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0623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4
751 腳不沾地

    缺席金球獎,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了「明日邊緣」的拍攝,也為了後續一系列的行程安排。不過,對於金球獎頒獎典禮的觀眾來說,這卻不是一個好消息。

    提名名單出來之後,包括記者和業內人士在內,大家都期待著藍禮和瑞恩-高斯林的「雙子星閃耀」,這兩位話題人物就可以炮製無處焦點了。現在,缺少了藍禮之後,瑞恩與布拉德-皮特、喬治-克魯尼等頂級巨星相提並論,整個話題的厚度和熱度似乎就缺少了些許化學反應,著實令人扼腕。

    「那格萊美呢?你打算出席嗎?」提起了金球獎,安迪也就順勢提起了這件事,這也是此次倫敦之行的要務之一,「在我出發之前,格萊美發出了正式邀請函,他們找不到你的音樂經紀人,所以花費了一番功夫,最後通過十一工作室,傳到了我手上。」

    對於歌手來說,沒有經紀人,那麼唱片公司就是他們的工作負責人。

    「格萊美和柏林的時間重疊在一起嗎?」藍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柏林電影節,作為歐洲三大電影節藝術性最強、政治性最強的電影盛會,近年來的關注度直線走低,原因錯綜複雜,首先電影節拒絕對市場妥協,拒絕對好萊塢妥協,星光不足,缺少關注度;其次是電影節堅持政治屬性和藝術宗旨,挑選的參展作品越來越冷門,高冷路線著實不太親民;再次是檔期尷尬,二月份恰恰是德國最寒冷的時候,觀眾外出的熱情大大降低,同時還遇上了進行衝刺階段的好萊塢頒獎季,大部分媒體記者們都留在了北美本土大陸之上。

    另外還有一個不算主要原因的因素,那就是柏林電影節每一年的舉辦時間都與格萊美相撞。雖然一個是電影盛會,一個是音樂派對,二者之間沒有直接交集,但不可否認的是,娛樂記者們的取捨還是可能發生微微的偏移。

    今年的柏林電影節,托尼-凱耶執導的「超脫」成功入圍競賽單元。藍禮將首次登陸國際三大電影節的舞台之上,接受來自世界的矚目和評判。

    不過,電影節的宣傳日程是比較特殊的。

    簡單舉例,假設「超脫」在柏林電影節首映的日期是二月五日,那麼藍禮的宣傳日程將會從四號開始延續到六號,最多七號,前後差不多四天時間,包括了首映前的新聞發佈會,首映當日的紅地毯,以及首映結束之後的採訪和宣傳。

    結束了所有活動之後,劇組成員們就將離開柏林。至於閉幕式暨頒獎典禮?電影節的獎項評選都是由評審團討論選出的,在閉幕式之前,他們會閉關開會,短則數個小時,長則一整天。評審團討論出一個脈絡和方向之後,就會通知組委會工作人員,然後通過組委會,將潛在的獎項得主召喚回來。

    柏林、戛納、威尼斯都是如此。在閉幕式當天或者前一天,記者們都會守候在機場,看看哪些已經離開的演員或者導演被召喚回來了,那麼,他們很有可能就是獎項得主。當然,還有小概率事件,他們作為頒獎嘉賓或者紅毯星光出席,用來混淆視聽,但這種幾率很小很小。

    所以,即使柏林電影節和格萊美的舉行時間重疊,但具體能否出席,也還是要看電影上映日期的安排,以及首映結束之後的口碑走向、頒獎典禮的得獎可能,其中可能存在變數的因素有很多。

    「如果重疊的話呢?」提問的不是安迪,而是內森,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藍禮,那個是格萊美!音樂的最高殿堂,每個人都渴望出席格萊美!」

    正如內森所說,和電影的百花齊放不同,音樂領域之內,格萊美在全球領域的強大影響力是獨一無二的,遙遙領先英國、日本以及歐洲的一系列頒獎典禮。對於任何一位歌手來說,能夠在格萊美舞台之上展示自己,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藍禮啞然失笑,「我是演員,不是歌手。如果時間衝突的話,我當然選擇柏林。這難道不是沒有懸念的嗎?」根本不需要遲疑和考量,選擇早就已經注定了,「但如果時間合適的話,就像你所說的,那是格萊美,最為特別的一場音樂盛會。我幾乎可以確定,不是今年的話,未來我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出現在那片舞台上了。所以,我十分樂意去參觀參觀,那應該非常有趣。」

    就好像兩年前的艾美獎一樣,收穫了提名,但更多卻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加入到一場狂歡之中,那是非常特別的一種體驗。

    「幸運的是,這在今年不是一個煩惱。格萊美推遲了舉辦時間,今年將在二月十九日正式舉行。」安迪接過了話題,「過去連續幾屆頒獎典禮,格萊美的收視率一直在下滑,而且勢頭肯定止不住,今年他們也在絞盡腦汁。我不確定具體原因,但官方公佈了頒獎典禮的舉行日期,十九日,週日,比往年推遲了一週。」

    羅伊突兀地在旁邊補充到,「全英音樂獎也推遲了頒獎典禮,確定在十二日舉行,他們為了避開柏林電影節。然後洛杉磯影評人協會獎、波士頓影評人協會獎也分別在週六和週日舉行。」

    看來,這是一個連鎖效應,就好像多米諾一般,即使是格萊美,他們也不得不做出更多的權衡。對於所有頒獎典禮來說,如何在互聯網時代,吸引更多觀眾、留住更多焦點,這始終都是一個課題。

    藍禮挑了挑眉尾,「噢?今年柏林有誰參加?全英音樂獎居然擔心歐洲的娛樂記者們偏移重心?」這並不是奇蹟,但也不是常事。在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影響力還是其他頒獎典禮所無法媲美的,即使是英國學院獎也不能。

    「這我知道。」這次安迪專門趕過來倫敦,柏林電影節就是核心原因之一,「第一,今年柏林會為梅麗爾-斯特裡普頒發終生成就獎;第二,柏林今年正式開設了水晶熊獎部門,與泰迪熊獎相對應,專門嘉獎青少年和兒童電影;第三,今年評審團主席是邁克-李。」

    邁克-李是英國導演,專注拍攝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數十年,他是英國當代最重要的導演之一,在英國電影圈子之中的影響力首屈一指。在他的導演生涯之中,收穫過戛納金棕櫚,也收穫過威尼斯金獅獎,距離大滿貫就差一座柏林金熊獎,現在卻成為了柏林電影節的評審團主席,側面也可以看出柏林對邁克的重視和肯定。

    藍禮輕輕收了收下頜,可以預見,今年的柏林應該會頗為熱鬧。

    題外話之後,安迪再次回到了剛開始的話題,「今年柏林電影節的舉行時間是二月一日到十一日。在格萊美之前,足足有一個星期的休息和調整時間,你可以享受一個短暫的假期。所以,你確定要出席格萊美嗎?」

