難當頭,幫會也是愛國的。

  不僅是青幫和洪門,四川的袍哥會,同樣湧現出許多愛國團體。

  ……

  八月五日,《春望》詩刊正式發行創刊號。

  周赫煊為紀念趙、佟兩位將軍的《沁園春》,迅速在大江南北流傳開來。國共兩黨的報紙也極為配合,大力宣傳趙登禹、佟麟閣的英勇事蹟,把他們奉為抗戰軍人的英雄榜樣。

  《春望》由此打開場面,成為愛國青年爭相傳閱的刊物,每天都有無數詩稿從全國各地寄來。

  郭沫若也從日本回國了,並擔任上海文藝界救亡協會機關刊物《救亡日報》的主編。不管這位先生私德如何,但他的愛國精神是不容置疑的。他曾在老蔣清黨的最危險時刻加入共黨,也在中華民族最危難的時刻回國,能做到這兩件事,應該獲得後人的尊重。

  徐志摩家中。

  龐德正在閱讀報紙,隨著中國時局變幻,他暫時放下對《易經》的研究,轉而關注中國人的愛國精神。

  昨晚,龐德還給摯友艾略特寫了一封信,說道:

  「當我還在美國的時候,就對中國文化深深著迷,對中國展開過各種幻想。在我的幻想當中,中國神祕而傳統,這裡的男人留著辮子,這裡的女人裹著小腳,有著精美的瓷器,有著柔軟的絲綢。就像印度一樣,中國應該是個未開化的民族,底層人民矇昧無知,上流社會頑固保守,知識分子優雅排外……」

  「而當我真正來到中國,發現跟我的幻想有很大不同。前兩天,我跟哈恩小姐(項美麗)進行了一番交流,她對於中國的瞭解深入透徹,令我大為震驚。中國政局雖然四分五裂,但卻有強大的民族凝聚力,就連很多不識字的底層貧民,都是令人敬佩的愛國者……」

  「中日兩國已經開戰,這是一次全面戰爭,我看到中國人異常團結。昨天,哈恩小姐和她的中國情人邵(洵美),邀請我到一家戲院觀看演出。據邵先生介紹,演出的劇目分別為《楊家將》 、《穆桂英掛帥》、《岳母刺字》、《蘇武牧羊》、《花蕊夫人》,都是中國著名的愛國戲劇,其中《花蕊夫人》的編劇還是周赫煊先生和他的朋友。演出過程中,中國觀眾瘋狂拍手叫好,還有人站起來大喊『幹死小日本兒』。」

  「而在前往劇院的路上,我還看到上海文藝界救亡協會發起的募捐活動,人們排著長隊,非常有秩序的捐出救國款。這跟平時亂糟糟的中國人非常不一樣,他們是如此團結,如此遵守紀律。」

  「這個國家正在沸騰,就像是受傷咆哮的獅子。中國現在有一首歌非常流行,這段時間我在廣播裡反覆聽到,歌詞是這樣的: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砲火,前進……」

  「我必須留下來,留在中國。不僅是學習這個國家的文化,還要研究這個國家的靈魂,這肯定是個極為有趣的課題……好了,就寫到這裡。下次再聊吧,我的朋友。」

  龐德閱讀中文報紙的時候,周赫煊正在和徐志摩聊天。

  「若是上海即將淪陷,就把《春望》雜誌社遷到武漢。」周赫煊說。

  「你覺得距離上海淪陷還有多久?」徐志摩問。

  周赫煊道:「三五個月吧。」

  徐志摩有些吃驚:「能堅持那麼久?」

  是的,徐志摩吃驚的不是上海淪陷太快,而是吃驚上海淪陷太慢。

  因為北平有堅城可依,也只守了大半個月,其中很長一段時間還是日寇在等援兵。而上海連城牆都沒有,日本的海軍還可以開來,一旦上海開戰,必然淪陷得比北平還快。

  至於日本是否會進攻上海,沒人對此懷疑,因為上海對中國太重要了。

  不僅常凱申想在上海開戰,日本海軍也想在上海開戰。若真老老實實的從北打到南,日本海軍要等多久,才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徐志摩說的這種話,代表了很多中國人的心聲。

  北平淪陷得太快了,以至於人們對未來的抗戰喪失信心,日本叫囂三個月滅亡中國,而此時的國人也對此等狂言有些相信。

  歷史上,淞滬會戰雖然失敗,但卻有著更為重要的精神意義,它打擊了日本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囂張氣焰,也為無數國人對抗戰必勝堅定了信心。

  比如胡適這樣的和評論者,就是在淞滬會戰之後,徹底轉變成對日主戰派的。

  人們的想法大概如此:原來,中國也可以打!

  周赫煊也懶得說太多,只提醒道:「十月底,你帶著《春望》編輯部前往武漢。還有,你提醒徐伯父,讓他盡快把工廠內遷,再遲就找不到船了。」

  「我不一定能說服他。」徐志摩道。

  江浙工廠大舉內遷,是在八一三事變爆發之後,距離現在只有不足兩週的時間了。若不提前動身,真的連船都不好找,好多人搬家只能趕著牛車出發。

  而在七七事變爆發之前,周赫煊就提醒華北地區的希望小學,讓老師帶著學生盡快南下轉移。但大部分師生都不肯走,只有少數在平津淪陷後,拿著周赫煊提供的經費倉皇逃離。

  周赫煊現在也要離開了,而且是帶著阮玲玉、周璇一起走,他在重慶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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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3-1 11:13
825【安排】

  就在周赫煊把磺胺藥品交給杜月笙的時候,國軍精銳德械第87師和88師,已經祕密抵達上海附近。同時,駐紮在蘇州的精銳部隊,則換上保安團服裝祕密進駐虹橋機場等戰略要地。

