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戰爭]越戰的血 作者:遠征士兵(已完成)

 
Babcorn 2017-2-9 20:32: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1 102547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5
第八十八章

    後來我才知道,對我和陳依依在戰場公開接吻這件事,部隊裡是褒貶不一。

    羅連長的感嘆是:這是戰場上最美麗的風景!

    而指導員則皺著眉頭罵了三個字:不像話!

    戰士們大多是羨慕,當然也有妒嫉……話說這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部隊裡這麼多人我哪有辦法讓每個人都對我心服口服的。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時候如果陳依依喜歡的不是我而是別人,然後也跟在戰場上來這麼一下,只怕我也要妒嫉個半死。

    最讓我們意外的還是,咱們本來是在這戰場上等死的……彈藥根本不夠抵擋越軍再來一個衝鋒,而且炮彈也沒了,也沒辦法像剛才那樣再來一下。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越鬼子上來,連長舉起望遠鏡朝山腳下望瞭望,有些奇怪的說:「越鬼子……好像撤退了呢,這次可能是真的撤退了!」

    我難以置信的也舉起望遠鏡朝山下望,還真是……山下的公路上什麼也沒有,既沒有越軍的刺刀也沒有越軍的機槍,只有十幾名越軍在忙活著,馬路中間孤零零的停著兩輛汽車,上面堆滿了全是屍體,要麼就是鮮紅的、要麼就是焦黑的。

    鮮紅的是被炮彈炸的、子彈打的,焦黑的是讓燃燒彈給燒的。

    再看看那汽車,還是屁股朝北頭朝南,而且引擎還保持著發動狀態,似乎是一看情況不對開著就走的……

    「真的?越鬼子真不打了?」

    「越鬼子真要撤退了?」

    ……

    這時戰士們就都來了精神,撿了一條命不是?還能有比這更讓人興奮的嗎?

    但這一次,連長已不敢給他們肯定的回答了,而是在一旁勸著戰士們:「同志們,先別激動,保持戰鬥狀態,再等等看!」

    「嘿!」這時愛開玩笑的徐國春就打趣道:「這越鬼子還真有意思,咱們排長抱著班長一親……他們就跑了!」

    哄的一聲,戰士們都被這話給逗笑了。

    「這往後啊,只要一打仗就讓咱排長……」

    徐國春本來還想往下說,卻被陳依依狠狠瞪了一眼,就生生把後面的話給吞了回去。

    我心下一陣好笑,暗道這徐國春也太不上道了,也不想想自己是哪個班哪個排的,這如果我心眼小點的話,他一句話就把班長、排長全給得罪了。

    不過我卻不去計較這麼多,一方面也是因為我知道這方面的事總是愈描愈黑,不說的話大家慢慢就不當一回事了。更重要的……是我這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越鬼子這撤退是真是假上。

    考慮了一陣子,我認為越鬼子這次撤退是真的。

    首先,越鬼子雖然知道我軍缺少彈藥,但卻並不知道我軍已經到了幾乎沒有彈藥的地步。這不?整支部隊只剩下百來發子彈,這些子彈裝到ak47里嘩嘩嘩的兩下就全打完了。按照二戰幾百發子彈只能打死一個敵人的慨率來說,我們這些子彈連一個敵人都打不死。

    其次,越鬼子並不知道我軍迫擊炮也沒有炮彈了。這不?剛才我軍迫炮連還一頓狠炸,足足炸了七、八分鐘,按一般人的思維,那如果炮彈不足的話,怎麼說也會把這些炮彈給分成兩份,每次炸個三、四分鐘的吧!誰想我們會一口氣把炮彈全打完?

    再次,我看了看表,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我軍援軍也差不多要到了。

    於是,越鬼子就會想:咱們的炮兵已經被端掉了,沒有炮兵壓制敵人的迫擊炮,坦克也被炸掉了,也無法壓制敵人的火力,再加上敵人的援軍很快就到了……那這一仗還打什麼?撤退吧!

    越鬼子會這麼考慮也是對的,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我們甚至都在這高地上等死了,他們只需要再跨出一步,再發起一次衝鋒,就會發現事實完全不像他們想的那麼困難,他們完全可以為自己的戰友報仇,甚至還可以在搶下239高地後,依託陣地給我軍援軍來個狠的。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時我似乎明白了一點,在戰場上覺得艱難的不僅僅是我們,在我們拼著最後一口氣堅持抵抗時,敵人也在堅持。

    區別只在於我們是堅持防守,敵人是在堅持進攻。

    有時戰場的勝負並不在於哪一方更佔優勢,而在於哪一方能堅持到最後。

    不是嗎?這一場仗可以說是完全不對稱的一場仗,越軍無論在兵力、火力、體力上都大大優於我們,他們本來可以贏的,輸就輸在沒有堅持到最後。

    「連長!連長!」這時通訊員小劉沿著交通壕一路狂奔而來,興奮的衝著連長同時也是衝著我們叫道:「援軍來了,是咱們的部隊!援軍來了……」

    「好!」這時戰士們才敢放心的大聲歡呼起來。

    歡呼過後就是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互相慶祝,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有些戰士甚至是喜極而泣。

    戰友的情誼就是這樣,我們不需要多瞭解對方,也不需要有共同的愛好和志趣,但我們的關係卻比親兄弟還要親。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我們在一起互相依靠,共同經歷了戰場上的生生死死。

    沒有在戰場上打過仗的人,是無法理解這種劫後餘生的喜悅,也無法想像戰士們會有多熱愛自己的生命。對於我們來說,有時甚至都有一種沒有尊嚴的想法:只要能活著……做牛做馬都願意!

    「同志們!」接著連長又舉著步話機朝我們大喊一聲:「做好交接陣地的準備,上級命令我們把陣地交給援軍,我們回營休整!」

    「好!」戰士們大聲回應著,興奮地舉著槍和拳頭,似乎把所有的疲憊和傷痛都忘記了。

    十分鐘後接防的部隊就上來了,有人認得是二營的戰士,他們沿著交通壕走進了我軍的戰壕後,個個都看著陣地前成片成片的屍體和幾輛還在冒著青煙的坦克殘骸發愣。

    看著他們那目瞪口呆的樣子,戰士們臉上全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有些戰士甚至大聲衝著新上來的部隊取笑道:「喂!我說同志!咱們打仗的時候半個援軍都沒看到,這會兒鬼子全都讓咱們給打跑了,你們來的就比誰都快!」

    哄的一聲,戰士們全都放肆地衝著新來的兵哈哈大笑。

    二營的那些兵倒也識趣,他們雖然人數比我們多得多,而且個個槍明甲亮的,也明知道我們是在嘲笑他們,但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所以有時候誰欺負誰並不全是實力不對稱,而是在心理上和氣勢上能否壓得過對方。

    羅連長是個比較謹慎的人,雖說二營的戰士帶著上級的命令,但他還是用步話機向團部詢問了一番,最後確認是這支部隊與我們換防的時候,這才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我相信,有許多戰士在打仗時心裡想的都跟我一樣,那就是希望能早點離開這地獄般的戰場,甚至還想永遠都不要回來。然而現在真的要離開的時候,我和戰士們卻猶豫了,戰士們全都依依不捨的望著這個為之流過血的高地,望著我們親手構築起來而又被敵軍的炮火炸得不成樣子的戰壕,還有永遠躺在陣地上再也回不去的戰友……

    感情這玩意有時真的很奇怪,一個人總是在對某樣東西或是為某個人付出越多、吃越多的苦之後,對這樣東西或人的感情也就越深。對於這點我在現代時就深有體會了,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我在泡妞的時候總是想方設法的讓女生為我付出點什麼,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慢慢的讓她對我有感情。

    然而現在,我卻發現自己竟然對這個戰場有了感情,因為我們在這裡付出的是生命和鮮血。

    「敬禮!」連長朝我們大喊一聲,戰士們唰地站直了身子朝著陣地上的屍體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禮,良久才在連長的帶頭下沿著交通壕朝後方走去。

    一路上迎面碰上的所有戰士都朝我們投來了敬佩的目光,並且都很自覺的為我們讓開了道路,甚至還有些戰士站在旁邊朝我們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軍禮。頭一次,我們感覺到了來自戰友的由衷敬意,也體會到了打一場勝戰的好處。

    「排長!」還在路上的時候,王柯昌就在我身旁嘀咕開了:「咱們……可不能就這樣下去啊!帶點東西下去留個紀念吧!有人問起來……咱們都沒個證據說我們打過這場戰啊!」

    「諾……」我朝交通壕旁幾具敵軍的屍體努了努嘴,說道:「還有機會!自己動手吧!」

    「是!」戰士們興奮的應了聲,當真就對著那幾具屍體下手了,有的摘走了越軍的佩槍,有的解下了越軍的武裝帶,最後啥也沒有了就干啥撕下越軍的領章。

    陳依依什麼也沒拿,她對那些沒有半點興趣,真要說有的話那也只有厭惡。

    我也什麼都沒拿,因為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下山了,而且還活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5
第八十九章

    「是二連的同志嗎?」我們下了陣地護著傷員在公路上還沒走多久,就聽到一隊戰士在前方迎了上來。

    「我們是!」連長回答道:「我是連長羅先文!」

    「快快……是二連!」那隊戰士不由分說的就搶了上來,背包的背包遞水的遞水,更有衛生員趕了上來把我們的傷員接到擔架上,霎時就忙得不亦樂乎。

    「原來是李連長!」等到他們走到跟前,連長才認出他們來,原來是三連的部隊。

    「羅連長!」李連長一上來就緊緊地握住王連長的手說道:「你們這仗打得太好了,所有的部隊都對你們的戰鬥表現感到意外,就連師部都知道了呢!你們可是立了大功了,營長讓我們來接應你們的!唔……還有其它的同志呢?」

    戰士們不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羅連長才應了聲:「都在這了!」接著就什麼話也不說悶著頭趕路,我們也一路不說話跟著連長往回走。

    這讓李連長和跟他一起來的戰士在路上愣了好久,誰又能想到,這才剛剛補充滿員的一支部隊,眨眼間又打得只剩下二、三十人了,而且還人人身上都帶著傷……

    其實我們的想法很簡單,上級有上級的考慮這我們能理解,畢竟戰略上的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小兵能說三道四的,但這並不代表我們沒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代表我們對上級錯誤的戰略沒有怨言,特別是想起那些犧牲的戰友……

    回到部隊時自然又是得到了其它戰士的一片讚揚和熱情的歡迎,甚至團長都親自來看我們並說了一大通讚揚的話,然而戰士們現在似乎對這些都提不起什麼興趣。僅僅只是這兩天的時間,我們似乎就成熟了許多。

    在團長的安排下,我們很快就被安排進了一間收拾乾淨的防空洞,這好像是越鬼子建起來躲避美國佬炮彈用的,所以十分寬敞。

    戰士們這幾天也實在是累得不行了,隨便吃了點幹糧喝點水倒頭就睡。我在一個角落裡找了張床躺下,直到背後傳來了一陣刺痛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背上的軍裝已經破得亂七八糟,而且還血肉模糊的一大片。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受的傷,自己一直因為緊張的忙於戰事所以一直都沒有注意到,不過我想自己還能一路走到這裡,該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吧!再加上這時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所以也沒怎麼在意,一翻身趴在行軍被上就睡著了。

    這一晚我夢到了很多,一會兒看到被我殺死的敵軍,一會兒又見到自己被一大群的敵人給圍著,自己挺著刺刀奮力拚殺,可是到處都是敵軍,我怎麼也殺不完。有時夢見自己被火燒著了,渾身發熱,有時又感覺很冷,就像掉進了冰窖似的……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有人說了一聲:「喲……發燒了,燙得很!掛綵了,怎麼也不吭聲!快……馬上安排汽車送醫院……」

    迷迷糊糊中我醒過來幾次,但意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會兒在擔架上,一會兒又在汽車上……一會兒以為自己還在打仗,一會兒又以為自己在家裡……

    當我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的時候,猛然間發現自己身旁正有一個人,於是伸手一揪一個翻身就把她壓住,不由分說的伸手就朝她脖子上掐去……

    「啊!」一聲驚叫讓我急時收回了手上的力道。

    是個女人?我沒聽錯吧!