    「為什麼不呢?」藍禮聳了聳肩,乾脆地答應了下來。

    「那你打算上台表演嗎?」安迪又追問到,如此平常的一個問題,結果內森、羅伊和藍禮都紛紛投來了視線,安迪認真想了想,這個問題沒毛病呀。「怎麼?藍禮在格萊美之上收穫了六項提名,與阿黛爾、布魯諾並駕齊驅,格萊美邀請他上台表演,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內森和羅伊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即安迪也反應了過來:不僅僅是藍禮,其實他們內心深處都是一樣的,「藍禮是一名演員,不是一名歌手」,出席格萊美更像是一個旁觀嘉賓一般,他們從來不曾想過,藍禮會站在格萊美的舞台上進行表演。

    想到這裡,安迪反而是多了一些興趣,對著藍禮挑了挑眉,「如果你上台表演的話,那我就覺得今年的格萊美值得一看。」

    反應過來之後,安迪也頓時理解了,格萊美與十一工作室溝通的時候,再三強調,希望藍禮能夠登台演出,哪怕僅僅只是表演兩首歌。如此姿態,絲毫沒有格萊美的高傲和清冷,反而是顯得熱情而親切——要知道,格萊美的舞台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歌手就可以站上去的。

    藍禮停頓了片刻,啞然失笑,「我現在有綵排的時間嗎?」一句反問,安迪不由就噎了噎。

    格萊美的舞台是世界級別的,當晚以直播的形式在全球範圍內播放,這也意味著,在正式登上舞台之前,每一位登台表演的歌手都必須綵排、再綵排。即使是那些頂尖大牌,前兩次、三次的綵排可以使用替身歌手,調整表演燈光、舞台設計等細節,但之後的綵排終究還是要親自上陣,演練一番的。

    且不說親自前往洛杉磯完成綵排了,藍禮就連私底下在倫敦排練表演的時間都不多——「明日邊緣」的拍攝,柏林電影節的宣傳,還有安迪接下來需要討論的工作安排……頒獎季總是演員們一年最繁忙的季節,但藍禮的繁忙卻不是為了學院公關,而是實實在在的工作,真正地忙碌到腳不沾地。

    現在看來,缺席金球獎,這是再明智不過的選擇;安迪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也應該勸藍禮缺席格萊美呢?

    「怎麼?我拒絕表演的話,格萊美就拒絕我出席?」藍禮打趣地說了一句,安迪頓時就笑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4
752 戲劇項目

    對於格萊美來說,他們自然希望藍禮能夠登台演出。

    一方面是因為「堂吉訶德」這張專輯已經成為了現象級作品,無論是格萊美給予六項提名的嘉獎,還是登頂公告牌專輯銷量排行榜的壯舉,這都證明了獨立音樂人的強勢抬頭。

    網絡時代的草根文化和快餐文化,正在呼喚更加多元化的音樂作品,在大海撈針的互聯網之上,獨立音樂人的生存空間可以說更加廣泛了卻也可以說更加狹窄了。「堂吉訶德」的崛起過程中,油管、臉書、雅虎社區等網絡平台都起到了重要作用,這與賈斯汀-比伯式的偶像歌手不同,而是回歸音樂的實力作品,那這到底是流星劃過天際呢?還是可以成為全新的趨勢?

    不管是哪一種,藍禮在格萊美舞台之上的表演都具有重要意義。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藍禮的演員身份。格萊美和奧斯卡一樣,自持身份,不願意像金球獎那樣拉下面子進行炒作,高舉娛樂至死大旗,丟掉自我的堅持和傲骨;但為了適應市場變化,他們還是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比如邀請偶像歌手出席,比如邀請話題人物擔任頒獎嘉賓。諸如此類。

    作為演員的藍禮,過去兩年時間裡可謂是風頭正勁,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愛瘋了」和「抗癌的我」的票房大捷,以及金球獎雙提名的如潮讚譽。這樣一位話題人物,出現在格萊美舞台之上;更重要的是,不是以頒獎嘉賓的身份,而是以六項提名者的身份,他的登台演出,無疑是焦點中的焦點。

    可以想像,推特實時話題榜以及觀眾收視率方面,絕對是一個重大的刺激!

    面臨重重困境的格萊美,他們迫切地需要藍禮這樣的話題焦點。即使他們今年擁有了阿黛爾、布魯諾-馬爾斯、坎耶-韋斯特等熱門話題人物,但能夠在提高收視率關注度的同時,保持格萊美的權威和格調,這自然是再完美不過的選擇了。

    所以,撇開藍禮能否得獎不說,格萊美理所當然地希望,藍禮不僅可以出席頒獎典禮,而且還可以登台表演。

    「怎麼?我拒絕表演的話,格萊美就拒絕我出席?」這雖然只是藍禮的打趣玩笑話,但細細想起來,安迪卻不能反駁,他輕笑地點點頭,「我會和格萊美方面完成溝通的,如果他們真的無法接受的話,那不是我們的損失。」

    坐在旁邊的羅伊微微眯起了眼睛,「要不然,還是我和他們交涉吧?為什麼我覺得,安迪這話中有話呢?」安迪是電影經紀人,他的所有工作重心都是側重於電影的,格萊美對他來說,重要性確實有限。

    面對質疑,安迪攤開了雙手,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歡迎幫忙分攤我的工作。老實說,我最近有些忙不過來。」

    柏林電影節不僅僅是歐洲三大電影節而已,同時還是進入歐洲市場的前哨站——不是商業層面的,而是藝術層面的。

    歐洲的電影從業者們,演員、導演、製片、攝影師等等,這是好萊塢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對藝術的追求和執著,這是根植在血液之中的。如果可以贏得這些人的認可,真正的受益可不僅僅是歐洲三大電影節而已,在美國每一年頒獎季的學院公關之中,這都將受益匪淺。

    在學院公關之中就有一種投票選項叫做,「英國票/歐洲票」,相對應的是「種族票」、「功勞票」等等。

    這一次出差,柏林電影節就是安迪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他暫時不知道「超脫」的成品質量如何,但憑藉著托尼-凱耶在歐洲的聲望,他希望可以為藍禮打開局面。重要性不下於美國本土的學院公關。安迪的工作,無比繁重。

    羅伊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安迪,確認了他的眼神之後,也沒有婆婆媽媽,乾脆利落地點點頭表示了肯定,「好,交給我吧,我先和泰迪-貝爾溝通一下。」

    安迪微微收了收下巴,向羅伊示意了一下,表示感謝,「有任何需要的話,給我電話。」補充了一句之後,安迪就回頭看向了藍禮,「頒獎季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我今天專程趕過來,主要任務還是關於試鏡的。」沒有賣關子,安迪直接就說出了答案,「戲劇的試鏡,還有電影的試鏡。」

    雖然說,剛才見面時的隻言片語,藍禮就已經猜到了,但此時得到了確認之後,笑容還是不由綻放了開來,「什麼作品?」

    「『悲慘世界』。」時間緊迫,安迪有問必答,乾脆地揭曉了答案。

    維克多-雨果(victor-hugo)於1862年發佈的長篇小說「悲慘世界」,作為文學作品名垂青史,而作為戲劇作品也收到了廣泛的喜愛,先後多次登上各個國家的戲劇舞台,1985年,金牌音樂劇製作人卡梅隆-麥金托什(cameron-mackintosh)將法語戲劇改編成為了英語,登上倫敦西區,從此開啟了縱橫戲劇領域的生涯。