  顯而易見,國防會議雖然還沒開完,但常凱申已經打算在上海開戰了。

  事實上,直到此時此刻,日軍參謀本部都沒想過要進攻華東和華南。根據石原莞爾制定的《國防國策大綱》來看,日本完全沒有把中國當敵人,他們的假想敵依次是美國和蘇聯。

  在具體策略上,日本想要「努力與美國保持親善關係」,通過佔領東北和華北地區,遏制蘇聯的共產主義南下,以此來討好英美等資本主義國家。同時,日本又打算瘋狂擴充軍備,以武力為後盾與蘇聯談判,「迫使蘇聯放棄進攻遠東的圖謀」。

  這是日軍參謀本部制定的國際大策略,在這個國際大策略之下,再進行對話戰爭的小策略。

  說起來很可能有人不信,日軍參謀本部是反對擴大戰爭的。他們定下的短期戰略目標,是穩固東北和佔領華北,再挑動西北內戰。而遠期目標則是,逐步向南洋滲透,得到東南亞的橡膠和石油,接著再擠走英國人,爭取吃掉東印度群島,如此則可保證石油和橡膠等戰略資源的供應。

  等拿下東南亞以後,又消化了中國東北和華北地盤,便可以趁機染指西北和華東,並順勢吞掉整個中國。到那個時候,日本就不需要依賴美國資源進口,可以跟美國進行「最終戰爭」。打敗美國,日本則可成為遠東和太平洋霸主,順勢再把蘇聯的遠東地盤給吃掉。

  非常異想天開而又合理的戰略,說明日軍參謀本部還是有明白人的。

  若照此計畫而行,國內諸多勢力看到南方和西北安全,說不定又要爆發內戰,讓佔領了華北的日軍笑著看好戲。而且,隨著日軍對華北和東北的消化,以及對東南亞的滲透,日本戰略資源儲備將更加豐富,偷襲珍珠港的事情極有可能推遲,美國也沒有藉口那麼快參戰。

  但是,日本海軍等不及了……

  如果嚴格按照《國防國策大綱》的步驟來執行,起碼在十年之內,日本海軍是無仗可打的。沒有仗打,就沒有軍功,沒有軍功就不能升職,日本海軍也沒理由索要更多軍費。

  於是乎,看到陸軍在華北打得順風順水,而參謀本部打算跟中國和談(是真和談,只想佔領華北),海軍終於忍不住在上海動手了。

  八月九日,日本海軍中尉大山勇夫和一等水兵齋藤要藏,駕駛軍車強闖虹橋軍用機場。遭到中國士兵阻攔後,他們開槍打死一名中國士兵,隨即被機場衛兵當場擊斃。

  日本海軍終於把事情挑起來了,上海的戰爭不打也得打。而陸軍部的一些軍官將領,也不甘心只佔領華北,非常配合的幫著海軍挑事,逼迫參謀本部擴大戰爭意圖,將原本只佔領華北的計畫改為佔領整個中國。

  日軍參謀本部原先還很清醒,但看到陸軍輕鬆攻克平津,也覺得中國是個超級軟柿子,順水推舟就喊著要三個月內滅亡中國。

  從日本海軍陸戰隊在虹橋機場挑事開始,整個戰爭的方向,就已經脫離了日本軍部和政府的控制。就像手裡牽著幾頭惡犬,那些惡犬瘋狂的向前奔跑,牽繩子的人根本拉不住,只能被惡犬帶著往前奔。

  八月十三日,就在周赫煊離開上海的第五天,日本海軍第三艦隊司令長長谷川下令:對南京、廣德、南昌進行空襲,並對上海虹橋機場予以突襲。隨後兩日,日軍派遣軍艦16艘,載乘海軍陸戰隊若干登陸淞滬,日本內閣也決定向上海派遣陸軍增援。

  史稱,八一三事變。

  中國這邊,南京國民政府發表《自衛抗戰聲明書》,任命張治中為第九集團軍總司令,任命張發奎為第八集團軍總司令,對登陸日軍予以堅決抵抗和打擊。

  英美法等資本主義國家,對中日戰爭的態度是袖手旁觀,並且美國在持續賣給日本戰略物資。德國表面上傾向於日本,但繼續暗中向中國出售大量軍火。

  無關國際友誼和道義,美國和德國的做法都是為了賺錢。

  只有蘇聯站在中國這一邊,並很快簽訂《中蘇互不侵犯條約》。在當時的特殊環境下,各大國都採取中立立場的時候,蘇聯單獨聲明不與中日戰爭的中國方為敵,事實上就是在聲援中國,並把日本確定為潛在敵對目標。

  蘇聯的做法,同樣無關國際友誼和道義,這屬於地緣政治的範疇。

  不管如何,《中蘇互不侵犯條約》的簽訂,給危機關頭的中國帶來極大鼓舞,不管是南京政府還是各界人士,都對此條約的簽署感到無比興奮。

  當八一三事變的消息傳來,周赫煊已經到了南京,專門託人找到一位先生——許傳音。

  「周先生怎麼專程來拜訪我?」許傳音感覺有些納悶兒。雖然他在南京當官,但官職並不大,不可能入周赫煊的法眼啊。

  周赫煊為什麼要找許傳音?

