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0518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0 14:55
第1171章 稀客上門

     注視著眼前從容淡泊的藍禮,無奈之餘卻啞然失笑。

    老實說,惡作劇之後,那股熟悉感襲上心頭,反而是稍稍安心了下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馬修也只能攤手,果然,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

    波動轉瞬即逝,馬修平復了下來之後,關切地詢問到,“你沒事吧?”

    對於表演,馬修所知甚少,所有的瞭解僅僅只是立足於觀眾視角觀看戲劇而已。

    但即使是門外漢也應該知道,自然而然地遊走於兩個角色之間,徹底混淆了現實與表演之間的界限;而且不是單純的本色演出,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的細節之間卻可以將兩個角色涇渭分明地區分開來,彷彿就是徹頭徹尾的兩個人物。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嚴格來說,這應該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馬修是瞭解藍禮的。為了鑽研表演和挑戰自我,如同飛蛾撲火般,肆意地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力,在所不惜。

    現在,馬修忍不住開始擔憂,如果藍禮徹底走火入魔,虛實難分、真假難辨,最後陷入精神分裂的困境之中,將自己逼入絕境,迷失自己,那……應該怎麼辦?

    面對馬修的關切,藍禮眉尾輕輕一揚,眼底滑過一抹淺淺的笑意,那一抹光芒萬丈的璀璨瞬間綻放,耀眼得幾乎刺痛了雙眼,隨後轉瞬即逝,稀稀落落地沉澱在眼底深處,嘴角輕盈地勾勒起來,那股自信而風/流的神態,卻是從來不曾透露出來過的。

    這到底是藍禮還是勒維恩?

    “我會沒事的。”藍禮回答到。

    輕描淡寫的一個將來時,自信而堅定的背後卻透露出一股滿不在乎的隨性和肆意,如同展開了羽翼的蒼鷹,翱翔於藍天之下,真正地自由,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束縛住他的腳步和身姿,讓人仰視,也讓人羨慕。

    “你確定不需要睡在床鋪上嗎?”馬修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即使是借宿朋友家,他們也可能擁有床鋪。”

    “是。但不是你家。”藍禮輕笑地說道,“更何況,你家的沙發已經足夠寬敞了。事實上,我更加想念斯坦利家的那張老沙發,你知道,我必須蜷縮在裡面,躺了半個晚上就開始腰酸背痛,後背的肌肉都緊繃得像是大理石。”

    六十年代的格林威治村,即使是所謂的中產階級,他們剛剛從大蕭條之中恢復過來,卻又陷入了連續戰爭的泥潭之中,生活始終不太寬裕;而且當時的享樂主義也還是沒有興起,大多數人更加堅持清貧的生活方式。

    正如藍禮所說,借宿朋友家,公寓空間有限的情況下,往往就連雙腿都無法伸直。在勒維恩的諸多朋友之中,大學教授夫婦是唯一一位能夠提供床鋪的,其他所有朋友都必須蜷縮在沙發之上,或者乾脆打地鋪。

    對於身高迫近六英呎兩英吋(一百八十七釐米)的藍禮來說,那些小巧玲瓏的沙發絕對是一次嚴峻的挑戰。

    “呼。”馬修輕輕吐出一口氣,一臉淡定地吐槽到,“是不是所有演員都熱衷於自我折磨?”

    “不是。”藍禮給出了否定的答案,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只有瘋狂的演員才會。”

    馬修翻了一個白眼。

    “砰砰砰”,門口傳來了拍打門板的聲響,打斷了馬修和藍禮的互相吐槽,兩個人雙雙看向了大門,而後交換了一個視線,藍禮遲疑地說道,“你今晚約了朋友?如果是這樣,我應該不太適合在這裡留宿吧?”

    “哈!哈!非常好笑。”馬修乾笑了兩聲,一邊走了上前,一邊吐槽到,“上帝,今晚是怎麼了。”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確保儀容整齊之後,這才拉開了大門。

    “嘿,夥計,你知道藍禮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嗎?電話不接,家裡沒人……藍禮-霍爾?你是不是失戀了?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哈哈,你也有今天,你是專程上來這裡蹭飯的嗎?上帝,馬修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要總是佔他的便宜,好嗎?”

    “等等,事情有點不太對勁。這外套這鞋子……怎麼回事?馬修,你這裡還有其他客人嗎?咦,沙發上居然還有毯子和枕頭,上帝,真的有人在這裡借宿嗎?馬修,你談戀愛了?那趕快把藍禮趕出去,不要讓這個電燈泡待在這裡了,你知道他總是最麻煩的那一個了。”

    連珠炮式的話語滔滔不絕地往外蹦,風風火火的行事風格帶著一股火爆而衝動的勢頭,如同龍捲風般地席捲而過。

    馬修和藍禮兩個人卻絲毫不以為意,一個讓開了位置,關門之後就站在門邊,靜靜地守候著;一個端著盤子,旁若無人地享受著晚餐,彷彿完全置身事外一般。

    站在客廳正中央環顧一週之後,話語總算是停了下來,伊迪絲-霍爾站住了腳步,看了看藍禮,又看了看馬修,最後視線還是落在了藍禮身上,“哈囉,有人在嗎?”注意到藍禮正在享用晚餐的模樣,端盤站立、單手持叉、動作倉促,看起來絲毫沒有用餐禮儀可言,“你……發生了什麼?”

    那詫異的語氣掩飾得很好,但依舊可以捕捉到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藍禮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等待嘴裡的食物吞嚥下去之後,這才站直了身體,平靜地反問到,“這個問題,難道不應該是詢問你嗎?你到底是憋了多久?一股腦就把所有的想法傾倒出來,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超過一週沒有辦法好好說話和交流了?上帝,難道還要更久?一個月?”

    “藍禮-霍爾!”伊迪絲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即使知道答案,你也可以選擇閉嘴,紳士必須給淑女留下一些臉面,這是基本禮儀。”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更加願意被稱為淑女了?還是艾爾芙的勤勞工作終於等到了收穫的季節?”藍禮簡單利落的反駁,犀利而準確,狠狠地噎了伊迪絲一下。

    伊迪絲惡狠狠地磨了磨牙,毫不示弱地還擊到,“見鬼的上帝,你今天看起來無比粗魯。太不正常了!不要告訴我,好萊塢那幫傢伙徹底讓你墮落了?”

    非典型的伊迪絲遇上了非典型的藍禮,今天兩個霍爾都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站在一旁的馬修滿臉淡定地開口說道,“伊迪絲,你用過晚餐了嗎?”

    視線卻是落在了伊迪絲手中的手提行李之上,那是一個旅行專用的手提包,這意味著,伊迪絲可能剛剛下飛機;再從伊迪絲的火爆語氣進一步判斷,她現在應該心氣不順,那麼,從倫敦回來紐約的可能性就直線上升。

    於是,馬修得出了結論。今晚應該暫時沒有辦法安靜下來了。

    “不,我不需要。”伊迪絲胡亂地撓了撓頭,“有威士忌嗎?謝謝,馬修,我需要一杯威士忌,可以雙份嗎?”伊迪絲再次撓了撓頭,整個煩躁根本無法掩飾,又或者說,不想要掩飾。

    今晚的伊迪絲就好像一個火藥桶。雖然伊迪絲的個性本來就大喇喇,孤身前往戰地拍攝照片也從來不曾擔憂過自己的安危,不拘小節的性格更是帶著濃郁的朋克味道;但這並不代表著粗魯和豪邁,更多只是直爽。

    伊迪絲轉過身,在單人沙發坐了下來,抽出了一支香菸,但視線瞥了瞥藍禮,還是把香菸收了起來,她記得藍禮的習慣。

    “馬修不介意的話,你就抽吧。我最近正在拍戲,習慣了。”藍禮沒有走過去,而是依靠在書架旁邊,依舊慢條斯理地享用著自己的晚餐。

    伊迪絲不由再次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藍禮。

    雖然她一言未發,但藍禮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簡單地解釋到,“拍戲。”伊迪絲的眼底就流露出了瞭然的神色,隨後藍禮沒有進一步說明下去,而是開口詢問到,“你剛剛從倫敦回來?還是剛剛從非洲回來?我希望是後者。”

    如果是剛剛從非洲結束工作歸來,這才導致了伊迪絲的煩躁,那麼事情即使再棘手,終歸還是能夠找到解決辦法的;但如果是倫敦……

    “……”伊迪絲沒有回答,而是攤開了雙手,聳了聳肩,然後重重地靠向了沙發椅背。

    一個動作就足以說明一切了,藍禮輕輕搖了搖頭,“說吧,怎麼回事?如果我可以幫得上忙的話,我會考慮考慮。”

    “難道不應該是直接伸手援助嗎?”伊迪絲吐槽了一句,但藍禮卻毫不在意,一臉淡定地繼續享用自己的晚餐,伊迪絲卻早就已經習慣,沒有繼續追究,直接開口說道,“他們把保姆(Nanny)找出來了。”

    “耶穌基督!”一句話就直接讓藍禮的感嘆聲脫口而出,就連用餐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

    伊迪絲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是的,當時她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身體不太好,問我聖誕節是否有空回去,希望我過去吃一頓飯。我當時在非洲工作,隨後就快速把手頭的工作安排妥當,提前一週就回去倫敦了。”

    “結果?”藍禮順勢詢問了一句。

    “結果,保姆住到了我們家裡的客房,然後以此為理由,把我留在了那兒。一住,就是整整一個月,上帝,我簡直就快要瘋了。重點就在於,保姆身體確實不太好,前前後後查理來了好幾趟,我一直在照顧她,然後……災難就來了。”

    雖然還沒有傾聽到故事全貌,但藍禮就已經皺起了眉頭,流露出了一臉同情的表情。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10 14:5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0 14:55
第1172章 大人世界

     之前就提及過,在貴族家庭之中,父母和孩子之間的羈絆是非常稀薄的。基本來說,孩子都是由管家和保姆撫養長大的,比起血緣關係的父母來說,孩子和管家、保姆的關係更為親密,也更加緊密。

    霍爾家也是如此。

    管家菲利普-登巴和保姆丹妮斯-斯蒂文斯(Denis-Stevens)負責教養照顧四個孩子,雖然四個孩子都聘請了家庭教師,但整體而言,男孩們和菲利普更加親近一些,女孩們則是丹妮斯看著長大的。

    在這之中還有小小的區別。

    身為管家,菲利普地位超然,基本遵循貴族所有禮儀,並且作為喬治-霍爾的左右手,掌管整個宅邸的所有事務,真正的世襲家族之中,管家位置都是世代傳承的工作,絕對不是普通外人可以擔任的。

    所以,菲利普需要恪守更多規章制度,他和兩個男孩的關係更加親密,但他還是必須遵守貴族的禮儀,嚴格來說,並不像是父子關係;倒有點兒亦師亦友的意思。

    而身為保姆,丹妮斯則有所不同。許多貴族家庭的保姆都是聘請而來的,她們有專門的系統教育以及培訓機構,接受過相關訓練之後,就如同面試工作一般上崗,只有很少很少的貴族家庭會採用世襲制度。

    自然而然,丹妮斯的束縛就少了很多,將自己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到孩子身上,與孩子的羈絆和關係也更加緊密,更接近於母親的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丹妮斯現在已經年逾八十歲,年輕的時候照顧了伊麗莎白-霍爾,後來跟隨伊麗莎白一起來到了霍爾家,又分別照顧了艾爾芙和伊迪絲。

    丹妮斯自己曾經生育過一子一女,女兒在年幼之時意外夭折,兒子順利成年之後卻罹患重病,飽受折磨數年之後撒手罹患,現在她也是孑然一身。兒子去世之後不久,伊迪絲就出生了,所以丹妮斯將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伊迪絲身上。

