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1988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3 06:46
大戲骨 2040 順風順水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總是稱呼你為』惡作劇大魔王』了。」布萊絲依舊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動作,沒有站立起來,看著藍禮伸出來的右手,她第一反應是拍掉了藍禮的右手,但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只是咬牙切齒地看著藍禮的笑容,「你不要再笑了,我真的真的不想看到你的笑容了,你就是大魔王!」

    「如果不笑的話,難道要哭嗎?」藍禮如此回答到。

    「……我恨你。」布萊絲給出了答案。

    藍禮輕快地笑出了聲,「謝謝。」布萊絲站立起來,小腿微微有些發麻,膝蓋發軟,差一點就要站不穩,還好抓住了藍禮的左手手臂,正準備感謝的時候,抬起頭卻再次看到了藍禮的笑臉,布萊絲就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這讓藍禮越發歡快起來,「笑容,這是保護傘,否則,我怎麼能夠成為惡作劇大魔王呢?」

    布萊絲無語地看著藍禮,「你是認真的?」此時居然還在開玩笑?

    藍禮鬆開了右手,然後用眼神示意自己被布萊絲緊緊抓住了的左臂,「沒有辦法,我現在是人質狀態,為了避免陷入危機,我不得不選擇放鬆氣氛。」

    布萊絲立刻就如同抓住燙手山芋一般地快速鬆開了雙手,慢了半拍,她隨即才意識到,這又是藍禮的玩笑,無可奈何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但緊接著就察覺到藍禮的視線依舊瞄準了自己準確來說,是自己的右手,「我不會上當了,這一次,同樣的套路,太多次就沒有效果了,狼來了的故事,你應該知道吧?」

    藍禮也不介意,報以了一個微笑,而後嘴角輕輕一抿,「沒事,我只是擔心,你的手掌是不是沾到了污泥,如果就這樣摸頭髮的話,髮型師可能需要重新工作一下,你知道,這場戲的髮型特別重要。」

    因為克萊爾此時還是保持辦公室高級白領的形象,頭髮、衣服都非常整潔,這才能夠襯托出克萊爾撕開襯衫、綁好襯衫的決心,這是剛剛這場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髮型無比保持完美。

    布萊絲眨了眨眼睛,待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哀嚎起來,「藍禮!你為什麼不提醒我!」

    「是的……是我的錯。」藍禮的誠實與坦然,反而是形成了反諷效果,頓時就讓布萊絲陷入了窘迫境地。

    布萊絲無語地瞪著藍禮,最後發現,無論她說什麼,估計都無法突破藍禮了,於是,她也就乾脆放棄了,只是給予了最後的結論,「我恨你。」

    「我知道。」藍禮平靜地回答到。

    如此滴水不漏的應對,讓布萊絲懊惱非常,最後只能是自己和自己生氣,「啊啊啊!」仰天長嘯了一陣,轉身大步大步地朝著髮型師和造型師方向走了過去不管如何,她的服裝可能也需要重新調整了。

    為了拍攝這部電影,克萊爾的造型服裝,同一套就足足準備了二十套,而且,一套更換下來之後就會立刻送去乾洗,確保在任何場合任何時候都能夠連戲,服裝永遠都能夠跟上,保證拍攝不受影響的延續下去。

    現在,因為科林需要重新設定鏡頭角度,拍攝最後時刻克萊爾「走貓步」的姿態,讓整場戲的風格能夠統一起來;所以,不管如何,布萊絲都需要重新更換一套衣服,並且重新梳妝,確保不同角度不同方向的拍攝,鏡頭能夠儘可能地避免明顯破綻這也意味著,劇組可以進入短暫的休息放鬆時間。

    工作人員們的熙熙攘攘持續了足足十五分鐘,驚嘆著、打趣著、吐槽著、抱怨著、震驚著,各式各樣的情緒都翻湧起來,談笑風生之間,所有人都在聊著藍禮的惡作劇,即使早晨才經歷了一次藍禮的陷阱,沒有想到,現在居然還能夠同一條陰溝裡再次翻船,而且比早晨那一次還要更加誇張更加嚴重。

    整個劇組的氛圍都變得無比輕鬆,不知不覺中,「星際穿越」的票房狂潮就暫時拋在腦後,沒有人再提起藍禮的票房號召力,所有注意力都專注於「侏儸紀世界」的拍攝工作上,真正感受到了藍禮的演員身份。

    「假裝看到暴虐霸王龍的表情,憑藉那一幕,你就可以第二次登頂奧斯卡了。」科林也忍不住調侃起來。

    平時總是羞澀而拘謹的科林,現在居然也開起了玩笑,可見藍禮的惡作劇終究還是成功地打開了壁壘。

    藍禮也理所當然地說道,「那就讓我們期待』侏儸紀世界』在奧斯卡上的表現吧。我也覺得我們可以拿獎。」

    拍攝,重新開始了。

    經過連續兩次的打磨與放鬆,整個劇組的氣氛都變得輕鬆無比,藍禮和布萊絲也可以沒有負擔地全身心投入表演之中,雖然連續兩次都笑場了這也是劇組氛圍太過輕鬆的後遺症,但整體拍攝進度卻非常順暢。

    最終,布萊絲還是表演了一次伸展台貓步,整體「笑果」非常出眾,現場工作人員們在中斷拍攝之後都拍掌大笑了起來。拍攝順利完成了,但是否使用就取決於科林了。

    在後期製作環節裡,導演會擁有數不勝數的素材,但不會全部使用,導演和剪輯師會根據電影的整體氛圍,選擇最適合的片段。在成品出來之前,演員也不知道自己的角色會以一種什麼方式呈現在畫面上。

    經歷了千辛萬苦,也經歷了跌宕起伏,上午這場預期三十分鐘之內拍攝完畢的戲份,最終耗時了將近兩個小時,這才宣佈拍攝結束,如此進度著實無法令人滿意;但不管如何,終究還是完成了拍攝,最重要的是,藍禮回歸劇組,他的表演狀態也一點一點調整了過來,科林對於接下來的拍攝進度有信心。

    事實也證明了如此。

    「侏儸紀世界」在夏威夷的第二階段戲份依舊不少,按照計畫,在藍禮回歸劇組之後,預期在兩週到二十天之內完成拍攝,但劇組運轉非常順利,從演員到工作人員的配合都順風順水,那些高難度的拍攝戲份都沒有遇到太多調整即使有,藍禮也總是能夠配合劇組解決問題,短短十一天時間過後,科林就正式宣佈了夏威夷戲份的全部殺青。

    整個拍攝進度比預期之中加速了不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劇組內外都洋溢著一種輕鬆愜意的工作氛圍。

    從第一天抵達古蘭尼牧場的生疏開始,經歷了一系列起起伏伏,不少狗仔和記者們都連續爆料出了劇組內訌的傳聞,似乎從製作人開始到普通工作人員,劇組內部需要磨合的部分遠遠超出了想像,而藍禮作為最頂尖的超級大牌,也可能成為一個不安定因素,正在進一步地引發矛盾,這也讓電影的前景蒙上了陰影。

    但現在十週時間一晃而過,劇組內部和樂融融的工作氛圍卻帶來了截然不同的面貌,不僅沒有出現內訌和矛盾,反而還融洽地磨合在了一起,即使是辛苦的工作也依舊能夠抱著積極陽光的心態面對。輕鬆愜意的工作環境,讓「侏儸紀世界」劇組的工作進度遠遠超出了預期,最後帶著笑容離開了夏威夷。

    這絕對是許多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當劇組離開夏威夷的時候,這也意味著,「侏儸紀世界」的拍攝工作已經過半準確來說,拍攝工作內容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六十左右,將近三分之二,主要重頭戲份都已經拍攝完畢,剩餘的百分之四十,工作難度和密度都將大大降低。

    接下來,劇組將回歸北美本土完成後續拍攝,除了小量戲份將在加利福尼亞州拍攝之外,超過百分之三十五的戲份都將前往路易斯安那州完成後續拍攝,一方面是因為路易斯安那州的地形地貌更加符合要求,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路易斯安那州當地贊助商簽署了合作協議,這可以幫助劇組節省不少成本。

    贊助的種類非常繁多,除了現金、品牌等等,租賃場地也是一種。攝影棚之外的現場拍攝往往需要大型場地,而租賃大型場地的費用都非常昂貴;於是,一些農場主、遊樂場、市政廳官員願意以租賃場地的方式提供贊助以免費或者優惠折扣的方式,讓劇組在這裡完成拍攝,然後他們就可以借助電影的名號拉動更多旅遊業或者品牌宣傳,諸如此類等等。

    火奴魯魯的古蘭尼牧場也是如此。

    劇組將前往新奧爾良完成所有的後續拍攝,包括了棚外的實地拍攝,包括了海洋公園的實地拍攝,還包括了攝影棚之內的後續拍攝

    劇組選擇了新奧爾良的攝影棚,而不是伯班克的攝影棚,因為能夠節約成本。雖然環球影業給出了一億五千萬美元的預算,但從「侏儸紀世界」的拍攝進程來看,方方面面都正在持續調整著成本預算。

    某種意義來說,選擇了科林擔任導演也是同樣的考量。

    離開夏威夷之後,沒有休息調整,整個劇組就集體前往了新奧爾良。

    此前,在藍禮宣傳「星際穿越」的期間,劇組的前期部隊就已經率先抵達了新奧爾良,在這裡完成了前期準備,現在只等待著劇組進駐,然後就可以隨時開啟拍攝工作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3 06:46
大戲骨 2041 特別訪客


    當人們提起北美大陸的時候,腦海裡率先浮現的是哪座城市呢?紐約?洛杉磯?波士頓?多倫多?西雅圖?舊金山?溫哥華?亦或者是芝加哥?

    在這片廣袤土地上,短短三百年時間成功建立起了一個恢弘國度,卻依舊不足以沉澱孕育出漫長悠遠的歷史光輝。那些城市的繁榮與喧囂,更多還是伴隨著經濟的崛起和政/治的變遷,終究還是缺少了一絲韻味和風姿看不見哈瓦那的婀娜,看不見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狂熱,看不見巴黎的絢爛,也看不見倫敦的厚重,亦看不見羅馬的風情……

    至於藍禮的答案?新奧爾良。

    在信件和明信片的郵寄地址上,「新奧爾良,路易斯安那州」,英文開頭兩個大寫字母的縮寫組合起來就是「nola」,這也使得當地居民都親切地稱呼這座自己深愛的城市為「諾拉」,就如同呼喚自己最親密的愛人一般。

    事實上,新奧爾良當之無愧是北美大陸最具特色也最具風情的城市,棱角鮮明地勾勒出性格的輪廓,宛若一個獨特而鮮活的人,有著自己的個性和脾氣,有著自己的喜好和習慣,還有著自己的靈魂。

    正如美國大部分城市的名字都與歐洲文化息息相關一般紐約是來自英國約克郡的變體,洛杉磯是來自於西班牙海上霸權帝國時代天主教對此地的暱稱,新奧爾良也同樣如此,這座城市僅僅擁有短短三百年歷史,1718年,通過印第安人的指引,法國人在靠近密西西比河口的僅有高地正式落腳。

    路易斯安那州的名字來源於法國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四,而新奧爾良則得名於路易十五的攝政王奧爾良公爵。

    關於「新奧爾良」,歷史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傳聞。在法語之中,每一個詞語都擁有屬性,陰性或者陽性或者中性,「奧爾良」是陽性,「新」則是陰性,不同屬性的定語是無法並列使用的,但二者卻偏偏搭配在了一起傳說是因為十八世紀初,法國貴族之中盛行女性化的奢靡作風,奧爾良公爵就以愛好塗脂抹粉、反串女性聞名,於是,兩個不同屬性的詞語就這樣碰撞在了一起,衍生出了現在的這座城市。