  因為此君在戰爭期間主動留下,擔任國際紅卍字會副會長,主持國際安全區的難民住房安排工作,並成為國際救濟委員會中唯一的中方委員。

  在許傳音博士的主持下,共在南京建起了25個難民營,收容了約20萬到30萬難民,他還把自己的兩棟洋房也拿出來給難民住。

  作為唯一獲准在南京城內自由走動的非漢奸中國人,許傳音博士全程目睹了日軍暴行,他後來成為東京審判庭上指控日軍南京大屠殺的重要證人。

  周赫煊問道:「許博士,如果日寇攻陷南京,你會帶著家人離開嗎?」

  許傳音搖頭道:「應該不會走。我身體不好,家業也在南京,我必須留在這裡保住家產。周先生認為日寇會攻到南京?」

  「不好說,」周赫煊嘆息道,「以中日兩國的軍事力量來看,恐怕南京是保不住的。而且作為中國的首都,日寇一旦攻陷南京,恐有昔日旅順之事。」

  「大屠殺?」許傳音噌的站起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周赫煊拿出20萬大洋的匯票說,「不管如何,戰亂一來,百姓遭殃。這20萬大洋,還請許博士收下,僱傭一些牛車和馬車,幫助那些生活困難的孤兒寡母和老弱病殘撤離。」

  許傳音感覺腦袋暈乎乎的,他只是個小官僚兼資本家而已,周赫煊莫名其妙找到他,又莫名其妙給他20萬大洋,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直到幾個月後,許傳音才真正理解了周赫煊的用意。

  實際上,國民政府從今年11月份開始,就在有計畫的組織南京市民撤離。對於內遷的難民,政府沿途在各市縣設有難民所,免費發放難民證和少量路費,同時也聯繫紅十字會等慈善組織予以扶助。

  在戰爭爆發前,南京的常住人口是101.5萬,而到南京陷落的時候,已經只剩下50萬了,能走的早就提前走了。

  那些不願走的南京市民,大致分為五類:

  一是奉命留下的。比如劃撥給國際安全區的警察,比如國黨和共黨特務,又比如學校、醫院和機關單位的留守職工。

  二是自願留下的。比如世界紅卍子會的副會長許傳音博士、協管金陵女大難民營的程瑞芳女士,他們都自願留下來救助難民。

  三是難捨故土的。誰都料不到日本會搞大屠殺,好多平民百姓辛苦半輩子,終於打拚出一點家業,比如店面、比如房產、比如土地。讓他們丟下這些產業,背井離鄉朝著未知的遠方前進,他們很難下定決心。

  四是難以成行的。這些人生活比較貧困,大撤離期間車費昂貴,交通工具難尋,只能靠步行一點點前進。太辛苦了,而且生活沒有保障,他們都不願走。

  五是親日派。這些人仗著跟日本人有聯繫,或有生意來往,或直接當漢奸,還以為日寇來了就能陞官發財,結果好多都稀里糊塗死在大屠殺當中。

  歷史上,南京憲兵挨家挨戶動員撤離,耗盡唇舌之力,也無法勸動那些市民離開。

  周赫煊又能有什麼辦法?

  就算到處宣傳日寇要搞大屠殺,那也得有人相信啊!

  周赫煊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可靠之人留下一筆捐款,給生活困難的難民提供幫助,讓那些想走而沒有能力走的人得以保命。比如這種情況,憲兵怎麼勸說都不走的一戶人家——寡婦指著臥病在床的婆婆和幾個小孩反問憲兵:你讓我怎麼搬?

  有了周赫煊的資助,至少那些孤兒寡母可以離開。

  周赫煊鞠恭敬禮道:「許博士,請你務必幫忙,拜託了!」

  這招很管用,一般人還真受不起周赫煊的大禮,許傳音連忙扶住他說:「錢我收下,我給你開一張收條。若是用不上,等以後再還給你,如此可好?」

  「多謝!」周赫煊抱拳說。

  等把周赫煊送走,許傳音才站在陽台自言自語:「什麼亂七八糟的?」

  在南京大屠殺以前,許傳音只是個普通人,他還沒有得到靈魂和人格的昇華。

  當然,既然答應周赫煊幫忙,許傳音這樣有責任感的好人,肯定會儘量給困難者提供救助,能救下幾個算幾個吧。

  離開南京,周赫煊又專門去了一趟漢口,視察正在修築當中的武漢長江大橋。

  時值夏季,洪訊將至。

  武漢三鎮的長江水位明顯上升,估計再過半個月,大橋的修建又將暫時停工,因為年年爆發的洪水就快來了。

  周赫煊詢問了一番進度,得到的答案是,大橋至少要到明年春天才能竣工,稍微出點問題恐怕要拖到夏天或秋天——那時正在打武漢會戰。

  周赫煊決定倣傚茅以升的做法,讓施工方在橋墩上預留安放炸藥的洞口,方便以後日軍打來了就炸橋。

  這座橋在南北交通運輸中非常重要,早建成一天,就能為戰時物資和士兵的運輸提供便利,同時還能方便北方逃來的難民過江。

  希望能早日建成,並順利炸燬吧。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1 17:21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 10:56
826【死字旗】

  周赫煊在武漢三鎮停留了足足一週,除了視察長江大橋的修建進度外,還去《大公報》和《非攻》雜誌社轉了一圈。

  《大公報》由於宣傳抗日主張,天津總報館已經被迫關閉,總經理胡政之帶領部分員工連夜南撤。

  現在《大公報》的武漢分社,正是由胡政之親自主持工作。至於上海那邊的《大公報》,還可以支撐到年底,到時候張季鸞也得撤離,周赫煊準備讓張季鸞負責重慶分社。

  至於《非攻》雜誌,現任主編為高翰,此君同時還是武漢大學的哲學系主任。

  當初《非攻》雜誌在天津被停刊,搬來武漢復刊後,立即獲得武漢大學的鼎力支持。不僅雜誌社主編高翰是武大教授,副主編吳其昌也是武大教授——吳其昌是梁啟超、王國維的弟子,徐志摩的表弟。在九一八事變爆發後,吳其昌攜妻子、兄弟到中山陵哭陵絕食,逼蔣抗日,遂被清華大學解聘,轉而擔任武漢大學歷史系教授。