    四個孩子之中,伊迪絲和丹妮斯的關係也是最為緊密的。

    “保姆(Nanny)”,這是一個非常口語化的稱呼,在貴族家庭之中,只有孩子會這樣稱呼自己的保姆;另外,在口語之中,人們還習慣用這個名詞來暱稱自己的奶奶或姥姥,顯得更加親暱,也更加童稚。

    霍爾家的四個孩子,現在只有伊迪絲依舊如此稱呼丹妮斯,而其他孩子長大成年之後,都直接稱呼名字了。這一個小小的細節就可以看得出來,丹妮斯之於伊迪絲的重要程度。

    數年之前,藍禮和伊迪絲都還沒有成年,丹妮斯就因為身體的關係而選擇了退休,並且離開了倫敦,到鄉村居住,頤養天年。

    這一次,丹妮斯專程邀請伊迪絲回去共度聖誕節,而且還更進一步回到了霍爾家的大宅子,顯然不僅僅是為了過節而已,估計背後還是可以看到伊麗莎白的影子——

    丹妮斯和伊迪絲的關係十分緊密,這是事實;伊麗莎白是由丹妮斯一手帶大的,這也是事實。

    一直以來,為了不讓丹妮斯擔憂,好好地享受生活,伊迪絲很少談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每次通話和見面的時候也都是語焉不詳地帶過;如果伊麗莎白告訴丹妮斯,伊迪絲現在正在前往戰場之類的危險地方工作,需要幫忙勸說,丹妮斯肯定願意出力的。

    這就是成人世界的卑鄙。

    打著“為了你好”的旗幟編織著善意的謊言,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底線,最終卻也無法確定,到底是為了誰好。

    當藍禮聽到伊迪絲提起“保姆”的時候,不祥預感就侵襲而來,第一反應就是驚呼了一句“耶穌基督”,因為他知道,只要是面對丹妮斯的事情,伊迪絲就會失去冷靜,哪怕明知道是一個陷阱,她也會心甘情願地跳下去。

    藍禮相信,伊麗莎白也知道這一點。

    至於話語之中提起的“查理”,那是他們的私人家庭醫生,交情不淺。

    為了丹妮斯而回到倫敦的伊迪絲,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但她卻沒有辦法責備保姆;更何況,丹妮斯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太好,年事已高,需要好好休養,所以即使是明白了過來,伊迪絲也沒有辦法抽身離開。

    轉眼,就是一個月時間。

    即使不需要伊迪絲詳細交代,藍禮也可以腦補到相關畫面。

    生活在那幢房子裡,就好像靈魂被捆綁住了一般,即使伊迪絲的身體是自由的,隨時都可以離開,但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丹妮斯,無法輕易地轉身撒手,於是,她就變成了風箏,而風箏線則牢牢地握在了伊麗莎白的手中。

    這就是他們的母親。

    藍禮不由想起了當初的“哈姆雷特”邀約,他們選擇了暫時妥協,最終目的還是想要孩子退步,然後按照他們的意願選擇道路。

    “艾爾芙呢?”藍禮一個反問就抓住了問題的重點。如果艾爾芙也在家裡,再加上伊麗莎白,那種壓抑感和憋屈感,著實讓人不寒而慄,即使是藍禮,現在也有些扛不住。

    伊迪絲流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奇妙的地方就在這裡,艾爾芙沒有回來。除了聖誕節那一天,回來住了一個晚上之外,她就始終都不曾出現;亞瑟也是。這著實太奇怪了。”

    以前遇到類似的事情,艾爾芙的身影始終不容忽視,比如說藍禮回歸倫敦拍攝“愛瘋了”,再比如說藍禮回到倫敦西區的舞台之上,艾爾芙都是代表。她不會主動送上門蹚渾水,卻也不會刻意迴避躲藏,而是以自己的方式處理,很多時候,甚至處理得比喬治和伊麗莎白更好。

    但這一次,艾爾芙卻“消失”了。可以看得出來,這是刻意的。

    似乎,艾爾芙身上也發生了他們所不知道的故事,不過,艾爾芙始終和藍禮、伊迪絲保持距離,即使是亞瑟,艾爾芙的交流也十分有限,僅僅只是維持著貴族家庭表面之上的親情關係,這就是全部了。所以,藍禮無從探知,也不想探知。

    “所以,丹妮斯的身體,還好嗎?”藍禮再次轉移了話題,開口詢問到。

    果然,伊迪絲稍稍放鬆了下來,“都是一些老毛病,她的心臟不好,卻又特別喜歡吃甜食。這著實是讓人頭疼。這一次,她的膝蓋也不太好,倫敦陰天的時候,她就站不起來,她需要有人來照顧,但我為她聘請護士,她又不要。上帝,你說,她為什麼如此固執呢?”

    看著眼前絮絮叨叨的伊迪絲,藍禮不由輕笑了起來。

    同樣的固執,丹妮斯是如此,伊迪絲也是如此。老實說,藍禮覺得,伊迪絲和丹妮斯更像是母女,至少性格和習慣方面來說是如此,就連相處模式都是。

    此時,馬修走了過來,兩個人交換了一個視線,眼底都滑過了一絲笑意:這樣的伊迪絲著實有些可愛。

    隨後,馬修接過了藍禮手中的餐盤,挑了挑眉尾,似乎在詢問著,“咖啡?”

    藍禮回答到,“威士忌。”然後視線落在了伊迪絲身上,意思是說,今晚伊迪絲需要喝一杯,他準備作陪。

    馬修隨即就明白了過來,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那最後你到底是怎麼離開的呢?”藍禮是瞭解伊迪絲的,如果丹妮斯沒有得到妥善安排,她是放心不下的,否則也不會被留在了倫敦整整一個月。現在再回想一下剛才的風風火火,所有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伊迪絲喝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再次撓了撓頭髮,“丹妮斯答應我,到一家療養院居住三個月,一方面是觀察一下身體,讓醫生可以系統地完成檢查;另一方面也是適應一下療養院的生活,如果她還是不喜歡,她就必須接受我聘請的護士,在家裡照顧她。”

    “哦,所以你說服她了?”藍禮微微有些詫異地詢問到,丹妮斯就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奶奶輩,對於新生代的女性/覺醒沒有什麼瞭解,自然也無法理解伊迪絲的諸多選擇。

    “什麼?”伊迪絲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

    “伊麗莎白說服丹妮斯,由她出面把你喊回去的理由,你說服丹妮斯了?”藍禮具體解釋了一番。

    藍禮深深地認為,伊迪絲現在的思想反應速度比以前慢了至少兩拍,但這也不能責怪她,畢竟在那個拘束而冰冷的大宅子裡居住了一個月,沒有同化也沒有退化,這已經非常難得了;更何況,伊迪絲現在的約會對象是……等等,她更換約會對象了嗎?

    “關於我的工作?”伊迪絲反問了一句,然後揮了揮手,“我簡單帶了過去,丹妮斯也知道,我對於自己的事業有所追求,她給予了一些勸告,卻沒有深究;真正麻煩的是,他們開始關心我的約會對象了。”

    “……”空氣突然安靜,藍禮和馬修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應,反而是越發凸顯出了那種安靜,把那種荒謬的喜感襯託了出來。

    伊迪絲自己也知道,舉起了雙手,滿面無奈地做出了一個投降的姿態,“我知道。事情根本和我的工作無關,而是因為我的約會對象。我不明白,克里斯到底有什麼問題,他們要如此激動,甚至就連保姆都搬出來了。”

    “難道他不是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全部都是問題嗎?”馬修那清冷的聲音,毫不留情地吐槽到。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10 14:5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0 14:55
第1173章 相親大會

     “馬修-查爾斯-鄧洛普!”伊迪絲火力全開地怒斥出聲,緊繃的聲音和緊繃的面容,清晰地表現出她已經瀕臨失控邊緣的事實。

    但馬修卻毫不在意,將手中的一杯威士忌放在了藍禮面前的茶几上,而後自己端著一杯威士忌,轉過身在對面落座,那不緊不慢的動作就已經清晰地表明了滿不在乎的態度,隨後他還補充說道,“我闡述的是事實。你自己也應該清楚這一點。”

    馬修那雙內斂卻清亮的眸子輕輕一揚,“否則,當初選擇在藍禮電影首映式上正式登場的時候,你也不會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了。因為你知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將會在倫敦引起軒然大波。”

    犀利,準確,尖銳,直白,狠辣。

    馬修的吐槽和嘲諷沒有留下迴旋的空間,狠狠地揭開了伊迪絲的傷口,一點情面都沒有留下,這讓伊迪絲氣呼呼地瞪圓了眼睛,死死地瞪著馬修,“夥計,你應該遠離藍禮,你現在已經被他帶壞了。”

    “嘿,我可一句話都沒有說。”藍禮開始出聲表示抗議。

    當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藍禮就是藍禮了,勒維恩的痕跡似乎已經悄然消失不見。畢竟,今晚身邊的這兩個人物都著實太過瞭解也太過熟悉了,所有一切相處模式都太過舒適了,不知不覺之中就重新回到了習慣的軌道上。

    伊迪絲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轉過頭看向了藍禮,擺出了一副質疑審訊的模樣,“你呢?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認為克里斯-埃文斯渾身上下都是問題,認為好萊塢出身就是問題。

    藍禮抿了抿嘴角,“哈利王子現在也依舊瀟灑。”

    哈利王子無疑是貴族階層之中的另類,整日花天酒地,混跡於模特和演員圈子,平均三天五天就要登陸一次六版頭條,成為民眾們茶餘飯後的討論焦點。

    “還有安德烈-漢密爾頓。”馬修補充說道。

    藍禮點點頭表示肯定,“還有安德烈。”

    伊迪絲一口氣差點就沒有換過來,“你居然把我和哈利相提並論?”伊迪絲左右看了看,卻沒有找到趁手的武器,乾脆就抬腿朝著藍禮小腿重重地踢了一下,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藍禮沒有閃避,就這樣結結實實地踢中了。

    伊迪絲有些意外,但還是梗著脖子抱怨道,“見鬼,你難道不會閃避嗎?上帝,你的肌肉太硬了,我會疼的!”

    藍禮沒有反駁,只是乖乖地點點頭,“抱歉。”

    難得一見地,藍禮如此乖巧,沒有吐槽也沒有譏諷,伊迪絲也是滿腔無奈,狠狠地瞪了藍禮一眼,“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知道,我最痛恨同情和憐憫了。”她知道,藍禮肯定是深表同情,所以才會如此善良的!

    藍禮滿臉無辜,“你確定你對受/虐沒有特別的嗜好?”但話語才說出口,然後就後悔不疊,“算了,你不需要告訴我。”然後藍禮就捕捉到了馬修的眼神,他聳了聳肩,“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後悔了。”

    對於伊迪絲的閨房密事,他一點都不好奇,他也一點都不想要知道。

    坐在旁邊的伊迪絲也是氣極反笑,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所有的負面情緒宣洩出來之後,整個人反而輕鬆了下來,輕輕搖晃著手中的威士忌杯子,那琥珀色的光影在不斷流轉著,“我真的挺喜歡他的。”

    他,就是克里斯-埃文斯。

    在上流社會和貴族階層之中,關於性別的偏見與歧視依舊客觀存在。如果今天的情況不是伊迪絲,而是藍禮或者亞瑟,情況就將截然不同。

    難得一見的,伊迪絲的眉宇之間平添了一抹落寞,小心翼翼地流露出了一絲脆弱。

    “那就戰鬥到底。”藍禮微笑地說道。

    伊迪絲回過神來,眉尾輕輕一揚,這一個小動作可以隱約捕捉到藍禮的影子,眉宇之間的神韻隱隱還是有些相似,證明這他們姐弟的身份,“你難道不應該勸我放棄?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你難道想要成為艾爾芙?”這是藍禮的回答。

    不由地,伊迪絲認認真真地注視著藍禮的眼睛,而藍禮也落落大方地迎上了視線。

    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深處隱藏著一抹堅毅和肯定,似乎那些所有棘手的問題都不再是麻煩,果敢而決絕地擺脫糾纏和束縛,然後放手追逐真正的自己。如此眼神,著實太過熟悉,完完全全就是藍禮的作風。

    伊迪絲啞然失笑。

    她知道,無論她做出什麼選擇,藍禮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身後,不是因為他是霍爾家的一員,也不是因為她曾經支持他的選擇,而是因為他相信她的判斷和決定,還因為他相信她的真實和自我。

    心頭滑過一絲淡淡的溫暖,眉宇之間的神色都輕鬆了起來,但言語之間卻不曾表示。僅僅一個眼神就已經足夠,“你不應該這樣說艾爾芙。”

    “我想,她不會介意的。”藍禮並不在意。

    人類是情感動物,在理智與情感之間,往往會選擇後者,即使他們知道應該相信前者,但終究還是難以擺脫後者的束縛。但貴族們為了維持自己的禮儀和體面,還有尊嚴與驕傲,卻往往會堅持前者,哪怕冰冷的理智深深地傷害了自己的情感。

    如果今天面臨如此難題的是艾爾芙,她應該就會快刀斬亂麻,結束這段感情。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選擇,而每個人也都將承擔自己的選擇走下去。無論對錯。

    莫名地,藍禮腦海之中閃現了一個身影,魯妮-瑪拉。他有些好奇,如果是魯妮,她會如何選擇呢?