    現在,「悲慘世界」、「西貢小姐」、「歌劇魅影」和「貓」被稱為四大音樂劇,無論是倫敦西區還是百老匯,這四部作品都經久不衰。其中「悲慘世界」憑藉著深厚的文學底蘊和折射的歷史重量,更是被無數人認為是經典之中的經典。

    「悲慘世界」的故事十分恢弘龐大,十九世紀的巴黎,貧苦的冉-阿讓為了挨餓的孩子去偷面包,結果被衣食無憂、高高在上的法官判處十九年苦役。

    出獄之後,走投無路的冉-阿讓被好心的主教收留過夜,他卻偷走了主教的銀器潛逃,後來被警/察捉回。主教聲稱銀器是送給他的,讓他免於牢獄之災,這也感化了冉-阿讓。於是,他改名為馬德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後來成為了一名成功的商人並且成為了市長。

    在一次意外事件中,冉-阿讓和警長沙威發生了爭執,兩個人對於如何處理/妓/女芳汀的問題上產生分歧。

    沙威是苦役場場主的兒子,曾經在苦役場見過冉-阿讓。這一次的交鋒,讓沙威開始懷疑冉-阿讓,同時也讓冉-阿讓得知了芳汀的悲慘遭遇,並且承諾照顧她的私生女珂賽特。

    八年之後,成年之後的珂賽特愛上了共和派青年馬呂斯,捲入了轟轟烈烈的巴黎人民起義;與此同時,沙威再次追蹤到了冉-阿讓,試圖將他抓拿歸案。但,時代的車輪已經開始前行,並且無法逆轉。

    「悲慘世界」的故事不僅僅折射出了命運的悲愴和顛簸,還反映了時代變革之下,小人物的命運以及推動歷史車輪的壯舉。除了男主角冉-阿讓之外,芳汀、珂賽特、馬呂斯、沙威等角色也至關重要,每一個角色身上都維繫了時代的烙印和命運,匯聚在一起之後,鑄就了一卷波瀾壯闊的時代縮影。

    但,正是因為經典,這也使得改編變得越來發困難起來,到底是遵循原著的故事,還是打破原有的框架,這對於每一位改編者來說都是嚴峻的挑戰。

    2012年,好萊塢推出了最新改編的「悲慘世界」,憑藉「國王的演講」收穫奧斯卡最佳導演的湯姆-霍伯(tom-hooper)執掌導筒,匯聚了休-傑克曼、安妮-海瑟薇、羅素-克勞、阿曼達-塞弗裡德(amanda-seyfried)、埃迪-雷德梅恩(eddie-redmayne)等演員,籌備之初就備受矚目。

    不過,一如所料,改編經典永遠是最嚴峻的挑戰。

    電影上映之後,令人大失所望,湯姆幾乎對原著故事沒有任何變動,對重要音樂片段也沒有任何改變,完全可以看做是將攝影機帶到了劇院內部,真實記錄下整場戲劇表演。

    不僅沒有展現電影的優勢,而且還因為電影篇幅的關係,不得不刪減大量片段,導致了故事淪為流水賬,維克多-雨果為劇作注入的內核全部消失殆盡,只剩下一個空洞的皮囊。

    「悲慘世界」遭受到了影評人的口誅筆伐,媒體綜評僅僅只有六十三分。雖然在頒獎季之中,憑藉著原著的口碑和名號,還有強力的學院公關,收穫了八項提名,但其中五項都是技術提名,真正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兩位演員——

    休-傑克曼和安妮-海瑟薇。前者本來就是澳洲戲劇圈出身,並且獲得過美國戲劇最高獎項托尼獎的肯定;後者的母親是百老匯出身,從小就接受了正規的戲劇教育。兩位演員的出色表演為電影版「悲慘世界」挽回了一絲顏面,而安妮也成功地收穫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小金人的認可。

    事實上,不僅僅是電影版本,戲劇版本也是如此。

    2006年,停演了三年之後,百老匯在劇本匱乏的情況下,再次將「悲慘世界」重新排演,登上舞台。但改編的內容著實有限,演員的表演也未能突破,上演之後收到了遊客們的熱烈追捧,足足在百老匯限定演出了一年多,可是托尼獎的認可就徹底無緣了。

    至於倫敦西區,現在「悲慘世界」依舊在排演著,劇本和唱段使用的都還是1985年的版本,僅僅只是演員們在不斷更換。這套戲劇仍然是倫敦西區上座率最高的作品,沒有之一,受歡迎的程度居高不下。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創作者們在考慮改編「悲慘世界」時,總是投鼠忌器。

    就好像沒有人敢於挑戰「哈姆雷特」一樣,「悲慘世界」這樣的經典作品,猶如珠穆朗瑪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沒有想到,安迪帶來的項目居然就是「悲慘世界」。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53 兩手準備

    聽到安迪的話語,藍禮眉尾不由輕輕一揚,原本他以為會是一部新作品,但轉念一想,百老匯和倫敦西區現在的新創作都正在越來越少,頹勢無法逆轉,經典佳作依舊是最佳選擇。「電影還是戲劇?」

    安迪湧到嘴邊的話語不由噎了噎,笑容更加燦爛了一些,藍禮總是如此敏銳,每個人聽到「悲慘世界」,第一反應都會是戲劇,最後一部改編電影還是遙遠的1998年;再加上過去這幾個月來,安迪一直在為藍禮尋找合適的戲劇……可是,藍禮卻識破了他的把戲。

    「電影。」安迪還是坦然地說出了答案,「這個項目其實已經蒙塵二十三年了,最早是在哥倫比亞影業手中,但沒有人敢於挑戰這個題材,而且音樂劇改編總是缺少了一些亮點,輾轉之後,來到了環球影業……我知道,你聽我繼續說下去。」

    環球影業,這著實是一個有趣的輪迴。

    「雖然這是環球影業的項目,但卡梅隆-麥金托什依舊擁有第一制片人的權利,環球影業不打算干涉。」安迪快速而簡單地解釋到。

    「卡梅隆?」藍禮意味深長地收了收下頜。

    卡梅隆-麥金托什,他就是「悲慘世界」英語版本的最早製片人,被譽為是金牌製作人,他還製作出了「歌劇魅影」和「西貢小姐」。四大經典音樂劇之中擁有其三。不過,他從未嘗試製作電影,始終固守在戲劇領域,看來,「悲慘世界」就將成為他的第一次嘗試。

    顯然,環球影業也擔心翻拍經典搞砸了,於是找來了卡梅隆壓陣。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卡梅隆的經驗可以成為一把利器,卻也可以成為束縛改變和創新的禁錮。

    「是的,卡梅隆正在組建劇組卡司。湯姆-霍伯已經確定為導演,主要角色現在正是進入了第二輪篩選,第一輪在一個月前已經結束了。」安迪繼續說道,「不過,這裡是好萊塢,不用太過擔心。我已經和卡梅隆談過了,他願意觀看你的試鏡。不對,應該是他十分期待看到你的試鏡。」

    對於無名小卒來說,第一輪、第二輪的篩選,十分重要;但對於頂級巨星來說,跳過前期試鏡,直接進入最後篩選,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藍禮還不是頂級巨星,卻也不再是無名小卒了。