  至於原來擔任《非攻》和《大地》責編的李壽民,此時依舊留在天津。他的母親、兄弟、岳父都在天津,他的朋友圈也在天津,有點捨不得離開。

  李壽民如今的名氣非常大,他的《蜀山劍俠傳》甚至熱賣到東南亞,他創作的京劇也廣受票友追捧。介於此,日本人在佔領天津後,立即就找李壽民合辦刊物,想讓他出賣國家做文化漢奸。

  李壽民幾番婉拒不肯,日本人一怒之下,就把他抓進監獄用刑。

  此時此刻,李壽民的眼睛已被辣椒水弄得半瞎,依舊不願答應和日本人合作,他的岳父和朋友則到處托關係營救。

  跟歷史上一樣,就算李壽民出獄,他後半生也只能靠口述來搞創作了。

  等周赫煊離開武漢,回到重慶時,川康各軍已經整編完畢,劉湘準備率部出川抗日了。

  事實上,早在六月份,川軍就已經開始全面整編。

  七月六日,川康正式整軍。

  整軍會議召開的第三天,就傳來七七事變的消息。劉湘立即發出通電,主張全國總動員,與日本拚死一決。

  八月七日,劉湘到南京出席國防會議。在各方勢力因戰和問題爭吵不休時,劉湘站出來做了長達兩個小時的發言,並表示:「抗戰,四川可出兵30萬,供給壯丁500萬,供給糧食若干萬擔。」

  八月二十六日,劉湘返回四川發表《告川康軍民書》,號召四川軍民為抗戰作出犧牲:「全國抗戰已經發動時期,四川人民應負擔之責任,較其他各省尤為重大!」

  川軍各部將領紛紛請纓抗戰,范哈兒表現得尤為積極。

  范哈兒因為得罪了劉湘,在整軍的時候被擼成光桿,雖然名為副軍長,卻連一個大頭兵都無法指揮。他高喊著抗日口號上躥下跳,劉湘甩都不甩他,范哈兒只能獨身奔赴抗日前線上海,想找拜把兄弟杜月笙幫忙,讓老蔣給他弄一個實權將軍來當當。

  且不管范哈兒的抗日意圖為何,但他確確實實為抗戰立下了大功。

  歷史上,范哈兒被老蔣任命為第八十八軍軍長,並自掏腰包募集兵員。他帶出的這支部隊,後來炸死了酒井直次,讓酒井直次成為日本陸軍史上第一個陣亡的在職師團長。

  酒井直次在中國犯下纍纍罪行,曾在江浙徽三省實行三光政策,甚至讓部下進行強暴婦女比賽,評出老虎、豹子和豺狼,即一、二、三等獎,並對獲獎者給予物質獎勵。

  就是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混蛋,死在第八十八軍的地雷之下。雖然當時范哈兒已經調離八十八軍兩個月,但毫無疑問,八十八軍是他自掏腰包一手帶出來的,並在范哈兒的指揮下屢立戰功,由人員不齊的雜牌軍升格為統轄3個師的甲種軍。

  時勢造英雄,如果沒有抗戰,劉湘只是個專打內戰的地方軍閥,范哈兒也只是個壞事做絕的小軍閥頭子。

  就像前面提到的許傳音博士一樣,最初也沒那麼偉大。他被日寇特許在南京自由走動,其實是允許他收殮街頭屍體,因為中國人的身分,許傳音好幾次差點被日軍拖去槍斃。但他不但沒有膽怯害怕,還因為目睹了同胞的死難慘狀,整個人的靈魂都得到昇華,由普通人變成英雄,全心全意地投入營救同胞的行動當中。

  英雄,其實也可以是一個個普通人。

  四川安縣,曲山鎮。

  這裡是四川大旱的重災區,老百姓還沒從災荒當中緩過氣來。

  小學老師王建堂看到劉湘的《告川康軍民書》,扔下報紙就來到鎮上。這天正逢趕集,王建堂爬上人家演川劇的戲台,在演員懵逼的眼神當中,對著台下大喊:「哥子夥,姐妹夥,大家聽我說幾句!小日本兒已經打到上海了,派飛機到處轟炸,不曉得炸死了好多同胞。四川離上海很遠,但是也很近,如果我們不抵抗,日本鬼子很快就要打到四川。日本鬼子壞得很啊,屁(和諧)眼兒心心都是黑的,燒殺搶掠啥子事都幹得出來。要想四川鄉親不遭小日本毒手,我們四川人就該站出來,是男子漢的就跟我一起去參軍,把狗日的小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大家說,我的話在不在理!」

  「在理!」戲台下傳來稀稀拉拉的回應聲。

  王建堂又說:「以前川軍只曉得打內戰,現在川軍要抗日了。我是小學老師,日子還過得去,但這個老師我不當了,我要出川打鬼子。不然等鬼子打到四川,哪個娃兒還有機會讀書?有卵蛋的都出來,跟我一起去抗日!」

  「王先生(特指老師),我跟你一起去!」台下有人舉手響應。

  「好得很,還有哪個?」王建堂喜道。

  「還有我!」

  「我也去!反正日子過不下去了,還不如參軍打鬼子。」

  「算我一個!」

  「……」

  這個川西北的偏僻小鎮,大部分百姓都矇昧無知,但卻當場有上百人站出來。

  王建堂帶著這些夥伴,在鎮上到處宣傳抗日思想,只用一天時間,就召集了176名壯丁。他們找來一塊粗布,咬破手指寫下請戰血書,第二天早晨便送到縣長成雲章那裡。

  成雲章大受感動,立即批准了王建堂等人的請戰書,將他們統一編入安縣義勇補充隊,並定下日期舉行盛大的歡送會。

  安縣義勇隊離開家鄉那天,已經是秋季了。一改去年以來的乾旱,這天的雨下得很大,3000多名老百姓自發冒雨前來給子弟兵送行。

  王建堂的父親已經六十多歲,年老病衰,無法親自來送行,只能通過郵局寄來了一面旗幟。

  郵局職員拿著一塊白布瘋狂奔跑,攔在即將出發的隊伍前面說:「等一哈,等一哈!王建堂快站出來,你老漢兒(父親)給你送旗子來了!」

  縣長成雲章打著傘過去,說道:「啥子旗,給我看一哈。」

  兩名隨員立即接過旗幟,當眾張開,只見白布中央寫這個大大的「死」字,右側兩行小字為「我不願你在我近前盡孝,只願你在民族分上盡忠」,左側五行小字為「國難當頭,日寇猙獰。國家興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過年齡。幸吾有子,自覺請纓。賜旗一面,時刻隨身。傷時拭血,死後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父手諭」。