    不管傳聞是否真實,但可以肯定的是,新奧爾良確確實實是一個矛盾綜合體。

    最早的新奧爾良老城就是現在密西西比河旁邊的法國區,城市建立初期的第一批居民組成相當混亂不堪,划槳奴隸、獵戶、淘金士、賞金獵人、清潔工,而女性則是清一色的身體服務者,儘管後來湧入了大批修女和傳教士,但從一開始,這片土地就注定了狂野不羈的性格,與新英格蘭地區的波士頓截然不同。

    更何況,法國宮廷自上而下的窮奢極欲,更是讓新奧爾良成為了法國新貴族們奢靡腐化的北美大本營,儼然是逍遙在外的安樂窩,被人們戲稱為「大快活(big-easy)」,夜夜笙歌日日糜爛,歌舞昇平,兩耳不聞窗外事,就連自己的命運悄悄地落在了他人手中也不自知。

    雖然暱稱是「大快活」,但三百年歷史之中,這座城市卻飽經滄桑,傷痕纍纍的苦澀和痛楚至今依舊清晰地留下了痕跡

    從法國管轄旗下來到西班牙手中,又重新回到法國人手中,持續不斷遭受墨西哥灣的海盜長期騷擾,然後又被法國賣給了美國人,成為了農民們開荒的第一陣線;緊接著成為了「美國第二次獨立戰爭」的最後陣地,沉澱醞釀成為了南方貴族的樂園,繼而成為了黑奴派系的大本營,在美國內戰時期成為了南方陣營的重要基地之一,飽經戰火的滄桑和磨煉,在烈火焚燒之中演變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歐洲大陸的風雲詭變和美國建國的跌宕起伏,所有的所有都可以在新奧爾良身上尋找到對應的影子。

    曾經的法國區已經被西班牙人一把大火燒得精光,但法國貴族們的風/流/浮華卻成為了南方莊園主們競相效仿的對象;而作為一片曾經的殖民地,龍蛇混雜的居民構成也是一大特色,海盜、乞丐、妓/女、農民、黑奴包圍著來自歐洲大陸的貴族老爺們,繼承了英國、法國、德國、西班牙、意大利和愛爾蘭等國家的文化精華,在戰火淬煉之中形成了現在人人眼中的「新奧爾良」。

    為了區別於從歐洲大陸遷徙過來的一代移民,在路易斯安那殖民地出生的二代移民全部都被稱為「克里歐人」,即使是混血二代也是如此。

    與東海岸或者西海岸的文化融合不同,新奧爾良這片土地對於傳統克里歐文化的保護性非常強勢就如同當年美國內戰時期,這裡對於黑奴制度頑固不化的堅守一般,每一次融合都是汲取外來文化的特色融入克里歐傳統之中,這與紐約、舊金山等城市的文化大融合是截然不同的。

    在這片獨特文化融合而成的土地上,孕育出了美國歷史上最出色的爵士樂和靈魂樂,同時也誕生了北美本土最盛大的狂歡節,屬於不同文化的標記最終都成功演變成為具有克里歐特色的獨特當地文化,斑斕而絢爛地賦予這座城市一種與眾不同的質感,鶴立雞群地屹立在北美大陸上。

    遺憾的是,2005年,新奧爾良遭遇了歷史級別的五級颶風卡特裡娜襲擊,幾乎摧毀了這座城市的所有一切,暴亂、搶劫、逃亡、恐慌籠罩了整座城市,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最終徹徹底底地淪為了一片廢墟。

    九年之後的今天,新奧爾良已經全面復興,再次成長為路易斯安那州經濟最繁榮也最發達的城市,但有些傷害發生之後終究還是無法逆轉了,比如人口。在颶風來襲之前,這座城市擁有將近八十萬的固定人口,但現在只剩下了約莫三十七萬左右,這也成為了破產的底特律之後,第二個人口大幅度暴跌的城市。

    當提起北美大陸的時候,藍禮總是忍不住想起新奧爾良。

    不是因為喜歡這裡恰恰相反,其實藍禮不喜歡這座城市,因為克里歐文化總是近乎野蠻地吞噬著外來文化,拒絕改變也拒絕接納新事物,傳統老舊的姿態總是讓他想起那些頑固不化的貴族;而是因為好奇著英國世襲貴族們被迫在新世紀接受新生事物,是不是最終就將演變成為新奧爾良的樣子那些外來文化總是以特別的方式融入克里歐文化之中,卻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糟粕還是精華,就這樣留了下來,隱隱之中擁有著自己的獨特魅力。

    你可以不喜歡新奧爾良,卻必然留下深刻印象。

    這是藍禮第二次拜訪新奧爾良,但是抵達機場的時候,仍然有些不太適應。也許是因為心理因素,也許這就是緣分人與人之間有著緣分的羈絆,人與城市之間也同樣如此,比如說,藍禮喜歡紐約超過洛杉磯,明明紐約的天氣更加糟糕、人口更加密集,生活更加緊湊、就連人們都更加冷漠,但藍禮還是更加願意居住在紐約。

    抵達新奧爾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國際機場的時候,「侏儸紀世界」劇組的現身沒有引起任何人潮或者慌亂,至少喧鬧的接機場面沒有出現,人來人往的機場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藍禮一行人,依舊專注於自己的生活。

    這對藍禮來說、對劇組來說都是好事,他們可以順利地前往劇組,按部就班地投入接下來的拍攝工作。

    但藍禮的腳步卻在機場的抵達大廳門口停靠了下來,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對著劇組其他人抬手打了一個招呼,「你們先離開吧,不用擔心我。」

    「怎麼了?」科林困惑不解地環顧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甚至於機場這個時間段落地的航班班次都沒有那麼多,周圍的旅客行人們也並不繁忙,完全沒有捕捉到任何特別的景象。

    藍禮只是露出了一個微笑,沒有解釋,「我不會遲到的,我知道,今晚劇組有一個歡迎會,我會到場的。」

    科林不明所以,但還是察覺到了藍禮的疏離,他也識趣地沒有多問,點點頭表示了肯定,「那麼路上小心。」

    藍禮頜首示意,然後就朝前邁開了步伐。

    科林轉過頭就注意到被「遺棄」的內森和羅伊,「你們怎麼……」科林沒有轉過彎來,「我以為你們和藍禮一起走……」

    內森抬起下頜示意了一下出口方向,「那是藍禮的管家,他專程過來接機了。」

    「內森!」羅伊無奈地喝止了一聲,藍禮沒有解釋,那就說明藍禮不想說明,雖然不是什麼驚天秘密,但內森這張嘴真的是……管不住。

    內森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連忙牢牢地閉上了嘴巴。

    羅伊這才補充說道,「我們和劇組一起過去,不用擔心藍禮,他會趕到的。」

    眾人識趣地沒有再打破沙鍋問到底,但視線都紛紛地朝著藍禮離開的方向望了過去:管家?私人管家嗎?

    只有小部分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答案:世襲貴族的管家!那麼,世襲貴族的管家到底是什麼模樣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3 06:46
2042 久遠記憶


    白色襯衫與黑色西裝,服服帖帖、一絲不苟地熨帖出肩線與腰線,袖口、領口、褲管的每一個位置都沒有絲毫偏差,完美無缺地展現出了秩序和規則;即使是炎夏八月,但溫莎領結依舊沒有絲毫鬆散,與細節洩露出來的方巾、懷錶、手帕形成了隱隱的呼應,將貴族的高貴與優雅無形之中透露出來。

    完整而嚴苛的穿衣風格,在日常生活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在新奧爾良,卻有種先天的契合與融洽,因為這是一座尊重傳統與傳承的城市,也因為這是一座崇尚紳士與禮儀的城市,當夜幕降臨派對揭幕的時候,西裝和襯衫就是一種尊敬的儀式;更不要說欣賞爵士樂之時,整套打扮更是必不可少。

    置身於此,隱隱透露出一種渾然天成之感,卻又隱隱品味出一絲疏離在外之感也許是來自歐洲世襲貴族傳承下來的內斂和低調,這在新奧爾良經過三個世紀的演變與融合,卻是已經再也找不到了。

    出現在新奧爾良機場抵達大廳門口的,正是霍爾家的管家,菲利普-登巴。

    似乎察覺到了熙熙攘攘的視線矚目,灼熱而迫切地投射過來,菲利普-登巴等待藍禮超過了自己的站位之後,禮貌地朝著劇組成員微微躬身表示了問候;而後轉身,以加快步頻和步幅的方式避免奔跑地繞過了藍禮的行走路線,率先來到了車子旁邊,為藍禮打開了車門,頜首等待藍禮上車,然後從車尾後方繞道來到了駕駛座,看似不緊不慢的動作卻乾淨利落、敏捷快速地完成工作,最後揚長而去。

    「侏儸紀世界」劇組成員們,這才戀戀不捨地將視線收了回來,竊竊私語地感嘆著那份氣度與氣場果然與眾不同。

    平時,藍禮也同樣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放眼全球也是絕對頂尖的存在,對於劇組成員們來說是種有種壓迫感,結束「星際穿越」宣傳之後回到劇組的隔閡感就是最好證明,但不管如何,藍禮也仍然是一名演員簡單來說,仍然是好萊塢的一部分,和他們是同樣一個領域範圍的。

    今天,藍禮卻演變成為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物,那種不可踰越的距離感瞬間就切換到了另一種模式,可望而不可及,驚嘆和好奇之餘,甚至無法產生任何認同感,面面相覷之間不由就萌生了一種自我感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那樣的人物在一起工作了如此長的時間。

    「喔……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那時候雜誌爆料藍禮是世襲貴族的時候,所有人都如此震驚又如此意外了。」

    尼克-羅賓遜似懂非懂的感嘆讓劇組成員們都紛紛不由莞爾,互相交換了視線,緊接著尼克就再次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們說,其他人看到藍禮……呃,這樣的時候,是不是也和我們一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哪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科林試圖反駁,然後轉頭尋找著支援,希望其他人也能夠發出一點聲音。

    但……一片沉默,然後科林也只能是撓了撓頭,沒有再說什麼。

    「等等,剛剛那一輛是賓利嗎?」

    此時,坐在黑色賓利之中的藍禮稍稍扭動了一下肩膀,讓緊繃的肌肉能夠放鬆下來,整個動作的動靜有些大,即使沒有抬頭也沒有對視,藍禮也可以感受到菲利普從後視鏡之中投射過來的譴責視線。

    「我剛剛經歷了長途飛行,現在放鬆一點也沒有關係。更何況,這裡只有你,不是嗎?」

    其實,菲利普並沒有看向後視鏡,只是藍禮的習慣作祟而已,他隱隱可以感受到藍禮聲音裡的疲倦,微微沙啞的嗓音裡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就好像正在抱怨著長途飛行所帶來的困頓一般,這讓菲利普想起了藍禮的習慣:剛剛睡醒的時候,總是帶著一些小脾氣。

    菲利普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稍稍放慢了車速,讓車子的運行平穩起來,確保藍禮能夠稍稍休息片刻。

    果然,不一小會,藍禮就靠在了椅背上,身體完全放鬆了下來,閉上眼睛,似乎進入了夢鄉之中。

    在新奧爾良見到菲利普,這無疑是非常非常意外的。在記憶之中,這是藍禮第一次在北美大陸之上看到菲利普;因為菲利普總是堅守在倫敦的大本營後方,就連前往歐洲度假的時候,他也很少跟隨前往。

    但藍禮卻沒有開口詢問。他知道,菲利普出現在這裡總是有原因的,時候到了,菲利普就會開口了;他沒有必要著急,也沒有必要焦慮,相反,看到菲利普出現,藍禮總是能夠放鬆下來,尋找到寧靜。