    安迪將雙手放在胖乎乎的肚皮上,嘴角依舊習慣性地帶著笑容,眼睛因為笑容而眯成了一條細縫,透過縫隙,他細細地打量著藍禮的表情,開口補充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期待著能夠重新回到戲劇舞台上,但現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值得挑戰的劇本越來越少,需要真正靜下心來,慢慢挑選。」

    自從藍禮告訴安迪想要再次挑戰戲劇以來,短短不過三個月而已,時間還是不夠;更何況,現在還是頒獎季最繁忙的時候。安迪動用了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的人脈,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他甚至還到外百老匯尋找合適的作品,但這就是大海撈針,困難重重。

    不過,安迪沒有主動邀功,也沒有推卸責任,僅僅只是實事求是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悲慘世界』是一次不錯的機會。在卡梅隆-麥金托什的監督下,電影還是會最大程度地還原原著,幾乎就可以當做是戲劇演出了;而且,導演是湯姆-霍伯,他也是英國人,還是電視劇出身,我想他對戲劇的理解也應該是值得肯定的。」

    兩句話之中,卻徹徹底底暴露了安迪作為戲劇門外漢的真身。

    電影和戲劇是截然不同的,因為鏡頭和舞台是截然不同的,表演方式、呈現內容、乃至角色理解都有著天差地別。藍禮之所以想要回到舞台之上,一方面是為了打磨自己的基本功,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感受舞台之上與觀眾近距離接觸的那種壓迫感。

    還有,湯姆-霍伯是電視導演出身。他對戲劇的理解就是電視台水準,四平八穩。不管是「國王的演講」,還是「悲慘世界」,他的鏡頭感都太過電視了,絲毫沒有大屏幕的解構和深入。藍禮始終認為,二十一世紀之後,最「水」的一個奧斯卡最佳導演,就是湯姆-霍伯。

    最重要的是,戲劇的表演方式是截然不同的。每天都有固定的演出,每場都有不同的觀眾,這意味著,每一天都需要面臨全新的考驗,交出百分百的出色表演,而且每一天都需要處理不同的挑戰,在漫長的演出過程中,難度和挑戰是始終存在的,而且每一天都會更新。

    但電影卻不會,在拍攝期間,失誤了可以反覆重來,拍攝完一場戲之後,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其他事情就交給後期製作即可。所有的考驗,只是一次性的。

    但藍禮沒有奚落安迪,術業有專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他需要堅持自己的演員立場,卻也需要安迪和羅伊的專業意見,「試鏡的是哪個角色?」

    「馬呂斯。」安迪用指尖輕輕拍打著肚皮,心情輕鬆了些許。

    藍禮收了收下頜表示瞭解,「不意外的答案。」

    在「悲慘世界」原著之中,男主角冉-阿讓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角色,先是經歷了十九年苦役;而後花費了十年成為市長;前囚犯身份被揭穿之後,又隱姓埋名成為園丁,足足五年;最後歷經磨難之後,冉死在了家中的床鋪之上。

    可以說,這是一個年齡跨度非常大的角色,從青年時代一直來到老年時代,在戲劇表演中,化妝技術往往難以在短時間之內製造出如此翻天覆地的效果。所以,改編戲劇將年齡鎖定在了冉的中年時段,儘可能地將時間跨度濃縮起來。

    冉-阿讓的死對頭沙威也是如此,兩個人經歷了相同的時代跨度。不過,在這兩個角色之外,芳汀、珂賽特、馬呂斯都是青年角色,年齡約莫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之間,對於年輕演員來說是重要機會。

    其中馬呂斯是整部電影裡的重要角色之一。

    英俊帥氣,家世優越,卻滿懷抱負,是十九世紀標準的革/命青年。父親是拿破崙的上校並被奉為男爵,被身為保王派的外祖父撫養成人,一直厭惡身為波拿巴派的父親。但深愛他的父親去世之後,他對革/命、對共和漸漸有所領悟,拋棄外祖父家的物質享受,繼承了父親的軍銜和爵位,成為一名堅定的共和派,加入起義之中。後來馬呂斯結識了珂賽特,並且愛上了她,將珂賽特和冉-阿讓捲入了時代洪流之中。

    選擇藍禮試鏡馬呂斯,這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決定了。

    「嗯,試鏡有什麼要求嗎?」藍禮收了收下頜,沒有過多地發表意見,乾脆利落地說道。

    不過,肯定的答覆著實有些太過乾脆利落了,安迪反而是流露出了詫異,「你沒有意見?」

    藍禮輕笑了一聲,「我當然有意見,我期待的是戲劇,不是電影。這就是本質的不同。但,你的話語也是有道理的,卡梅隆-麥金托什版的』悲慘世界』,即使是電影,依舊保留了戲劇的特質,對於導演來說,挑戰是巨大的;而對於演員來說,本質來說還是一樣的。」

    湯姆-霍伯版本的「悲慘世界」,創新部分著實不多,而表演的部分,更是基本照搬了舞台劇版本,甚至不少演員都是真實來自百老匯和倫敦西區的。表演方式、表演內容、表演力度幾乎都和舞台劇沒有差別。

    其實,這也是羅素-克勞被影評人罵得狗血淋頭的原因。作為一名純粹的電影演員,羅素和其他演員們的差距不僅僅是唱功而已,舞台表現力和角色詮釋力都有著不可磨滅的落差。湯姆以舞台劇的方式執導電影,羅素的所有短板都被暴露出來,影評人怎麼可能認可呢?

    「我期待的是基本功的打磨、舞台的掌控、觀眾的交流。但,如果尋找不到合適的項目,電影版本的』悲慘世界』,這確實是現階段最明智的選擇。」藍禮微笑地說道,「至少,試鏡階段的所有考驗,它都和舞台劇相差無幾。」

    現在藍禮腦海之中就已經開始構思了,他應該表演馬呂斯的哪個橋段,還是別出心裁地表演莎士比亞,這些都是英國皇家戲劇學院就讀時期的功課,輕車就熟。即使還沒有開始,藍禮就已經再次回憶起了那些歲月,還有站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經歷,血液就開始沸騰起來。

    「……是的。」安迪有些驚訝,「試鏡要求拍攝一段戲劇表演,通過郵件發送過去就可以了,最好是九十秒到一百二十秒。舞台劇的要求也是如此嗎?」

    「是的。唯一的差別就在於,我們是站在舞台上表演的,不是攝像機鏡頭。」藍禮那從容不迫、怡然自得的模樣,落在安迪的眼睛裡,若有所思。

    一直到此刻,安迪才真正地瞭解電影演員和戲劇演員的不同。在藍禮的身上,有股擺脫鏡頭之後的震撼和感染,著實微妙,無法用語言形容。安迪不由開始構想:藍禮站在倫敦西區或者百老匯的舞台之上,那到底是什麼樣子?