    戰場上怎麼會有女人?難道是陳依依?要不就是越南女兵?

    我揉了揉眼睛,這一回看清了,的確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美女,身上裝著白大褂,看起來是個護士,這時正用一雙驚恐的大眼睛望著我……

    「你是誰?」我疑惑的問了聲:「這是什麼地方?」

    「我,我……」這名女護士想必是被嚇壞了,老半天也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同志!你冷靜點,這裡是野戰醫院,不是戰場!你受傷了,我們正在為你治療……」

    「唔!」聞言我看了看周圍,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話,接著又問了聲:「是越南的醫院還是解放軍的醫院?」

    我得承認這時我的腦袋已經迷糊了,這裡如果是越南的醫院,那護士還能艹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嗎?我還能這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接受護士的照顧嗎?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從高燒中醒過來的人似乎哪還有不迷糊的?

    「是……是解放軍的……」女護士打了個寒顫敢忙回答道:「我們是自己人,是你們的營長派人把你送這來的!你是一營二連的,叫楊學鋒……」

    這時我才徹底的放鬆下來,旋即很快就發現自己還騎在這名女護士的身上,而且胯下坐著的地方正好是她的敏感部位……我那邪惡的腦袋馬上就聯想起了現代時那一幕幕香豔的場景,於是很快就有了反應……

    護士顯然也感覺到了什麼,臉上的神色很快就由驚恐轉變為尷尬,她挪了挪下身似乎想從我的胯下掙脫出去……卻不想她這麼一動,那敏感部位就在我下身緊密的摩擦著,就更是讓我血脈賁張。

    「唔!」我趕忙手忙腳亂的從她身上翻了下來。接著道歉道:「對不起啊!護士同志!剛才我以為還是在戰場上呢?這殺鬼子都習慣了,所以剛才才會……」

    「嗯!」護士鐵青的臉色緩和了些,但還是不肯說話,她好像是受了委屈似的翹了翹嘴,板著臉從床上站起身來整了整稍有些凌亂的秀髮,就自顧自地準備著藥盤上的針筒。

    「剛才嚇得不輕吧!」見美女護士沒什麼反應,我就接著說道:「真是對不住,不過好在剛才你叫了聲,否則的話我也許還真會把你當成鬼子給……哎喲……你輕點!」

    也不知道美女護士是在報仇還是干嘛,還沒等我準備好就拉下我的褲頭照著我的屁股狠狠地一針!

    這充分說明了一點,佔護士的便宜特別還是戰負責自己的護士的便宜……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哼!」護士一邊緩緩地推著針劑,一邊在我身後得意的小聲說道:「看你還敢毛手毛腳的!」

    針筒在她手上我不敢吭聲也不敢反駁,就只好默認了。因為我很清楚,要是惹惱了女人那她們是不考慮後果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萬一故意弄斷了針頭還說是「醫療事故」,那我可就要吃不兜著走了。

    所以直到她拔出了針筒我才松了一口氣,問道:「同志!你叫什麼名字?當護士有一陣子了吧!看你剛才打針的手法……」

    說到這裡才猛然想起剛才還讓她狠狠地紮了一針,不由大感尷尬。

    護士也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道:「你這人真怪,別人醒來的時候問的都是部隊在哪、病情怎麼樣,你就一個勁的問我!」

    說著也不容我再多說,麻利的取出一包藥並為我倒上一杯水,說道:「自己把這包藥吃了吧!」

    「同志!你還沒跟我說你的……」

    還沒等我說完護士已經帶上門走出房去了。

    我不由大感沒趣,話說這要是在現代不敢說弄上床,至少也會弄個手機號、qq號什麼的吧!然而現在卻連名字都搞不到手。

    哦!我想起來了,老頭曾經說過這時代的女人不喜歡像我這樣油腔滑調的男人,她們喜歡老實人,喜歡那種塌塌實實能過曰子的人……

    想到這裡我不由一陣苦笑,沒想到我不但在戰場上需要聽老頭的話,在女人上還是離不開他的英明指導!

    抓起放在床頭的那包藥,打了開來隨手丟進了嘴裡就著開水一口就吞了下去,這時才感到肚子空空的渾身無力,想在床頭找點東西吃卻什麼也找不到,就連我那裝有壓縮餅乾和蔬菜罐頭的挎包也沒有了。除此之外還有我的步槍、手槍、子彈……我身上除了一件不知誰幫我換上的病號服和纏著傷口的繃帶就什麼也沒有了!

    搞什麼嘛!這不是要活生生的把人餓死了?特別我還是病人!

    無奈之下我只能把床頭上的那杯水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再次縮回被窩的時候為了抵制飢餓的誘惑,就想著剛才壓著那美女護士香豔的一幕……想著想著就越想越多,接著就想到了陳依依……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她有沒有受傷……她現在肯定是在為我擔心了吧,話說這在皮外傷在別的地方雖然算不了什麼大事,但在這越南可不得了,原因是這裡的氣候又潮又熱,一個處理不好很有可能就會惡化。

    陳依依也很清楚這一點,這反而不是件好事吧!

    然後再看看這屋子,暗道如果陳依依在這裡的話……

    接著就有些受不了了!娘滴!這不只是讓我肚子餓,還讓我另一方面也餓!

    於是乾脆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打算去外面走走找點吃的。

    當兵的也是人哪,是人都會有那方面的需求不是?真不知道戰士們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6
第九十章

    我實在有些不想離開那溫軟的被窩,也不想離開自己的這間屋子……在我看來,乾淨的床、能擋風牆,還有熱呼呼的開水……對於我們來說都是難得的奢侈品,可在這裡全都有了。

    在後方的感覺真好啊!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在乾燥的床上好好睡一覺了,不過好像也沒幾天……我來到這個世界也僅僅只有幾天的時間,只是這幾天對我來說卻有幾年那麼長……

    不捨的在被窩裡又賴了幾分鐘,終於還是戰勝不了肚子傳來的一陣陣飢餓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站起來走了走,感覺頭有點暈,兩腳軟軟的沒什麼力氣,也不知道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肚子餓。不過這點困難對我來說還算不上什麼,比起在239高地上面對那麼多的敵軍那可要好太多了。

    我有些跌跌撞撞的拉開了門,這時才發現原來外面是個小村莊,看樣子應該是越南的村莊。

    來越南打仗也有一段時間了,所以我很清楚有許多村莊都因為越南人躲避戰亂而跑得一乾二淨,於是這些村莊就很自然的被我軍部隊利用起來,有些就是用來做野戰醫院或是傷員臨時彙集點。很明顯我所處的這個野戰醫院也是其中一個。

    「嘿!」我剛走出門就有幾個兵圍了上來,他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其中有名高個戰士就帶著些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我說道:「我說同志!你這麼年輕就當幹部了啊?」

    「幹部?」聞言我不由愣了下,接著想起我已經是個排長,於是就略帶幾分自豪地說道:「哦,是啊!剛升了排長……你們怎麼知道我是干部來著?」

    「啥?你只是個排長?」沒想到我這麼一說,那些兵就更是奇怪了。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我直接提出了疑問。

    「你瞧瞧他們……」高個戰士往旁邊的屋子揚了揚腦袋,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間並不寬敞的屋子裡住著四名傷員,有些都還打著地鋪。再回頭看了看自己住的病房,窗明几淨的不但是我一個人住,而且還配有開水壺、杯子洗臉盆……於是我很快就明白戰士們為什麼會對我的身份這麼好奇了。

    「咱們還以為這房裡來的是個什麼大官呢!」高個子戰士說道:「沒想到只是一個排長!你說這醫院怎麼就看人頭了?」

    看人頭這話我知道是什麼意思,這話也是老頭的口頭禪,意思就是走關係啊享受特殊待遇之類的。

    「我說同志!是不是你跟這醫院裡的醫生有啥關係啊?」有的戰士這麼問著。

    我搖了搖頭:「我誰都不認識……」

    「那就是你有後門吧!」

    我又搖了搖頭,這就更不靠譜了,就算老頭子有本事,那現在的他也不知道我是他兒子呀!

    「那是……這醫院也忒不公平了,咱們找院長評理去!」有的戰士就開始起鬨了:「憑啥他就能住又寬又好的病房,咱們就只能擠……」

    「我勸你們哪!」這時一名手上纏著繃帶一直坐在旁邊抽著煙的中年戰士站起身來說道:「我勸你們還是別折騰了!人家醫院讓他住大房子自然有他們的理由!」

    「理由?什麼理由?他的傷也不重不是?這還能走能動呢,也沒缺胳膊少腿的!憑什麼就一個人住這麼好的病房,還一天到晚都有護士照顧著!」那些戰士還是有些不服氣。

    「小同志!」中年戰士沒理他們,而是逕自走到我面前來問道:「你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吧!」

    「嗯!」我點了點頭。

    「是在哪受的傷來著?」中年戰士又問了聲。

    我想也沒想就回答道:「是在代乃,239高地!」

    「嘩」的一聲,戰士們聞言不由恍然大悟:

    「你是從代乃山無名高地上下來的?」

    「聽說你們堅守了兩天兩夜,打退了鬼子316a師,是不是真的?」

    「聽說你們還炸燬了鬼子三輛坦克,不是吹牛的吧!」

    ……

    「啥?」聞言我不由愣住了,這消息也傳得太快了吧!我們才剛從山上下來沒多久不是?