    “所以,他們到底做了什麼?”收回了思緒,藍禮順著話題繼續提問到,“不要告訴我,他們為你安排私人派對了?”然後藍禮就看到了伊迪絲滿臉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他輕笑地搖了搖頭,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耶穌基督,他們真的太老套了,難道就不能有一點新意嗎?”

    私人派對。直譯過來就是相親大會。

    以某一個名義召開一次後花園舉辦的派對,比如說有一首新近創作的詩歌需要分享,又比如說一位小姐準備演奏一首鋼琴曲,這都是舉辦派對的理由,然後將適齡的對象邀請過來,互相交流、互相認識、互相熟悉。

    如果是一個世紀前,這種交際方式無疑是妥當而合理的;但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居然還有如此老套而頑固、復古而腐朽的社交方式,簡直讓人吐槽無力。

    “他們發出了邀請函,表示我與聯合國合作之後,有一系列的照片需要分享展覽,邀請大家前來欣賞。”伊迪絲用一臉詼諧的吐槽姿勢開口說道,“上帝,那些照片不是用來給貴族小姐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好嗎?”

    “也許他們願意掏錢,捐助紅十字會或者其他援救組織。”藍禮安慰地勸說到,但那雙眼底閃爍的笑意卻顯然不是這樣想的。

    “哈!哈!非常好笑。”伊迪絲再次翻了一個白眼。今天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翻了多少次白眼,但,她不在乎,在這裡,她可以肆意地做自己,而不是被一堆禮教束縛得喘不過氣來。

    坐在另一側的馬修不動聲色地開口說道,“我更加好奇的是,到底邀請了誰?又有誰出席了?”

    伊迪絲滿頭黑線,“馬修,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如此八卦?”

    “那是因為你和他不是朋友。”藍禮輕描淡寫地就給了好友背後一刀,“等等,安德烈、伊頓他們沒有出席吧?”

    “……”伊迪絲啞口無言。

    藍禮和馬修交換了一個視線,眼底雙雙滑過了一抹詫異而激動的光芒,事情頓時就變得有趣起來了。

    “嘿,你們兩個,請不要用一臉八卦的表情交換眼神,好嗎?飽受煎熬的那個人是我,好嗎?”伊迪絲強烈地表示抗議。

    藍禮攤開空閒的左手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但表情還是帶著一絲好奇,“既然你已經在首映式之上徹底公開了,那麼在派對之上,你為什麼不畫上煙燻妝、穿上牛仔褲,好好地搖滾一把呢?如果是擔心丹妮斯,我想,你應該有辦法讓丹妮斯不要參加派對。”

    伊迪絲只覺得一陣心塞,“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劇本?這事情不太對勁,我和你應該不太熟悉才對,你怎麼知道我是這樣做的?”說完之後,伊迪絲就深呼吸了一下,“等等,我覺得我現在智商有點下線,在談話之中總是落於下風,我應該……馬修,威士忌可以再給我一杯嗎?”

    馬修沒有說話,而是以行動給出了答案。

    “派對那一天,我穿著破洞牛仔褲,瞪著一雙大紅色高跟鞋,然後搭配了一件華麗的芭蕾舞裙,我還專門訂製了多層蕾絲內襯,但全部都扯破了,最後畫了一個大大的煙燻妝,閃亮登場。”自豪地說出口之後,伊迪絲臉上終於浮現出了得意的笑容,“你真應該看看伊麗莎白當時的表情,哈哈。”

    藍禮可以腦補得出來。

    “伊迪絲,如果有人真的喜歡上你的這番模樣呢?”藍禮好奇地詢問到,“你知道,那些貴族總是有些不為人知的喜好,亞瑟就是如此,他的小公寓裡隱藏著無數秘密。”

    伊迪絲卻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乾脆利落地說道,“但我不喜歡他們。”

    “那麼克里斯呢?”這句話是來自馬修的,“克里斯會喜歡最真實的你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6-10 14:5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0 14:59
第1174章 放錯重點

     “那麼克里斯呢?克里斯會喜歡最真實的你嗎?”

    馬修的提問出口之後,又再一次冷場了。

    伊迪絲一臉糾結地朝著馬修投去了視線,卻發現這座冰山根本不為所動,滿臉淡定從容,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重點多麼沉甸甸一般,但顯然,馬修知道,只是他不在乎而已,依舊延續了他一貫的風格。

    “馬修,有沒有人說過,你每一次說話都十分討厭?”伊迪絲一本正經地詢問到。

    馬修也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經常。我是律師。”

    伊迪絲瞬間轉頭看向了藍禮,“他是你朋友?”

    “馬修。”藍禮則轉頭看向了馬修。

    馬修端起了自己的威士忌杯子,輕啜了起來,沒有再繼續吐槽下去。

    不過,隨後藍禮還是看向了伊迪絲,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再直白不過了,伊迪絲不由揉了揉太陽穴,“怎麼,你也贊同他的意見?”

    伊迪絲和克里斯的故事,藍禮沒有詢問過,所以不太清楚來龍去脈,但可以肯定的是,克里斯不知道伊迪絲的家世和身份,至少,他不知道伊迪絲-霍爾和藍禮-霍爾的姓氏是來自同一個家族的。

    對於伊迪絲來說,為了這段關係,她必須承擔無數的壓力;而對於克里斯來說,一旦得知真相,他也需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是一個雙向的過程,就好像每一段婚姻、每一段交往般,這是屬於兩個人的故事。

    “耶穌基督,我只是覺得他的臉蛋不錯、身材也不錯,所以約會幾次看看而已,用不用如此認真?”伊迪絲一臉抓狂的表情,鬱悶地吐槽道,“安德烈就一直在外面約會,去年聖誕節那個三版女郎,早就已經分手了,在那之後,他至少更換了四個女伴,為什麼我就不行?上帝,我只是想要享受一下帥哥的環繞,不行嗎?”

    這一次吐槽卻沒有得到回應,伊迪絲左右看了看馬修和藍禮,投去了詢問的視線,用眼神表示:說點什麼?做點回應?發表點看法?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就不會煩惱了。”藍禮平靜地說道。

    如果僅僅只是約會對象,那麼所有的煩惱都不存在了,伊迪絲根本不會在意丹妮斯的看法,自然也就不會留在倫敦長達一個月,因為只是約會而已,喜歡就繼續,厭倦了就告別。

    正是因為在意,正是因為心動,正是因為喜歡,所以伊迪絲才留在了倫敦,為這段關係奮起反擊;所以伊迪絲才會心煩意亂,無法再繼續灑脫下去。

    伊迪絲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找不到詞彙,只能低低地罵了一句,“見鬼。”然後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無比鬱悶地說道,“可是,他的胸肌手感真的很好。”說完,她還瞥了瞥藍禮和馬修的胸膛,“嗯,比你們的好太多了。”

    “噗”,藍禮一口威士忌還沒有來得及吞下去,差點就被嗆到,“馬修的……你感受過?”

    馬修滿頭黑線,“潛台詞是,她感受過你的。”這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

    “嘿,你們兩個那嫌棄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應該是我嫌棄你們好不好?”伊迪絲滿腔憤懣地抱怨到,然後不給兩個人留下辯解的餘地和空間,“停,今天我才是傷心的那一個,你們不准再繼續吐槽下去,否則……我就哭給你們看!”

    等等,這句話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馬修和藍禮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馬修施施然地說道,“本來沒有什麼的,但現在有點想看了,怎麼辦?”

    “滾。”伊迪絲可以感受到額頭之上青筋暴突,失策,真是失策!

    屋子裡再次沉默了下來,卻絲毫不感覺尷尬,那種緩緩流淌的寧靜與祥和,莫名地讓人心安;而不像倫敦的大宅子裡一般,空曠得讓人心慌,寂靜得讓人心寒。

    “所以,我必須和他說實話,對吧?”

    “嗯。”

    “該死的。我應該怎麼說,嘿,克里斯,其實我是世襲男爵的三女兒,我家裡有一大群冷面吸血鬼,他們對你非常非常有意見,怎麼樣,你有興趣和我一起回倫敦溜躂一圈,好好炫耀一下,看看他們的棺材板會不會炸開來?”

    “好主意。”

    “藍禮-霍爾!”

    這一來一往的交談,如同岩漿一般汩汩作響,卻聞不到火藥味,反而是在冬天暖洋洋的室內湧動起來,讓人不由莞爾,然後馬修那平靜而清冷的聲音就插了進來,猶如一汪冰雪融化的清泉般,“你可以告訴他,嘿,克里斯,改天介紹我的弟弟給你認識。”

    “咦,不錯!”

    “馬修-查爾斯-鄧洛普!”

    前一句是伊迪絲的,後一句是藍禮的,被夾在中間的馬修一臉淡定地端起了自己的威士忌杯子。

    伊迪絲認真地腦補了一下,在某個正式場合,藍禮和克里斯雙雙出現,她正式地為他們做引薦介紹,到時候克里斯的表情,然後就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心情愉快地端起了杯子,居然多了一抹愜意。

    “對了,有一件事,我一直好奇,今天剛好,你們可以為我解答一下。”沉重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伊迪絲又再次成為了那個熟悉的伊迪絲,那雙因為酒精而朦朧的眼睛綻放出了狡黠而明亮的光芒,“最近一段時間,克里斯一直忙碌著拍攝’美國隊長2’,他和同劇的演員越走越近,而且還經常外出聚會,你們說,這是正常的嗎?”

    這個問題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難道不是狗仔的關心話題,又或者是女友對男友的日常關心話題嗎?

    藍禮和馬修都流露出了疑惑的視線,根本不理解伊迪絲那種亢奮的神情。

    “哦,忘了說,我是說塞巴斯蒂安-斯坦(Sebastian-Stan)。”伊迪絲又補充了一句,藍禮和馬修的額頭之上同時出現一排黑線,甚至可以看到烏鴉成群飛過的痕跡,伊迪絲卻滿臉探究的表情,無比認真地說道,“我是認真的,克里斯和塞巴斯蒂安的關係確實非常要好,甚至有一個晚上居住在了一起……”

    後面的話語就沒有多說了,視線落在了藍禮和馬修之間,然後又看了看沙發之上的毛毯和枕頭,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

    藍禮微微眯起了瞳孔,不僅沒有生氣也沒有慌張,而是無比認真地說道,“你的意思是,你掌握了一些線索,認為克里斯和塞巴斯蒂安之間存在著可能?”