  場面一時寂靜,隨即轟然,認字的給不認字的唸著死字旗內容。

  縣長成雲章眼眶紅潤,扔掉雨傘,親手把死字旗交到王建堂手中,哽咽道:「壯士保重!」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2 13:45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3-6 07:07
民國之文豪崛起 827【與子同袍】

  在七月初的川軍整編會議上,中央代表和四川軍閥勾心鬥角,四川各軍閥之間也彼此算計,眾人耍盡了十八般武藝,場面可謂是群魔亂舞。

  然而會議進行到第三天,七七事變的消息傳來,讓陰陽怪氣的川軍整軍會議,瞬間變成熱血沸騰的誓師大會。

  從劉湘到川軍小軍閥,紛紛表示擁護中央,堅決抗戰到底。

  常凱申對劉湘的愛國熱情給予了高度評價,並張口做出承諾,要在安徽、河南、山東建立第七戰區,由劉湘擔任戰區司令,並率領川軍主力在第七戰區抗日。

  劉湘滿懷憧憬的答應下來,於是他麾下的川軍被分為兩路。一路從重慶出發,東出夔門進入河南;一路從成都出發,北走劍閣進入河南,兩路川軍約定好了在第七戰區匯合。

  但東路和北路的兩股川軍,一出川就被各戰區司令長官分割,四分五裂的被打散調入抗日前線,劉湘幾乎已經失去了對前線川軍的掌控。

  順便一提,參加抗戰的川軍還有一路,那就是從貴州出發的楊森部隊。

  楊森在與劉湘的軍閥戰爭中失敗,遂投靠老蔣,被調入貴州「清鄉」——其實老蔣打算調楊森去雲南,以取代雲南王龍雲,結果被龍雲擋了回去。

  楊森部是第一支開赴前線的川軍,從貴州徒步出發,用24天時間走完50天的路程,在湖南乘車船轉到上海,沒顧上修整就被投入淞滬戰場。這支川軍與日寇血戰七天七夜,一萬二千人只剩下五千士兵。

  更慘烈的是楊森舊部第43軍26師,郭汝棟率軍從貴州出發,經46天的跋涉抵達戰場,第二天就投入戰鬥。四個團長陣亡兩個,十四個營長傷亡十三個,連長、排長傷亡250多個,全師七千人只剩下七百名還能站起來的士兵,傷亡率高達90 %。但他們堅守了七天七夜,把陣地完完整整的移交給換防友軍。

  楊森和郭汝棟雖然打得慘烈,但他們跟老蔣關係好,事後尚且得到了應有待遇,而劉湘的部隊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歷史上,鄧錫侯率領北路川軍,從川陝公路徒步進入陝西,原計畫是要去河南接受劉湘的領導。西安的長官蔣鼎文一拍腦袋,就命令火車把這支川軍拉去山西打仗。

  鄧錫侯被搞得一頭霧水,卻只能服從安排,他唯一的要求是川軍出發時天氣炎熱,現在北方日漸寒冷,希望第十戰區能解決棉衣。蔣鼎文說:「到了第二戰區,裝備和補給,閻錫山都會給你們安排。」

  而當鄧錫侯率部抵達山西後,閻錫山這個老摳一毛不拔,漠視川軍挨餓受凍,就是不願提供棉衣和裝備。而閻錫山囤積的物資,後來大部分都在太原淪陷時,成了日本鬼子的戰利品。

  不但如此,六萬成編制的北路川軍,被支離破碎的分散到各戰線,真正的戰鬥力根本無法發揮。在撤退途中,他們又被友軍拋棄,連司令鄧錫侯都差點被伏喪命。

  這路川軍幾乎沒有打像樣的仗,就已經損失近半兵力。客死異鄉的川軍兒郎,在凜冽的北國寒風中,臨死時身上還穿著出川時的單衣。

  就這樣,鄧錫侯、孫震所率的第22集團軍,只剩下兩萬殘兵敗將。他們流落北方,缺乏衣食彈藥,不得已搶了晉軍的軍械庫。而丟了整個太原,將大量物資扔給日本人也不給川軍的閻錫山,對川軍的「搶劫」行為大發雷霆,咆哮著讓老蔣把不抗日只搶劫的川軍調走。

  老蔣問程潛:「是否願意把川軍調到第一戰區。」

  程潛怒道:「閻老西都不要的破爛,你塞給我?堅決不要!」

  老蔣也怒了:「那讓他們滾回四川去稱王稱霸好了!」

  這個時候,白崇禧出來打圓場,聯繫李宗仁收留了這支可憐的川軍部隊。

  李宗仁只給川軍撥發了500支步槍和若干彈藥,就讓處處受欺負的川軍感激涕零,於是有了後來的台兒莊大捷。

  至於劉湘親率的東路川軍,雖然待遇要好得多,但卻被老蔣玩陰招搞得一塌糊塗。當時劉湘已經病重,部隊由唐式遵和潘文華指揮,老蔣收買唐式遵,打壓潘文華,把東路川軍弄得分崩離析,氣得劉湘吐血不止,一命呼嗚。

  由此,川軍各部都成了後娘養的苦孩子。他們放下原先的矛盾,只剩下一個共同願望,那就是:跟日寇血戰到底,然後……死在一起!