    「你還不知道啊?」高個子隨手取過一份報紙遞到我面前來說道:「瞧,就在這,你們都成了英雄了!」

    我接過報紙一看,上面黑體的大標題寫著「我軍一營二連全體官兵堅守陣地兩晝夜擊退越王牌部隊」,下面寫的內容大至就是我們的作戰過程和一些數據,其中也提到了我們一個連隊上去能活著回來的就只有二十幾人。再看看曰期,我才猛然發現那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我竟然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的過了兩天還不知道……

    我苦笑了一聲就拿著報紙走開了,這讓我再次回憶起了代乃山上那血肉橫飛的一幕,想起了犧牲在身邊的戰士和死在自己手下的敵人。

    雖然那的確是一場勝利,但那個場面對我來說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噩夢、是一段痛苦的回憶,如果可以話,我寧願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鏗鏘」一聲,這時身旁的病房裡突然傳來了托盤被摔在地上的聲音,順著聲音傳來方向望去,就只見一名左手掛在脖子上頭上還纏著繃帶的戰士大聲對護士喝罵著:「滾!老子在戰場上差點兒都把命都送掉了,整支手都貢獻出去了,你們就給老子住這樣的地方吃這些東西……」

    我本來並沒有打算要管這個閒事的,但突然聽到那名賠不是的護士的聲音就不由一愣……那不就是剛才給我打針的護士嗎?沒想到馬上就碰到她了!

    「汽車怎麼還沒來?我要馬上回去,現在就回去……」

    就算護士一直在賠著不是,受傷的戰士還是在不停地叫嚷著不肯放過她。於是我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幾步走了上去推開了門,衝著那名戰士叫道:「我說同志!你有本事就衝著鬼子叫啊,衝著鬼子凶啊!怎麼?在戰場上讓鬼子欺負了,回來就衝著自己人叫嚷?你就這點本事?」

    「你說什麼?」受傷的戰士就像被針紮了一樣從床上蹦了起來,衝著我叫道:「我讓鬼子欺負?老子一個人幹掉了三個鬼子,三個!」

    說著揚了揚受傷的左手,又指著腦袋氣呼呼的說道:「看看這些是什麼?子彈從這裡飛過去,刮了一層皮,骨頭都露出來了,再差半分老子命都沒了!鬼子欺負我?我看你才是……」

    「小劉,我看你就算了吧!」旁邊另一名戰士打斷了他的話道:「人家是從代乃山下來的,殺的鬼子都比你吃的飯還多,就你那點本事也敢拿出來現眼……」

    「哄」的一聲,病房裡的戰士們紛紛朝我投來驚異的目光,有些人就小聲議論著:「聽說代乃山打的是還是鬼子的王牌部隊呢!」

    「沒錯,是316a師,是鬼子的樣榜師!」

    「民兵同志也說了,鬼子的屍體足足裝了二十幾車!」

    ……

    那名被稱作小劉的傷員一聽其它戰士這麼議論著,臉上也就青一陣白一陣的坐回床上去不再說話。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本來還打算跟他動粗呢……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別人說我欺負傷員!

    「沒事吧!」我問著護士。

    剛才有些對不住她,這下算是還她一個人情了。

    「本來就沒事!」護士嫩臉一紅,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反問道:「誰讓你出來了?」

    「哦!我肚子餓得受不了,出來找點吃的!」我蹲了下來幫她撿著摔在地上的東西。

    「嗯!你先回去吧!」護士好像感受到了周圍的戰士們投來的異樣眼光,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呆會兒我去炊事班交待一聲,給你送去!」

    還真是的,我也感覺到周圍戰士的神態有些怪怪的,真是時代不同啊!這如果是在現代,幫女生撿撿東西那還不是太正常了,就算是在大街上摟摟抱抱的也見怪不怪,然而現在就只是這樣就讓人給這樣盯著。

    「好吧!」正所謂入鄉隨俗,我在戰場上算是適應了這個時代,但生活上卻似乎還是與這時代格格不入。

    這不?只不過幫她撿幾樣東西而已,就拿這樣的眼光看我。

    再次縮回到溫暖而乾燥的被窩裡,感受著久違的舒適,不由再次感嘆了一聲:在後方的感覺可真好!

    一空閒下來就再次想起了陳依依,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不想起來就沒一點事,一想起來心裡就像有一團火,恨不得馬上長對翅膀就飛到她身邊去。

    有時我都在想……要打仗就打仗吧,我也不忍心離開手下的兵……特別是手下還有個陳依依不是?人家一個女人都在戰場上打生打死的,我還在這野戰醫院裡裝英雄,那還算個男人嗎?

    想到這突然又有些懷念起戰場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6
第九十一章

    沒過一會兒護士就來了,她看起來已經沒了之前的火氣,在床頭櫃前放下盤子將一盒稀粥送到我面前,接著又為我遞上了一雙筷子交待道:「趁熱吃吧!就只有些鹹菜了,這裡是越南,咱們醫院的條件也不好……要不我再去給你拿一盒罐頭……」

    「別別……」我趕忙制止道:「那罐頭我在戰場上都吃膩了!」

    其實也不是吃膩了,只是我怕這一吃起來……又會想起戰場上的那一陣陣屍臭和血腥味。

    「放心!」我一邊稀里嘩啦地將熱粥往飢餓的肚子裡倒,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不會像那些人那樣不講理的,打仗是打仗,跟你們沒關係嘛!你們也是為國家做貢獻,為我們傷員服務的……」

    「唉!」護士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的說道:「其實他們……也不是不講理,跟受傷有關吧!好好的就沒了一條腿沒了半截胳膊,心裡都會難受的!發發火也正常……」

    聞言我不由一愣,原本還以為她會順勢對我發一大堆的牢搔倒一大通的苦水,我都已經做好了接受這些轟炸的準備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會這麼替別人著想。

    「你經常碰到這樣的事?」我問。

    「嗯!」美女護士點了點頭,兩眼有些失神的看著我,說道:「今天這個還算好了,我們最怕的就是要尋死的,幾個人都抓不住,平時對我們又是打又是罵的。你想哪,他們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哪裡還會管得了那麼多,一有不順心就發脾氣。不過像你這樣的還是……」

    說到這裡突然就頓住了不說,表情又變得不自然起來,兩隻手都不知道放哪裡好。

    「對不起!」我解釋道:「當時有點燒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話說的倒也幾分真,那一會兒心裡只想著在現代時怎麼個泡妞,把現代的習慣都帶著來,全然沒有注意到時代已不同了……

    「嗯!」美女護士紅著臉點了點頭,算是接受我的道歉。

    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殺了很多鬼子?」

    我點了點頭,神色也隨著這個話題變得凝重起來:「我不知道打死了多少敵人,數也數不過來了,我只知道我們活著回來的只有二十幾個!開戰到現在還沒幾天,我們連隊一百多號人就只剩下二十幾個了!」

    「犧牲了那麼多……」

    「只怕還不止!」我苦笑了一下:「這其中我們還補充過兩次新兵,算起來只我們這個連隊都有犧牲了一百多號人了吧!」

    「打得太慘了!」美女護士淒然道:「他們的家人要是知道了……該會有多傷心哪!」

    說著說著,她的眼圈不自覺的就紅了起來。

    見此我不由一愣,她跟我所熟知的那些女生差別實在太大了,現代的女生才不會像她這樣悲天憫人呢,她們考慮的大多是有沒有錢、有沒有車,還有就是能不能玩得爽,能不能在別的女生面前炫耀……她比其它人多了一份單純,多了一份真誠,這也許就是兩個時代的人的不同吧!

    「看什麼?」發現我一直在盯著她看,她顯得有些慌亂,紅著臉一邊整理著飯盒一邊說道:「我要走了,還有許多傷員在等著我呢!你多休息多喝水,無聊的時候去散散步也可以,不過不要離開村子,外面不安全……」

    「對了!」她在門口時回過頭來笑了下:「我叫張帆,張帆起航的張帆,你就叫我小帆好了!」

    「張帆,小帆!好名字……」

    不知為什麼,這時我突然有了一種負罪感,而且也總會想到陳依依,感覺就好像哪裡對不起她似的。我不知道是哪裡出現了問題,這在現代可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

    「同志你好!」正在我側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名穿著髒兮兮的白大,脖子上掛著一個聽診器的老軍醫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推了推鼻樑上厚厚的眼鏡,看了看手中的病歷,對我說道:「你是楊學鋒同志吧!你的病情主要是傷口感染引起高燒,不過現在已經得到控制了,請問你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地方不舒服?」

    「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說實話我有些期待,不是為了上戰場,而是見見陳依依,想看看手下的那些兵……

    「沒那麼快!」軍醫隨手摸了摸我的頭試下體溫,說道:「我是瞭解下病情,你的燒還有可能反覆,至少要休息幾天等傷口俞合了再看看情況!」

    「那……能不能讓我回部隊養傷?」我說:「部隊也有衛生員不是?也一樣可以給我打針換藥不是?」

    老軍醫然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是急於求戰,他的眼神裡滿是讚許,但還是搖頭說道:「我說小同志!這在陣地裡養傷可跟醫院裡養傷大不一樣啊,在陣地裡很有可能再次感染……再說了,上級說你是戰鬥英雄,交待我們一定要照顧好你……」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老軍醫疑惑的問道:「你對我的話有意見?」

    「沒意見!」我回答道:「只是我可不當什麼戰鬥英雄!我們在戰場上打仗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老軍醫聞言就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我:「你是被上級拿槍逼著上戰場的?」

    「不是被上級逼的!」我回答道:「是被敵人逼的,在戰場上我不殺死敵人,敵人就會殺死我!我們要這英雄幹嘛?又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被蓋,咱們就只是想保住姓命而已!」

    老軍醫不由一愣,默默地點了點頭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其實那什麼為了祖國、為了人民啊……這些大道理全都是假的,真正上過戰場的人就知道,在與敵人廝殺的那一刻,腦袋裡想的特簡單,那就是殺死敵人生存下去!