    轎車平穩地行駛在新奧爾良稍顯不平整的道路上,但藍禮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顛簸,大腦的所有思緒全部清空,完完全全地放鬆下來,隱隱約約產生了一種置身於威尼斯的錯覺,就好像躺在貢多拉之上,在大海波濤的搖曳與擺動之中感受著午後陽光的慵懶愜意,迷迷糊糊之間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菲利普,你上次離開家是什麼時候?」半夢半醒之間,藍禮好奇地開口詢問到。

    「2000年夏天,托斯卡納。」菲利普沒有回頭,簡潔明了地回答到。

    藍禮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了畫面,嘴角不由流露出了一抹淺笑,「哈,我們在別墅裡偷偷摸摸騎著自行車消失的那一次,對吧?」那已經是非常非常遙遠的記憶了,但記憶畫面依舊栩栩如生,那次只有他和馬修兩個人,安德烈和伊頓則前往了其他地方度假,「你知道我們最後找到了什麼嗎?一條瀑布,隱藏在茂密的森林裡,好像從來都不曾有人抵達過的秘密仙境。」

    菲利普用視線餘光瞥了後視鏡一眼,詢問了一句,「你們喜歡嗎?」

    有些意外。

    因為平時菲利普很少很少會主動提問,大部分時候都只是被動回答,這也是管家們的職業守則之一:儘量避免主動打開話題,他們不需要完成交流對談,只是被動接受信息廢紙簍,然後把所有信息都爛在肚子裡。

    藍禮的嘴角稍稍一揚,流露出了一絲玩味,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是的。最開始是因為我們偷偷逃離了別墅,我知道喬治和伊麗莎白不會在意,但打破他們的規矩總是特別有趣;不過,後來我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片自然風光。置身於那片森林和那條瀑布之中,生活的所有煩惱都變得不再重要了,就好像一場永遠都不願清醒過來的美夢。」

    那是藍禮第一次真正領略到自然風光的壯闊和瑰麗,從那之後,他也就打開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門。

    「……這就是你拒絕返回主宅的原因嗎?」菲利普再次詢問到。

    藍禮睜開了眼睛,這真的太不正常了。

    菲利普緊接著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越界,「抱歉,藍禮少爺。」

    藍禮重新閉上了眼睛,就在菲利普以為藍禮已經再次入睡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低低的沉沉的回答,「嗯。」

    真正感受到大自然的遼闊與通暢,能夠真真切切地呼吸到自由的氣息,那種滋味是永遠都難以忘懷的,從身體到精神的全方位釋放;重新回歸那座主宅之中,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可以感受到無處不在的禁錮感,那種無形到有形的束縛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雖然是一名重生穿越者,但藍禮從來不曾真正地理解所謂的「自由」,因為上一世,他的人生就被禁錮在了無數條條框框之中,霍爾家的生活對於他來說,不算陌生,甚至可以適應得很好;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成為一名演員。

    他僅僅只是朝著一個目標全力狂奔而已。他擁有自己的堅持,卻不曾真正地打破框架學校裡的那些小打小鬧,始終都只是在框架範圍之內的玩鬧和樂趣而已,算不上是什麼特別挑戰;但在成長過程中,他卻一點一點認識了自己,也一點一點打開了自己,面對二次人生,也真正地開始重新塑造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藍禮-霍爾」,也不是一開始就是藍禮-霍爾的。

    托斯卡納,那真是非常遙遠的記憶了。

    沒有想到,距離菲利普上一次離開倫敦已經如此久遠了。

    正當藍禮準備開口詢問,時隔如此之久出遠門,而且還是橫跨了整個大西洋,菲利普到底感覺如何,這是不是菲利普第一次離開歐洲大陸?時差現在已經調整過來了嗎?在這裡是否有什麼特別收穫?新奧爾良顯然是一座非常適合菲利普的城市他個人對爵士樂有著特殊的偏愛,那麼,他感覺如何呢?

    莫名地,藍禮就想起了泰坦尼克號。菲利普不是那個年代的,但菲利普的父親卻是泰坦尼克號的年代,需要搭乘游輪才能夠抵達大洋彼岸的年代;但即使是飛機已經非常便利的年代,菲利普也不曾抵達過美國。

    這著實有趣,不是嗎?至於菲利普前來新奧爾良的原因,還有那麼重要嗎?現在有著更多值得討論的話題呢。

    沒有想到,藍禮還沒有想好到底應該先問哪個問題,菲利普卻率先開口了,「藍禮少爺,我準備退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2:56
2043 告老還鄉

  骨碌,骨碌。

  輪胎摩擦地面砂石的瑣碎聲響在微微響動著,車廂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似乎時間突然就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菲利普等待了片刻,沒有等到藍禮的回應,他的視線餘光沒有飄向後視鏡,而是正視前方,持續地說道,「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我已經老了,再繼續下去,也沒有幾年時間了,是時候退休安享晚年了。」

  藍禮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側耳傾聽著。

  菲利普不由隱隱地滋生出了些許緊張,這就是藍禮的能力——從小到大,藍禮總是能夠展現出超乎年齡的冷靜和睿智,無形之中所帶來的氣場壓制,總是能夠讓人產生不安,即使是喬治和伊麗莎白也不例外。

  但菲利普還是快速穩定心神,接著說道,「這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我希望能夠親自轉告少爺和小姐們。我在倫敦告知了艾爾芙小姐,而後在伊斯坦布爾告知了伊迪絲小姐,然後又前往洛杉磯告知了亞瑟少爺。」

  最後,他來到了新奧爾良,當面告知了藍禮。

  車廂裡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藍禮轉頭看向了窗外,靜靜地注視著那潺潺流動的城市景色,如同泛著波光的斑斕溪流,隱隱可以看到原野與河流穿行其中,整座城市擁有一股強大而狂野的力量撲面而來。

  在新奧爾良,這座傳承了過去容納了變革卻始終拒絕改變本質的城市裡,這座繼承了貴族擁抱了奴隸卻始終不曾真正前進的城市裡,這座喚醒了藍禮關於倫敦記憶而始終格格不入的城市裡,菲利普與藍禮告別,宣佈自己告老還鄉的決定,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什麼,恍惚之間就穿梭回到了倫敦。

  新奧爾良,倫敦;倫敦,新奧爾良。這兩座截然不同的城市,此時卻在藍禮的視線之中模糊了界線。

  「退休之後,有什麼計畫?」藍禮終於開口了。

  菲利普依舊專注地注視著正前方,專心致志地開車,但反應卻絲毫不慢,「原本,我想著前往湖區養老,為我的花園翻翻土,然後偶爾在湖泊旁邊散散步,嘗試看看,放鬆下來生活,到底會是什麼感覺。但這一次卻稍稍有些改變想法,離開歐洲大陸,感受到了不同文化和不同景色,我想,也許是時候看看世界到底改變了多少。」

  「那麼,你至少應該學習一下如何使用智能手機。」藍禮打趣地說道,車廂裡的氣氛似乎稍稍輕鬆了起來。

  菲利普也跟著輕輕頜首,「也許。」

  藍禮收回了視線,轉頭看向了駕駛座上菲利普的側臉,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許久許久,他平緩地說道,「菲利普,你記得嗎?有一次,我詢問過你,你為什麼喜歡管家這份職業,僅僅只是因為子承父業嗎?」

  「我現在都依舊記得你的答案。」藍禮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似乎陷入了回憶裡,「你說,你喜歡事情井井有條,一切都有著自己的條理和秩序,每個人也都有著自己的堅持。有些規矩必然會伴隨著時代的前進而逐漸消失,但堅持卻不會,也許愚蠢,也許腐朽,但每個人都應該有著自己想要堅持的信念。即使被時代淘汰。」

  那平實而淳樸的話語,沒有太多波瀾壯闊,也沒有太多跌宕起伏,只是在靜靜地追憶著那些逝去的歲月。

  但菲利普卻可以感受到肩膀之上的重量一點一點地疊加起來,重若千鈞。隱藏在話語之中的暗示讓他隱隱地不安起來,菲利普準備再次開口,做出一些辯解,藍禮卻搶先了一步,「菲利普,你知道嗎?上車之後,你一次都沒有正視過我的眼睛。」

  菲利普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後視鏡,然後就看到了藍禮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視線就這樣碰撞在了一起。

  藍禮的嘴角輕輕上揚起了一個弧度,似乎在說:抓住你了。

  這讓菲利普有些狼狽。

  菲利普瞭解藍禮,他非常非常瞭解藍禮,藍禮從來就不是無的放矢的個性——他的敏感與睿智總是能夠察覺到那些旁人不會注意的細節;所以,為了成功欺騙藍禮,他做好了萬全準備,滴水不漏地演練了一遍又一遍,只希望自己能夠全身而歸地騙過藍禮,不要激起任何水花,也不要引起任何懷疑。

  他幾乎就要成功了,就差那麼一點點。

  透過後視鏡,注視著藍禮的眼睛,菲利普張開了嘴巴,試圖做最後的努力,「……藍禮少爺,我只是……我只是累了。丹妮斯-斯蒂文斯都已經退休了,現在,也輪到我退休的時候了。還是你告訴我的,人生終究還是面對離別的,區別只是在於,早一些和晚一些,但無論如何,我們都無法做好準備,只能坦然接受。那一年,你才七歲。」

  藍禮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菲利普,沒有說話:他不相信。

  菲利普曾經告訴他,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成為一名永遠待機的管家,一直到他走不動的那一天,就好像希望死在舞台上的演員一般,他們都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自己堅持並且努力做到最好的夢想。

  菲利普還曾經告訴他,管家對他來說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種享受,每當看到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的安排井然有序地順利歸位,他就可以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甚至超過任何一種喜悅和幸福。

  他不相信這樣裡的菲利普會想要提前退休,就好像他不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厭倦舞台和鏡頭,那都是他們生命的唯一快樂源泉和熱情動力。當放棄的那一刻,他們也就宣告了死亡,靈魂層面的直接死亡。

  也許別人無法理解,但藍禮卻能夠共鳴。

  菲利普意識到,自己失敗了,他無法說服藍禮,而他的完美管家形象也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了縫隙。

  「誰能夠讓你選擇提前退休呢?」藍禮細細地低語著,「只有喬治。」

  「爵士沒有逼迫我。我是自願的。」菲利普的這句話無比堅定,沒有任何破綻,因為這是事實。

  但藍禮卻捕捉到了另外一個破綻,「你沒有說不是他。」

  菲利普就這樣愣住了。

  菲利普只是說喬治沒有強迫他,卻沒有說不是喬治。這就是破綻,菲利普還試圖狡辯,他可以用很多種方式回應,他也準備好了各式各樣的說辭,甚至就連圓謊的後手都想好了,但他卻沒有自信騙過藍禮。

  藍禮知道,自己猜對了。

  菲利普的故事沒有破綻,所有的起承轉合全部都能夠說得通,堪稱完美,藍禮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他也沒有辦法鐵口直斷;但藍禮卻瞭解菲利普,那些理由完美得沒有一絲煙火氣,從裡到尾都沒有任何破綻,唯一的疑惑就是,根本「不像」菲利普,那些故事背後的人格可以是其他人,卻不是菲利普。

  藍禮也只是在猜測而已。不幸的是,他猜對了。

  「是喬治和伊麗莎白,對吧?」謎底已經揭曉了,藍禮嘴角露出了一抹淺笑,卻滿滿都是苦澀和失落。

  「因為授勳儀式嗎?我拒絕接受授勳,他們就通過傷害你來傷害我?不對,他們不會如此愚蠢如此低級,他們是不是逼迫你來傷害我,又或者是說服我,顯然,他們不願意面對這個難題,又或者是不願意丟臉,於是就把問題推到了旁人身上,完全就是他們的作風,當初我返回倫敦的時候,他們就派出了艾爾芙。」