  周赫煊現在能做的,只是給川軍將士發一身新衣服,別讓他們在寒風中穿著單衣客死他鄉。

  九月一日,成都。

  鄧錫侯召集第四十五軍出川官兵,做最後的動員訓話:「一二五師的官兵揚言,不發清所欠薪餉就不出發。你們的欠餉是該發清的,但我真的拿不出來……日寇侵我國土,殺我同胞,搶奪我們國家和人民的財產,全國一致請纓殺敵,我們軍人的天職就是為全中國人民,出川抗日。前線情況,急如星火,怎麼能說要發清欠餉才出發呢?」

  數萬官兵站在烈日下,默然無語。他們身體瘦削,穿著襤褸的單衣,腳踩破舊的草鞋,似乎被風一吹就要倒下。

  鄧錫侯大聲問道:「你們是等發欠餉,還是馬上出發?」

  突然,全體軍官帶著士兵應道:「願立即出發殺敵!」

  「很好!」

  鄧錫侯露出笑容,對周赫煊道: 「周先生,你來講幾句嘛。」

  周赫煊心情沉重的走上台,說道:「現在是九月,等你們走到北方,就已經是晚秋了。北方的氣候很冷,只穿一件單衣能凍死人。兄弟我一介書生,沒有本事上戰場殺敵,只能在後方聊表心意。我今天帶來了六萬套棉衣棉褲棉鞋棉帽,大家散會後各自去領取。另外,家裡面實在困難的兄弟,請一會兒到我這裡來登記。我會派人去實地調查,幫那些貧困的家屬安排工作,保證不讓英雄在前線流血,而英雄的親人在家鄉挨餓受罪。若是誰戰死了,他的孩子我來養,我還要讓孩子們讀書成才。我周某人說到做到!」

  這番話說出來,數萬官兵頓時展露笑顏,甚至有人大喊:「周神仙硬是要得,周神仙萬歲!」

  全軍歡騰,士氣高漲。

  鄧錫侯見此情形,高興之餘又忍不住說道:「周先生,慚愧啊,還要讓你破費。」

  周赫煊低聲告誡道:「去了北邊,當心中央軍使詐。川軍要抱團,不要被別人打散,切記,切記!」

  「我曉得了,多謝周先生的忠告。」鄧錫侯點頭說。

  周赫煊不禁一聲暗嘆,真到了前線,恐怕就由不得鄧錫侯做主了,一旦他反對就是違抗軍令。

  一箱箱的棉衣、棉褲、棉鞋、棉帽,被後勤人員抬到校場,都是周赫煊的被服廠和鞋帽廠所生產,數萬官兵鬧騰著排隊前去領取。

  許多領到衣物的川軍士兵,當場就頂著36度的酷熱,喜滋滋的穿著新衣服顯擺炫耀。

  「咦,都是好棉花做的,冬天穿起來肯定熱乎。」

  「巴適,硬是巴適,老子活了二十幾年,還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

  「這身衣裳穿起上戰場,死了也值得哦。」

  「二哥,你看我穿起這身抻不抻展(帥不帥)?像不像新郎官兒呢?」

  「歪眉斜眼的,抻展個鎚子。你龜兒子婆娘都討不到,還想當新郎官兒,怕是瞌睡還沒睡醒哦。」

  「排長,我想問你個事情。」

  「啥子事嘛?」

  「這身衣服可不可以拿回家哦?」

  「拿回家做啥子嗯?」

  「我媽沒穿過好衣裳,我想拿回去給她老人家穿。」

  「……」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7 19:28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3-6 07:08
民國之文豪崛起 828【內情】

  九月五日,成都少城公園人山人海,旗幟飄揚。四川各界代表和老百姓,自發前來送他們的子弟兵出川抗戰。

  劉湘、鄧錫侯等人先後講話,輪到唐式遵發言時,他一把推開麥克風,全憑嗓子大吼:「此行決心為國雪恥,為民族爭光,不成功,便成仁,失地不復,誓不回川!本人近日作詩一首,以表抗戰之決心:男兒立志出夔關,不滅倭寇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處處有青山!」

  「啪啪啪啪啪!」

  公園內掌聲如雷,數萬軍民熱血沸騰。

  周赫煊彷彿在看一場悲壯的滑稽戲,今天在場的諸多川軍將領,雖然表現得慷慨壯烈,卻一個個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就拿以詩明智的唐式遵來說,此君綽號「唐瘟豬」,在川內跟范紹增齊名。一個唐瘟豬(笨豬),一個范哈兒(傻兒),連起來就是「瘟豬不瘟,哈兒不哈」。

  唐式遵和劉湘有近二十年的交情,被視為劉湘的絕對支持者。但當劉湘在前線病重之時,他立即跟老蔣勾結起來,想要擠掉劉湘心腹潘文華,謀奪川軍的軍事指揮大權。

  唐式遵如此,而劉湘呢?