    吃飽喝足了,自然而然的就犯起困來,隨著一陣陣的睡意往腦門上竄,我朝被窩裡縮了縮腦袋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夜裡了,房內已經點上了一盞煤油燈,光線將整間病房都照得通紅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我的床腳已經多了一個輸液瓶,潔白的液體正順著透明的膠管源源不斷地輸入我的身體……

    見此我不禁苦笑了一聲,自己的警覺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就連有人將掛瓶的針管扎進我的血管都不知道,如果是敵人偷偷的潛了進來,那我的腦袋還不就此搬家了。

    接著我很快就感到有些不對,因為我背上有傷所以我大多時候只能側著身睡,然而我卻隱隱聽到背後有些輕微的呼吸聲。

    艱難的換了個睡姿扭過頭去一看,不由愣住了,原來是小帆趴在我床沿邊睡著了。

    看到床頭小桌上的一飯盒稀粥我很快就明白了,照想該是她送飯給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在我床沿旁睡著了。

    這要是在以前……我當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裝作感動的撫摸下她的頭髮唄,然後甜言蜜語一番很快就會有另一段豔遇開始了。

    但這時的我卻遲疑了,主要原因當然是因為陳依依……這如果是在現代,我才不管那麼多呢,有多少女人我都照收不誤,心裡也不會覺得對不起誰或是耽誤了誰。

    可是現在……我覺得似乎有種無形的壓力在壓迫著我、在阻止著我。這種壓力在告訴我,即使我那樣做了,即使我能像現代一樣得到面前這個女人的歡心,但我卻不會開心、不會快樂……那只會讓我內疚。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責任感吧!在戰場上和戰士們同生共死之後,跟陳依依那生離死別之後……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從這一點來講,我從戰場上學到的不僅僅只是戰鬥,不僅僅只是殺敵,還有些做人的道理。

    「唔,你醒了啊?」這時不知為什麼張帆醒了過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睡著了,於是趕忙坐了起來,略帶尷尬的解釋道:「剛才……我給你送飯,看你睡著了我也坐下來休息一會兒,沒想到……」

    「是工作太累了吧!」我在為她找藉口。

    「是是……今天事挺多的!」張帆搓著自己的衣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似的,說道:「我還有個病人……我先走了!」

    說著就像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這時代的人的確不太會演戲,看著張帆的驚慌失措我不由無奈的笑了笑,以我的經驗哪裡還會看不出她對我有好感……話說,這時代的女人似乎天生就喜歡英雄,而我就是這樣一個「英雄」不是?而且還是一個又年輕又帥氣的英雄……好吧,我承認自己有些臭美。

    也許在以前我會很樂意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越多女生喜歡越好的不是?就越能說明我有魅力的不是?然而現在,我卻覺得這也是一種負擔。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6
第九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就覺得自己的傷好多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藥效還是在這住得舒服的原因……反正就是感覺不過是背上受點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個想法讓我有點嚇了一跳。原因有兩個,其一,如果是幾天前……讓我住這只有一張病床四面牆的房子,那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個折磨,而我現在卻覺得這裡就是天堂。另一個……我以前對受傷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我記得有一次跟狐朋狗友起了點爭論,爭著爭著就動起手了……不過是擦破了點皮就足足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星期。

    可是現在,背後受了那麼一大塊的傷我卻覺得沒什麼!

    這也正是驗證了那句話:「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以往覺得打打架什麼的就很拽。現在就覺得……那就是小孩子辦家家嘛!

    「喲!小鋒來了啊!」見我走了過來老魚頭趕忙給我讓開了板凳:「坐坐……」

    我這人就是閒不住,到這野戰醫院才一天時間就把這村子給逛了個遍,連帶著還認識了一群傷病員朋友。

    「那怎麼好意思!」我說。

    老魚頭就是昨天替我解圍的中年戰士,因為平生最愛吃魚頭,於是落下了個老魚頭的綽號。

    他是在攻打紅河時受的傷,聽他說是在劃著皮筏艇渡河的時候,一發炮彈在他們不遠處爆炸,全船的人都沒點屁事,就他讓彈片消掉幾根手指砸中背包震暈了掉下河去,戰友們個個都以為他犧牲了所以繼續戰鬥……要不是收容隊來得及時發現了他,只怕他早被淹死了。

    據說……老魚頭以為這是魚頭吃太多了河神給的報應,於是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吃魚頭。

    「嗨!客氣什麼啊?」老魚頭用他沒受傷的右手扶著我坐下,說道:「你傷得重不是?給你讓個座能算什麼?何況你還是個打鬼子的英雄呢,應該的!」

    老魚頭這話不禁讓我在心裡汗了下。

    「你小子真他媽的命好!」黃段子咧開了嘴給我遞上了根菸:「殺了那麼多的鬼子還能活著回來……我連鬼子的面都沒見著呢,就差點沒命了!咱都一把年紀了,連女人都沒碰過……這要是就這麼把命丟嘍,可算是白活一趟了。」

    黃段子不姓黃,至於姓什麼我也不知道。因為他話一出口不出三句必然會有一個黃段子,於是才得了這個名。

    「我還算好了!」教主施施然的在我們旁邊找了塊石頭坐下,接嘴道:「我還算是殺了兩個越鬼子,可是現在想起來……還是沒殺人的好,所以我真有些不明白……小鋒你殺了那麼多鬼子,怎麼受得了?」

    教主自然也不是真的教主,這時的中國還沒那麼時尚,信基督的還沒幾個。之所以會有「教主」,那是因為他不管外頭槍炮打得多熱呼,往地上隨便一躺就能睡得著。所以其實是「覺主」。

    不過他這教主也可以說是傻人有傻福,據說他所在的連隊那天駐守在一個無名高地上,晚上被越鬼子偷襲佔領,不久之後又被我軍奪了回來……這高地都這麼易主了一回,可教主都像個沒事的人似的一覺到天亮,不只是對昨晚的戰事一無所知,更神的是全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

    因為這事還有人說他是有睡神在保佑著,可轉眼間就讓鬼子竹籤陣扎穿了腳掌……

    咱們的解放鞋裡是夾著鋼板的,專門用來防越鬼子的竹籤陣,可有些質量不過關的鞋子還是受不了覺主那近兩百斤的重量啊!

    「我也沒習慣呢!」我吸了一口煙,說道:「晚上做夢都常夢到血淋淋的一片……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想要活命就必須得殺,否則還能在這說話?」

    我說的這是實話,雖說我知道在這已經安全了,而且這裡的被子、床鋪、病房……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很滿意,可還是常被噩夢驚醒,醒來時就是一身冷汗,甚至有時還以為自己在戰場上。

    「小鋒殺了多少鬼子?」老魚頭把手中的報紙揚了揚:「聽說越鬼子有一個團……就攻你們一個山頭,只怕殺了不少吧!」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我都記不清死在手下的越鬼子有多少個了。

    「少說也有幾十個吧!」教主試探著問。

    「有吧!」我點了點頭,遲疑著說道:「二、三十個……差不多!」

    「哄!」的一聲,周圍的戰士都因為我這話而驚嘆起來。

    其實……我殺的鬼子又何止二、三十個,只是我不太願意說出那數字,一來會讓人覺得我是在吹牛,二來就算相信了也會把我當作是劊子手。

    總之,我並不認為殺人殺得多就是件光榮的事,也不是件值得誇耀的事,即使那是敵人。

    老魚頭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在我臉上看出了點什麼,就問道:「你看起來……並不喜歡打仗,為啥當的兵啊?」

    「唉!誰喜歡打仗啊!」不等我回答黃段子就接嘴道:「如果可以,哪個不想在家裡抱著女人睡覺,哪個會想在這地方來吃槍子……」

    「別胡說!」老魚頭提醒道:「小心讓別人聽見了……給你處分。」

    說著老魚頭的眼光還有意無意的瞄了下抱著槍的小王。

    小王是警衛連的,所以才抱著槍,只不過那槍似乎連一發子彈都沒打過,因為在槍上用於潤滑的黃油都沒擦乾淨。

    「沒事沒事!」小王笑道:「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你們安全,又不是做密探!」

    「我說的也是實話!」黃段子回答道:「再說了,處分就處分,有種就把老子關起來……那就用不著上戰場了!」

    這時我才領會到另一種無法無天。

    在戰場上的人那是因為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所以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至於這野戰醫院的……卻是因為上級要是給處分那就正好不用上戰場,這似乎還是戰士們所希望的。

    不過我想上級對這事只怕也是有所瞭解,所以乾脆就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的話,如果真處分起來……只怕會越處分「犯錯誤」的人就越多。

    也許有人會說……咱們不是受傷了嗎?那還用得著上戰場嗎?

    事實是,受重傷無法再次參戰的,全都送回國了。只有我們這些傷不是太重的病人才滯留在這野戰醫陸裡,等著恢復了就重新上戰場呢!

    「我……是因為老……爹呢!」為了打破這略顯尷尬的氣氛,我就解釋道:「老爹讓我來當兵的,他自己就是一個兵……」

    「哦,怪不得!」老魚頭點頭讚揚道:「怪不得小鋒你這麼好的軍事素質,原來是軍人家庭出身的!」

    「我是為了農轉非!」教主在一旁插嘴道:「我沒小鋒思想那麼好,我就為了復員後能有份工作,能混口飯吃……我要像小鋒同志學習!」

    我只有苦笑。

    農轉非這詞,也許對我們現代人來說很陌生,但在這時代卻是很流行的一個詞。顧名思義就是農業戶口轉為非農業戶口。

    有人會說,這很重要嗎?現代不是農業戶口更好嗎?農業戶口有這補助那補助的,然後父母雙方如果都是農業戶口而且只有一個女孩的話,還可以生第二胎……反而是非農業戶口什麼屁都沒有。

    可是這時代,那農業戶口就算長得再帥再優秀,那姑娘家也是給你臉色看。非農業戶口就算再醜,屁股後頭也是跟著一大堆姑娘……

    只是為了這個就要上戰場拿命拼,我還是有點不理解。

    見黃段子不說話,我就多嘴問了句:「老黃,你又是為什麼當兵的?」

    黃段子沒回答,別人倒是先吃吃地笑了起來,就看得我更是莫名其妙了,我這話難道還問錯了?

    「笑什麼笑?」黃段子叼著根菸狠狠地吸了兩口,罵道:「有什麼好笑的?俺就是為了女人才當兵的,有錯?」

    「沒錯沒錯!」老魚頭笑著向我解釋道:「他啊……就因為看上了村裡的一個姑娘,有一天那姑娘說了句『當兵的好威風』,於是他就心急火燎的報名參軍了。可是結果……結果人家姑娘一聽說他當兵要上前線,馬上就提出分手了……」

    我對這個結果也大為愕然,暗想這黃段子也太不明白女人的心了吧,這當兵的看起來是威風,可是有哪個姑娘受得了長時間分隔兩地,甚至還要面臨心上人戰死沙場這個可能啊!

    這就像在和平時代的有些人,造反叫得最大聲的、越是瘋狂、越是正氣凜然的……真要上戰場時就越是怕得要命!