    “你認為克里斯是雙/性/戀?泛性戀?還是同/性/戀?亦或者是自我身份認同障礙,男人外表之下擁有一個少女心?然後塞巴斯蒂安激發了這種想法?”馬修也來湊熱鬧,一臉鑽研學術的表情。

    “嘿,你們,我很認真的!”伊迪絲瞪大了眼睛。

    “相信我,我們也很認真。”藍禮也瞪大了眼睛,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伊迪絲敗下陣來,聳了聳肩,“我的意思是,這到底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男人之間的過硬交情,真的只是友情嗎?沒有什麼……火花之類的嗎?”

    “你是說,像我和你之間這樣的火花,還是像我和亞瑟之間那樣的火花?”藍禮輕嘆了一口氣,即使兩世為人,女人的心思依舊難以捉摸,他終究還是無法理解這種腦袋回路的運轉方式,難,真的太難了。

    “我和你之間什麼時候有火花了?”伊迪絲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無比嫌棄地說道。

    藍禮攤開雙手,“也許馬修就覺得我們之間有火花呢?”

    “馬修,你到底在想什麼呢?”伊迪絲滿臉詫異地投去了視線。

    馬修輕輕搖了搖頭,“對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一個反問,就讓伊迪絲愣住了,隨後就反應了過來,“你們不知道……但……我是說……”嘗試了幾種不同的可能之後,卻發現大腦的轉動速度有些緩慢,思緒跟不上節奏,今晚威士忌還是過量了,“算了算了,下次我直接問克里斯好了。”

    雖然藍禮很想說:詢問的時候,我可以旁觀嗎?但他還是忍住了。

    “呼,可以幫我喊一輛出租車嗎?我想,我需要回去休息了。”伊迪絲揉了揉太陽穴,微微感覺到了些許頭疼。

    “我開車送你回去吧。”藍禮放下了酒杯,開口說道。

    “還是算了吧,我不相信你的技術。”伊迪絲直言不諱地吐槽到,“馬修,你也不用擔心我了,你現在都已經換睡衣了,而且留著這傢伙一個人在家,說不定就要把你的整個屋子都攪得一團糟了。”在馬修開口之前,伊迪絲就體貼地說道。

    “為我叫一輛出租車吧。”伊迪絲長長吐出一口氣,“放心吧,雖然我今晚喝得多了一點,但我還是可以應付的,不用擔心我……”但後面的話語卻沒有說話,說著說著,居然就閉上了眼睛。

    一個月的堅持,一段旅程的折騰,一個晚上的傾吐,伊迪絲終於真正地放鬆了下來,所有的疲倦如同潮水般席捲而至,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就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藍禮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將威士忌酒杯從伊迪絲的手中抽了出來,低聲交代到,“還是讓她在我樓下將就一個晚上吧。馬修,你到樓下開門,我抱著她隨後就下來。”

    馬修沒有說話,直接行動。站立起來,打開了房間門,然後就率先下樓。

    藍禮彎下腰,以公主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將伊迪絲抱了起來,儘量維持平穩的腳步,避免吵醒她,朝著自己樓下公寓邁進。

    窗外的夜晚有些吵鬧,暴風正在持續不斷地敲打著窗戶,但藍禮可以確定,今晚伊迪絲應該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0 14:59
第1175章 心灰意冷

     一月的紐約,二月的芝加哥,冰天雪地、凜冽刺骨、昏天暗地,那無邊無際的冬天,放眼望去,如此漫長又如此蕭索,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一般,只是被困在一望無際的灰色之中,就連輕嘆一口氣都如此唏噓而惆悵。

    但如此環境對於“醉鄉民謠”來說卻再合適不過了,即使是氤氳在空氣之中的薄霧和清冷都是如此完美,整個劇組就這樣跟隨著勒維恩-戴維斯的腳步,遊走在格林威治村的大街小巷之中,然後某一天就拖著一個吉他箱,一路搭乘著便車,前往芝加哥;然後又灰頭土臉地重新回來。

    拍攝工作的進展無比順利,短短三週時間就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拍攝,進入尾聲的收尾階段。

    再次回來,格林威治村依舊是那個格林威治村,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天空、灰色的人群,大片大片的灰色讓時間失去了意義,彷彿已經離開了許久許久,卻又彷彿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站在吉姆和簡的公寓門口,摁響了門鈴,沒有了羞恥感,沒有了愧疚感,甚至沒有了道德感,臉上只有一片波瀾不驚的平靜和疲倦,對講機之中傳來了簡的聲音,“你好?”

    “這裡是勒維恩。不要掛斷。我沒有打算留下,只是需要一個地方放下我的東西,拜託。我實在沒有精力拖著它四處奔波了。”

    沒有停歇,也沒有空檔,一鼓作氣地把所有話語都一股腦的傾倒而出,因為上一次的交談,勒維恩和簡不歡而散,簡完全出離地憤怒了,破口大罵,七竅生煙,似乎永遠都不願意再見到他。但他需要把東西放下來,它們已經沉重得幾乎就要壓垮他了。

    那雙低垂的眼眸之中透露出深深的疲倦,揮之不去,彷彿整個人消融在了紐約那漫天漫地的灰色和陰鬱之中,厚厚的鬍渣有些凌亂,隱約可以捕捉到昨晚沒有能夠好好休息的混亂和狼狽,鬆散地懸掛在脖子之上的圍巾沾上了咖啡漬,卻也已經來不及打理。

    “拜託?”勒維恩輕輕揚起了尾音,但聲音還沒有來得及上揚,隨後就重重地墜了下去,短促而乾脆,一點尾音都沒有留下,然後就再次垂下了眼簾,眼底一片灰暗死寂,一絲光芒都捕捉不到。

    沉默,還是沉默,簡沒有出聲。但沉默的盡頭,公寓的大門還是打開了。

    勒維恩閉上了眼睛,微不可見地吐出一口氣,推開了公寓大門。

    那消瘦魁梧的身型在狹長的走廊之中緩緩前行,腳步正在努力抬起,但沉重的下墜感卻讓整個人顯得無比笨重,挺拔的脊樑和堅毅的肩膀卻始終不曾彎曲,骨子裡的清高和驕傲似乎依舊不曾消失,可是筆直的肩線卻透露出一抹寂寥和滄桑,生機一點一點平復下去的蕭索。

    左肩背著一個髒髒的皮革旅行包,右手提著一個飽經風霜的吉他箱。

    這就是全部的行李了。但就是這樣的行李卻幾乎壓垮他的肩膀,似乎再也無法繼續承受下去。

    腳步在鈷藍色的公寓門前停了下來,“叩叩”,敲響了門板,沉悶的聲響在走廊裡迴蕩著,勒維恩微不可見地挺了挺雙肩,似乎右手的重量正在緩緩地拖拽著身體。

    公寓門打開了,一臉冷漠的簡出現在了視線之內。

    她垂下了眼簾,似乎根本不想要見到勒維恩,就連視線的接觸都不願意,但視線餘光還是輕輕打量了一番,捕捉到了那風塵僕僕的身影,似乎和以前沒有任何不同,卻又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說不上來,這讓她不由移開了視線,微微地撇開腦袋,然後讓開了通道。

    勒維恩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沉默不語地走進了屋子裡,拖著遲緩的腳步熟稔地走向了角落裡,眉宇之間流露出一抹釋然的輕鬆,迫不及待地就將手中的吉他箱放在了角落裡,但急切的動作卻在吉他箱即將落地的時候,變得輕柔起來,小心地將吉他箱和旅行包放在了暖氣片旁邊的角落裡。

    關上公寓大門,轉過身來,簡注意到了勒維恩的背影。眉宇不由微蹙起來,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但她卻沒有注意到勒維恩的動作,只是落在了背影之上。

    遲疑了片刻,她抬起了下巴,擺出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因為她知道勒維恩就像是一個口香糖,怎麼甩都甩不掉,她必須做出堅定的姿態才行,否則,這個傢伙就會得寸進尺,每一次都是如此,從來沒有例外。

    “你準備去哪兒待著?”簡的聲音輕柔卻疏離,一開口就表明了立場:只是放置行李,今晚絕對不可能在這裡借宿。

    “我不知道。”勒維恩的回答果然還是勒維恩的風格,但他沒有注意到簡語氣之中的變化,因為他真的太過疲倦了,就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所以他沒有精力去探索那些話語背後的深意;即使聽出來了,他也不想要在意。

    “只需要兩個晚上。”勒維恩說到,終於確定自己的吉他箱不會被踢到或者撞到,用旅行包放在外面擋住了空間,他站直了身體,看了看吉他箱和旅行包,然後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在意吉他箱的擺放位置,就像一個傻子一樣。

    然後勒維恩胡亂地撓了撓自己凌亂的頭髮,輕舒了一口氣,“五個街區之內,肯定可以找到一個沒有被我惹毛的人。”滿臉淡定和從容,吐槽和自黑似乎再正常不過了,只是闡述著一個簡簡單單的事實,說完之後,嘴角輕輕上揚起來,扯了扯,但終究還是沒有玩笑的心情,隨即就平復了下來。

    他有自知之明。

    簡垂下了眼瞼,避開了勒維恩的視線,沒有理會他的自怨自艾,這一套對她已經不管用了。

    勒維恩站在原地,侷促地交換了一下腳步,輕輕歪了歪腦袋,掩飾著自己的焦躁,聲音還是保持了平穩,“你感覺如何?”

    簡瞥了勒維恩一眼,波瀾不驚地回答到,“很好。”但隨即就注意到了勒維恩那雙眼睛裡的猶豫和躊躇,似乎還有些緊張和忐忑,這不是她所熟悉的勒維恩,腦海裡第一個想法就是,勒維恩又闖禍了?

    但,這不稀奇。

    簡輕輕挑了挑眉尾,“怎麼了?”清冷的聲音依舊保持著疏離,做出了防禦姿態,拒絕給予任何幫助。

    勒維恩似乎也卡殼了,靜靜地注視著簡的眼睛,他可以感受到那股疏離和清冷,甚至還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傲,他垂下了眼睛,生澀地抿了抿唇瓣,視線餘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了簡的小腹位置,放緩了聲音,“所以那件事進展順利了?”

    簡注意到了勒維恩的視線,瞬間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甚至於還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似乎就連吐槽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一股怒火夾雜著無奈洶湧而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週六才是手術時間。”

    “耶穌基督!”簡的聲音不由上揚了起來,難以抑制的憤怒,卻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對勒維恩的愚蠢和無知感到煩躁,還是因為自己居然還相信勒維恩會記住手術時間而感到愚蠢和羞愧,“勒維恩,你他/媽/根本連記都記不得!”

    但,這就是勒維恩。

    簡氣呼呼地走到了沙發旁,抱住了自己的雙膝,蜷縮地坐在沙發角落,擺出了一副防禦姿態。

    勒維恩的五官皺了起來,做出了一個懊惱的表情,然後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自己也覺得無比荒謬,輕輕搖了搖頭,滿臉寫滿了對自己的失望,“對,夥計,對不起,我……我出去了一趟,呃,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但其實只是幾天而已。”

    勒維恩轉過身,看向了簡,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然後還是懊惱地垂下了眼簾,避開了簡那雙冰冷的視線,遲疑了片刻,在簡的正對面坐了下來,愣愣地回想了一下:他到底前往了芝加哥幾天?