  往往我們在談川軍的時候,總免不了為尊者諱,把劉湘的形象描繪得偉光正。事實上,劉湘在抗戰中的小動作也很多,比如為了繼續掌控川軍,暗中聯合宋哲元和韓復矩以制衡老蔣。

  韓復矩之所以被老蔣當靶子殺掉,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他跟劉湘有勾結。

  當時由於老蔣的手段過於狠毒,把各路川軍搞得分崩離析,劉湘被逼急了只能選擇反抗。劉湘的計畫是:川軍封閉入川要道,不讓老蔣率部進川。韓復矩率部撤至南陽、襄樊和漢中一帶,而宋哲元退守潼關以西,三方勢力聯名通電倒蔣。

  這些都被老蔣看在眼裡,於是,劉湘被軟禁,韓復矩被槍斃,宋哲元被撤職。

  幸好劉湘在關鍵時候病死了,否則後果難以想像,抗戰形勢必然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以至於在劉湘病逝之後,中央軍高層一邊沉痛哀悼,一邊歡欣鼓舞。他們認為劉湘一死,則抗戰可勝,劉湘活著才是抗戰最大的麻煩。

  用軍令部部長徐永昌的原話說:「近日劉湘作古,正是天意給國人留下生機。」

  在川軍抗戰之初,劉湘並沒有親自出川指揮,他必須先安定好後方。老蔣為了逼劉湘離開老巢,即把川軍兩個集團軍調離建制,嚇得劉湘趕緊飛去南京,要求擔任第七站區司令長官。

  當時劉湘已經病入膏肓,祕書長鄧漢祥勸他安心養病,不要親赴前線。

  劉湘是這樣回答的:「過去打了多年內戰,臉面不甚光彩,今天有了抗戰的機會,不能不盡力報國,爭取個人在歷史上的篇幅。而且我這次調出去的軍隊,約佔全部半數以上。如果我不親自去指揮,不到半年就會被老蔣分化消滅了。」

  在關於川軍的史料中,往往只提到前半句,而省略了後半句。

  劉湘這種進退維艱的局面,早在幾年前就注定了。因為他這個「四川王」,不是靠自己實力當上的,而是老蔣有意安排扶持的。沒有老蔣的支持,就沒有「四川王」劉湘。

  一二八事變之後,常凱申就意識到中日兩國必有一戰,於是謀劃著打造「川黔陝抗戰大後方」。

  當時劉湘雖然打敗了劉文輝,卻沒能力滅掉其他小軍閥,他無力登上「四川王」寶座,只能勉強當一個「川軍盟主」。鄧錫侯、潘文華、王瓚緒等人,雖然名義上屬於劉湘麾下,卻有自己獨立的防區,並統攬防區內的軍政事務。

  四川的大小軍閥,在各自防區濫發紙幣,用當時的話來講,這種行為「影響之大,十倍於匪禍」。

  四川財政早在1934年就崩潰了,劉湘只能請求老蔣幫忙。

  老蔣趁機介入四川軍政事務,以中央大義和強大武力做後盾,打破四川軍閥的防區制,把劉湘捧上了「四川王」寶座。並以中央行政命令,整頓四川金融,統一四川幣制和稅務——這就是四川部分工商稅需要上繳中央的原因所在。

  川軍先天不足,說起來就一個字:窮!

  窮代表弱,代表沒補給、沒武器,只能任人欺負。

  換成財大氣粗的粵系和桂系,老蔣就絕對不敢輕易打散他們的編制,因為人家粵軍和桂軍槍硬炮粗。

  川軍派系林立,老蔣能扶起來一個四川王,當然能扶起來第二個。所以劉湘病重的消息傳出,川軍的前線和後方同時有人跳反,前線唐式遵搞事,後方王瓚緒搞事,都想著在劉湘死後自己能上位。

  這就是軍閥,這就是政治,光明背後總是藏著陰影。

  四川軍閥值得我們敬佩的地方在於,他們雖然明爭暗鬥,但打起鬼子來絕不含糊。大部分的川軍將領,包括范哈兒這種人,都是用盡全力在抗日,不知保存實力為何物,絕少有臨陣脫逃或投敵當漢奸者。

  劉湘即便被老蔣坑到死,留下的遺言也是:「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

  到此時,劉湘才真正成為名副其實的川軍領袖,成為數十萬川軍集體認可的精神領袖。就連一向親近老蔣、敵視劉湘的楊森,也強烈要求為劉湘舉行國葬。

  這些川軍被欺負慘了,現在總司令也死了,全都變成沒娘的孩子,全都變成了哀兵,必須用日寇的鮮血來洗刷恥辱。在劉湘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前線川軍每天都要同聲朗誦劉湘遺言,以示抗戰到底的決心,他們只剩下死戰報國這一條路。

  中央和四川的彎彎繞繞太多,周赫煊不想摻和,也無力摻和。等東路和北路川軍誓師出發後,他便默默返回重慶,終於等來了七七事變後的第一個好消息。

  開辦磺胺藥廠所需的機器設備,以及隨行的十六個英國佬,已經抵達重慶朝天門碼頭——這些人在廣州登陸,走粵漢線至漢口,再轉乘江輪逆流而上。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7 19:33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8-3-6 07:08
民國之文豪崛起 829【人才】

  「嗚~」

  「轟隆隆隆!」

  從廣州駛來的火車,漸漸在漢口車站停下。

  黃鳴龍摘下眼鏡擦了擦,提著隨身行李,風塵僕僕地走下火車。他1924年就獲得柏林大學的博士頭銜,兩年前又在維次堡大學的化學研究所進修,並擔任該大學的訪問教授。

  按照原本的歷史,黃鳴龍直到1940年才回國,在中央研究院化學研究所工作,並兼任西南聯大的教授,建國後當選中科院院士。

  但就在一個月以前,黃鳴龍接到恩師趙燏黃的電報,說周赫煊要在重慶開設磺胺製藥工廠,急需化學製藥的專業人才。他立刻中斷在德國的進修,風塵僕僕的趕回中國。

  黃鳴龍還沒走出站台,就看到人群當中有塊牌子高舉,紙牌上寫著他的名字。

  「你好,我是黃鳴龍。」黃鳴龍走過去說。

  對方是個年輕人,微笑道:「黃博士你好,我叫趙墀熊。」

  黃鳴龍立即問道:「趙燏黃先生是你什麼人?」

  「族叔,」趙墀熊說,「叔叔讓我來接你。」

  聽說趙墀熊是恩師的族侄,黃鳴龍頓時對他親切了許多,點頭道:「有勞了。」

  兩人坐黃包車來到一家旅館,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化學和醫藥學的精英,足足有30多個,待到人員聚齊就要前往重慶。