    「小鋒哪!」接著老魚頭又壓低聲音對我說道:「我有句話……你如果覺得不中聽,就別往心裡去。這傷啊……你得慢慢養,明白沒?」

    「老魚頭你說啥呢?」教主反對道:「人家小鋒思想先進著呢,要沒小鋒這樣的人,那咱們說不準還真讓越鬼子給騎到頭上去了!你可別把人教壞嘍!」

    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的心理其實跟戰士都差不多,也不想當兵更不想打仗。但是現在……卻被冠上了個「英雄」的稱號,就感覺有點不倫不類了。

    「楊學鋒!」這時我聽到小帆在病房前隔遠了朝我叫:「該換藥了!」

    「誒!就來。」

    我跟戰士們打了個招呼就朝病房走去,一邊走就一邊想著老魚頭剛才的話:「這傷啊……你得慢慢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6
第九十三章

    當兵的偉大,不在於不會害怕。

    事實上,我並不認為有誰在面對這個戰場時會不害怕,所以我很能理解老魚頭說的話。但是,當兵的真正的偉大在於……他們雖然會害怕但還是要上,就像我手下的那些兵……他們有幾個不害怕的?又有幾個能淡然面對死亡的?甚至還有人哭過鼻子。但他們就是能打退敵人,就是能在戰場上跟敵人拼刺刀,就是能打退敵人的王牌部隊。

    我一邊趴在床上任小帆在我背上換藥,一邊回憶著239高地上那慘烈的一仗。

    至於我背上的傷……越南的天氣是又潮又熱,這繃帶一包……後頭的傷口就難免發炎流膿,於是每次換藥時,小帆都要在我背上花上好長的一段時間清洗。

    「你知不知道,院長在你背上一共取出五塊彈片七顆碎石呢!」小帆一邊認真的為我清洗傷口一邊說:「而且院長也不確定還有沒有彈片在裡面沒發現!」

    「有也沒什麼大問題吧!」我說:「我嫌自己瘦,有幾塊彈片在裡頭稱起來就重了!」

    其實我是知道的……自已走起路來或是彎腰都沒什麼問題,會疼的地方就只傷口,這說明清理得很乾淨。

    「你還說笑!」張帆罵道:「你也不知道剛來的時候多可怕,整個背都血肉模糊的一片!」

    還別說……一開始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受傷了,這也許讓人很難相信,都傷成這樣了難道就不會痛?可是在戰場上這樣的例子卻很多,老頭就說過……他手下有個兵手都被打斷了還不知道,一直到仗打完了,別人提醒了句:「你的手……」,那個兵扭頭一看這才「呀」的一聲暈了過去。

    我也許也是處於這種狀況吧,我甚至連在哪受的傷、什麼時候時候受的傷都沒有一點印像,當時只知道殺啊、打啊、跑啊……停得不敢停,否則就會沒命!

    「對了!」這時張帆有些遲疑的問道:「你發燒時一直在喊著陳依依……她……」

    「唔!」我不由愣了下:「我在喊她的名字?」

    「嗯!」

    「她是我手下的一個班長。」我說:「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你手下的兵?」張帆有些奇怪的問:「是個女的?咱部隊女兵不是不上前線的嗎?」

    「是女的!」我說:「不過是在越南長大的,因為熟悉越南地形,所以……」

    張帆哦了一聲,就沒有再繼續往下問了。

    其實我可以感覺到張帆的失落,這要是以前……我只需要隨便撒個謊,比如強調下跟陳依依只是普通戰友關係也就成了,在這時候的女人總是愛聽謊言的,就算這些謊言並不高明,但現在我卻不想這麼做。

    「對了!」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我就問了聲:「我的槍……你知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在戰場上我已習慣了槍不離手了,這下幾天沒摸槍心裡就有點不塌實。

    「在警衛連那,放在倉庫裡保管著呢!」一說到這話題小帆就笑了:「你知道嗎?給你做手術的時候……誰都不敢碰你那槍呢!」

    「哦,這是為什麼?」我不由有些奇怪。

    「誰碰你的槍你就跟誰拚命啊!」小帆解釋道:「你自己也許不知道,當時那槍還是上好子彈的……別人一碰槍你就殺啊殺的……警衛連的都被你給嚇到了,最後還是院長有辦法,給你打了麻藥這才把槍拿走的!」

    「不會吧!」說實話,我自己也沒想到稀里糊塗的還做了這麼嚇人的事,不過這似乎也正常,我記得自己在燒糊塗的時候,好像有幾次夢見自己還在戰場上跟敵人廝殺,在那種精神高度的緊張而且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狀態下,會有這樣的事好像也不奇怪。

    「好了!」這時小帆已經為我換上了新的繃帶,她為我披上衣服交待道:「再休息幾天,最好不要亂動,等傷口結疤後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本來這時候,該是小帆整理好東西去照顧別的傷員的時候,然而她卻似乎磨磨蹭蹭的想說些什麼,似乎又猶豫著要不要說。

    她那既羞怯又為難的樣子只看得我心裡都難受……其實我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或者想說的是哪一類的話,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開心,但現在我卻寧願她不要說出來。

    然而事與願違,小帆最後還是鼓起了勇氣說:「那……如果你無聊的話,晚上在曬穀場有放電影的,是《英雄兒女》,如果你想去……到時我來扶你……」

    這本來是件很平常的事,護士扶傷員去看電影不是?

    然而她這麼猶豫的說出來,而且……我是背部受傷,走路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困難,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人扶……於是小帆的態度,只要是個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這時我不由愣了下,原因是我雖然泡妞有經驗,可是拒絕女人這樣的事……卻從未做過。於是這下就不知道怎麼回答了。而且我也知道,在這個時代……能像小帆這樣說出這樣的話,那毫無疑問也是在心裡經過無數次鬥爭和掙扎的,我如果回答不好……這很有可能會讓小帆受不了。

    想了想,我就裝作不解風情的回答道:「英雄兒女啊,我已經看過好多回了,而且我也有點頭暈,不知道能不能坐那麼久。這樣吧,如果到時我想看了再喊你,好嗎?」

    「嗯!」小帆重重地點了點頭。

    看著小帆臉帶興奮的表情,我才發覺自己最後一句似乎說錯了……我的本意是不想讓她過於失望,沒想到卻是給了她希望。

    只是說出口的話卻也不便馬上改口,於是也只得作罷,大不了我晚上不去看電影就是了。

    話說……這英雄兒女我還真沒看過,甚至之前都老魚頭幾個約好一起去看的。

    這電影在我們現代時電視裡也經常有播,老頭也總愛一遍一遍的看,雖然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每次都會在電視前坐得筆挺,然後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視聽……我在這時候總是大感沒趣,寧願自己一個人躲在房裡用電腦。

    所以現在還真想去見識見識這時代的電影放出來是個什麼樣子的,一來是為了懷念下老頭,二來也想看看老頭最愛的片……我有些後悔在現代時沒能陪著老頭一起看上一回了。

    只是為了與小帆保持距離……那還是算了吧。

    等小帆收拾好東西走了之後,我就趴在床上胡思亂想起來:其實小帆也是個好女孩,能娶到她也是個福份。再說了,咱部隊裡的女兵那都是有來頭的,雖然我不知道小帆的家裡是個什麼來頭,但照想也不會差。能看上我那是我的福氣……只不過我無福消受罷了。

    一來是心裡已有了陳依依,二來更重要的是……我這種上戰場有一天沒一天的,也只有陳依依這種同時戰場上的人才能理解,若是小帆……說不準就會動用家裡的關係把我往後方調。

    這如果是在以前,那就是求之不得的,只怕我都不用小帆來這樣暗示,自己都像蒼蠅一樣粘上去了。然而現在……我自問沒有辦法丟下與我同甘共苦的陳依依,也沒辦法丟下與我同生共死的戰友。雖然,他們中有些人我甚至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我想,小帆之所以會對我有好感,或是說她這麼崇慕英雄,這大慨也跟她是出身於軍人家庭有關吧……

    也許有人會說,我怎麼知道小帆是出身軍人家庭的?

    唉!這不用想也知道的嘛!如果小帆不是出身軍人家庭,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能當兵的,所以她不僅是出身軍人家庭,而且還是來自有來頭的軍人家庭,至於是什麼來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出身於軍人家庭的,就比如說我……多多少少都會受到父輩的一點影響,於是像小帆這樣會對我這個「英雄」產生好感也就不足為奇了。雖然我自己並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英雄。

    就這樣吧!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繼續跟小帆保持距離,再過幾天……我回部隊,小帆繼續呆在這野戰醫院……這在信息不方便的時代基本就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往後小帆也會慢慢把我忘記,畢竟她對我也只不過是一些好感而已,再說了……這好感裡還有相當大的一部份是因為「英雄」這個光環,而不是因為喜歡我這個人。

    想到這裡我也就釋然了,心裡也就沒了壓力。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現實遠遠也不會像我想像的那麼簡單……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6
第九十四章

    「小鋒!還在睡哩,電影就要開始了!」

    「唔!」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天都已經黑了。

    這一睡又睡了幾個小時,也不知道是吃了藥有副作用還是什麼原因,從來都沒發現自己這麼能睡的。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段時間在戰場上從來都沒有睡好過,要麼就是蚊子要麼就是要打仗,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比較清淨的地方了,能不好睡嗎?

    「電影要開始了啊!」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跟老魚頭幾個約好了一起去看電影,正想爬起來的又想到了小帆那件事,於是猶豫了下,就對老魚頭說道:「我覺得有些困了,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就不去看電影了!」

    老魚頭這時剛幫我把煤油燈點著,聽我這麼說就點了點頭:「那好!你多休息吧……」

    等老魚頭走了之後,我無聊地在床上趴了一會兒,又想……小帆會不會在等我叫她的?於是乾脆就起身把煤油燈也給吃滅了,希望這樣小帆就會以為我是真累了需要休息。

    不一會兒電影果然就開影了,先是一陣熟悉的開場音樂,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八一電影製片廠」之類的……接著聽著那電影的你一言我一語,意識漸漸又模糊了起來。

    我這身體……似乎就是要把之前遭的累全都補回來似的,這不?這下就連我自個都覺得像豬似的接連不斷的睡……

    但沒過多久,就被一陣槍聲給驚醒了。

    怎麼?有敵人?

    我嚇出一身冷汗一個翻身就從床上掉了下來,再仔細聽聽……他媽的,這哪是敵人哪,分明就是電影裡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

    我悻悻的回到了床上,暗道自己真是得了戰場綜合症了,就像老頭一樣……他每每在過年前後就睡得不安穩,因為總是會有幾個小孩放的鞭炮聲會把他給驚醒。那時我還覺得不可思議……就算他打過仗受過傷吧,那把膽子放開不就成了?這是和平年代誒!

    現在似乎有點能理解老頭的感受了,就像我一樣,我只不過才打了幾天的仗而已,電影裡的聲音就能把我嚇成這樣,何況是老頭那樣打了十幾年的仗的,何況他還被炸彈炸傷了臉……所以想想,這戰爭給老頭帶來的創傷,只怕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好!」窗外不停地傳來戰士們的叫好聲,時不時的還有幾聲鼓掌。

    一切都好像很正常,可是在這時……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感覺有什麼危險正悄悄地向我靠近似的……

    又是我多疑了嗎?

    很快我就發現不是我多疑,因為這時窗外的叫好聲已經變成了驚叫和喝罵聲。

    我疑惑的探出頭往窗外一看,幾十個端著ak47的兵已經把看電影的人給圍了起來,為首的一個八字鬍。

    雖然他們個個都穿著解放軍的軍裝,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們是越軍特工。首先當然是因為解放軍不可能會把槍口對準自己人,其次就是解放軍這時還不流行使用ak47,當然,除非是在戰場上打了幾仗的。

    見此我不由暗道一聲這下完了!竟然讓越軍特工在這時候摸了進來,這警衛連幹什麼去了!