    從搭車前往芝加哥,到芝加哥停留,再到搭車回來紐約,然後前往船運公司找工作、報名,再回到姐姐家尋找自己的船員證,結果卻發現姐姐把自己的所有文件材料都已經丟掉了,船員證自然也就不再了。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恍若隔世。

    但事實上,僅僅只是幾天而已,世界卻已經變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樣——又或者,世界依舊是一模一樣,時間就這樣永恆地停留在了原地,失去了意義。這種感覺,著實難以形容,剎那間就精神恍惚起來。

    隨即他就意識到,簡依舊在自己的面前。

    勒維恩輕輕收了收下頜,“嗯……嗯……對不起。”不斷地重複著,再重複著,以至於“對不起”這個詞彙似乎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你去哪兒了?”簡眨了眨眼睛,挑剔地問到。

    “……芝加哥。”勒維恩的思緒依舊沒有緩過神來,疲憊而懶散地解下了圍巾。

    “為什麼?”簡可以感覺到勒維恩那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疲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語氣稍稍放緩了下來。

    勒維恩解開圍巾的動作停在了原地,似乎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為什麼?當初,他到底是為什麼前往芝加哥來著?現在再回想起來,所有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以至於腦海一片空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0 15:00
第1176章 曾經心動

     “勒維恩?”

    簡的提問沒有能夠得到回答,反而是勒維恩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房間之中一時間就陷入了安靜之中,這讓簡更加憤怒起來,就連正在交談的過程中,勒維恩都會走神,一如既往的混蛋,簡煩躁地再次呼喊出了聲。

    勒維恩回過神來,雙眼之中的茫然依舊沒有消散,簡攤開了雙手,滿臉不可思議,而後用眼神追問到。

    勒維恩這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地輕輕收了收下頜,但隨即大腦才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他們剛才正在交談的話語,湧到了嘴邊的話語就變成了“沒,沒事”。

    下意識地抬起手揮了揮,但隨即深深的疲倦就襲上心頭,無奈而唏噓地搖了搖頭,就連話語的力量都幾乎消失,只剩下嘴邊的一聲輕嘆。垂下的眼簾遮擋住了那一閃而逝的苦澀,隨後就再次恢復了平靜,只有深深的疲憊。

    簡安靜地注視著勒維恩,那股倦怠的沉重和懶散倒映在了瞳孔深處,她微微有些疑惑,還有些擔憂,但終究還是全部掩飾而去,重新波瀾不驚起來,她不好奇,也不探究,生硬地轉換了話題,“帕皮明天願意讓你登台演出,賺幾塊錢。”

    平實的話語沒有波動,如同一潭死水,但不經意間又一次落在了勒維恩身上的眼神卻洩露了內心的真實情緒,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輕輕地,就這樣輕輕地搜尋著那雙眉宇之間的神色波動。幸運的是,勒維恩垂下了眼簾,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

    勒維恩輕輕搖了搖頭,又輕輕聳了聳肩,但動作著實太過輕微,幾乎就要看不見,但依舊無法控制腦袋傳來的隱隱抽痛和陣陣疲倦,他抬起了右手,用指尖摁了摁太陽穴,試圖緩解一些疼痛,眉宇反而是輕蹙起來,頭疼欲裂。

    “不,他不會。”簡的話語,他聽到了,勒維恩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帶著一絲厭倦和排斥地表示了反駁,然後話語就突然停頓住了,似乎大腦卡殼了一般,右手放了下來,做出一個攤開的手勢,放在了半空中,愣了片刻,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不到一個月前才在那裡表演過。”

    腦筋的轉動著實太過遲緩,就好像生鏽的齒輪一般。

    “他會的。”簡揚起了聲音,大聲地說道,“我拜託過他了。”

    “哇哦。”勒維恩抬起了眼簾,迎向了簡的目光,那充滿了排斥和厭惡的視線似乎漸漸平靜了下來,卻是波瀾不驚,找不到一絲情緒和波動,那種心灰意冷的疏離和漠然,微微地觸動了勒維恩的心神,他有些狼狽。

    “謝……謝謝。你這樣做真的是太善良了。”勒維恩收回了視線,再次避開了簡的眼神,然後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所有的胡思亂想、所有的細緻末梢、所有的旁枝末節,全部都斬斷,他已經厭倦了,厭倦了所有的所有,厭倦了思考,厭倦了猜測,厭倦了偽裝,厭倦了堅持,厭倦了試探,甚至厭倦了憤世嫉俗,他只是想要……想要好好地休息。

    他的才華和夢想,他的音樂和堅持,在人們眼中一文不值,只是一個落魄混蛋的無病呻/吟而已,在酒吧之中哼哼唧唧地不斷抱怨,沒有價值也沒有意義,甚至娛樂效果也沒有,他的藝術和創作,在格林威治村的灰暗之中,永遠安靜地停留在一個角落。

    就連他的父親,曾經摯愛著音樂的父親,似乎也已經放棄了——

    當他前往療養院看望父親,演奏起父親以前最愛的民謠,父親卻已經渾然未覺、無法領會,然後,大/小/便/失禁,安詳地坐在搖椅之上,似乎就連人類最基本的羞恥感都已經徹底消失。

    在生存面前,那些旋律和歌詞都不再具有意義,更不要說背後所隱藏的生活體驗了。

    那麼,堅持還有意義嗎?

    他想起了米基。

    更可笑的是,他現在似乎就連離開和放棄都做不到了。

    他試圖成為船員,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之上來,就好像社會之上無數的普通人一樣,找一份簡單的工作,安安分分、規規矩矩地過日子,將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全部收攏起來,至少告別在格林威治村四處借宿、四處流浪的生活。

    但船員證卻已經被姐姐丟棄。他不得不重新回到工會大廈補辦所有的材料。

    拖拽著行李,前往芝加哥,回到格林威治村,前往船員中心,前往療養院,回到姐姐家……一路走來,他已經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需要把這些行李放下來,於是,前往工會大廈之前,他來到了吉姆和簡的公寓。

    思緒轉了一圈,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再次襲上心頭,茫然若失,苦澀難當,他依舊閉著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腦海的抽痛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明顯,“但……”

    轉折的話語在舌尖打轉,然後睜開了眼睛,波瀾不驚地望了過去,那股沉沉的疲憊感在眼眸深處一點一點地拖拽著,似乎正在拉扯著眉宇慢慢下墜,最後平靜地說道,“我不干了。”平靜地說出來之後,沒有想像中的釋然解脫,也沒有想像中的艱難痛苦,就只是……平靜。

    “我結束了。”勒維恩如此說道。視線平平地望向簡,眼眸之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我打算回到商船上去。”

    “什麼?就這樣了?”沒有任何縫隙,簡似乎受到了意外的驚嚇,條件反射的話語直接就冒了出來,但轉念一想,卻又懷疑著勒維恩只是說說而已,就好像小孩子鬧脾氣一般,“明天的演出可能對你有好處。”

    勒維恩依舊情緒波動,只是眉宇微不可見地揚了揚,這讓簡有些生氣,不由望天,他卻不為所動,“在煤氣燈酒吧裡表演第四百次?就為了那一點點小費?”此前三百九十九次都沒有成功,為什麼第四百次有所不同呢?

    那嘲諷的語氣讓簡啞然失笑,嘴角往上扯了扯,“事實上,那一點小費還要和其他人分。”

    勒維恩直接就笑出了聲,“嘿。”荒謬至極,也無奈至極,低下了腦袋,停頓了一下,而後輕輕搖頭,無聲地低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的處境。他的夢想和藝術,只值一個小費籃子,與其他表演者共享的小費籃子,眾人平分。想想自己的處境,想想米基的處境,再想想自己的堅持,所有事情都變得荒誕可笑起來,越想就越不可思議。

    “那兒還有其他表演者。”簡補充說道,她可以捕捉到勒維恩的疲憊和無奈,那股濃濃的嘲諷翻湧起來,她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今天的勒維恩終究還是不同的,這讓簡的語氣變得柔和了些許,“但是,’時代週刊’的人將會現身。”

    “哦!’時代週刊’!”拖長的尾音洋溢著濃濃的嘲諷和譏笑,尖銳而赤果地迸發出來,狠狠地奚落了一把,那股憤世嫉俗的苦澀再次展露了鋒芒,骨子裡的驕傲和清高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才是熟悉的勒維恩。

    簡抿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勒維恩,那雙透亮的眸子閃爍著打趣的光芒,淺淺的笑意如同匯入湖泊的泉水一般,摻雜了月光的皎潔和溫柔。

    在這雙眸子的注視之下,勒維恩有些狼狽,嘴角浮現出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抱歉。”但笑容很快就如同煙霧一般消失在了嘴角,剎那的愣神之後,他擺出了認真的姿態,無意識地收了收下頜,專心致志地看向了簡,真摯地說道,“抱歉,謝謝你的好意。”

    然後,簡就在那雙眼睛之中看到了深深的倦怠,不是絕望,而是灰心。

    絕望,那是希望破滅了之後的慘烈;但灰心,則是希望從來都不曾存在過。心灰意冷的平靜和麻木,是如此尖銳,又如此猛烈,了無牽掛的淡然和從容,無聲的嘶吼,卻讓靈魂深處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情緒的湧動。

    第一次地,簡意識到,那個曾經恃才傲物、不可一世、高傲自我的勒維恩,正在一點一點消失,遍體鱗傷,鮮血淋漓,滿面滄桑。不是玩笑。

    勒維恩的聲音前所未有得溫柔,淡淡的沙啞就如同微風輕拂而過的麥浪一般,卻不是豐收的喜悅,而是荒蕪的落寞,“但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他說。

    勒維恩靜靜地看著簡,扯了扯嘴角,卻終究沒有能夠扯出一抹笑容,只是毫無意義地抿了抿,“我累了。”

    那簡單的一句話卻重若千鈞,沉甸甸地壓在簡的心頭。那個她曾經為之傾倒、為之瘋狂、為之憧憬的勒維恩-戴維斯,終於再也堅持不下去,淪為了一個普通凡人;所有的才華光芒消散之後,他甚至不再英俊不再帥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水手,擦肩而過,轉身就忘。

    那個曾經鮮亮而動人的靈魂,現在已經滿目瘡痍。

    簡此時才真正意識到,她曾經愛過他。

    微微張了張嘴,話語就這樣卡在了喉嚨裡,比起傷心來說,更多是荒謬和不甘,他怎麼可以放棄?他怎麼可以投降?他怎麼可以妥協?

    難道他不應該繼續堅持下去,然後肆無忌憚、目中無人地嘲笑著身邊的每一個物質主義者,肆意而張揚地持續前進,在挑刺和鄙夷的目光之中,繼續做一名讓人無法喜歡卻又讓人無法討厭的混蛋。

    他怎麼可以放棄!這個混蛋!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0 15:00
第1177章 情非得已

     眼前的勒維恩,身心俱疲,那濃濃的疲憊透過清亮的眼睛傳遞出來,甚至就連微蹙的眉宇都沉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彷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地心引力的重量死死地壓在那個挺拔的肩膀之上,卻勾勒出一抹滄桑的悲涼。

    簡的舌尖五味雜陳,一絲憤怒,一絲不甘,一絲荒謬,她還以為自己的理解出錯了,不由揚起了尾音詢問到,“你累了?”說出口之後,她被自己嚇了一跳,那小心隱隱的柔和語調透露出些許顫抖,如同心尖的顫慄。

    勒維恩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澀,就連自嘲的笑容都沒有能夠上揚起來,垂下了眼瞼,那濃密而修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遮擋住了眼圈周邊的青色陰影,深深的無力和灰心還是悄悄地滿溢出來,“是,我太他/媽/的累了。”

    有氣無力的聲音就好像擔心驚嚇到蝴蝶的孩童一般,輕手輕腳地靠近,但笨拙的動作還是緊繃起來,矛盾而和諧地勾勒出了更加深層次的放棄和無奈。

    “我以為我只是需要好好地睡一個晚上,但……但可能還不夠。”勒維恩的眼睛愣愣地注視著簡的腹部,無意識的動作,焦距根本沒有對準,輕聲細語地說道,腦海之中的思緒剎那間集體洶湧起來,紛亂而無序,不過他此時卻已經不在乎了。

    他真的累了。

    不僅僅是長途奔波、顛沛流離的疲憊,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疲憊,這一路堅持,這一路狂奔,他終於也像米基一樣,累了。曾經,一個晚上的深度睡眠就可以恢復過來,再次面對人生,再次創作音樂;但這一次卻不行,他再也無法繼續邁開腳步了。