  「但你拒絕了,又或者是,你根本就不想要和他們交談下去,所以你直接選擇了退休?你不認同他們的做法,因為他們違背了真正的貴族精神,為了名譽和利益,甚至不惜毀掉家族榮譽,最後演變成為了自私自利的怪獸,對吧?這樣的霍爾家,已經不是你服務的那個霍爾家了。於是你選擇了告老還鄉。」

  細節仍然有些偏差,但基本框架已經完全命中,來龍去脈和起承轉合都沒有太多偏差。菲利普無法反駁,也無法辯解。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藍禮知道,他猜對了,但內心深處卻一點欣喜或者快樂的情緒都無法滋生出來,只有一片清冷,那種憤怒前所未有地開始翻滾起來,甚至比牛津伯爵派對上的羞辱還要更加憤怒,因為這一次,他們傷害的不是他,而是菲利普。

  他甚至可以想像地到,下一步就是伊迪絲或者亞瑟,甚至可能是馬修。為了達到目的,他們將不會有所顧忌,即使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

  這一切是多麼可笑又多麼荒謬,但現實卻一點都不好笑,只有一片淒涼,那種怒火正在浩浩蕩蕩地燃燒起來。

  此時此刻,再次看向車窗之外的新奧爾良,所有一切都變得諷刺起來:貴族大老爺們在這裡被推翻瓦解,曾經的貴族已經不復存在,他們被迫和平民們混居在一起,丟掉了金錢和榮譽,也丟掉了地位和階級,但骨子裡卻依舊保持著克里歐人的傳統,固執而偏激地堅守著歷史的傳承。

  「我就知道,我不喜歡新奧爾良。」藍禮平靜地說道,舒緩而平實的聲音裡隱隱透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顫抖。

  菲利普再次看向了後視鏡,然後就看到了藍禮那雙明亮的眼睛裡,閃爍著隱隱的水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2:57
2044 我的堅持

  淚水就這樣一點一點氤氳開來,模糊了視線,也燙傷了眼瞼,窗外那座城市逐漸演變成為倫敦的熟悉景象,那些街道、那條河流、那些建築交錯成為黑白棋盤的模樣,最後蛻變成為一座沒有色彩的牢籠,禁錮著嚮往自由的翅膀。

  然後,所有的情緒就這樣消失,沒有憤怒、沒有失落、沒有懊惱、沒有錯雜,只是單純感受到了傷心。

  他就好像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無助而茫然地抬頭望向四周,不知道如何求助、也不知道走向何方,似乎被全世界遺棄在了原地,再也找不到依靠,也找不到家園,忍不住就傷心地大哭了起來。

  他倔強地咬緊了牙關,拒絕讓聲音從齒縫之中洩露出來,全部悶在了胸腔裡,但眼底深處的傷心卻在那一顆顆晶瑩透亮的淚珠之中閃爍湧動著,整個世界正在一點一點地分崩離析,那悶悶的哭聲迸發出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苦澀,讓人也跟著心酸起來,試圖想要安慰安慰,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菲利普緩緩地將轎車停靠在了路邊,透過後視鏡靜靜地注視著後排座的藍禮,就這樣放任所有悲傷釋放出來,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備,連帶著菲利普的鼻子也不由微微發酸,腦海再次浮現出了記憶裡的那個晚上。

  那是1993年的冬天,彼時藍禮只有四歲,一個非常普通的晚上,沒有狂風大作,也沒有鵝毛大雪,只是零零散散地飄落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而已,如同無數個倫敦寒冬夜晚一般,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凌晨時分,菲利普檢查了所有的門窗和煤氣,準備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臥室就寢休息,卻在二樓走廊裡發現了藍禮:

  他穿著睡衣睡褲,赤腳離開了房間,蹲坐在了走廊角落裡,雙手抱著膝蓋,把整個腦袋埋在了雙膝之間,靜靜地、就那樣靜靜地安坐著,似乎整個人融入了濃郁的夜色之中,幾乎感受不到存在感。

  「藍禮少爺。」菲利普有些意外,因為那個晚上沒有發生任何特別的事情,他無法想像藍禮會做出如此異常舉動:

  喬治因為應酬而待在了俱樂部,沒有歸來;伊麗莎白在晚餐之後臨時前往曼徹斯特,晚上不會歸來;艾爾芙留在學校圖書館裡學習,不會回來主宅;伊迪絲和亞瑟則雙雙留在了學校宿舍,沒有回家。

  至於藍禮,晚餐結束之後還在書房裡翻閱了一些書籍,他端送茶點進去的時候還簡單地交流了片刻,藍禮似乎正在翻閱醫學的書籍,詢問了他一些問題,這就是全部情況了,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但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當菲利普呼喚的時候,藍禮沒有抬頭,那低低的、悶悶的哭聲從雙膝之間傳了出來,幽幽地在走廊裡迴蕩著,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失聲痛哭,卻能夠在那支離破碎的聲音裡感受到發自內心的傷心。

  藍禮就那樣靜靜地、靜靜地哭了好久好久,菲利普也沒有離開,就這樣靜靜地守候在一旁。

  時間的流逝失去了意義,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藍禮那稚嫩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從雙膝之間傳來,說出了一句他至今都沒有辦法忘記的話語,「菲利普,現在開始是不是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對待藍禮,菲利普總是不同的,在這個孩子身上,他看到了更多東西,和霍爾家的其他三個孩子都不同,他的視線總是忍不住停留在藍禮的身上,好奇著未來到底會發生什麼,就如同呵護自己的孩子般。

  他知道這是不對的。他只是一名管家,這只是一份工作,他與霍爾家的命運息息相關,但他也必須保持客觀獨立,絕對不能產生太多糾纏,否則他的工作就失職了,這不是一名專業管家所應該擁有的情感。

  但終究還是不同的。

  在那之後,菲利普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樣的藍禮,那樣孤單落寞、那樣手足無措、那樣茫然若失的藍禮。

  一直到今天。

  悶悶地、沉沉地,藍禮的聲音沙啞而艱澀地傳了過來,洩露了片刻脆弱,然後,他就詢問了同一個問題。

  如同二十一年前般。

  他記得,他也記得。

  菲利普微微張了張嘴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通過後視鏡注視著藍禮的模樣,眼睛裡盛滿了哀傷和示弱,彷彿胸膛裡塞了一團棉花般,沉悶得難受,想要宣洩卻找不到出口,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藍禮抬起頭來,透過朦朧的淚花迎向了菲利普的視線,一字一頓地說道,「回答我。」總是冷靜自持、總是聰明睿智的藍禮,此時卻好像一個討要棒棒糖的孩子般,蠻不講理地說出請求,然後頑固不化地堅持著。

  藍禮充滿哀傷地注視著菲利普,眼神裡的倔強和脆弱同時存在著,矛盾卻和諧地在淚珠裡不停打轉,「回答我!」

  但菲利普沒有辦法開口,所有的話語就這樣卡在了喉嚨口,前所未有地笨拙。

  他想要留下,可惜,他不能。

  喬治逼迫菲利普前來說服藍禮。喬治是男爵,是霍爾家家主,同時也是菲利普的上司,作為管家,菲利普沒有多少反抗的空間,他可以拒絕,也有權利拒絕,但主動權始終牢牢地掌握在喬治的手中。

  就好像當初利用丹妮斯-斯蒂文斯來箝制伊迪絲一樣。

  菲利普知道喬治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使他不同意,喬治他們也可以通過不同的辦法脅迫藍禮,方法和途徑可能有所不同,但結果都是一樣的——除非菲利普主動離開,否則他始終都是藍禮的弱點。

  菲利普也有他自己的堅持,他拒絕為了名利而傷害家人,他拒絕為了自己而抹黑他人,他拒絕為了生存而拋棄尊嚴,他拒絕為了榮耀而忘記驕傲……就如同古老而死板的世襲貴族般,堅持著那些愚蠢的、無用的、瘋狂的、老舊的、荒唐的規則,然後就這樣在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之中退出歷史舞台。

  如果「進化」就意味著放棄自己的堅持,那麼他寧願被淘汰,也不願為了「適者生存」而拋棄曾經的自己。

  很愚蠢,對吧?

  菲利普知道這是愚蠢的,但他卻願意堅持下去。更何況,他已經是半個身子都邁進泥土裡的老傢伙了,遲早都要被淘汰,那麼,不如就這樣堅持最後一點點驕傲,至少當死神來臨時,他可以無愧於心。

  就好像藍禮也有藍禮的堅持一樣。

  於是,菲利普選擇了自己主動辭職,告別了他堅守了一輩子的崗位,選擇告老還鄉。也許,就這樣被時代淘汰。

  只是……他再也沒有辦法守護藍禮了。

  那個傻子一般追逐著夢想的笨蛋,那個埋頭前衝把自己撞擊到遍體鱗傷的傻瓜,那個只要能夠好好睡一覺就彷彿贏得了全世界般的白痴,那個因為害怕傷害而獨自踽踽獨行的呆子,那個下雨天打著赤腳跑出去淋到發燒的孩子……他以為他會守護他到自己生命的終點,但現在這個承諾卻無法實現了。

  二十一年前,菲利普如此回答,「藍禮少爺,我在這兒」;但二十一年後,菲利普卻再也不能說出這句話了。

  藍禮注視著菲利普,卻遲遲沒有等到回應,然後就這樣一點一點心碎,那種憤怒從靈魂深處緩緩滲透出來,終於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他們想要怎麼樣?」

  「他們到底還想要怎麼樣?」

  「我從來都不曾針對過他們,我不在乎,我全部都不在乎!他們只需要……只需要像以前那樣放任我一個人就好,那樣就好!這就是我所有的要求!他們可以在倫敦享受一切,那些東西我全部都不在乎!拿去!全部都拿去!就這樣假裝彼此不存在,就這樣掩耳盜鈴地生活下去,這不是他們最擅長的嗎?」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總是想著得寸進尺?為什麼他們總是想著能夠擁有一切?我所渴望擁有的就只有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的自由和溫暖,為什麼他們還要搶走?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放過我呢?」

  「他們傷害了亞瑟和伊迪絲,他們傷害了艾爾芙,卻沒有人會指責他們,為什麼?因為他們賜予了我們生命,所以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因為他們用金錢撫育了我們,所以他們就可以把我們當做工具一樣進行交易?因為他們帶著父親和母親的頭銜,所以他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我們的人生卻不需要負責?」

  「憑什麼?」

  「憑什麼!」

  「我現在甚至沒有辦法把他們存在的地方稱之為』家』,然後,他們就連你的存在都要抹掉!為什麼?難道我的存在就連一點點份量都沒有嗎?難道你的一生奉獻就連一點點意義都沒有嗎?難道他們就連一點溫暖都感受不到嗎?難道他們都已經沒有心了嗎?」

  「他們到底在堅持什麼,我又到底在堅持什麼?誰能夠告訴我?菲利普,回答我,上帝,我需要你回答我!我累了,我真的真的累了,為什麼他們總是如此貪婪,為什麼他們的欲/望永遠都無法滿足?為什麼他們總是想要掌控全世界?為什麼他們的瘋狂總是看不到盡頭?」

  「為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2:57
2045 掌控世界

  「在光明無法染指的孤寂之地,雙手交錯坦然迎接世界毀滅,當天崩地裂來臨之際,我們終究陪伴彼此左右,慶祝我們幾乎抵達終點,遺憾他們終將煙消雲散,每個人都想統治世界(Everybody-Wants-To-Rule-The-World)。」

  早在1985年,英國搖滾樂隊驚懼之淚(Tears-For-Fears)就曾經放聲高歌,「每個人都想統治世界」;三十年過後,人類的貪婪和欲/望也似乎從來都不曾消失過,那種瘋狂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上演著。

  事實上,又何止是三十年呢?整個人類的漫長歷史似乎就是一個輪迴,在毀滅中重生,在重生中毀滅,我們終究被困在了原地,不斷重複著自己的命運:從悲劇到喜劇,再從喜劇回歸悲劇,無法擺脫。

  「歡迎降臨人世,從此無法回頭。即使昏昏沉睡,我們仍然武裝面具,拒絕生存本/能召喚,每個人都想統治世界;這是我的渴望,這是我的懺悔,驅使下定決心,驅使追逐自由和歡愉,世間沒有天長地久,每個人都想統治世界。」

  因為太過瘋狂而變得荒唐,因為荒唐而變得悲傷,然後變得無奈變得茫然,最後又重新瘋狂起來。每個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欲/望之中,畫地為牢,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束縛到窒息,卻仍然頑固不化地拒絕反抗。

  「無法忍受猶豫不決,受困於淺顯短視,每個人都想統治世界。」

  但……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看透呢?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擺脫呢?