    「更何況,我相信你不會就此繳械投降的。」藍禮的聲音再次傳過來,打斷了安迪的思緒,然後安迪就看到了藍禮眼底閃爍的戲謔神采,藍禮知道了,知道了自己此次前來倫敦的目的,也知道了自己隱瞞的信息。

    安迪笑呵呵地用指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好奇地問到,「你是猜測的?還是確信?」

    「我現在確定了。」藍禮的回答讓安迪輕笑出了聲,坐在旁邊的內森則是一頭霧水,看著兩個人打啞謎,什麼都聽不懂。

    還好,安迪沒有繼續兜圈子,下一步就切入了正題,「這次過來倫敦,主要還是因為這裡有一個合適的項目,我想要親自和他們談一談。」一會必須趕回去的戲劇,就是這個原因。

    「所以,今晚到底是誰的作品?」繞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今天見面之後的第一個問題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54 模板套用

    「『麥克白』。」安迪低頭看了看手錶,沒有繼續賣關子,揭曉了答案,「創作卡司方面,名字著實有些多,我記不太清楚,但劇院經理我卻是記得的,艾瑪-菲丁。」

    不想,藍禮卻挑了挑眉尾,收了收下頜表示明白,「噢,阿爾梅達劇院。」

    安迪意外地睜大了眼睛,「是的,你認識她?」

    藍禮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而是繞過了話題,「這是一間頗為有趣的劇院,排練的劇目具有一定新意,也具有一定挑戰,他們總是可以帶來驚喜。我記得,嗯……應該五年前,他們排練了大名鼎鼎的』1984』,當時在倫敦西區可是轟動一時;還有』美國精神病人』,那也是一次不錯的嘗試。」

    在戲劇領域裡,因為劇院舞台的唯一性,上演劇目都是相對固定的,確定一齣劇目之後,短暫兩個季度,長則數年時間,劇目和劇院都是捆綁打包在一起,廣為大眾所知,比如「悲慘世界」和女王劇院,比如「歌劇魅影」和女王陛下劇院。

    這也意味著,劇院經理的決策至關重要,他們挑選劇目的藝術品位和鑑賞能力,不僅僅決定了市場的回饋,也決定了劇院的品味。所以,在倫敦的藝術愛好者圈子裡,又或者是上流社會圈子裡,提起劇院時,劇院經理都是繞不開的話題。

    事實上,某種程度上來說,劇院經理和畫廊的藝術總監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即使在上流社會圈子裡,他們也往往可以打開小小的一扇窗,躋身其中。

    艾瑪-菲丁,阿爾梅達劇院的經理。其中的任意一個關鍵詞,都可以自動地聯想到另外一個。

    「所以,現在他們正在上演』麥克白』?」藍禮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選擇。

    「麥克白」作為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藝術性自然毋庸置疑,不過因為題材太過沉重,而且劇中有著大量獨白,在近年戲劇市場普遍不景氣的情況下,艾瑪居然選擇再次將其搬上舞台,確實是具備莫大勇氣。

    腦海裡靈光一閃,藍禮追問了一句,「導演是約翰-科德?」

    約翰,藍禮的恩師,不久之前在伊頓-多默個人品牌的揭幕儀式上剛剛見過一次面。約翰最擅長的就是莎士比亞劇目,而且近些年來也始終孜孜不倦地期待著能夠將莎士比亞重新搬上舞台,他的成名作是「哈姆雷特」。

    「哦,對,約翰-科德!」安迪剛才沒有想起來,現在藍禮扣動了扳機,名字頓時就變得清晰起來,「是的,你認識他?」同樣的反問,僅僅只是換了一個人稱代詞,安迪說出口之後,隨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笨拙,啞然失笑起來,「等等,讓我們倒帶一下,對於倫敦西區,你到底瞭解多少?為什麼我覺得,我在背後做了那麼多工作,結果你卻已經掌控全局?」

    藍禮啞然失笑,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的無辜,「我是倫敦人,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們在週末的時候,總是會選擇劇院來打發時間。」

    「不,我不知道,因為你從來沒有提起過。」安迪逮住機會了,故作嚴肅地搖了搖頭,但那彌勒佛模樣的笑容卻洩露了內心的真實情緒,「還有什麼事情你需要交代的?老實說,我今晚和艾瑪又一次會面,在我們交談的時候,為了避免我成為傻瓜,還有什麼事情是我需要知道的?」

    「我畢業於英國皇家戲劇學院,然後在倫敦西區打滾了一年多時間。這就是全部了。」藍禮微笑地說道,至於「霍爾」這個姓氏,雖然最近一段時間八卦不斷,但外人還是很難直接聯繫起來的。

    安迪卻眯起了眼睛,滿臉寫著「不相信」,「這就是全部了?那麼我在艾瑪面前,提起藍禮-霍爾,她不會突然說,她是你的前女友之類的?又或者是約翰-科德,他不會說你們曾經約會過?」安迪也打趣地開起了玩笑。

    藍禮眼底泛起了一陣淺淺的笑意,「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約翰是我的老師。」

    「……」安迪眯著眼睛,卻愣在了原地;坐在旁邊的內森和羅伊兩個人,噗嗤一下沒有忍住,輕笑出了聲。安迪的視線卻沒有移動,依舊落在了藍禮身上,然後語氣平靜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我過去這段時間的努力都是無用功?你本來就已經搭上線了?卻沒有告訴我?我其實可以不用過來倫敦,直接前往柏林就可以了?所以,是這樣嗎?」

    藍禮和安迪已經認識了兩年,雖然平時安迪一貫都是笑眯眯的模樣,但藍禮卻不會天真地認為安迪就是一個好好先生。只是,一直到今天,藍禮才第一次真正地見識到安迪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活埋」編劇克里斯-斯帕林撰寫自薦郵件那一次,藍禮通過電話聽筒間接地體驗了一次。

    藍禮知道此時必須保持嚴肅,真摯地進行交談,但眼底的笑意還是難以抑制地翻滾了起來,這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不過,藍禮還是認真地解釋起來,「十一月在倫敦的時候,約翰和我隨意地提起過一次,不過』明日邊緣』的拍攝檔期無法確定下來,不要說排練了,我就連試鏡都沒有辦法參加。所以,我們沒有深入交談。」

    「另外,約翰是我的老師,但他不會給我任何特殊待遇。因為這裡是倫敦西區,這裡的演員成百上千,每個人都必須依靠自己的實力站穩腳跟。百老匯也是一樣。」藍禮不緊不慢地解釋到,「我想當然地認為,他的劇目應該找到了合適的演員,應該進入緊鑼密鼓的排練階段,但顯然,他的工作重心暫時放在了』麥克白』之上,新劇目還在籌備之中。」

    不同於電影和電視領域,戲劇圈的規章制度依舊十分嚴苛,實力為王的鐵律還是無法動搖。新人也好,好萊塢巨星也罷,他們都必須腳踏實地地打磨自己的表演,確保站在舞台上的演出是「完美無瑕」的至少是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的。

    無論是娛樂至死的百老匯,還是藝術至上的倫敦西區,都是如此。這是戲劇圈的底線,也是他們的堅持。在英國,頂級巨星也好,資深戲骨也罷,想要贏得業內地位,倫敦西區就是繞不過去的必經門檻;奧斯卡小金人,歐洲三大電影節獎盃,這都不管用,一切都在劇院舞台上見分曉。

    參加「太平洋戰爭」試鏡的那個早晨,喬治和伊麗莎白曾經打電話給藍禮,要求藍禮回去倫敦,因為他們為藍禮在「哈姆雷特」劇組裡找到了一席之地。不過,即使是他們疏通了關係,將藍禮安排進去,但他們也無法確保,到底是第一陣容、第二陣容還是第三陣容,歸根結底還是要看藍禮的實力。