    隨後我很快就在看電影的人群中找到警衛連的身影,這時的他們已它被幾個端著ak的越軍給繳了械控制了。

    見此我不由一陣氣苦……這警衛連也太粗心大意了吧,竟然一大堆人擠在這看電影?有些竟然連槍都沒帶……不過似乎帶槍也沒用,因為他們根本就來不急抓槍就被越鬼子的ak給頂著腦袋了。

    我想,警衛連也許只在村子的外圍安排幾個哨兵,然後就放放心心的在這看電影了……於是這才給越軍特工鑽了空子。

    這時門口傳來兩聲微不可察的敲門聲,我不由一驚,一閃身就躲到了門後,只等著有人進來就試試徒手扭斷他的脖子……其實我對這一招是一點信心也沒有,可是我也不想的啊,誰讓我現在手上什麼也沒有呢?我打定主意,這次要是能活著回部隊的話,那一定要好好向李佐龍學習學習。

    門沒有被推開,又傳來了兩聲細微的敲門聲……這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了,如果是越鬼子的話,那隻怕是一腳就喘了進來,還會敲門?

    果然,接著就聽到了張帆小聲叫著:「楊學鋒,是我……」

    我不敢開門,不是因為怕張帆,而是因為這木門打開時會有很刺耳的「吱呀」一聲,這樣的聲音不會吸引那些越鬼子的注意力才怪了。

    於是我小聲說了聲:「從窗戶進來!」

    「哦!」張帆應了聲,就悄悄的往窗戶旁走。

    越南房屋的窗戶一般都不高,也不知道是為了逃跑方便還是為了射擊方便,總之大多窗戶就是人站起來恰好能露出頭端著槍……於是張帆要從這窗戶裡爬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也許由於張帆過於害怕,嚇得腳軟幾次都沒能爬上來,最後還是我冒險探出身去一把將她拉了上來……

    「是敵人,怎麼會有敵人!」張帆就像是個受驚的小兔子似的打著顫:「敵人怎麼會到這裡?怎麼進來的?」

    「噓噓……」我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再次探出腦袋去觀察外面的情況。

    這時越軍已經又打又罵的用槍威脅著把戰士們分成了三堆控制住,一堆是警衛連,一堆是傷病員,還有一堆是護士……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只不過一直都沒有找到。

    讓我有些奇怪的是……這些越軍竟然一直都沒有把電影關掉,隨後我很快就明白了,他們這是在掩人耳目。

    不是嗎?電影裡的槍聲、爆炸聲還有說話聲,可以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掩蓋掉,附近就算有解放軍部隊,那也會以為這邊只不過是在放電影而已。

    於是我就知道等援軍不現實,這些越軍特工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事先已經知道我們今晚會放電影,也計畫好了要用電影來做掩護,甚至還有可能一早就偵察好了這裡的地形及哨兵分佈……然後再一擊致勝。

    他們之所以沒有發現我……完全是因為我一個人躲在房裡睡覺而且還沒點燈。

    想到這裡我不由暗道了一聲僥倖,這要是跟著老魚頭他們一起去看電影的話,現在只怕也要被槍指著動彈不得了。

    「對了!」我縮回腦袋對張帆說道:「你怎麼也沒去看電影?」

    「我……我在等你!」

    我不由一陣苦笑,這傻丫頭,只怕是擔心萬一我喊她的話她聽不到,所以也就沒去看電影一直都在旁邊呆著。只是沒想到因此碰巧也躲過了一劫。

    「警衛營的武器庫在哪裡?」我又問了聲,這時我最想念的就是我的那把狙擊槍。

    「就在值班室的旁邊!」

    聞言我不由暗暗叫苦:來這個村子也有兩天了,我當然知道警衛連的值班室在哪……應該說重要的不是它在哪,而是它距離我這裡至少有幾百米,差不多就是要橫穿整個村子了。

    就在這時幾道手電光讓我心下不由一驚,隨即很快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越鬼子此行是來找人的,這人沒找到……自然就會到房裡搜,那咱們藏在屋裡那還不是等著被逮?

    想到這裡我當即就想拉著張帆從後窗逃走……但再一看到那屋外稀稀拉拉分散開的手電筒光,便又改變了主意。

    一般按常理……這搜索應該是兩個人一組的,兩人一組的好處不僅僅是可以互相配合,更重要的是不容易被敵方高手暗殺。不是嗎?如果是一個人一組,再加上通訊工具不全面,那往往會出現被敵人暗殺了都不知道的情況。兩人一組的話想要暗殺就困難得多,畢竟他們手指都是扣在扳機上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暗殺不成反而暴露了目標。

    但是……

    我從越軍手電筒的分佈很容易就知道越軍是一人一組進行分片搜索。

    越軍為什麼會這麼大意呢?

    我認為主要有幾個方面:

    其一是越軍特工人手不足,總共才只有三十幾人,這些人要控制電影場上幾百名傷員、護士還有警衛連的人,雖然手裡都拿著ak那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何況還要分出人手來搜索。

    其二是越軍特工的時間不多,如果有充足的時間的話,那他們完全可以兩人一組慢慢搜,畢竟這是在我軍的地盤上,不速戰速決的話就會夜長夢多。

    其三……我想更重要的是,越軍並不認為他們要搜索的目標手裡有武器,畢竟在這野戰醫院裡有武器的只有警衛連的人,而他們目標顯然不是警衛連,因為我發現為首的八字鬍正在軍醫那一群人裡一遍又一遍的尋找……而且,從八字鬍只找女的不找男的這一點看,我甚至還可以肯定他們的目標是個女的。

    所以……他們才敢這麼放心的一人一組搜索,於是這也就給了我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6
第九十五章

    「怎麼辦?怎麼辦?」張帆看到那些越來越近的手電筒光線,只嚇得語無倫次:「楊學鋒,怎麼辦?敵人就要來了……」

    「別說話!」我看了看周圍,指了指背後的床,壓低聲音說道:「躲床下去!」

    「床下?」張帆滿臉的驚疑。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這屋內的擺設十分簡單,除了一個床頭櫃外就這一張床,那越鬼子難道還是傻子?進來後連床下都不檢查的?

    「快!」我瞪了張帆一眼,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躲進去,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發出聲音!」

    「哦!」張帆見我那麼堅決,也不敢再說什麼,顫顫悠悠的就鑽到了床下躲好……

    我起身看了看,沒有其它地方可以躲了……於是一閃身就躲進了門後。

    想想又覺得不適合,門後雖說是一個比較適合的藏身處,但越軍個個都是有作戰經驗的老兵,他們怎麼可能會不注意門後是否有埋伏的。

    接著從隔壁傳來的重重的踹門聲就印證了我的想法……別小看越軍重重踹門這個做法,這其實是大有來頭的。

    我記得老頭曾經說過:「踹門的時候當然要重,而且越重越好……萬一有敵人在門後端著槍埋伏,這門一撞過去就會反彈回來,而且這撞過去的門還會讓他無法端槍瞄準……你一梭子彈過去就是了!」

    於是我很快就明白,這門後不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就像老頭說的那樣……越鬼子似乎只要一腳就能知道門後是否有人,然後抬手一梭子……

    可是又有什麼地方可以藏身呢?四面白壁空空如也,除了牆上幾枚掛衣服的長釘和衣架外什麼也沒有。看起來除非我能隱身,否則……

    不對!這衣架似乎能做點文章。

    想到這裡,我當即脫下身上的病號服用衣架撐開……然後把腦袋一縮,再稍稍往後靠了靠,就把自己隱藏了起來。

    想了想,我趁著還有時間又鑽了出去,一把抓起毛巾蹲下身來探到床下就把張帆的嘴給堵上,接著再有意將張帆的白大褂露出一個角在床外……

    當然,張帆並不是很願意把嘴給堵上,初時還伸手抗拒,之後馬上就想把嘴裡的毛巾扯掉……但在我用力把她的手往後一扭之後,她就沒有再嘗試了,臉上的淚水只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

    我沒有功夫去心疼她,因為我很清楚這是姓命悠關的時刻,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落下個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根本不容許張帆有半分的抗拒。甚至如果有時間、有條件,我還會毫不猶豫的將張帆那不聽話的雙手綁死。

    做完了這些之的後,這才從床頭櫃上抓了一雙還沒清理掉的筷子縮回了衣服裡。

    我相信,在我小心的掩飾之後,越鬼子會以為這不過是件掛在牆上的衣服……當然,如果他看到這衣服下面長了兩個腳,那就會看出破綻了。不過我卻相信越鬼子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首先,是因為越鬼子打的是手電筒,這手電筒的確是能照亮一些地方,但卻會讓你更看不見其它地方……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所以當手電筒照亮這病號服的時候,卻很難發現病號服下還有一雙惦起的腳。

    其次,還有一個更明顯、更合理的破綻在他的面前。床下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而且還漏出了白大褂的一個角……人的注意力就是這樣,或者也可以說是人的一種條件反射,他們首先會被更引人注目的地方吸引了注意力並做出反應。

    我不敢確定自己的結論是否正確,但現在似乎是別無選擇。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現在也只能等待老天的檢驗了。

    沒過一會兒只聽「砰」的一聲,越鬼子果然是重重地把門踹開,我甚至都聽到了門撞到了牆壁而發出一聲厚實的悶響。

    接著就是一道手電筒的亮光從我頭頂劃過,這時我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他娘的,只要這傢伙發現有點不對,隨便打兩發子彈或是用刺刀一挑……俺多半也就是要命喪九泉了。

    不過好在事實並非如此,透過衣服間的縫隙我很快就發現那手電筒光停留在床下。很明顯,越鬼子已經上當了,但是我還是沒有動……

    應該說,在這時我已經有能力將這越鬼子殺死並奪下他的槍,畢竟他已經轉移了注意力不是?而且還背對著我……但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為我相信這時這越鬼子的手指還扣在扳機上,就算我能殺死他也會讓他打出幾發子彈驚動別的越軍,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的。

    於是我就靜靜地等著,我相信他不會因為發現白大褂衣角而大喊大叫,那是草木皆兵的新兵才做的事。

    果然,下一秒鐘我就看到他走到床前彎下腰去用手電筒往裡照射……在這一刻,為了能夠保持身體的平衡以及一隻手的力量足以支撐起ak47,他習慣姓的將手指離開了扳機並將槍口上揚……

    這時就是我出手的時候了,我猛地衝出了衣服從身後捂著他的嘴,然後右手抓著筷子往其面門處狠狠一捅……正中他眼睛的位置……這其實是我唯一的一次機會,我手上拿的是筷子不是?這玩意刺中別的地方都不足以致命,但眼睛就不一樣了……

    我只感覺身下的越鬼子一陣痛極了胡亂掙扎,嘴裡想叫卻被我捂得死死的發不出聲音,這些動靜其實也不小,但很可惜的是這些聲音全都被電影的響聲給掩蓋了,所以根本就沒有其它人注意到。

    從這一點來說,越軍讓電影繼續放著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

    這越軍也算有些本事,在這種情況下右手還想去摸摔開的ak,但卻被我用膝蓋及時壓住。接著我再將其腦袋狠狠地往地下一撞……整雙筷子都被撞了進去,那越鬼子也就像斷電了似的全身癱軟下去。

    再看看張帆,就像看見鬼一樣捂著眼睛唔唔直叫,只是因為嘴裡有毛巾塞著才沒發出什麼聲音。她顯然是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壞了……我事先就用毛巾把她的嘴給堵上還是有先見之明的。

    我沒有理會張帆那副哭相,事實上我並不認為她有什麼……不過只是見見死人看到我怎麼殺人而已嘛,比起我現在面臨的危機,比起我之前殺的那些越鬼子……眼下的這個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我麻利的將越鬼子的衣服扒下,用最快的速度穿在自己身上,接著挎上了ak和撿起了手電筒……我甚至還裝作搜索的樣子讓手電筒光在房間裡照了照。

    就在我要走出房間時,突然聽到窗外的越軍用生硬的漢語衝著護士叫道:「張帆,有誰知道張帆在哪?」

    這下我不由愣住了,越鬼子的目標竟然是張帆?