  這些人大致分為兩派,一派是范旭東拉來的,以化學研究為主。另一派是趙燏黃拉來的,以藥物研究為主。

  周赫煊這次召集化學製藥的專業人才,沒有廣發英雄帖,而是直接拍電報請范旭東和許冠群幫忙。

  范旭東在南京興建的永利硫酸廠,生產出中國的第一批硫酸銨產品,可以為中國自產化肥和炸藥提供原料。可惜硫酸廠剛剛建成不久,七七事變就爆發了,如今正忙著工廠搬遷。

  而磺胺類藥物的制取,需要大量酸性原料,正好可以跟范旭東合作。

  范旭東深知磺胺藥對抗戰的重要性,接到周赫煊的電報後,他立即調派專業人手過來支援,並發動關係為周赫煊招募相關化學人才。

  至於許冠群,則是中國第一家西藥廠(華資)新亞製藥公司的老闆,著名祛暑藥品「十滴水」就是這家藥廠研發的。

  許冠群沒有離開上海的打算,把招募人才的任務交給了合夥人趙汝調。

  恰好,由於受到華北戰亂影響,趙汝調的哥哥趙燏黃在北平研究院的工作中斷。趙燏黃是中華藥學會的創始人之一,接到弟弟的電報,立即聯絡門生故舊,還帶著周赫煊的忘年交鍾觀光先生一起去幫忙。

  鍾觀光雖然是植物學家,但也涉獵藥物學,這兩年在跟趙燏黃一起採集驗證中藥。

  未來的中科院院士黃鳴龍,早前也是趙燏黃的學生,一封電報就把人從德國叫回來了。

  至於到火車站接黃鳴龍的趙墀熊,未來也是個厲害人物,此人是日本帝國大學的藥物學碩士,後在台北創辦新生製藥公司。他還是未來美國華生製藥公司的董事長,21世紀全美第三大藥廠華生製藥的老總,正是趙墀熊的兒子趙宇天。

  當然,此時趙宇天還沒出生,因為趙墀熊還沒和許華結婚。

  恩,這次許華也來了。

  許華是新亞製藥公司老闆許冠群的妹妹,中法大學藥物學專業畢業,美國華生製藥的「華」字,就是許華的「華」。順便一提,許冠群的兒子、許華的侄子許慶瑞,未來將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

  眾人坐著江輪前往重慶,一路上,許華的目光都停留在趙墀熊身上,愛慕之情溢於言表。

  許家和趙家是世交,又是生意合夥人,趙嫡黃對兩個小輩之事樂見其成。

  江輪甲板上,趙燏黃對張輔忠說:「僿無,這次要多靠你了!」

  張輔忠道:「齊心協力,為國盡瘁而已。」

  張輔忠曾經也是趙燏黃的學生,此君利用業餘時間,自修德、英、日三國外語,還熱衷於參加罷工罷市罷課活動,在老蔣「清黨」之後就脫離了國黨,前赴德國柏林大學進修,導師是德國化學家曼涅希。

  張輔忠現在擔任五州藥廠的第二製藥廠廠長,並在交通大學、同濟大學和中法大學任教。就算沒有周赫煊幫忙,他也會帶領學生成功仿製磺胺嘧啶,還先後仿製了維生素b1、痢特靈等30多種西藥——當然,這都是後話。

  為了請來張輔忠,周赫煊拿出20萬元補償五洲藥廠,若非看在為國為民的份上,五洲藥廠那邊根本就不放人。

  說到五洲藥廠,就不得不提項松茂先生。

  項松茂是江浙地區的大資本家,橫跨多個工商業領域,擔任上海13家公司董事。九一八事變後,項先生公開登報聲明,他旗下的公司絕不進口日貨。同時,他將自己企業的全體員工,編組成義勇軍第一營,自任營長,聘請軍事教官嚴格訓練,每個員工下班後都必須集訓一小時。

  一二八淞滬抗戰時,項松茂趕製藥品提供給中國守軍,並親自組織員工參加上海保衛戰。一二八事變發生的第三天,項松茂和旗下11名員工,即遭到侵華日軍的殺害。

  張輔忠和項松茂乃是至交好友,他當年到德國進修化學,就是項松茂出錢資助的。

  而今項松茂已經被日寇殺害六年多,張輔忠眼看上海不保,不願留在上海當亡國奴。接到周赫煊和恩師趙燏黃的邀請,立即就收拾行囊舉家搬走,如果能大量生產磺胺藥,也算是變相完成好友項松茂的未盡之志了。

  張輔忠不僅自己去重慶,還帶來了八位學生,都是有實際研發製藥經驗的在校高材生。

  趙墀熊的女朋友許華,也是張輔忠的學生之一。不過許華在中法大學念的是專科,只聽過張輔忠講課,沒有接受過單獨指導,她主要是追隨男朋友而來。

  趙嫡黃又問黃鳴龍:「鳴駒怎麼沒有回來?」

  「他在奧地利做一個研究,已經到了關鍵時期,等研究完成就回國。」黃鳴龍說。

  黃家有三兄弟,分別為黃鳴鵠、黃鳴駒和黃鳴龍,都是藥物學方面的專家,人稱「黃氏三傑」。

  黃鳴鵠專門鑽研中藥學,對《本草綱目》研究極深,還是上海萬國運動會的長跑冠軍。黃鳴駒則是中國近代毒物分析化學奠基人,而黃鳴龍則主攻有機化學和化學製藥。

  民國時候的精英知識分子,都是沾親帶故一出一大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8-3-7 19: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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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