    這就是倫敦西區,始終帶著一股清高和驕傲的戲劇圈子。

    「那麼,約翰正在籌備的劇目……」解釋完畢之後,藍禮主動將話題拉了回來,「也是』悲慘世界』?」

    派對之夜,約翰提起過他正在籌備「悲慘世界」和「彼得-潘」兩套新劇目。藍禮當時沒有太過在意,想當然地認為「彼得-潘」重新登上舞台的可能性更大,但現在看來,反而是「悲慘世界」的籌備工作暫時領先。

    仔細想想,卻也不稀奇,在資金欠缺的情況下,「悲慘世界」這樣名聲響亮的劇目總是更加容易拉到贊助的。現在卡梅隆版本的「悲慘世界」依舊正在女王劇院上演,如果出現一套打對台的劇目,那勢必是倫敦西區的熱門話題,這也符合阿爾梅達劇院的一貫風格。

    藍禮之所以如此想,還是因為安迪。安迪迫不及待地趕來倫敦,顯然就是做好了兩手準備,同樣是「悲慘世界」,一邊是電影改編版本,一邊是舞台劇重新編排版本,無論是哪一個版本,這都是值得參與的。

    同樣一部作品,模板套用在兩種藝術形式之上,這是最為經濟實惠又最為簡單直接的作品挑選方案百老匯劇目改編成為好萊塢電影時,選角導演往往會優先考量百老匯原版的演員,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現在,安迪也在試圖複製這一模板。

    「是的。」安迪點點頭給予了肯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回想一下自己過去這幾個月的忙碌,再看看藍禮的怡然自得,時時刻刻掛在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多了一抹無奈,「藍禮,我需要你和我分享這些信息,這對我的工作至關重要。老實說,如果你主動聯繫約翰,那麼你是不是可以獲得試鏡的機會,乃至直接主演的機會?」

    藍禮正準備開口,安迪卻用眼神制止了他,然後又補充說明到,「還有,你以前在倫敦西區到底是什麼地位?報你的名字,這裡的人都知道嗎?接下來,我將要到柏林去,為你打開局面,有什麼事情是我需要注意的?還有,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利用的?」

    看著滔滔不絕的安迪,似乎是心有餘悸的模樣,藍禮笑得更加開心了,「你的意思是,如果這裡的工作我可以搞定,你就不管了?」

    不僅沒有回答問題,還展開了反擊。

    安迪也是啞然失笑,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糾正一下,不是不管了,而是更加有效率地展開柏林電影節以及頒獎季工作。但,歐洲是我不熟悉的領域,這裡的藝術家們顯然對好萊塢沒有太多好感,我需要你的幫助。」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55 挑戰機會

    那坦率之中帶著一絲無奈的語氣,著實讓藍禮忍俊不禁,不得不垂下眼簾,掩飾了一下自己的笑意,然後才再次看向了安迪,「首先,我可以得到試鏡的機會,我之後會給約翰打一個電話,交流一下這方面的信息,但能否入選,還是要看我的表現。」

    兜兜轉轉了一圈,戲劇項目的工作,最後又繞回了約翰-科德身上,這著實是沒有料想到的。

    不過,藍禮也可以理解安迪的挫敗感,畢竟戲劇也不是他的專長,努力了如此之久卻得來全不費功夫,那種虛無感在所難免;老實說,安迪點頭同意他重新回到戲劇舞台上,這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但,你的工作依舊沒有結束。關於酬勞,關於演出檔期,關於宣傳企劃,乃至於劇目是否登陸好萊塢,又將如何登陸、以什麼樣合作方式登陸,這些都需要經紀人出馬。」藍禮實話實說,這些事宜無比繁瑣,需要經紀人的專業技能打理;沒有經紀人的,演員們則會交給工會打理,「艾瑪-菲丁是一個難纏的經理,不過她的底線也十分明確,一切為了作品。阿爾梅達劇院在她的領導之下,算是倫敦西區過去這幾年內最具活力的劇院了。」

    安迪沒有反應,只是認認真真地傾聽著。如果僅僅依靠他自己打聽,這些內部消息恐怕要花費一番功夫;更重要的是,藍禮對倫敦西區的瞭解顯然非同小可,此前居然一直深藏不露!退一步來講,他始終把目光侷限在百老匯的話,恐怕也沒有機會窺見藍禮的這一面了。

    「其次,我在倫敦西區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在歐洲就更是如此了。」藍禮嘴角帶著了一抹笑意,但眼神無比誠懇,「安迪,我只有二十二歲,我只在倫敦西區打滾了一年,在』太平洋戰爭』之前,藝術圈裡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無論是美國還是歐洲。」

    藍禮強調了藝術圈,而不是生活圈。

    「不過,你願意和艾瑪、約翰交談一下的話,他們也許會洩露一些我的秘密。」藍禮半開玩笑地說道,「噓,記得保密。」

    安迪表情沒有變化,動作也沒有變化,腦海裡正在翻湧地思考著。

    正如藍禮所說,他不過二十二歲而已,在倫敦西區不可能擁有什麼名望和口碑;但換一個角度來看,作為藍禮的老家大本營,這裡似乎也不是一潭死水,至少藍禮的學院正統出身就值得注意。接下來,前往柏林之後,是不是可以稍稍利用一下呢?

    暫時把思緒放在了一邊,安迪重新看向了藍禮,「那麼,你對』悲慘世界』沒有問題?」今晚前往阿爾梅達劇院觀看戲劇,安迪主要就是為藍禮爭取一次試鏡的機會,但現在看來,試鏡根本就不需要擔心,而表演實力的部分則交給藍禮自己負責,安迪的工作重心頓時就發生了改變——他應該開始考慮柏林了。

    「是的,試鏡的工作就交給我吧。」藍禮乾脆地答應下來。

    作為戲劇領域最經典的劇目之一,「悲慘世界」和「哈姆雷特」、「麥克白」等莎士比亞劇目有所不同,因為前者是音樂劇,對演員的考驗從演技到唱功再到舞台表現力,這是全方位的;而莎士比亞劇目則是話劇,台詞功底至關重要,尤其是莎士比亞那晦澀難懂、詩意盎然的十四行詩,絕對堪稱終極考驗。

    但沒有人可以否認,「悲慘世界」的表演難度和思想深度絲毫不遜色於莎士比亞,後續改編、翻拍、重制的難度就更是成倍增長。

    倫敦西區之中,「悲慘世界」僅僅只有1985年的版本收穫了奧利弗獎的認可,後來的幾個版本都只是收穫了最受觀眾歡迎獎的獎項,其他部門就連提名都拿不到;百老匯之中,1987年版本橫掃千軍,後續幾個版本有褒有貶,2006年的版本贏得了三項提名,卻空手而歸。

    編排「悲慘世界」不是一件難事,但改編出色、詮釋出色、表現出色,卻難於登天,因為1985年的倫敦西區版和1987年的百老匯版著實太過經典,無法超越。

    對於演員們來說也是如此,表演經典角色,他們總是承擔著更多壓力——因為觀眾們對角色是如此熟悉,資深觀眾甚至清楚地知道每一句台詞、每一個情感轉折,任何一點點疏忽和紕漏,都可能成為葬送整個劇目的致命缺陷。