  包括藍禮也是如此。

  可悲,可笑,可嘆。

  兜兜轉轉的最後,他們終究都是被困在原地的螻蟻而已,抗爭著戰鬥著對峙著放逐著,自以為主宰了世界,自以為征服了世界,卻在世界的盡頭才猛然醒悟,自己只不過是芸芸眾生裡的滄海一粟罷了。

  他,又到底在抗爭什麼呢?

  藍禮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後視鏡,淚水已經停止了下來,滿臉污痕顯得狼狽不堪,他卻根本不在乎,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後視鏡,殘留著些許淚光的眼神裡閃爍著絕望的哀傷,「菲利普,現在開始是不是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他再次開口詢問到。

  同樣的問題,再次狠狠地擊中了菲利普,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卻因為控制得太過用力而雙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最後,菲利普鬆開了緊握方向盤的雙手,微微抬起下頜,目光坦然而直率地望向後視鏡,迎向了藍禮的視線,保持著過去五十年以來的一貫儀態,從容不迫、波瀾不驚、風平浪靜地回答到,「藍禮少爺,我在這兒。」

  一句簡單的話語,似乎沒有任何力量,卻沉甸甸地壓在了藍禮的胸口,久久地,久久地不曾出聲,似乎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之久,藍禮才輕聲回答到,「好。」不過一個字而已,卻似乎消耗了藍禮身體裡的所有能量,緊繃的肩膀線條緩緩耷拉了下來,整個人慢慢地靠向了椅背,就這樣徐徐閉上了眼睛。

  似乎,累了,卻也終於安心了。

  看著這樣的藍禮,菲利普的眼眶不由濕潤了起來,在老淚縱橫的邊緣徘徊掙紮著,壓制了再壓制,最終才勉強逃脫了崩潰危機;然而,落在藍禮肩膀之上的視線卻褪去了管家的嚴肅和拘謹,悄悄地變得柔和溫暖起來。

  藍禮似乎就這樣睡著了,車廂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靜。菲利普卻也沒有著急,就這樣安靜地堅守著自己的崗位,耐心地感受著時間的流逝,靜靜欣賞著灑落在密西西比河之上的金色陽光,波光粼粼地潺潺流動著。

  在這一刻,他們就這樣短暫地虛度光陰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菲利普,離開霍爾家吧,過來我家。」車廂裡再次響起了藍禮的聲音,平靜緩和,如果不是那微微的沙啞聲暴露了真相,那波瀾不驚的語調根本察覺不出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所有事情都沒有改變。

  「好。」菲利普回答到。

  藍禮知道,菲利普的夢想就是能夠堅守管家的位置一直到生命的終點。現在,應該由他來守護菲利普。

  「你給馬修打一個電話,幫忙在倫敦購置一棟宅邸吧。我總不能每次回歸倫敦都在諾丁山暫住下去。」藍禮繼續說著自己的安排和打算。

  「好。」菲利普再次回答到,但他的視線餘光卻再次瞥了藍禮一眼,他可以察覺到藍禮聲音裡的細微不同。

  以前的藍禮,雖然總是疏離地保持一定空間,讓人無法靠近,但他卻始終是溫暖的;現在的藍禮,卻在聲音裡透露出一絲冷漠,那種冰冷刺骨的漠然,尖銳地刺痛了菲利普,他不由就擔心了起來。

  購置宅邸,這也意味著藍禮正式吹響了反攻的號角:他將回歸倫敦,不是如同偶爾拜訪或者公事出差,而是高調地強勢回歸,就如同大仲馬筆下的「基督山伯爵」一般,正式宣告自己即將展開反擊。

  這……不是藍禮。至少,菲利普不希望藍禮轉變成為這樣。

  但藍禮似乎察覺到了菲利普的擔憂——即使他現在依舊閉著眼睛,「他們沒有辦法改變我,我也不會改變。只是,有些事情、有些決定,我終究需要學會前進。也許我不想要統治世界,但至少我可以守護自己的堅持,沒有人可以傷害我。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他們就必須承受代價。這是輪迴。我們都是被困在了命運車輪之上的傀儡木偶,不是嗎?」

  有些人,永遠不知道「適可而止」;還有些人,永遠都在「得寸進尺」。

  「關於海耶斯和瑪雅,如果他們願意前來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亞瑟、安德烈和伊頓這裡都有不少項目需要幫忙;而且,購置宅邸之後,我也需要幫助,老實說,新興貴族總是不如世家來得底蘊深厚,不是嗎?」即使在這時候,藍禮還在開玩笑——新興貴族,這是在形容他自立門戶之後的家族呢。

  海耶斯和瑪雅是菲利普的一雙子女,他們的年齡都比藍禮年長,也擁有了自己的生活。

  如果藍禮正式向喬治和伊麗莎白宣戰,他們都是可能被波及的對象——而且還是站在最前線的危險對象,藍禮不希望這樣的情況出現;不過,藍禮的表達方式非常體貼:不是高高在上地伸手援助,而是表示他自己需要幫助。

  「……好。」菲利普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迴旋餘地了。他甚至開始忍不住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就此轉身離開,這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現在事情開始進一步惡化,誰都無法預測未來到底會走向何方。

  「菲利普,你覺得我應該接受授勳嗎?」安靜之中,藍禮提出了一個問題,核心問題;只是,他的聲音始終保持了平靜,分辨不清楚具體情緒,讓人無從揣測。

  「不。」菲利普平靜地回答到。

  藍禮的嘴角輕輕地上揚了起來,發出了低低的淺笑,「為什麼?」

  「它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一定要接受,那麼你值得更好的。」菲利普又再次恢復了熟悉的管家模樣。

  藍禮好奇地追問到,「你知道王室準備頒發什麼勛章給我嗎?」

  傳聞終究只是傳聞,內部傳聞也只能知道一個大概名單,每年負責提名的首相、內閣以及外交部等等,或多或少都可能傳出一些消息,但王室的審核以及具體的勛章級別,就只有少數頂尖人士能夠瞭解了。換而言之,授勳名單不難打聽,無孔不入的狗仔們每次都早早打探出消息;但勛章級別卻只有接收到邀請函的當事人能夠知曉。

  菲利普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你值得更好的。畢竟,我們現在正在討論的是英國王室。」

  輕描淡寫的話語裡帶著吐槽和自黑:顯然,菲利普也瞭解王室作風,絕對不可能授予年紀輕輕的藍禮過高榮譽的。那些「過時而迂腐」的傳統,恰恰也是菲利普自己正在堅持的——只不過,對待藍禮終究是不同的。

  「哈。」藍禮不由輕笑了起來,卻也沒有說明,自己拒絕的到底是什麼勛章;而菲利普也沒有進一步詢問。

  車廂之中的兩個人都沒有再繼續說話,然後菲利普就重新發動了引擎,車子緩緩起步,再次加入了車流之中。

  但沒有駕駛出去太遠,身後就傳來了警車的鳴笛聲,「嗚嗚嗚」的聲音無比刺耳,示意他們靠邊停車。菲利普不明所以地駕駛著車子離開了車流,又重新回到了路肩位置,停靠下來。

  稍稍等候片刻,就可以看到兩名巡警走了過來,敲了敲車窗。

  菲利普將車窗搖下來,禮貌地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請出示你的行駛證和駕照。」巡警開口說道,聲音裡帶著些許不確定的遲疑,在菲利普掏出證件的過程中,接著詢問到,「你們剛剛停靠在了路邊非常非常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還是有什麼特殊情況?」

  看來,不是出現了什麼違規,而是太過異常,這才引起了巡警的注意。

  「我有些睏乏,覺得疲勞駕駛不太合適,於是主動路邊停車,閉目養神了一段時間,確保自己的疲倦有些消散之後,這才重新上路。」菲利普依舊保持了禮貌,有條不紊地解釋到。

  如此解釋……似乎也沒有什麼破綻。

  只是,巡警依舊存在著些許疑慮,「抱歉,請理解我們的工作,我可以詢問一下,後座上的乘客是誰嗎?」

  註:每個人都想統治世界(Everybody-Wants-Rule-The-World——Aron-Wright),文中推薦的不是原唱版本,而是翻唱版本。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2:57
2046 南方風格

  「抱歉,請理解我們的工作,我可以詢問一下,後座上的乘客是誰嗎?」

  菲利普能夠理解巡警的工作,但他也有自己的職責,「可以請問一下,具體是什麼情況,所以我正在接受詢問嗎?」

  雖然強硬卻保持禮貌,菲利普表達了自己的權利,而不是隨隨便便就直接妥協。

  面對如此回應,即使不是正面衝突,卻也令人不舒服,巡警的語氣神態也生硬起來,「我們正在進行相關案件的排查,希望你能夠配合。至於案件本身,我們不方便透露具體情況。」

  「我不需要瞭解案件的相關情況,我只需要瞭解,我為什麼正在接受盤問?」菲利普依舊保持著不緊不慢的姿態,口齒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不是為了抬槓,而是為了堅守尊嚴——否則出門在外之際,什麼小事都需要麻煩僱主出面,管家的作用也就無法體現了。

  站在駕駛座車門之外的巡警態度也有些不耐起來,「如果你始終拒絕配合調查,這是不是意味著真的出現了什麼問題?」

  「菲利普,沒事兒。」在菲利普繼續表達立場之前,藍禮的聲音從後排座傳了過來,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已經重新冷靜了下來,語調也再次輕盈起來,「這裡畢竟是美國。」這是在吐槽美國警方的濫用職權執法嗎?