    再次抬起眼睛,勒維恩久久地注視著簡,視線一點一點地勾勒出眼前女人的臉部輪廓,最後落在了那雙水汪汪的眸子之上,細細地打量著。勒維恩那雙平靜的眸子,看似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已經道盡了所有故事。

    這是唯一一次,勒維恩在簡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深沉的而炙熱的愛戀,濃郁到了極致之後,開始變得脆弱而哀傷起來。

    只是,一閃而逝。

    簡根本來不及捕捉,更來不及深究,然後就勒維恩再次恢復了波瀾不驚,一成不變的波瀾不驚,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這讓簡稍稍愣了愣,眼波流轉之間流露出了微微的震動。

    不過,在簡開口之前,勒維恩就接著出聲說道,“不過,謝謝,謝謝你的嘗試。”喉嚨深處流露出了一絲隱隱的哽咽,卻很好地掩飾住了,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起來,他開口說道,“我愛你。”

    簡有些狼狽。

    條件反射地避開了視線,但隨即就再次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勒維恩。

    她差一點就上當受騙了,這不是她所認識的勒維恩,也不是她曾經剎那心動過的勒維恩,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沒有像吉姆那樣適應主流開闢市場,也沒有像米基那樣在痛苦折磨之中結束生命,就只是……放棄了。

    這樣的勒維恩,太過陌生,也太過頹廢。

    她不喜歡這樣的勒維恩,甚至是厭惡的。

    以前的勒維恩,讓人無法喜歡,卻也讓人無法討厭,他的才華、他的天賦、他的藝術氣息、他的浪漫氣質、他的清高傲骨,似乎只有徹頭徹尾地厭惡他,才能真正地避免喜歡上他,於是,勒維恩在整個格林威治村四處留情,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他,哪怕背後總是恨得牙癢癢。

    但現在的勒維恩卻讓人厭惡至極。

    “拜託。”簡翻了一個白眼,流露出了荒謬的笑容,彷彿識破了勒維恩的惡作劇計畫。

    勒維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簡。

    那雙眸子裡的所有芳華都收斂起來,卻透露出一股慘烈的堅定和苦澀的無奈,穿透了所有的盔甲和面具,深深地投射到了簡的眸子深處,波瀾不驚之間卻已經山呼海嘯,那股悲涼、無力、唏噓和哀傷,卻化作了一抹釋然過後的淺笑,無需爭辯,卻已坦然。

    一個眼神,卻勝過了千言萬語。時光剎那間再次停下了腳步,如同煙霧一般氤氳了開來。

    “卡!”

    喬爾-科恩的聲音傳了過來,打破了戲劇的鏡面,所有人都驚醒,重新回到現實。

    狹窄的公寓之中,瀰漫著一種苦澀而沉悶的氣氛,如同剛剛結束了一段無比漫長的旅程,傷痕纍纍,身心俱疲,萬念俱灰,腦海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埋頭倒在被子裡,昏天暗地地沉睡下去,就這樣久久地沉睡下去。

    不是悲傷,也不是痛苦,卻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是勒維恩的故事,卻沒有人真正地瞭解勒維恩到底經歷了什麼;這是勒維恩的生活,卻沒有人真正地知道勒維恩是如何走到這裡的。但這一切都不再重要,甚至就連追逐夢想的艱辛和困難都已經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生活。

    無處不在的現實壓力蜂擁而至,一點一點地壓垮勒維恩的傲骨,一點一點地打磨勒維恩的棱角,然後那個光芒萬丈、才華橫溢的民謠歌手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湮滅在時代的洪流之中,最後變成茫茫人海之中碌碌無為的一份子。

    恍惚之間就讓人想起了文森特-梵高,那個窮其一生都在苦苦掙扎的天才,最終在抑鬱和掙扎之中走向了死亡。生前,他連一張畫作都賣不出去,飢寒交迫,跌沛流離;死後,他的創作卻影響了整整一個世紀的藝術作品。

    “月亮和六便士”的故事之中,斯特裡克蘭德放棄了看似人人豔羨的工作,僅僅只是為了畫畫。

    沒有任何繪畫基礎的他,只是愛好畫畫而已,在外人看來,他已經徹底瘋了,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選擇。但他終究找到了自己,在瘋魔之中綻放了所有的生命曙光,最後如同流浪漢一般死在了偏遠的山區之中。

    現在,勒維恩-戴維斯也是如此。

    在世俗的壓力之中,徹底迷失了方向,放棄了堅持,放棄了自己,抽離了傲骨和個性之後,那個放聲高歌著“絞死我,哦,絞死我”的勒維恩-戴維斯正在死亡。

    這一切是如此殘忍,如此冷酷,如此可怕。難以言喻卻又揮之不去的唏噓,讓人窒息。

    每個人都可以在勒維恩的身上尋找到自己的身影,為了生活,到底妥協了什麼,又到底放棄了什麼,終究還是失去了最真實的自己。我是誰,我從哪裡來,將到哪裡去,這是窮其一生在思考的問題,勒維恩曾經擁有了答案,但現在卻再次迷茫了。

    一段表演,卻展現了一個人生。

    一個眼神,卻呈現了一個世界。

    一個人物,卻影射了每一個人。

    整個公寓裡都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愁緒,在輕輕湧動著。

    於是,工作人員一個個都開始無意識地移動起來,卻只是在原地打轉,然後沒事找事幹,製造出瑣碎的聲響,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點一點地將情緒從戲劇之中回到現實,腳踏實地地感受到現實的真實。

    但騷動僅僅持續了片刻,隨後就漸漸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若有所思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細細地回想著那些曾經的記憶碎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折射在勒維恩的身上,呈現出不同的面貌。

    “很好,剛才這場戲非常出色。沒有任何問題!我們收拾一下工具,可以移動到下一個拍攝場所了。”喬爾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打破了空氣之中的靜謐,但隨後喬爾就意識到,公寓之中似乎被施展了魔法,沒有人移動,也沒有人響應。

    科恩兄弟從來就不是解讀表演的高手。

    喬爾可以感受到表演的力量,如同之前先驅村莊的表演視頻一般,但對於導演來說,他需要的更多是一種情緒,只要情緒到位,這就已經足夠,至於更進一步地挖掘表演之中隱藏的深意,以及表演與劇情之間的支撐,這都不是他的長項。

    相較於集中注意力關注演員的表演,科恩兄弟還是更加擅長整個場景的構建。

    所以,此時喬爾可以感受到藍禮表演的不俗,卻欠缺了一些觸動,他又是一個急性子,環顧了一圈,心急火燎地喊到:

    “這場戲拍攝了足足六次才結束,我們在這裡已經消耗了一整個上午,現在終於尋找到了最完美的表演,可以收工了,難道沒有人響應一下嗎?還是說,你們對於殺青時間一點都不在意?”

    這一次,魔法終於解除了。

    工作人員開始移動起來,聲響再次響動起來,但依舊顯得有些沉悶,不像是結束一部分工作,前往下一部分工作,更像是收拾行囊,走向遠方,期待和焦慮、忐忑和激動交錯的複雜心情,難以用一個簡單的詞彙來形容。

    喬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過身看向了伊桑,滿臉困惑地詢問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桑的理解更加細膩生動一些,他隱約地可以瞭解到剛才這一場表演的深意,不夠具體,卻足夠震撼,拍案叫絕。

    對於喬爾的後知後覺,伊桑早就已經習慣了,絲毫不以為意。他擺了擺手,“沒事,也許是因為外面太冷了,大家都不想要出去,所以動作還是稍稍慢了一些。”

    喬爾認真想想,深表贊同。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0 20:13
1178 無從得知

    作為拍攝基地的公寓開始忙碌起來,今天上午的所有工作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是轉移片場,繼續投入後續拍攝,工作人員開始收拾著器材,在碰撞的瑣碎聲響之中,那股沉悶和壓抑越發顯得明顯起來。

    但兩位演員卻沒有移動。

    藍禮和凱瑞依舊坐在原地,保持著勒維恩和簡的動作,周圍所有人都在移動著,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可是他們的時間卻彷彿靜止了一般,同一個世界卻被分割成為了兩個部分,一個狂奔,一個停止。

    凱瑞專心地注視著藍禮,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剛才的表演過程。

    事實上,其中超過一半的戲份都偏離了劇本的軌道,勒維恩和簡的情感湧動與變化全部都是臨場發揮的結果。按照設定,簡從來不曾真正愛過勒維恩,而勒維恩的心思也從來不曾被發現過,但真正的表演過程,眼神交流之間,那剎那的心動卻變得真實起來,所有一切都變得水到渠成。

    凱瑞真心地相信,簡其實是愛著勒維恩的,不是愛過。

    她羨慕著勒維恩的才華,還有肆意與驕傲,乃至於嫉妒,彷彿永遠都無法捉摸也無法駐留的狂風,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那種致命的吸引力足以讓人怦然心動,但勒維恩卻終究無法給予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選擇了吉姆,哪怕她依舊深愛著勒維恩。

    於是,當摯愛的勒維恩洗盡鉛華,滄桑之中一點一點地變得灰暗起來時,簡的心情是錯雜的,難以形容。她妥協了,現在也輪到他了嗎?

    如此飽滿而錯雜的情緒,在表演過程中,凱瑞卻根本不需要雕琢和演繹,自然而然就流露了出來,彷彿整個人都沉浸到了那種情緒之中,在那一刻,簡變得真實而鮮活起來,不再只是勒維恩-戴維斯故事之中的一個角色,而是擁有自己人生自己個性自己故事的真實存在。

    這是一種奇特的表演經歷,同時也是凱瑞所不曾經歷過的表演經歷。

    她回想起了馬庫斯對藍禮的評價,那些關於先驅村莊演唱視頻、關於「堂吉訶德」整張專輯的評價,還有劇組第一天碰面時的那一次表演,好奇心不由就滋生了出來。

    「可以詢問你一個問題嗎?」凱瑞突兀地詢問到。

    藍禮抬起眼睛來,一點一點從電影之中的氛圍脫離出來,「馬庫斯知道嗎?」

    毫無預警也沒有頭緒的一個反問,凱瑞一時間沒有跟上節奏,眨了眨眼,視線落在藍禮身上好一會,這才反應了過來

    藍禮依舊是勒維恩,沒有完全擺脫出來;而他們現在的姿勢也始終保持著勒維恩與簡的關係,恍惚之間,電影裡的三角關係似乎就投射到了現實之中,吉姆不曾知道勒維恩和簡的私/情,那麼此時藍禮詢問馬庫斯的話……

    凱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位紳士,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藍禮沒有回答,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似乎在說:那可不一定。

    那自信滿滿的模樣,反而是讓凱瑞輕笑出了聲,「你總是這樣和女孩搭訕嗎?我以為,你會使用更加優雅而高級的辦法。」

    「即使是貴族,皮囊底下也是一樣的。」藍禮的回答讓凱瑞打了一個響指,她認真地點點頭,「我喜歡這個答案。」

    隨後藍禮才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什麼問題?」

    這一次,凱瑞跟上了藍禮思維的跳躍速度,但經過一點插科打諢,卻沒有了剛開始的那種氣氛了,凱瑞自己也意識到問題有些幼稚,露出了羞澀的笑容,但還是開口詢問到,「我只是想問,你想過放棄嗎?」

    放棄。

    就如同米基和勒維恩一般,兜兜轉轉的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但卻沒有人分辨地清楚,到底是放棄了事業,放棄了夢想,放棄了生命,還是……放棄了自己;又或者說,當他們選擇了放棄自己的時候,他們的生命就已經停下了腳步。

    有些人還活著,卻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卻依舊活著。還有些人,則不死不活地活著。

    在藍禮的身上,凱瑞完全忽略了年齡和閱歷,她只是看到了一個演員,一個用生命在詮釋表演和藝術的演員,舉手投足和一顰一笑之間的真實,卻留下了裊裊餘韻,她甚至無法分辨,這到底是表現派演技還是方法派演技,腦海之中唯一留下的就是震撼,無法言喻卻又無法擺脫的震撼。

    於是,凱瑞產生了好奇。

    這樣的演員,到底是如何在好萊塢生存下來的?而身為世襲貴族家庭的繼承者,又到底是如何背負著生活的重量闖蕩出來的?