    即使是當代戲劇領域之中,出演莎士比亞的戲劇,依舊被認為是演員的終極挑戰之一,能夠與其相提並論的劇目不多,卻也不少,「悲慘世界」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獲得了挑戰「悲慘世界」的機會,這對於藍禮來說無疑是難得的。三年前,喬治和伊麗莎白提供了一次「哈姆雷特」的挑戰機會,他錯過了;三年後,他獲得了挑戰「悲慘世界」的機會,這一次他可不想要重蹈覆轍。

    「電影版本,你也提交一份試鏡錄像吧。」安迪再次補充交代到,「反正僅僅只是試鏡,嘗試一下也沒有損失。」

    安迪還在擔心,戲劇版本的試鏡機會浮出水面之後,藍禮乾脆就無視了電影版本,不得不再多交代了一句。但沒有想到,藍禮微笑地點點頭,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肯定的話語就傳遞了出來,「好的,我知道了。」

    答應得如此爽快,安迪反而是眯起了眼睛,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充滿了不相信的質疑態度。今天之前,藍禮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向來說到做到,安迪從來不曾懷疑過藍禮的承諾和信譽;但今天,安迪第一次發現,隱藏在倫敦這座城市裡,還有藍禮不為人知的一面,難免地,安迪怎麼都覺得藍禮話中有話。

    那閃爍的眼神讓藍禮啞然失笑起來,「不必擔心。電影版也好,戲劇版也罷,歸根結底,這還是同一部作品。」尤其是湯姆-霍伯的電影版,更是如此,「在試鏡階段,演員能夠呈現的內容、演員能夠展現的技能,相差無幾,同樣一份錄影帶,投遞給戲劇和電影,僅僅只是順帶而已。之後,等兩部作品都確認了邀請,那才是另外一個故事,屆時再做出抉擇,那也是來得及的。」

    如此一番說辭,說服力十足,安迪卻輕輕晃了晃腦袋,「在我和艾瑪、約翰碰面之前,你確定沒有其他內容需要補充了?」

    藍禮不由輕笑了起來,沒有回答,而是站了起來,「你現在最好出發了。倫敦的下班高峰期就要到了,你不會想要被堵塞在公路上的。」說完,藍禮就走進了屋子裡,準備開始今天的運動——

    在拍攝「明日邊緣」的期間,他還是堅持打磨自己的武術基本功,當初在「劉氏武館」學習到的內容,長期堅持下來,效果正在一點一點出來。不過,藍禮也知道,這是水磨工夫,長年累月的鍛鍊才能小有所成。

    安迪和羅伊交換了一個視線,羅伊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笑了起來,「你先回去倫敦吧。有問題,我們電話再聯繫。」

    那一副「好夥計/好兄弟」的模樣,安迪笑盈盈地說道,「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和藍禮是同一陣線的吧?」經理人和藝人之間的關係是更加親密的,經理人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藝人的利益,而經紀人需要衡量的東西則有很多。

    羅伊不置可否,「當我們目標相同的時候,我們就是同一陣線的。」乾脆利落,直擊要點。

    安迪細細咀嚼了一下,點點頭表示了認可,「晚上電話聯繫。」而後,安迪就起身離開了攝影基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是一個無比繁忙的季節。

    晚餐結束之後,羅伊就開始忙碌起來,格萊美的事情需要盡快完成溝通,撰寫了幾封郵件之後,再看看時間,居然已經九點半了,時間的流逝無比快速。按照時間來看,現在安迪應該已經開始觀看「麥克白」了,不知道表演結束之後的會談是否順利,想到這裡,羅伊就起身朝著藍禮的房間走了過去。

    房間門沒鎖,羅伊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門,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了正在擺弄攝像機的內森,「……確定嗎?這裡的光線看起來不好,要不然,明天上午,我們再抽時間拍攝?我查看過了,明天上午沒有你的拍攝場次安排。」

    「拍攝什麼?」羅伊插話詢問到。

    藍禮站在大廳的正中央,礙事的椅子和矮桌都被搬開了,清空了一片空地,「試鏡錄像。」解釋了一句,然後就對著內森說道,「光線充足,這就足夠了。試鏡視頻的重點在於剎那的深刻印象,不在於表演細節。」

    內森抬起了雙肩,「我相信,你給人們留下的印象已經足夠深刻了,即使沒有試鏡錄像也是一樣的。」話語雖然這樣說,內森還是站在三腳架旁邊,開始固定攝像機。

    「現在就拍攝試鏡錄像?」羅伊意外地說道,幾個小時之前,安迪才離開攝影基地,藍禮現在居然就開始拍攝試鏡錄像了。如此迫切,如此積極,可以看得出來,對於重新回到戲劇舞台這件事,藍禮是認真的。

    「試鏡錄像可不是一次拍攝就可以完成的。」藍禮微笑地解釋到,「鑑於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有工作需要完成,而且還是大量的工作。所以,為了得到一卷令人滿意的試鏡錄像,最好現在就開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56 試鏡錄像

    試鏡錄像,這幾乎是每一位新人演員的必修課。

    整個電影產業的演員數不勝數,足足將近六十萬之數,選角導演們不可能一個個演員地挑選過去,即使他們有這樣的精力,也沒有這樣的時間;而且,不是所有演員都聚集在紐約和洛杉磯兩座城市的,對於大部分業餘演員或者新人演員來說,一次試鏡的旅費可能就足以讓他們傾家蕩產,以至於不得不留宿街頭——

    為什麼不居住在紐約和洛杉磯呢?因為這兩座城市的生活成本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承擔的,對於待業演員來說,收入本來就微薄,又不得不四處參加試鏡,只能偶爾利用空閒時間打工,大城市的生活絕對是舉步維艱。

    更何況,即使居住在洛杉磯和紐約。表演的試鏡幾乎都是在工作時間,正在打工的演員們也不見得能夠隨時隨刻翹班前往參加試鏡。

    所以,試鏡錄像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比如說「蜘蛛俠」現在準備招聘新一任的蜘蛛俠扮演者,他們通過演員工會公佈消息,附帶相關條件,然後有意向的演員們都可以錄製一段自己的表演視頻,通過郵件或者信件的方式,直接寄給劇組。

    選角導演們將瀏覽成千上萬的試鏡錄像,挑選出其中印象深刻的,進入第二輪試鏡,可能是電話試鏡,可能是命題式試鏡錄像;經過第二輪篩選之後,第三輪試鏡可能就要求演員親自前往洛杉磯或者紐約,或者其他城市,面對面地進行試鏡。

    此類試鏡適用於劇組廣撒網的意圖,這也意味著,即使擁有經紀人,演員想要參選其中,他們也必須錄製試鏡錄像,一視同仁。可能他們的優勢就在於,經紀人的名望可以確保選角導演一定會看到錄像,而不是在無數的錄像瀏覽之中,昏昏欲睡的瞬間,就被錯過了。

    幾乎好萊塢每一位演員都經歷過這樣的階段,即使大牌如湯姆-克魯斯、湯姆-漢克斯、喬治-克魯尼等等,也都沒有例外。

    「太平洋戰爭」是藍禮的第一個正式試鏡,因為這套劇集招聘的演員著實太多,他們跳過了試鏡錄像的環節,直接進入海選,無意之中,這反而給了藍禮一個展示自我的舞台,成功打動了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和湯姆-漢克斯。