    我朝床下的張帆望瞭望,她的臉也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再次裝作搜索的樣子回到床下,抽出她嘴裡的毛巾小聲問道:「越鬼子找你幹啥?」

    「我……」張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想了想,我又問了聲:「你父母是誰?」

    張帆不由一愣,隨後睜大了眼睛滿臉驚恐的回答:「我爸是**軍區司令員,越鬼子怎麼知道的……我……沒幾個人知道這……」

    我不禁暈了下,軍區司令員?張帆是**軍區司令員的女兒?

    我之前就知道張帆背後有關係,沒想到卻是這麼大的關係……難怪越鬼子特工竟然會以她為目標發起一次偷襲行動!

    應該說越軍特工的這次行動計畫得很好,也很嚴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又會想到張帆竟然因為我而沒去看電影呢?甚至她還會在第一時間就逃進我的房間……

    我沒有多想,當即從腰間抽出一枚手榴彈交給張帆道:「呆在這別動,一旦被敵人發現就用這個!」

    張帆當然知道我這話代表著什麼,光榮彈嘛,我軍的戰士許多人身上都留著一枚這樣的手榴彈的,有些甚至都在身上綁死,其目的就是不願意做越軍俘虜留到最後給自己用的。

    只是……見我說得這麼平淡,做得這麼幹脆……張帆還是瞪大了一雙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我。

    我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走出了房間。對於我來說,戰場上的生生死死是見得多了,現在似乎已經不會被什麼死亡、壯烈什麼的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力。

    就像現在這樣,一旦張帆被越軍俘虜……那還不如自殺的好,特別地……她還是個女人,而且還是軍區司令的女兒。

    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我就覺得身上的壓力少了許多。

    相比起面對張帆那震驚、質疑的目光,我反倒更希望面對外面的幾十個越鬼子……儘管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們。

    再說了,張帆躲在屋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誰又會想到目標不躲進村旁的叢林裡而就躲在他們眼皮底下,何況這眼皮底下還是被「自己人」搜索過的……

    於是,剩下的事,就該想想該怎麼打發這些越軍特工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6
第九十六章

    我一邊裝著越鬼子的樣子一手端槍一手打手電筒到另一間屋裡搜索,另一邊就腦袋裡尋思著對付越軍的辦法。

    直接跟越鬼子幹上嗎?

    這似乎不現實,雖然我手裡也一把ak47,但一個人跟一個排的越鬼子面對面硬幹……那基本是嫌命太長了。

    吸引越鬼子的火力?

    這一點我的確想過,畢竟越鬼子的目標是張帆……那麼,如果我能成功的讓越鬼子相信張帆已經從某個地方逃走,那越軍特工就面臨兩個選擇,要麼放棄戰略目標撤退要麼就去追張帆。不管越軍選擇哪一點,也許都意味著野戰醫院的傷員和戰士脫困……但是,這似乎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以越軍特工的凶狠,我更相信越軍更可能在臨走之前會來一場大屠殺。

    所以這打也是,逃也不是……一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心理,一間一間搜著這屋子。

    才搜了兩間心裡就咯噔了一下:這樣下去不行,越軍特工的時間不多,他們不可能長時間滯留在這村子裡,因為這很有可能意味著他們會被我軍發現,甚至還會被包圍全殲。

    那麼……一旦他們找不到目標會發生什麼事呢?

    答案是肯定的,他們還是會來一場大屠殺……這也就意味著我的時間不多。

    想到這裡我沒有再多想,當即就加快了腳步朝村北值班室走去……那裡有警衛連的武器庫,武器庫裡存放著我的狙擊槍。我一個人想要與二十幾名越軍對抗,那只有狙擊槍在手才有可能做得到。

    我現在已經是越軍特工了不是?那值班室距離我不過兩百來米,去拿把狙擊槍還不是太容易了。

    然而,當我的到達倉庫時才發覺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倉庫裡不斷的晃動的手電筒光線告訴我那裡已經被越軍特工給佔領了。

    不過這樣似乎才正常,越軍特工對我們的情況似乎掌握得一清二楚,他們清楚的知道我們今晚有放電影,也清楚這野戰醫院的警戒配置,當然也就知道警衛連的軍火庫在哪。而且……佔領這軍火庫還可以說是頭等大事。

    「嘿!」我聽到裡頭傳來的越南語:「中國人怎麼會有svd狙擊槍?」

    「是啊!」另一個聲音回答道:「不是說這支中[***]隊從沒有打過仗嗎?那這狙擊槍是哪來的?」

    「是不是傷員的?」

    「有可能!傷員在戰場上打過仗,擊斃我軍狙擊手繳獲了狙擊槍……」

    「他媽的!」我聽到裡頭傳來了罵聲:「我們應該去通知下武排長,傷員裡有中國狙擊手!」

    「阮承星肯定知道這事,讓他把這狙擊手指出來……」

    在外頭聽著的我就知道機會來了,於是轉身就往後跑了一段路在一幢房子旁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對於越軍看到狙擊槍的這些反應我並不覺得奇怪,事實上……在戰場上打過仗的人總是對敵人的狙擊手特別痛恨,也不知道是偏見還是什麼原因。當然,這其中肯定有一部份是因為狙擊手在戰場總是能出其不意的致敵於死命,而敵人卻對往往對他毫無辦法。

    換個角度來說,如果我也有戰友在戰場上死在敵人狙擊手的槍下,而我卻因為手中的槍射程不夠或者狙擊手已經轉移等原因無可奈何……那次數一多我也會痛恨敵人的狙擊手。

    所以,狙擊手一旦被敵人抓獲……你千萬別以為你是狙擊手就可以得到敵人的尊重,他們不但不會尊重你,還會因為仇恨讓你受盡折磨而死,那什麼曰內瓦公約對於狙擊手來說一般是不適用的。這也是狙擊手常常在被俘前要把自己的狙擊槍藏起來的原因。

    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名越軍從倉庫內走了出來,讓我有些遺憾的是他並沒有將我的狙擊槍帶出來……

    不過想想就算他帶出來了也沒用,這沒子彈不是?狙擊槍的子彈和ak子彈不通用,我反正都要到那倉庫裡走上一遭。

    看看那越鬼子差不多走近了,我就打著手電筒迎了上去,隔著幾米遠就搶先開口說道:「嘿,我們抓到一名中國狙擊手,武排長讓我來看看是不是有狙擊槍!」

    我這麼做,是擔心越鬼子會發覺我不對勁的地方。

    別以為我換上了軍裝和越鬼子一樣的裝備他們就會不懷疑了,越軍特工可精得很,他們有自己識別敵我的一套,再加上這次來的越軍特工前後不過二十幾人,那互相之間只怕都熟著呢,走近了一看是陌生人哪裡還會上當的。

    但我這麼一說就不一樣了,首先我會知道「武排長」,其次我說的正好是抓到一名中國狙擊手,跟越鬼子要報告的事完全吻合……

    「有!」越鬼子果然就沒有半點疑心的點頭說道:「我正想去向排長報告呢……」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經乘著走到他身側的機會,丟掉了手電筒猛地轉身從背後捂著他的嘴巴,右手的軍刺也隨之而出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肺部。

    這越軍到死的那一刻只怕都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有些事不明白比明白更好。如果他知道……動手殺死他的人恰恰是他所痛恨並要去報告的中國狙擊手,只怕根本就用不著我動手,氣也該氣死了。

    花了些時間將屍體拖到房屋陰影處隱藏了起來,隨便拍了拍身上的血跡,再大略計算了下來回路程所需的時間,稍稍等了一會兒後我就跨步朝倉庫走去。

    來到倉庫外我一邊往裡走,就一邊揮著手電筒衝著裡頭叫道:「聽說發現中國人的狙擊槍?武排長命令我把狙擊槍帶去看看……」

    像上次一樣,我的話裡頭帶著許多能夠讓人信服的信息。

    「哦,在這!」與上次一樣,這越鬼子在第一時間就下意識的被這些信息給征服了,同樣對我也沒有起疑心。

    這時的他正把玩著手裡的狙擊槍,聽了我的話後就有些洋洋得意的把狙擊槍遞了過來:「瞧,就是這把……」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槍身上,而我所有的注意力卻都在他身上。

    就在他將手中的狙擊槍朝我遞過來的那一霎那,我已經壓著他的嘴並將軍刺從側面扎進了他的喉嚨。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可以淡然面對敵人在我的刀下流血、掙扎然後雙腿一蹬呼出最後一口氣……曾幾何時,這所有的一切都會激起我內心的一陣陣寒意和恐懼,然而現在,我僅僅只是因為他脖子上噴出的血濺在我臉上感覺到一點不舒服。

    不過這種不舒服並沒有影響我的戰意,反而在某種程度上刺激了我的神經,或者也可以說這濃重的血腥味讓我回憶起了戰場上的殺戮和一往無前,讓我更快的、更徹底的走進了戰爭狀態。

    隨手丟掉了挎在肩上的ak47,撿起手電筒和狙擊槍……有人也許會說,幹嘛要丟掉ak47呢?狙擊槍雖然射程遠精度高但射速慢,而ak47雖然射程和精度都不好,但射速卻不是狙擊槍所能比擬的……這兩種槍不是正好互補嗎?