    所有的困惑都變成了最為簡單的一個提問。

    看似無比困難的問題,藍禮卻沒有絲毫猶豫和停頓,乾脆利落地給出了答案,「當然。」

    回答著實太過乾脆,也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凱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由就愣了愣,條件反射地詢問到,「你是認真的嗎?」

    藍禮輕笑了一聲,「絕對。」他輕輕點了點頭,思緒依舊停留在勒維恩的角度上,沒有脫離,但關於自我懷疑和自我焦慮的部分卻始終保持了真實,「堅持從來不容易,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產生困惑,自己的堅持是正確的嗎?自己的選擇是明智的嗎?」

    「更重要的是,自己是正確的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包含了無數深意。對於演員,尤其是靜下心來慢慢鑽研演技的演員,幾乎每個人都曾經捫心自問過:我真的有天賦嗎?那些所謂的才華,是不是自己想當然的盲目自信?

    一直到站在倫敦西區的舞台之上,其實藍禮依舊在自我質疑著。來自上一世的平庸,也來自這一世的偏執,喬治和伊麗莎白的話語總是讓藍禮陷入更深的思考。

    「一個人可以沒有天賦卻依舊選擇堅持下去,但卻必須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否則,所有的堅持也就失去了意義,那麼放棄才是一種解脫。」藍禮總結地說道,「就好像』月亮與六便士』的斯特裡克蘭德一樣。所以,是的,我曾經考慮過放棄,而且不止一次。」

    「但,你為什麼沒有真正地放棄呢?」凱瑞不由再次追問了一句。

    「如果我說,因為不甘心,你相信嗎?」藍禮輕笑了起來,眉宇之間的疲憊和滄桑正在慢慢消散,屬於勒維恩的氣質正在消失,而屬於藍禮的光芒正在浮現,那種骨子裡的瀟灑和自由,賦予了一張臉孔兩種特質。

    也許,這就是勒維恩和藍禮最大的不同之處。

    凱瑞認真地點點頭,「我相信。」

    藍禮輕輕聳了聳肩,「有時候,堅持得太久了,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放棄反而變得更加困難。理由有很多,也許因為不甘,也許因為偏執,也許因為恐懼,也許……僅僅只是因為想要繼續堅持下去。但不管如何,堅持還是放棄,沒有正確答案,也無從得知。」

    凱瑞沒有再繼續開口,沉默了下來,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凱瑞和藍禮,藍禮和凱瑞,他們可以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從小凱瑞就夢想成為演員,但身為酒店管理顧問的父親和作為教師的母親卻並不支持,堅持凱瑞必須讀完大學,謀求一個更加確定的未來,這讓她的夢想受到了阻礙。

    2004年,年僅十九歲的凱瑞,著名演員兼編劇朱利安-費羅斯(julian-felloes)的妻子的引薦之下,參加了「傲慢與偏見」的試鏡,靈動而俏皮的表演,讓她成功地脫穎而出,與凱拉-奈特莉合作演出,並且學習到了非常多東西。

    由於非科班出身,在表演道路上,凱瑞必須不斷努力、不斷學習,並且重新回到倫敦西區,從零開始,一點一點地打磨自己,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具備了成為演員的天賦。

    一直到2008年,她通過試鏡贏得了「成長教育」的演出機會,打開了演藝事業的大門,接下來幾年,她的事業迎來了高速發展期,在好萊塢之中如魚得水、機會良多。

    所有一切似乎都正在按照既定軌道發展著,她的夢想已經成為了真實,曾經夢寐以求的一切現在都已經實現了,按道理來說,她應該知足,她應該自信,她應該坦然

    但去年,因為「了不起的蓋茨比」,凱瑞又一次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進入名利場世界短短不到四年時間,她似乎就再次迷失了自己,開始懷疑自己的初衷,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就好像……就好像勒維恩-戴維斯一般。

    所以,當劇組碰面的第一天,凱瑞就在藍禮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又或者是勒維恩的身上,她的心情就微微有些失控。

    結束今天這場戲的拍攝之後,凱瑞似乎品味出了一些什麼,卻又似乎太過錯雜以至於無法理清,她需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思考一番。

    認真地看著眼前的藍禮,他比自己更加年輕,表演經驗比自己更加豐富,表演實力比自己更加出眾,卻始終不曾迷失自己,這也再次激發了她的靈感,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再次變得有趣起來,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她再次提出了一個問題,「那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這部作品又要即將殺青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2 20:23
大戲骨 1179 時代印記

    「馬庫斯曾經說過,你是一個喜歡提問的人。」藍禮的回答讓凱瑞愣了愣,隨即眼底深處的笑意滿溢了起來,她故意板起了表情,一臉嚴肅地抱怨到,「所以,你這是在對淑女表示不滿嗎?」

    藍禮沒有說話,只是聳了聳肩,但肯定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

    凱瑞的眼睛微微一瞪,完全不敢相信藍禮居然真的就這樣承認了!問題就在於,藍禮的回應卻又不帶攻擊性,一時間,凱瑞也不知道應該發怒還是應該發笑,表情頓時就變得古怪起來,眼前的男人真是一個奇妙的存在。

    「我不喜歡你。」凱瑞直言不諱地說道,但眼底還是閃爍著一抹笑意,顯然依舊在開玩笑。

    藍禮輕輕收了收下頜,「我知道,你喜歡馬庫斯。」

    再次出人意料的回答,凱瑞這一次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連連點頭表示了贊同,「是的,我喜歡馬庫斯。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以為你已經忘記了。」藍禮認真地說道,表示剛才的調侃全部都是在轉移注意力,凱瑞這一次卻不再意外了,果然依舊是藍禮的風格,眼底盛滿笑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藍禮,等待著後續的回答。

    藍禮這才開口說道,「休息,我猜想,我接下來應該會放一段長假。」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我累了。」

    我累了。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瞬間再次讓凱瑞回想起了剛才這場戲之中的勒維恩,三個單詞,卻隱藏著靈魂深處的疲倦,讓人可以深深地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沉重和困頓。

    但不同的是,勒維恩是因為生活,而藍禮則是因為工作。

    過去四個月時間裡,藍禮前後完成了兩部作品的拍攝,而且是馬不停蹄地無縫銜接。

    對於前一部作品,凱瑞一無所知;但對於「醉鄉民謠」,凱瑞卻感觸頗深。現在凱瑞終於知道了,藍禮那舉手投足之間混淆了現實與虛幻界限的表現,彷彿勒維恩就是藍禮,藍禮就是勒維恩,徹底地將整個劇組重新帶回到六十年代,這一份強大的表演功力,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輕鬆寫意。

    一方面,這意味著藍禮還沒有達到自己的極限,他依舊正在成長;另一方面,這還意味著藍禮正在堅持不懈地努力,除了劇組生活之外,他還在不斷鑽研著表演,這一份敬業和專注,足以令人敬佩。

    更何況,藍禮現在已經取得了無數人都難以企及的成績。這就使得藍禮的投入更加動人起來。

    凱瑞現在有些扼腕,當初藍禮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登台演出的時候,她沒有親自抵達現場觀看,因為她正在拍攝「了不起的蓋茨比」,但現在,她卻就這樣錯過了。

    「你呢?」藍禮眉尾輕輕一揚,出聲反問到。

    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凱瑞,微微愣了愣,而後笑了起來,「我以為你不喜歡提問。」

    「我正在確認,這不是一個單向採訪。」藍禮微笑地說道。

    凱瑞抿了抿嘴角,流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我現在可以確定,你不是一個真正意義的紳士。」這是在譴責藍禮面對淑女時沒有禮貌。

    藍禮一臉坦然。

    凱瑞只能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我也累了。所以,我想我會休息一段時間,然後重新回到倫敦西區的舞台之上。」

    同樣一句話,對於凱瑞和藍禮來說卻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凱瑞的話語更加接近勒維恩一些,所以她需要回到舞台上,重新尋找那種純粹的幸福感,再次開始享受表演的樂趣,就好像去年奧斯卡結束之後的藍禮一樣。

    視線交錯之間,兩個人都流露出了瞭然的笑容。

    「對了,阿爾梅達劇院的戲劇,之後會推出光盤嗎?」話題來到這裡,凱瑞順勢就提出了自己最期待的話題。

    藍禮居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眉頭微蹙了起來。

    凱瑞不得不再補充了一句,「』悲慘世界』的表演,我錯過了戲劇,所以現在正在殷切期待著之後的光盤。請告訴我,你們有出光盤的計畫,拜託拜託拜託!」

    那一臉懇求的真誠表情讓藍禮歡快地笑了起來。

    公寓之中的繁忙依舊在快速流動著,但兩個人之間的交談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彷彿進入了一個渾然忘我的世界,在偌大的世界裡又分離出一個小小的世界,只屬於他們的世界。不過,無關愛情,甚至無關友情,僅僅只是演員同僚的專業世界。

    「夥計們,你們還需要一點休息時間嗎?我們已經準備轉移地點,繼續今天的拍攝了,還是說,你們有什麼意見需要提一提的?」伊桑-科恩的腳步停了下來,打斷了藍禮和凱瑞的交談,一臉好奇的表情。

    但隨即,伊桑就注意到了兩個人臉上燦爛的笑容,視線交流之間的淡淡默契正在悄然湧動著,這著實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他的視線看了看藍禮,又看了看凱瑞,「等等,你們確定,簡和勒維恩不是深深相愛著彼此的關係嗎?」

    「不!」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否認,把伊桑嚇了一跳,然後兩個人雙雙笑了起來。

    藍禮進一步解釋到,「他們曾經擁有過彼此的時刻,但簡是注定無法愛上勒維恩的,簡所深愛的是民謠浪潮的一種氣質、一種才華。」

    「是的,選擇吉姆,那是因為簡需要一個安定的生活,滿足她所有的要求,但事實上,她真正摯愛的是那個時代的瘋狂、自由和絢爛。」凱瑞也附和地解釋到,「簡曾經愛過勒維恩,但僅僅只是剎那而已,如果這段感情可能破壞她的安寧生活,又或者是破壞她對時代的幻想,那麼她就將抽身而去。」

    「所以,她是一個/婊/子。」伊桑得出了結論。

    藍禮和凱瑞再次雙雙大笑起來。

    最後還是藍禮說道,「不,當然不是。她只是第一代開始覺醒、開始獨立的女性,開始享受自己的權利,也開始享受自己的身體,她可能比較自私,但這是她的權利,也是她的選擇。」

    二戰結束之後,僥倖生存下來的人們開始思想解放,****運動就是其中之一,從四十年代連綿到五十年代,真正地改變了整整兩代人,並且輻射到文學、音樂、電影、繪畫等多個藝術領域,奠定了後來一系列文化屬性的延伸。

    根據電影的設定,簡正是在四十年代出生的年輕女性。

    凱瑞仰天長嘆,「我想念那個年代。難道時光不能倒流到那個年代嗎?」

    這一次,交換視線的輪到伊桑和藍禮,兩個人雙雙輕笑了起來。

    「你們剛才在聊什麼?」伊桑好奇地詢問到。

    藍禮頓時被喚醒了記憶,對著凱瑞說道,「是的,我們會推出光盤,西區版和百老匯版各一個,但具體的發行時間,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許,你可以致電阿爾梅達劇院詢問看看。」