  「什麼?」巡警也品味出了藍禮話語裡的深意,整個話語都變得嚴厲僵硬起來。

  菲利普將後排座的窗戶搖了下來,然後就顯露出了藍禮的那張臉龐,兩名巡警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然後雙雙愣住了——完全是預想之外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

  其中那名與菲利普交涉的巡警還試圖挺直腰桿,義正言辭地表達不滿:就算你是藍禮-霍爾又怎麼樣,你也同樣需要遵紀守法,你也同樣需要配合調查,沒有必要在警務人員面前擺譜!難道沒有聽說過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不是每個人都買藍禮的帳。

  藍禮提前一步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微笑地說道,「抱歉,長途飛行,我現在還是分辨不清楚晝夜,正在倒時差。為了避免打擾到我的休息,顯然發生了一些意見偏差,但我想,這只不過是溝通問題。」

  沒有譴責對方,卻也沒有承認錯誤,一番四兩撥千斤的話語也保持了足夠的禮貌,為雙方緩解了氣氛。更重要的是,藍禮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略顯蒼白的兩頰有些紅腫還有些狼狽,儘管眼神與神態依舊有著那股強大的氣場,但身體狀況不在最佳的事實也的確如此,這似乎正在以最重要的方式佐證著藍禮的話語。

  如此一番進退得宜的話語也讓兩名巡警面面相覷,即使想要強硬也強硬不起來,眼看著那位主導說話的巡警有些詞窮,另外一位始終不曾說話的巡警就主動開口,化解了場面,不動聲色地給雙方一個台階,「藍禮-霍爾!上帝,所以,傳聞說,你即將在新奧爾良拍戲,這是真的?」

  「這是我的榮幸。」藍禮輕輕頜首表示了肯定。

  「啊哈!我就知道!」後者歡快地打了一個響指,「珍妮上週還和我提起了這件事,說如果能夠近距離看到你,那肯定非常有趣。對了對了,我們觀看了『星際穿越』,老實說,我沒有看懂,但還是被感動了。斯科特,你說呢?」

  被點名的「斯科特」無語地看了自己的搭檔一眼,似乎正在表示強烈不滿,但他也終究沒有能夠再繼續嚴肅下去,清了清嗓子,「我們也有工作在身,最近有些特殊情況需要調查,我們這才不得不一一盤問。」這是在解釋他們的行為——從語氣神態來看,應該可以算是一種道歉了。

  藍禮輕輕頜首,「當然,這是你們的工作。」

  「斯科特」又補充了一句,「抱歉我們不能告訴你具體情況……」

  其實藍禮也不好奇,也許是確有其事,也許只是用來掩護他們濫用職權的煙霧彈,這都不是重點。

  沒有想到,旁邊的搭檔又拆台,用手肘撞了撞斯科特,「藍禮已經見過無數大場面,怎麼可能在意這些呢。」然後對著藍禮笑呵呵地說道,「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特殊情況,我們只是在進行例行抽查罷了。然後突然看到了一輛賓利,忍不住好奇,就攔下了你們的車子——抱歉打擾了,我們只是不常在大快活這兒看到賓利。」

  藍禮的眉尾輕輕上揚,他似乎可以察覺到菲利普無可奈何的嘆息——看,本來根本什麼事情都沒有,但結果還是打擾了藍禮的休息,倒是藍禮自己不太介意,「噢?那麼,我最好還是更換一輛座駕,避免每次出行都吸引太多視線,這顯然不是好事。」

  「不用擔心,不用不用,如果是一位黑人開車的話,那麼在這兒就的確需要注意了,但顯然你不是。」對方有些……口無遮攔,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語氣語調始終還是洩漏出了些許歧視,提醒著藍禮:新奧爾良曾經是美國南方支持黑奴的大本營。

  反而是那位斯科特咳嗽了兩聲,「丹尼爾!」

  那位丹尼爾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並不太在意的模樣,「現在已經是2014年了,反而還有越來越多話不能說了,你說,是不是特別奇怪?」

  他以為藍禮會產生共鳴,但如果他知道藍禮的靈魂曾經是一位亞洲人,估計就不會這樣說了。

  「嘿,藍禮,你可以給我們簽名一下嗎?回去之後,我就給可以好好炫耀一下了!」丹尼爾按耐不住自己的亢奮。

  「丹尼爾!注意言行!」斯科特嚴厲地提醒道。

  藍禮微笑卻堅定地表示了拒絕,「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你們正在執勤,而我現在也不在工作時間。」簽名,那只是小事,但藍禮不想。

  丹尼爾微微愣了愣,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要求居然被拒絕了,但因為藍禮也提及了「執勤」,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工作中,索求籤名確實是非常不專業的舉動,可是,他終究還是無法放棄執念,視線在藍禮和斯科特之間來迴游弋著,露出了一個笑容掩飾著自己的荒唐和無語,「只是一個簽名,小事而已。」

  藍禮沒有回答,只是微笑地迎向丹尼爾的視線,沒有否定,卻也沒有肯定,就這樣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丹尼爾有些惱羞成怒,「我……」

  但斯科特及時阻止了搭檔,「抱歉,藍禮,抱歉耽誤了你的時間,你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希望你們在新奧爾良度過一段美好時光。」

  丹尼爾還想要繼續糾纏下去,斯科特則用身體阻擋住了丹尼爾,把位置讓開,方便菲利普能夠驅車離開。

  隱隱約約地,可以聽到身後傳來了爭執聲,「他以為他是誰?他肯定覺得比我高一等,他肯定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但其實他也不過爾爾,如果我把他召喚到警局,我敢保證,他立刻就變成一個娘/炮(pussy)!」

  後續的咒罵聲就消散在了狂風之中,密西西比河的濕氣撲面而來,然後空氣就再次安靜下來。

  菲利普努力保持著平靜,但話語還是表示了自己的立場,「藍禮少爺,這樣的小事,你應該交給我處理。」

  藍禮沒有反駁,輕輕點點頭,「我知道。我只是……算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藍禮只是以為,本身不是什麼大事,他只需要露面說明一下情況,解除誤會,也就沒有什麼問題了,事情反而會變得更加簡單,他們很快就可以再次上路;但沒有想到,事情如此複雜,以至於找不到一個準確的形容方式:對兩名巡警都是如此——他們的處理事情方式,都讓藍禮感覺不太舒服。

  「我短暫地忘記了,這裡是南方。」藍禮還是再次吐槽了一句,「顯然,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從小被教育不要放任情緒崩潰的原因。我想,他們現在一定在猜想,我是一個混球,而且還是沒有膽子只會躲在後排座裡哭泣的那種。」

  這……即使是自黑也火力全開。

  菲利普有些無奈地朝著後視鏡瞥了一眼,可以看到藍禮再次閉上眼睛進入了休息狀態。剛剛那短暫的情緒崩潰,消耗了所有精力和體力,現在的藍禮看起來越發疲憊了,他真的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菲利普沒有再繼續開口,保持安靜狀態,平穩地朝著目的地前行。

  按照計畫,「侏儸紀世界」劇組可能需要在新奧爾良停留超過六週時間,布萊絲、尼克和泰普金斯等人都選擇了居住酒店,但藍禮不喜歡酒店的環境,於是安迪-羅傑斯提前就在新奧爾良租賃了一套獨立別墅,方便藍禮在拍戲期間能夠得到好好休息。

  菲利普提前詢問好了地址,徑直朝著別墅方向前進。

  抵達目的地之後,藍禮根本沒有時間打量別墅的裝潢與環境,一路前往臥室,直接把自己丟到了被窩裡,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等菲利普將藍禮喚醒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下來了,藍禮迷迷糊糊地前往浴室打理自己——菲利普早早就放好了熱水,讓藍禮能夠花三十分鐘泡澡,肌肉和神經都舒緩了下來,整個人都變得舒爽起來。

  緊接著,由內森開車,菲利普隨行,護送著藍禮前往了劇組下榻的酒店,今晚在那兒還有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因為來到新奧爾良之後,當地拍攝團隊也全新匯流,他們還是需要互相介紹認識一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7 09:48
大戲骨 2047 鐵石心腸

    護送著藍禮抵達歡迎派對現場,菲利普沒有跟著進去,而是重新回到了轎車裡,耐心地在車廂裡等候著。

    這才是管家或者司機的正確待機狀態。

    內森注意到這一個細節之後,有些坐立難安,總想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回去車廂裡待機,而不是在派對現場裡享受;總想著自己是不是太不稱職了,他應該向菲利普學習一下正確的助理技巧才對。

    最後,內森就真的屁顛屁顛地跑到了酒店樓下停車場,想要虛心地向菲利普求教,到底應該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助理。

    打開車門的時候,內森注意到菲利普剛剛掛斷電話,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魯莽了,但木已成舟,他現在也沒有辦法轉身了,只能是硬著頭皮地開口詢問:

    「菲利普……呃,我只是想說……嗯……想知道應該如何表現更好……就是說,應該如何成為稱職的助理,而不要再繼續失誤,反而可能帶來傷害……我不是說我不合格,或者想要放棄,只是覺得,我還有很多很多東西需要學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藍禮對我很好,非常非常好,我也希望能夠幫上忙……我是說,我希望能夠更好得照顧藍禮……因為藍禮真的需要承受很多壓力,別人不明白,我和羅伊卻再清楚不過了……我,唉,我就是想要幫忙。」

    語無倫次,真正的語無倫次。

    內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說什麼,本來就有些緊張,而且他也不擅長言辭,在菲利普的那雙眼睛注視下,他的話語就越來越支離破碎,最後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初衷是什麼也模糊了起來。

    菲利普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稍稍停頓了片刻,腦海裡不由就浮現起了馬修剛剛的話語:「他會好的」,現在注視著眼前緊張到不知所措的內森,眼神裡卻盛滿了溫暖的光芒,言辭之中透露出暖洋洋的溫度,微微熨帖著菲利普的胸膛。

    「首先,每次開口之前,給自己留一秒到兩秒的時間,讓自己沉澱下來。急躁和慌亂根本幫不上忙。」菲利普耐心地說道。

    內森愣了愣,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教我嗎?」眉梢之間滲透出來的喜悅滿滿噹噹,如同蝴蝶振翅一般搧動了起來,然後迫不及待地就坐進了副駕駛座裡,但隨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停頓兩秒,對,我應該停頓兩秒。」

    在菲利普的注視中,內森刻意保持了動作兩秒不變,那模樣著實有些滑稽,卻真誠得可愛。

    ……

    馬修-鄧洛普也剛剛掛斷了電話,朝著窗外投去視線,紐約已經接近午夜,但整個世界依舊燈火闌珊得喧鬧不已,這讓馬修的視線微微有些出神,那一個個光斑氤氳了開來,然後視線就模糊成了一片。

    「馬修,我不希望藍禮成為喬治。」

    菲利普在擔心藍禮,因為藍禮終於決定返回倫敦,也因為藍禮終於決定展開反擊,他擔心藍禮漸漸演變成為喬治和伊麗莎白的模樣。

    每個人是不是都是如此?

    一天一天地,漸漸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最憎恨的模樣,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卻已經無法分辨自己與父母之間的區別,這到底是輪迴,還是報應?亦或者是命運?不知不覺,我們就這樣毀掉了自己。

    藍禮在意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表演,他的所有時間和精力全部都奉獻給了表演,但現在卻已經不同了:從西西弗斯影業到堂吉訶德頻道,然後再到返回倫敦展開還擊,這些瑣事正在緩緩地分散藍禮的注意力;還有「侏儸紀世界」、「俠盜一號」等等商業電影的演出,這些計畫正在讓藍禮遠離打磨演技的軌道,長此以往,是不是終究有一天,藍禮就再也不是那個「藍禮」了呢?