    道理是這麼說沒錯,但打過仗的我卻明白一點,同時攜帶兩種槍,而且還是彈藥不兼容的兩種長槍那是大忌。

    ak47有多重呢?加上彈匣少說也有十幾斤,再加上狙擊步槍和彈藥呢?然後再算上手榴彈、手槍等其它裝備呢?更重要是兩款都是長槍,一把長槍在手就必然有另一把長槍背在身上,這樣有辦法在越南這樣的叢林地帶靈活運動嗎?而且兩款長槍的子彈還不兼容,在這黑暗中或是在戰場上有時間讓你分辯子彈或彈匣嗎?

    所以說,同時帶著兩款長槍作戰那基本只有在電影或是小說裡才有可能出現。

    打著手電筒往這倉庫裡一照……他娘的這小小的警衛連槍支彈藥可真不少,大到機槍、小到手槍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不過這似乎也不奇怪,我想這些槍支彈藥也不全是警衛連的……這其中有相當一部份是傷員的,甚至還有運送到的野戰醫院傷重不治的戰士的遺物,這可以從那些槍上有許多都沾著血跡可以看得出來。

    不過這卻不是我所關心的,我在槍械堆裡翻了翻,沒有費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我的武裝帶,那裡上面別著svd狙擊槍的彈匣,我隨便抽出兩個彈匣的檢查了下,吃驚的發現那些彈匣竟然全都是裝好子彈的。

    我清楚的記得我們在239高地作戰的時候已經是彈藥奇缺,就連我的狙擊彈都不夠用,所以彈匣不可能全都裝滿。

    唯一的解釋,就是警衛連的那些傢伙看到我這把狙擊槍眼饞了,所以假公濟私偷偷的拿到野外過癮去了……怪不得我總覺得警衛連小王看我的眼神怎麼老是滿臉的羨慕。

    不過這時的我卻沒時間考慮那麼多,別上彈匣後我用最快的速度從機槍的彈鏈上再抽了幾十發子彈往背包裡塞,從角落裡撿了個麻袋順手就將桌上的一堆手槍掃了進去。臨走時再摸下了越軍屍體身上的兩枚香瓜式手雷往身上一掛,準備工作也就算做完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9 21:37
第九十七章

    也許有人會說……我這連ak47都不帶了,還帶上一堆的手槍幹嘛?

    手槍這玩意嘛,應該說在自動步槍橫行的時代作用已經不大了,因為它射程短、威力小……在戰場上可以說幾乎只能起到防身的作用。當然,在近戰或是巷戰上還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的,就比如說我殺死的第一個越鬼子……他當時如果手裡拿的不是ak而是一把手槍的話,那麼他就可以很輕鬆的一手舉手電筒觀察另一手握槍準備射擊,而不會因為ak過重讓我鑽了空子。

    手槍的另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迅速武裝起一支有反抗能力的部隊。就比如說現在……在越軍手裡有一大堆人質的情況下,我一個人想要迅速乾掉越軍二十幾名特工顯然是不現實的,雖然我手裡有狙擊步槍。

    但是,越軍的弱點就是人數太少,我們傷病員加上軍醫再加上警衛連的人少說也有三、四百號人,越軍二十幾個就算是手裡有ak想要控制他們都算勉強,這要是他們手裡再有幾把槍……

    我沒有多想,提著裝滿了手槍的麻袋往曬穀場方向跑了一陣……雖然這是黑夜,但我還是很容易分辯出方向和位置,原因不僅僅是我對這個村子已經相當熟悉,更因為那偌大的電影屏幕還在上影著《英雄兒女》,而且時不時的還會來上一陣槍炮聲。

    看看位置和方向,跟我想像的差不多了,我就往一間茅屋的牆角一靠,把那麻袋的手槍往草垛裡塞……

    我是這麼想的,如果現在就這麼冒冒失失的拿著手槍丟給我軍被看管著的傷員或是警衛員,那隻怕得付出相當大的傷亡,搞不好還會落得個全軍覆沒。

    所以,在這之前我先要來個調虎離山……先在另一個方向打上幾槍,把敵人引過去後再回頭來把手槍丟給解放軍。

    然而塞著塞著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怎麼裡頭好像有東西似的,這麻袋怎麼都塞不進去,而且似乎還會動?!!

    難道是蛇?

    想到這裡我不由打了個寒顫,話說我可以不怕殺人,但一想到蛇就頭皮發麻……再加上越南這鬼地方到處都是蛇……想想又覺得不對,如果是蛇的話只怕我這下早就被它咬上一口了。

    那就是人,想著我當即把麻袋一丟舉起槍對準裡頭,低聲叫道:「誰?出來!」

    我不認為這裡頭躲著的是越鬼子,原因很簡單,這時越鬼子已經控制了局面,他們根本就不需要躲。所以這裡頭大多是自己人……

    「別,別開槍……我,我投降……」裡頭傳來的聲音果然證實了我的想法,接著就有一個人舉著雙手鑽了出來。

    「啊?」當我看清鑽出來的人時不由一愣:「教主?你怎麼……躲在這的?」

    「啊?是……是小鋒?」教主這時也認出了我,他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下說道:「媽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越鬼子呢!」

    下一秒鐘教主又跳了起來,說道:「小鋒,野戰醫院被鬼子佔領了,咱們……快逃吧!」

    「你怎麼在這的?」我繼續問,雖然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但我卻覺得必須問清楚,萬一這教主是越鬼子的殲細呢?

    「我……」教主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睡著了就沒去看電影,沒想到起床解手的時候……猛然就發現這樣了……」

    「哦!」我相信了他的話,這也正是教主的風格不是?另一方面,如果教主是越軍的殲細,那他實在也用不著躲。

    想了想,我就提起地上的那袋手槍對教主說道:「拿著,繼續躲在這,等槍響的時候什麼也別管,把手槍往曬穀場丟就成!明白了嗎?」

    「啥?把手槍往裡丟……」教主滿臉的為難和疑惑。

    為難是因為這可能會給他帶來殺生之禍,疑惑是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用。

    但我卻來不及跟他解釋什麼,把槍一橫,說道:「你別管那麼多,照我說的做就是!記著,如果你開小差……我回頭就找你算帳,保證沒你好果子吃,明白嗎?」

    教主看到我渾身是血而且滿臉的殺氣,哪裡還敢反對的,當即點頭應承了下來。

    有個人幫手就好多了,我就不用忙著兩頭跑了……

    再交待了教主一聲,我就沿著村子小路一小跑,來到村子最外圍的時候,在路上順手裝了兩個詭雷,這才找了一間稍高一些的木屋爬了上去。

    架好了狙擊槍後往曬穀場處一瞄……視線良好,雖然是黑夜,但有著電影屏幕的反光,讓我可以輕鬆的在這三百多米的距離上看見敵人並分出敵我。

    只不過,雖說能看清敵人,卻很難分辯出他們的面目,原因是電影的反光投射過來進入我眼睛的……不過是一道道黑影,我只能分辯看到他們的動作卻無法看清他們的臉。

    這使我很難找到我想要的目標——八字鬍。

    為什麼要找八字鬍呢?八字鬍是他們的排長,也是這次行動的指揮。做為一名狙擊手,當然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當然,與越鬼子打仗打了這麼久,我也很清楚僅僅只是干掉他們的指揮官並不足以讓他們失去指揮。越軍是經過實戰考驗的,他們有自己的一套十分實用的作法。比如,在指揮官被打死後,低一級的馬上取代指揮官的位置成為新的指揮。就像我軍部隊在抗美援朝戰場上一樣,連長犧牲了副連長上,副連長犧牲了排長上。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擒賊先擒王這招就沒用了。就像現在,八字鬍的這個排長如果死在我手下會出現什麼狀況呢?越軍也許會有另一個人馬上接任成為指揮,越軍還是不會散、不會亂,這點在往常的戰鬥中已經得到了驗證。

    但是……

    這個新的指揮官是否能夠很快的進入指揮狀態呢?這個新的指揮官是否有足夠的能力來控制局面呢?這些越軍是否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認同或接受新指揮官的命令呢?

    其實,我真正擔心的,是八字鬍會在知道無法完成任務後,撤退之前下令來一場大屠殺。可以想像,幾百人都聚在曬穀場上,那一陣機槍、衝鋒槍後……還能剩下幾個人呢?

    所以,能否狙殺八字鬍這個越軍排長,能否讓越軍暫時處於無指揮狀態,這對於我或者說對於曬穀場上的解放軍的生命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只是……現在的困難是,在這一堆黑影中我根本就無法分辯哪個是八字鬍,於是就遲遲不敢打出第一槍……

    這時的越軍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在我的狙擊鏡下,一排傷員正被強行帶到場地中央押著跪了下去,其中有個傷員姓子還真犟,不管越軍怎麼踢怎麼打……他就是不跪。

    我好奇的透過狙擊鏡一看……竟然是老魚頭?

    我很難相信自己的眼睛,誰會想到一個剛剛還在意味深長的跟我說:「小鋒哪,這傷,你得慢慢養!」,轉眼間……他就變成一個鐵打般的硬漢了?

    然而就算我萬般的不信,事實就在我眼前……那的確就是老魚頭。

    越鬼子喝罵著一個槍托砸過去,他只是打了個趔趄,然後又昂首挺胸的站在越鬼子面前;越鬼子一腳踢在他的膝灣上,他只是單膝跪地,之後又搖搖晃晃掙紮著站了起來;越鬼子亮出軍刺往他大腿上狠狠一扎,他只是慘叫一聲……隨後就將重心轉移到另一條腿上,依舊是站著的……而且還十分不屑的吐了一口口水。

    只是我想,那口水只怕更多的應該是血水吧!

    這時的我內心是掙扎的,因為我的手指就扣在扳機上,槍口就對準著那逞兇的越鬼子,對我來說……似乎只要輕輕動下食指就能將越鬼子解決掉並將老魚頭解救出來,但我卻遲遲沒有動手。

    第一槍顯然是最重要的,因為他代表著戰鬥的開始,也意味著告訴敵人有一名狙擊手正盯著他們,同時也是在告訴他們要隱藏好自己。

    所以,如果第一槍不能解決掉八字鬍,我相信以後就很難找到機會了,這也就意味著我們要犧牲更多的人。

    於是我只能忍著,咬著牙忍著,眼睜睜地看著老魚頭最終被兩名越軍用槍托狠狠地砸倒在地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

    他最終還是沒有跪下!

    這時的我,腦海裡只想著老頭曰記本裡的一首詩:

    媽媽,我很想你,但我不後悔我的選擇,

    媽媽,傷口很疼,但我不彎曲我的雙腿!

    媽媽,我很害怕,但我知道男人是什麼!

    媽媽,請別傷心,兒子走了,但我心中有你!

    ……

    當兵的誰又不怕了?誰又不知道疼的?但儘管我們怕,儘管我們疼,我們還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我的手在顫抖,我的心也在顫抖,我眼裡不知不覺的就有了淚水……一直以來,我以為在代乃山打了那場仗之後,我就變成鐵石心腸了,但現在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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