    凱瑞輕輕地握了握拳頭,低低地歡呼了一聲,「好樣的!」然後又接著補充一句,「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哪個版本珍藏呢?」

    藍禮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下,「西區。因為錄製西區版本的那一天,整個表演狀態是最好的;而百老匯那一天,嗯,就我個人而言,幾場戲還是不太滿意。」

    凱瑞打了一個響指,「看來,我需要把兩個版本都收藏起來,對比看看,藍禮-霍爾不滿意的戲份,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完,凱瑞就這樣坦然而平靜地看著藍禮,眼底深處卻流露出一抹促狹,不需要言語,兩位演員之間的交流就已經完成了。

    站在旁邊的伊桑卻有些琢磨不清楚,「你們正在聊的話題是……』悲慘世界』?那齣戲劇和我們的電影有什麼聯繫嗎?」

    「演員,那齣戲劇的演員是我們這部電影的靈魂。」凱瑞接過話頭,主動回答到。

    藍禮卻是微蹙起了眉頭,故意板著臉孔,「你確定這不是在反諷?」

    凱瑞也不說話,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淺淺微笑,兩個人就這樣交流著視線,然後眼底同時浮現出了一抹笑意,氣氛瞬間就變得輕快起來。

    左看看,右看看,伊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於是,不死心地再次追問了一句,「你們之間確定沒有可能嗎?我總覺得,你們之間的火花真是迷人。」

    藍禮歡快地大笑了起來,「你讓我想起了阿方索-卡隆。」之前在拍攝「地心引力」的時候,阿方索也期待著瑞恩和艾利克斯之間能夠摩擦出火花,現在又輪到伊桑了。

    面對著伊桑滿臉的困惑和不解,藍禮卻沒有進一步解釋,這是一個無比複雜而深奧的話題,解釋起來著實需要花費太多精力,而今天他真的疲倦了,所以,他只是站立起來,輕輕拍了拍伊桑的肩膀,「夥計,你還是放棄吧。這兩個角色之間的故事線不是這樣發展的。」

    伊桑腦袋之上的問號頓時就更多了,急切地追問到,「但,編劇是我們,我們可以隨時更改故事的脈絡。」

    藍禮卻搖了搖頭,簡單卻堅定地說道,「不。這兩個角色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故事。」

    什麼意思?

    這是伊桑的第一個反應。因為兩個角色本來就擁有自己的故事,否則劇本是怎麼來的呢?但隨即,伊桑就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藍禮話語背後的深意,不由就微微詫異地張開了嘴巴,驚嚇而錯愕地看著藍禮,又看了看凱瑞,就彷彿看到了外星人一般。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2 20:24
大戲骨 1180 角色生命

    「這兩個角色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故事。」

    勒維恩和簡已經脫離了劇本,擁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故事,真正地變得鮮活起來,甚至具有了生命力。

    就如同妙筆生花一般,但角色擁有了自己的性格和靈魂之後,故事的發展就已經擺脫了作者的筆觸,遇事的處理方式,待人的接納方式,乃至於生活的解決方式,全部都擁有了自己的決定,就彷彿真實地活了過來一般。

    2006年,艾瑪-湯普森和威爾-法瑞爾聯袂出演的「筆下人生(又譯作:奇幻人生)」,講述的就是這樣一個奇妙的故事,當自己筆下的角色變成了現實生活中的真實人物時,故事的發展脈絡就已經失去了控制。

    現在,「醉鄉民謠」的這股生命力則來自於兩位演員。

    伊桑是一名優秀的導演,卻是一名憋足的演員。

    藍禮的解釋落在伊桑的耳朵裡,似是而非,隱隱約約捕捉到了一絲靈感,但隨即就自我否認了,可緊接著,卻恍然大悟地明白了過來,錯愕和震驚之後,不由再次好奇起來:

    難道,藝術創作之中的高級境界,真的發生了嗎?更重要的是,藍禮和凱瑞真的感受到了如此境界嗎?

    不過,這一次伊桑沒有能夠得到解答,藍禮微笑地點頭示意了一下,而後徑直邁開了腳步;隨後,凱瑞也站立了起來,對著伊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導演,我們應該出發了。」說完,她也跟隨著工作人員的大部分潮流,緩緩地離開了公寓。

    站在原地的伊桑依舊在細細地琢磨著,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重新回放一下剛才的拍攝內容,反覆地、認真地重新審視那一場戲。在鏡頭之外,在角色之間,看不見的生命力正在猶如枝蔓一般,緩緩地蔓延交錯,這讓伊桑再次想起了……

    「伊桑?」耳邊傳來了呼喚聲,然後就可以看到喬爾-科恩那一臉不解的困惑和茫然,「怎麼,還不離開嗎?」

    「這是屬於民謠的浪潮的一個瞬間,一個碎片。」伊桑開口說道,沒頭沒尾地,喬爾眨了眨眼睛,反問了一句,「所以?」

    伊桑卻是亢奮起來,「喬爾,我覺得,後期剪輯製作的時候,我們可以留給演員更多一些空白,將故事交給他們來講述。尤其是藍禮……剛才這場戲,你看到了藍禮的眼神嗎?我現在隱隱約約捕捉到了一些東西,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研究研究。」

    「……伊桑,你確定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喬爾提醒到,點撥表演,這可不是他們的強項。

    伊桑卻無比肯定地點點頭,「當然!」

    隱隱地,伊桑覺得,也許「醉鄉民謠」的最終成品將會帶來驚喜。

    ……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之中,關於優秀演員的定義和定位,始終不曾間斷過,到底什麼樣的演員才能被稱為優秀?又到底怎麼樣才能被稱為頂尖?

    撇開獎項不說,事實上,這是一個沒有正確答案的議題。

    對於某些導演來說,比如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一名優秀演員就意味著合格的棋子,該尖叫時尖叫,該恐懼時恐懼,不需要自己衍生出更多內容,也不需要自己任性地進行演繹和解讀,因為這反而會變得太過累贅,破壞導演所營造出來的整體氣氛。

    對於某些導演來說,比如威廉-惠勒(illiam-yler),一名優秀演員就意味著具備著無限潛力的美玉,在他的指導和雕琢之下,漸漸與角色、與故事交匯融合,最終構建出一部完整的作品,歸根結底還是在講述故事,講述一個人物的真實故事。

    對於某些導演來說,比如保羅-托馬斯-安德森,一名優秀演員就意味著擁有獨立思想和人格,導演利用劇本搭建一個舞台,將所有表演交給演員,任由他們自由發揮自由衍生,然後導演用鏡頭將角色、空間以及故事捕捉下來,雜糅構建成為一個情緒片段。

    換而言之,每一位導演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偏愛,而每一位編劇、每一位製片人、每一位影評人都是如此。他們對於演員的定義和選擇也都是與眾不同的。

    即使是達到了梅麗爾-斯特裡普、丹尼爾-戴-劉易斯的級別,他們的表演依舊不見得能夠贏得每一個人的喜愛和支持,哪怕是從專業角度也是如此。

    但不可否認的是,其中一種演員無疑是頗為特殊的,他們可以根據自己對劇本、對角色的演繹和詮釋,賦予角色靈魂和生命力,進而成為故事的一部分,提煉出整個故事的核心思想,甚至更進一步地完成昇華與淨化。

    單純從表演技法來說,也許他們不是完美的,甚至可能還有些稚嫩;但那股靈性和質感卻是不可多得的天賦,對於導演和觀眾來說,觀看他們的表演絕對是一種享受,可惜的是,這樣的天才著實太少太少。

    希斯-萊傑是一個,馬龍-白蘭度是一個,愛德華-諾頓是一個,瑞弗-菲尼克斯(river-phoenix)是一個……現在來看,藍禮-霍爾也可以算一個。

    至少,在伊桑-科恩眼中是如此。

    當然,伊桑從來就不是一個擅長執導演技的導演,他的意見不具備權威性。

    可是,從「愛瘋了」和「超脫」這兩部作品開始,延伸到「醉鄉民謠」這部作品,藍禮的表演卻綻放出了萬丈光芒,卻又不至於喧賓奪主,模糊故事焦點,真正地賦予角色和劇本靈魂,這一份功力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交談完畢之後,伊桑就開始細細地回想起了「醉鄉民謠」的整個故事起來。

    開始的開始,故事僅僅只是想要呈現出一個時代的縮影而已,他們曾經最摯愛的時代,沒有太多野心,也沒有太多花招,這也使得創作出來的劇本相對比較「輕盈」;但伴隨著拍攝的推進,這樣的想法卻正在慢慢發生改變。

    勒維恩-戴維斯漸漸變得鮮活起來,他不是戴夫-范-朗克,也不是藍禮-霍爾,就是勒維恩。

    在六十年代那一片混沌而雜亂的灰色之中,步履蹣跚、傷痕纍纍、精疲力竭,似乎背負著延續了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的沉重,站在美國的土地之上,茫然若失,不知所措。

    此時此刻,視線再一次落在勒維恩的身上時,伊桑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隱藏在民謠浪潮背後的靈魂,甚至看到了這片土地之上的滄桑和困頓

    在一次又一次的戰爭洗禮之中,他們的靈魂已經殘破不堪,卻依舊在互相傷害,種族迫害從來不曾消失過,女性覺醒也始終遭遇打壓,少數群體更是苦苦掙扎,高級資本對普通民眾的剝削還在節節攀升,而底層民眾之間還在互相傷害彼此……

    那種蒼莽,那種苦澀,那種荒涼,一言難盡。

    然後,伊桑就再次想起了他們創作之初的那句話,「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這場民謠浪潮的一份子。」

    對於科恩兄弟和藍禮來說,這都是一次奇妙的創作經歷。伴隨著拍攝的進程,他們在不斷摸索、不斷完善、不斷探究,然後一點一點深入主題,就彷彿被真正地捲入這場民謠浪潮中一般,然後徹底淪為其中的一份子。

    每一天都在學習,每一天也都在成長。當回過頭來時,故事依舊是那個故事,但靈魂卻已經不再是那個靈魂了。

    在電影拍攝剛剛開始的初期,賈斯汀-汀布萊克曾經私底下找過科恩兄弟一次,表示了對自己表演實力的擔憂。

    事實上,賈斯汀在電影之中的角色份量有限,完全可以本色演出,不需要太多的表演成分,而且,他與藍禮、凱瑞的對手戲也相對簡單容易,沒有太多困難的戲份,只需要放鬆下來,好好享受表演過程,這就足夠了。

    但作為旁觀者,賈斯汀卻一直在靜靜地觀察著藍禮的表演。他可以深深地感受到彼此之間的差距,甚至是不可踰越的天塹,這讓他產生了巨大的壓力,並且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質疑,擔心自己的表演質量跟不上電影的平均水平,而且還可能拖累劇組,影響成品質量。

    當時,科恩兄弟只是想當然地認為賈斯汀擔憂太多,因為藍禮的專業姿態而心生愜意;他們雙雙安慰他,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背上包袱,放鬆下來,如同「賈斯汀-汀布萊克」一般,投入作品之中,這就是最好的表演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科恩兄弟都沒有放在心上。

    伊桑以為賈斯汀的擔憂根本就不存在,而今天的事情也不會發生,至少他沒有預料到事情的發生,但事實就是,他終於明白了賈斯汀的擔憂和想法;不僅如此,現在他還更加喜歡「醉鄉民謠」這個故事了。

    因為更加喜歡勒維恩-戴維斯這個人物;也因為更加喜歡勒維恩兜兜轉轉之後再次回到原地的生活狀態,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正在前進,但更多時候,我們還是在原地踏步;更因為那種樸實無華的生活氣息,懷抱著才華,在漫天漫地的寒冬之中,苦苦尋找出路,卻終究還是困在了生活之中。

    有誰能夠拒絕這樣一位演員?又有誰能夠拒絕這樣一部作品呢?

    也許,勒維恩-戴維斯是真實存在的,生活在六十年代的某一個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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