    菲利普在擔心著;馬修也同樣在擔心著。

    當馬修聽聞王室授勳的時候,他就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當馬修得知空白明信片的時候,他就知道,終究還是需要面對了。

    但是,當馬修接到菲利普電話的時候,他的擔心卻緩緩沉澱了下來:喬治和伊麗莎白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他們不應該激怒藍禮因為那是藍禮的逆鱗,沒有人!字面意義上的,沒有人可以觸碰藍禮的逆鱗。

    在藍禮的夢想追逐道路上,情感羈絆是他的前進最大動力,也許他不會為了感情而放棄表演的探索,但如果沒有感情的支持,他也無法走到現在的高度,一步一個腳印地打破表演壁壘,尋找到熬更好的自己。

    從海瑟-克羅斯到保羅-沃克,從瑞恩-高斯林到傑西卡-查斯坦,他的身邊始終環繞著一群堅定不移的朋友,他們就是藍禮的動力源泉;魯妮-瑪拉的支持與肯定,是他生活裡最美妙的事情之一,因為魯妮和藍禮是同一類人,她能夠支持著藍禮的決定,即使為了表演工作而沒有辦法長相廝守,她也毫無怨言、甘之如飴,因為她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那種心心相印的靈魂響應,讓他能夠繼續拔足狂奔。

    友情。愛情。然後……還有親情。

    有亞瑟,有伊迪絲,還有菲利普。

    藍禮對於菲利普事件的激烈反應,恰恰證明了他對情感羈絆的重視與依戀,也恰恰證明了他對內心信仰的堅定與守護,這也是藍禮與喬治、伊麗莎白的最大不同,甚至是藍禮與其他三姐弟的最大不同。

    在喬治和伊麗莎白看來,艾爾芙、亞瑟和伊迪絲都正在一點點地變成另外一個藍禮;但在馬修看來,他們三個都正在一點點地變成真正的自己只是,他們採用了藍禮的方式,感受到了藍禮的影響,從這個角度來說,霍爾家的確正在演變成為「藍禮-霍爾」的那個霍爾,這一切正在真實地上演著。

    但,「藍禮-霍爾」不會成為「喬治-霍爾」。

    馬修對藍禮有信心。

    話雖如此,但馬修知道,這對藍禮來說也不容易。

    其實,內心深處,藍禮始終對喬治和伊麗莎白懷抱著一絲希望即使不是家庭溫暖的那種希望,至少也仍然保留著一塊柔軟之地,不願意趕盡殺絕;這些年來,磕磕絆絆和風風雨雨都持續不斷,但藍禮始終不曾真正地發起攻擊。

    也許,這就是道德的束縛:

    父母。這一個詞語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死死地牢牢地禁錮在子女的靈魂深處,就如同孫悟空的緊箍咒一般,怎麼都無法擺脫。

    即使他們一錯再錯,即使情感徹底摧毀,即使恨之入骨,但那一切情感都依舊是從熱愛與依戀的土壤之中澆灌成長出來的惡果,就如同孽緣一般,斬不斷也揮不去,兜兜轉轉之間,無法放過他們也無法放過自己。

    報復?

    反擊?

    憎惡?

    那些濃烈的情感終究只是折射出自己的無助與無奈罷了,因為擔心暴露自己內心的渴望,最終成為自己的弱點。

    人人都說,父母是永遠贏不過孩子的;但孩子又何曾真正的勝利了呢?在這場不應該發生的戰爭裡,沒有輸贏。

    也許,在許多人看來,藍禮是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甚至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父母;但他們卻永遠都看不見也不可能看見藍禮盔甲外衣之下的傷痕纍纍,有些傷口太過慘烈也太過血腥,一直到現在都無法癒合,甚至可能永遠都無法癒合。

    所謂的冷血和殘忍,只不過是成長過程中迫不得己的自我保護罷了;那個因為惡作劇而笑得沒心沒肺的大男孩,才是真正的藍禮。

    喬治和伊麗莎白錯了,他們真的錯了。他們不應該用菲利普來威脅藍禮,他們更不應該用亞瑟或者伊迪絲來攻擊藍禮即使僅僅只是一個念頭,一旦被藍禮知曉了,那麼他們就必須面對藍禮的雷霆之怒。

    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菲利普是藍禮的弱點;但他們的估量卻是錯誤的:他們低估了菲利普對藍禮的重要性,同樣也低估了菲利普的決絕與果斷,更加低估了藍禮的反應。

    現在的藍禮,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對象。

    事實上,即使是以前,藍禮還沒有能夠闖蕩出一片天地的時候,他們也從來就沒有辦法操控藍禮;而現在就更加不可能了,激怒藍禮,這絕對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舉動。他們以為抓住了藍禮的把柄,他們以為控制了藍禮的弱點,但他們卻忘記了,當巨龍的逆鱗被觸動時,他們就必須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

    可能是粉身碎骨。

    但……喬治和伊麗莎白是不會承認自己錯誤的,唯一可能的錯誤就是藍禮:因為藍禮拒絕聽從他們的指揮,因為藍禮拒絕為了家族名譽而犧牲自己,因為藍禮拒絕重現霍爾家族的光輝,因為藍禮拒絕成為他們的傀儡。

    如果可以,馬修也不希望藍禮的雙手沾滿血腥就好像菲利普一樣,因為那不是藍禮的真實模樣;但現在,這場戰役已經不可避免,喬治和伊麗莎白已經吹響戰鬥號角,那麼開工依舊沒有回頭箭,他就將陪伴在藍禮身邊,揮舞自己的長劍,即使是聯手對抗全世界,他也將浴血奮戰到底。

    長長吐出一口氣,馬修掏出了手機,撥通了號碼。

    有些事情,他不介意髒了自己的雙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7 09:48
大戲骨 2048 心似海洋

    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的喧鬧在濃郁的夜色裡緩緩湧動著,少了一些歡快和喧囂,多了些許慵懶和愜意,酒過三巡的放鬆讓歡迎派對變得自由親切起來,小心翼翼地放下拘謹和束縛,海闊天空地暢聊了起來。

    這就是歡迎派對的意圖,接下來整個劇組還需要在一起長時間合作,即使不能成為朋友,至少也應該建立和睦融洽的合作關係,否則,電影的拍攝變成一種煎熬,那還是小事,直接搞砸了電影才是大事。

    妮娜-帕克的臉頰微微泛紅發燙起來,她今晚稍稍喝多了,此時才開始後悔,她真的不應該喝第三杯紅酒的如果只是兩杯,她還能夠保持清醒,但現在就隱隱察覺到腦袋開始發沉、腳步開始發飄了。

    這頓時就敲響了警鐘,她可不希望自己在派對上出糗,她可沒有忘記,她和她的團隊依舊在劇組高度注意名單之上,他們依舊被劃做是「托馬斯-圖爾派」的嫡系,稍稍一點不注意,可能就要丟掉飯碗了。

    過去這兩個多月,整個劇組似乎都已經忘記了,甚至根本沒有人提起,就如同當初那些玫瑰花和房車的事情全部都不曾發生過,就好像托馬斯-圖爾和藍禮的內部鬥爭也全部都不不曾發生過,和樂融融的劇組合作氛圍,讓人完全忘記了正式開拍之前的大範圍更換工作人員事件,但妮娜卻沒有忘記。

    她也無法忘記。

    因為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她親自經手的,甚至關於藍禮的負面言論也是從她的團隊內部最先傳播出去的。所有的所有,妮娜都站在最前線地以第一時間親身經歷過,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只是一句傳聞;但對她來說,卻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體驗,甚至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不敢正面面對藍禮。

    一直到現在,妮娜都在不斷提醒著自己:藍禮不是笨蛋,相反,藍禮非常非常聰明,甚至可以說是聰明到令人膽寒。像她這樣的小嘍囉,不能也不想得罪藍禮,否則事情的結果絕對不會那麼美好。

    妮娜對分派站隊沒有興趣,她帶領著一個小團隊,她只是想要兢兢業業地完成工作,藍禮也好圖爾也罷,她都不想進一步接觸,更加不想一飛衝天,她的夢想非常非常渺小,只是擁有一點自己的生活,那就足夠了,所以,她不需要攀龍附鳳,也不需要努力上游,就現在的狀況,她已經非常滿足。

    夏威夷的拍攝工作全部結束,妮娜的團隊也跟著劇組一起來到了路易斯安那州,接下來將繼續在新奧爾良完成工作。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藍禮和整個劇組的合作十分順利也格外有趣,關於藍禮的惡作劇更是口口相傳聽聞不少,劇組上上下下工作人員都非常非常喜歡藍禮;但妮娜是例外,不是針對藍禮本人有什麼意見,只是不想淌混水罷了如果這也算偏見的話,那就當作她存在偏見好了,因為她真的怕了。

    現在妮娜的唯一希望就是:避開藍禮,避免衝突,安安穩穩地完成新奧爾良部分的拍攝,結束「侏儸紀世界」的所有工作,然後全身而退;未來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和藍禮碰面,就連工作的合作都不要。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環顧一週,妮娜時時刻刻警惕著藍禮的身影,但因為酒精上腦,注意力嚴重下滑,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也找不到身影,只是看到了一片燈紅酒綠的光斑,彷彿整個世界都模糊起來,只剩下絢爛的光暈。

    她需要醒酒。

    妮娜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的行跡,與其他人微笑地點頭頜首,假裝自己正在前往尋找「某人」聊天的路上,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派對現場,來到了酒店房間的外面陽台上,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腦袋瞬間就清醒了些許。

    新奧爾良的夜色自然無法和紐約相提並論,但比起寧靜祥和的火奴魯魯來說,城市的繁華與喧囂還是變得真實起來,斑斕燈火映照著漫天繁星,朦朧的光暈模糊氤氳地描繪出夜色的模樣,即使置身於酒店高層,無法捕捉到樓下的嘈雜聲響,也仍然能夠勾勒出城市的獨特風景線,那一盞盞光芒所代表的,可能是一場派對、可能是一個家庭、也可能是一份工作……夜幕已深,城市也仍然沒有沉睡。

    站在陽台旁邊,妮娜微微發燙的臉頰稍稍冷卻的些許,獵獵風聲送來了淺唱低吟的歌聲,她想當然地認為是派對現場傳來的音樂,回頭朝著大廳方向望了過去,隨即就意識到身後那若隱若現被留在派對現場的是舞曲,而耳邊飄忽不定的旋律則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和落寞,這顯然是不同的兩件事情。

    「嗯……嗯嗯……」

    那低低的哼唱沒有歌詞,卻能夠在簡單的樂符中尋找到一絲柔軟。

    「……我仍然記得坐在出租車後排失去了控制,然後在你曾經擁有的六樓公寓重修舊好;地鐵站與站之間,你的腦袋依靠在我的肩頭,沉睡不醒;我們用照片記錄那些瞬間,懸掛起來,曾經以為那就是永恆,時間永遠定格。

    直到布魯克林(brooklyn)的那一夜。」

    含糊不清的歌聲拉扯著妮娜的耳朵,緩緩地、緩緩地試圖靠近,那在風聲之中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會消散的旋律卻一下一下落在了心頭,沒有哭天喊地也沒有撕心裂肺,只有淡淡的失落,卻讓妮娜忍不住心酸起來。

    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喚醒了內心深處的脆弱,然後殘忍地一點一點撕碎,隱藏在歌聲之中的瀟灑與釋然,卻恰恰透露出了依依不捨的茫然和落寞,如同纏繞在指尖的香菸氣味,即使用香皂也無法洗去即使用香水也無法遮掩,就那樣殘留著,時時刻刻提醒著內心深處的那些傷口,現在依舊沒有癒合。

    「我們說出不應該說的話,彼此之間的溝通橋樑就這樣付之一炬,如同木頭搭建起來的一般;現在我再也不會前往布魯克林,好似所有都不曾發生過,我們就這樣墜落,粉身碎骨,現在我們再也不會交談,現在……我們再也不會交談。」

    妮娜忍不住微微張了張嘴巴,試圖說些什麼,卻發現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不是悲傷不是痛苦也不是苦澀,就只是……無奈和唏噓。

    「再也不會交談」,就如同「再也不會前往布魯克林」一般,彼此之間的橋樑就這樣焚燒殆盡,然後就再也回不去了,多麼決絕、多麼果斷、多麼殘忍,將布魯克林和曼哈頓之間的來路斬斷,徹底流放為一片孤島。

    僅僅只是一句「再也不會交談」,卻道盡了內心深處的心灰意冷。

    「自從布魯克林以來。」那帶著淡淡沙啞的男人聲音低低地說出了兩個詞,「sine-brooklyn」,沒有了旋律的渲染,卻讓隱藏在聲線裡的情緒緩緩氤氳開來,迸發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錯雜,大片大片的灰色就伴隨著夜色的狂風洶湧而至,瞬間就把妮娜吞沒,瞪大了眼睛,然後胃部就開始一陣洶湧起來。

    她不知道這是酒精作祟,還是情緒翻騰,亦或者是二者兼有之。

    悄悄邁開了腳步,繞過了陽台的花架,然後妮娜就看到了隱藏在夜色之中的男人身影,淺淺的光影勾勒出了那張臉孔的輪廓,一貫疏朗的眉宇此時卻染上了一層深深的疲憊,濃郁的夜色正在瘋狂而肆意的吞噬蠶食著他的靈魂,似乎隨時都可能御風而去,宛若一縷青煙般就這樣消散得無影無蹤。

    是藍禮-霍爾。

    妮娜就這樣驚呆了,居然是藍禮!怎麼可能是藍禮?而且還是她從來都不曾見過也不曾瞭解過的藍禮。

    「在公園裡靜坐到夜幕降臨,我們靜靜傾訴著彼此的秘密;在屋頂上擺放著柔軟坐墊,我們細細描繪著土星的光環。你如同制服一般穿著我的外套,豎起衣領捲起袖子;街區交錯之間,我們心心相印,我們攜手宣誓永不分離,我們永遠不會分離。

    直到布魯克林的那一夜。」

    那滄桑的嗓音依舊正在低低哼唱著,隱藏其中的寂寞與孤單就在夜色之中緩緩蔓延開來,牢牢地抓住了妮娜的腳踝,讓她無法動彈,沒有辦法前進也沒有辦法逃跑,就如同傻瓜一般被定格在了原地。

    這不是藍禮。

    又或者說,真正的藍禮到底是什麼模樣呢?媒體之上那個紳士有禮的男人?劇組之中那個雷霆萬鈞的男人?表演之中那個全神貫注的男人?派對之上那個談笑風生的男人?還是……夜色之中那個形單影隻的男人?

    她不懂,她真的真的不懂。每次就當她以為自己看清楚了藍禮的真實面目,她卻總是能夠再次發現其他真相,就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浩瀚而縹緲,她僅僅只是渺小的螻蟻而已,永遠都無法明白他的真實。

    又或者說,有人能夠懂嗎?

    「呵,看來我這裡有了一個聽眾,你不介意的話,我先打一聲招呼,我們再繼續……不不,我想應該沒事……」藍禮的歌聲被打斷了,低低地輕笑了起來,這瞬間就讓妮娜從頭到腳都化身成為了一座冰雕。

    完了!

    註:布魯克林(ik-droney)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7 09:48
大戲骨 2049 付之一炬

    「呵,看來我這裡有了一個聽眾,你不介意的話,我先打一聲招呼,我們再繼續……不不,我想應該沒事……」

    藍禮那沙啞的嗓音低低地輕笑著,即使是正在低笑,卻仍然感受不到幸福和溫暖,那種隱藏在落寞背後的苦澀越發明顯起來,纏繞在靈魂深處,無法擺脫,在夜色的狂風之中輕輕響動,讓妮娜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下一秒,妮娜才意識到,藍禮的話語內容指的是她,她的行蹤暴露了,然後她就如同冰雕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妮娜的無數思緒如同成千上萬隻無頭蒼蠅一般在腦海裡橫衝直撞著,但實際情況卻是完全僵硬在原地無法動彈,就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辦法移動,擔驚受怕的糾結最後,妮娜轉身就跑,不管不顧地狂奔起來,就好像魔鬼正在身後張牙舞爪一般,把所有速度和力量都提升到了極致,一股腦就衝進派對現場。

    「……」

    站在陽台附近的人們一個個都受到了十萬點暴擊,滿臉錯愕地看著妮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妮娜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指了指身後,卻又緊接著意識到自己不能洩漏秘密,預售就恨不得把手指吞掉,然後就快速開動腦筋,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自己應該如何圓謊,才能夠把這件事一筆勾銷呢?

    「難道你看到了暴虐霸王龍?怎麼逃跑得如此狼狽?」站在旁邊有人調侃著說道。

    妮娜眼睛一亮,這個梗著實再合適不過了,連連點頭,然後周圍不少人就集體哄笑起來,場面就再次熱鬧了。

    新奧爾良當地全新加入的團隊不明所以,然後夏威夷團隊則七嘴八舌地解釋來龍去脈,無形之中就為妮娜解圍,這讓妮娜內心忍不住就捏了一把汗,自己差一點就把自己嚇死,連忙加入了大家的吐槽討論中,掩飾著自己的慌亂,現在只能暗暗祈禱:藍禮千萬不要追出來!藍禮千萬不要發現她!

    「……好像離開了。」藍禮沒有站起來追趕,探頭朝著左手邊看了看,只看到了一個逃之夭夭的背影,卻放棄了「抓住」對方的打算,「我猜想,應該是因為我在劇組的形象太可怕了,他們都不敢招惹我。」

    藍禮不是一個人?

    藍禮的確是一個人,只是,他正在打電話。

    「哈,我覺得,那個人可能以為自己窺見了你的秘密,擔心你滅口,所以才逃跑了。」電話另一端傳來了調侃的聲音,這讓藍禮微微揚起了眉尾,反駁道,「什麼秘密?我從來都不介意別人發現我的秘密。」

    「你剛剛分手的秘密呀。」電話另一端的聲音理所當然地說道,「我覺得,肯定是因為對方聽到了你的歌聲,以為你分手了,所以這才落荒而逃的;就連我都忍不住猜測,你是不是剛剛分手了。」

    藍禮輕笑了一聲,但嘴角卻沒有能夠上揚起來,「放心,如果我分手的話,你會第一個知道的。」

    「噢?我第一個知道?而不是我們一起做決定?這不對勁哦!」此時,電話另一端的就是魯妮-瑪拉。

    這讓藍禮再次輕笑了一聲,這次是真的笑了,「好的,我答應你,下次我們一定一起做決定。」

    約莫一個半月前,魯妮正在確定了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卡羅爾」,就是藍禮當初推薦的那部,她將與凱特-布蘭切特搭檔演出,飾演一位愛上了金發貴婦的年輕女子,講述了一段純粹而真實的愛情故事。

    整個故事背景發生在五十年代的紐約,但顯然,現在在紐約拍攝這部電影是不切實際的虛無幻想,所以,劇組兜兜轉轉地尋找著合適拍攝地,同時,魯妮也專程前往舊金山,打量翻閱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歷史資料,努力還原出當時的時代背景、文化氣息以及社會形態,幫助自己更好地理解角色和故事。

    約莫一週前,劇組正式確定了拍攝場地,也正式完成了前期準備,魯妮和凱特-布蘭切特先後進組,雙雙前往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進行劇本排列,培養彼此之間的化學反應,正式投入電影的拍攝工作。

    俄亥俄州位於五大湖周圍,也就是路易斯安那州的東北方向,新奧爾良和辛辛那提,一個位於北邊、一個位於南邊,彼此之間的距離約莫八百英里(一千三百公里),因為兩座城市之間的公路一馬平川,大約半天車程就可以抵達,這也意味著,藍禮和魯妮在相隔半天車程的兩座城市各自展開工作。

    魯妮知道藍禮今天抵達新奧爾良,接下來就將在這裡繼續完成「侏儸紀世界」的拍攝工作,她打電話來詢問藍禮的旅程,沒有什麼特別目的,只是普通問候而已她和藍禮的相處模式,不會天天煲電話粥來保持親密感,偶爾寫寫短信,偶爾寫寫書信,偶爾也會打打電話……他們總是能夠找到讓彼此舒適的相處方式。

    在藍禮和魯妮的相處過程中,沒有專門提及自己的家庭,卻也沒有刻意迴避,如果話題之中提到了,那麼也就順勢閒聊一些,兩個人都保持了對彼此**的尊重,同時也在磨合過程中,一點點地靠近彼此。

    比如,魯妮提到了凱特-瑪拉最近一段時間的挫折感,她參演了約翰尼-德普領銜主演的暑期檔作品「超驗駭客」,卻遭遇了媒體的瘋狂差評,這讓凱特的情緒變得格外敏感,兩姐妹之間發生了數次根本就沒有必要發生的爭吵

    如何處理自己與媒體、影評、觀眾、網絡之間的關係,這是每一位演員或者導演都必須學習的課題;顯然,如何與家人、朋友分享這種負面情緒,這也是每一位公眾人物都需要學習、需要探討的課題。

    同樣,藍禮也順口提及了王室授勳的事情,並且告訴了魯妮他的決定,「我決定拒絕授勳,而我的父母決定通過傷害親近之人的方式來表達他們的憤怒,我想,我永遠都沒有辦法理解他們,就好像他們永遠都沒有辦法理解我一樣。」

    「我的母親因為凱特從紐約大學輟學,足足三年沒有和她說過任何一句話;而我的父親則因為我改掉了自己的名字魯妮是我的中間名,拒絕繼續支持我的演員生涯,為了維持我的生活,我不得不接受了好幾個花瓶角色的邀請。」同樣出身於豪門的魯妮,對於藍禮的話語完全感同身受,三言兩語就在兩個人之間建立起了橋樑。

    藍禮沒有提及菲利普事情的細節,也沒有提起喬治和伊麗莎白的壓迫,但他根本沒有必要提起這些過程和細節,魯妮就能夠從結果之中感受到那種哀傷的失落感,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那些事情對藍禮所造成的傷害,同時也是來自於原生家庭的束縛與糾纏。

    「凡是能夠用金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因為那些問題都能夠直接找到解決辦法:金錢,答案已經確定了;但在這之外,那些關於道德關於倫理關於情感……乃至於關於生死關於靈魂的問題,它們的答案卻是千變萬化的,沒有一個正確答案,甚至可能一個答案都沒有,這才是最為可怕的。

    原生家庭,屬於後者。

    「也許,我唯一比你幸運的是,我沒有一個世襲貴族頭銜,又或者說,我是一個女孩兒?」魯妮以另類的視角做出瞭解讀。

    這讓藍禮上揚起了嘴角,「你確定不是因為你出生在美國?」美國和英國的歷史文化對比,似乎更加具有深意。

    雖然沒有來龍去脈,雖然沒有起承轉合,但是,當藍禮輕聲哼唱起那首「布魯克林(brooklyn)」的時候,魯妮卻真正聽懂了:

    那不是「布魯克林」,而是「倫敦」,又或者說……「家園」。

    但藍禮的演唱被闖入者打斷了,魯妮則用一個小小的玩笑化解了氣氛,等情緒沉澱下來,魯妮開口詢問到,「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倫敦?」

    在歌曲之中,藍禮燒掉了通往布魯克林的橋樑,而現實之中,他將親自返回倫敦,用雙手為這間事情做一個了斷,也許,他將親手摧毀自己回家的橋樑。儘管藍禮沒說,但魯妮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

    她知道,那是多麼痛苦也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就如同她當初搬家前往洛杉磯,然後一直到去年才重新返回紐約。即使如此,一直到現在,她也仍然沒有能夠將那座橋樑付之一炬,就這樣遙望著一橋之隔的那個「布魯克林」。

    如果可以,沒有人願意這樣做,也沒有人希望這樣做,雖然說每個人都是生來注定孤獨的,但人類的一生卻始終在於孤獨對抗,不是嗎?當親眼目睹著通往家園的橋樑焚燒殆盡,那種悲壯和慘烈只有自己能夠知道:天生冷血的終究是少數。

    「很快。」藍禮沒有給出準確的答案,但還是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魯妮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始終都在這兒。」

    藍禮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了起來,「我知道。」稍稍停頓了片刻,補充說道,「謝謝你一直待在這兒。」

    「我的榮幸。」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甜言蜜語,而是打趣調侃難怪都說,情侶在一起的時間長久了,他們就會漸漸變得越來越相似,就好像藍禮和魯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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