    在那之前,藍禮也錄製過試鏡錄像,參加過幾部電影和電視劇的試鏡。其中包括了「行尸走肉」,「城中大盜」和「緋聞計畫」等等。

    不過,作為一名新人,藍禮不太懂得試鏡錄像的技巧,錄製出來的視頻顯然沒有能夠展示他的優點,又或者是他的優點不符合對方的要求,當然,最大的可能是海底撈針之中,他們根本就忽略了藍禮的試鏡錄像。

    試鏡錄像是一種具有強烈個人風格的面試方式,劇組一般不會提出任何要求,演員對劇本、角色、導演、風格、乃至類型都一無所知。所以,當演員站在攝像機面前時,展示的內容也是開放的,選擇展示自我的特長,還是選擇展示模仿的表演,亦或者是以獵奇取勝,表演內容的選擇,某種程度上就反應了演員的性格。

    比如說湯姆-赫蘭德(tom-holnd)2015年參加「美國隊長3」和「蜘蛛俠:英雄歸來」的試鏡,希望成為新任蜘蛛俠。他的第一輪試鏡錄像就十分特別,他沒有表演,也沒有台詞,僅僅只是自我介紹之後,然後就開始了謝內(chaine)的表演。

    謝內是芭蕾舞的專業術語,源自於法語,專指在立起全腳尖或者半腳尖上所做的像鏈子一樣連續性的旋轉。這是芭蕾舞的一項基本功,對於平衡、力量、肌肉等技術都有著嚴苛要求,在沒有任何動力支持的情況下,僅僅依靠非站立腿的甩鞭,持續不斷地轉動下去,就好像永動機一般。

    湯姆-赫蘭德從小開始學習舞蹈,十歲時就因為舞蹈才能而被挖掘,而後經過兩年的訓練,出演了「跳出我天地」的音樂劇版本,登上了倫敦西區的舞台,並且嶄露頭角。在試鏡錄像之中,湯姆沒有進行任何表演,僅僅只是展示了自己的謝內,連續原地轉動六十秒,沒有間斷,也沒有搖晃。

    這一試鏡給選角導演留下了深刻印象,於是向湯姆發出了後續試鏡的邀請。後來,經過了多輪試鏡,擊敗了四十多位競爭對手,湯姆成為了新任蜘蛛俠。

    試鏡錄像,沒有要求,也沒有限制,任憑演員自由發揮。但問題就在於,對角色沒有任何瞭解、對選角導演沒有任何瞭解、甚至對故事也都沒有任何瞭解,演員又如何確定,試鏡錄像裡展示出來的內容就足以讓自己通過第一輪試鏡呢?

    這是賭博,也是冒險。

    「太平洋戰爭」以來,三年時間裡,藍禮取得了諸多不俗成就,現在再次回歸初心,錄製自己的試鏡錄像,這種感覺著實微妙,同時還有些許激動。

    看著摩拳擦掌的藍禮,羅伊挑了挑眉尾,眼底流露出了興致盎然的神色,站到了攝像機後面,懶洋洋地依靠著旁邊的衣櫃,「你已經構思好了?準備表演哪個橋段?」

    「『形單影隻(on-my-own)』。」藍禮站在空地裡,開始做著熱身運動,這些上台前的準備,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身體漸漸開始適應,大腦也漸漸開始適應。

    羅伊的眼神流露出了疑惑,「難道我記錯了?這不是艾潘妮的橋段嗎?」

    「是的。但我希望挑戰看看冉-阿讓。」藍禮出人意料的回答,讓羅伊依靠著衣櫃的動作稍稍僵硬了片刻,不是馬呂斯,而是冉-阿讓?年齡跨度巨大,同時挑戰難度巨大的冉-阿讓?

    羅伊認認真真打量了藍禮之後,確定他沒有在開玩笑,撇了撇嘴,沒有大驚小怪,而是輕描淡寫地接受了這樣的變化,「那為什麼不選擇冉-阿讓的橋段呢?」

    「因為每一位試鏡冉-阿讓的演員,都會表演冉-阿讓的橋段。」藍禮理所當然地回答讓內森呵呵地笑了起來,羅伊也聳聳肩表示了贊同,「我可以表演冉-阿讓,但導演看到試鏡錄像時,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我的實力,而是我的年齡,這讓我很難佔據優勢。我需要跳出固定思維模式,打破僵局,選擇一些特殊的橋段,製造出驚喜的效果,同時也證明,我可以駕馭不同角色的不同橋段,注入自己的特色。」

    「那為什麼是』形單影隻』呢?」羅伊繼續追問到,他必須承認,好奇的心態已經漸漸蓋過了質疑和詫異。就連他都如此了,更何況是那些選角導演呢?

    「因為這是我最喜歡的橋段之一。」藍禮正在活動著四肢,熱身運動的同時,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語氣也越發輕鬆,「事實上,我個人最喜歡的兩個橋段都是年輕人的。一個是』房屋之主(master-of-the-house)』,還有一個是』紅與黑(red-and-bck)』。」

    在故事之中,芳汀去世之前,將女兒珂賽特寄養在客棧老闆德納迪埃那兒。「房屋之主」就是德納迪埃夫婦的登場橋段,與一眾酒客、革/命青年共同奉獻,整首歌輕快活潑,甚至還有些滑稽戲謔,歡騰熱鬧的景象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紅與黑」則是馬呂斯與革/命夥伴們展開對唱的橋段。馬呂斯對珂賽特一見鍾情,以紅色和黑色來隱喻自己情竇初開的心情;而革/命團隊的領袖安灼拉則高呼,在時代洪流之下,還有比個人情感更加重要的事情,以紅色和黑色來隱喻反抗政/府的慷慨激昂。

    藍禮個人非常喜歡「紅與黑」這個橋段,尤其是安灼拉的表現,不僅展現了那個時代年輕人們偉大的報復和蓬勃的朝氣,還展現了在歷史洪流之下個人與社會之間唇亡齒寒的關係,整個橋段令人振聾發聵、熱血沸騰。

    如果僅僅只是個人喜好,藍禮十分願意出演馬呂斯或者安灼拉,與戲份無關,僅僅只是與個人取向有關;但無論是馬呂斯還是安灼拉,對藍禮的挑戰難度都十分有限,年齡、個性、風格、包括角色背景——馬呂斯和安灼拉都是貴族家庭出身,卻為了自己的理想而投身革/命,藍禮都擁有先天的優勢。

    可以說,這也算是本色演出的一種。

    回歸戲劇舞台,藍禮的本來意圖就是不斷打磨自己、挑戰自己、突破自己,選擇馬呂斯和安灼拉,這就是「安全選項」,所以藍禮主動挑選了冉-阿讓,這個歷經滄桑、顛沛流離、命途多舛的角色,避開了舒適區域,衝擊更大的難題,希望能夠鞭策自己繼續取得進步。

    其實,挑戰最艱巨的應該是德納迪埃,這個無賴流氓,堪稱是全劇幽默和滑稽的擔當,搞怪、難纏、貪婪、卑鄙,每一次登場的橋段都帶有強烈的反諷效果。不過,德納迪埃每一次登場都是夫妻同行的,藍禮一個人可是分身乏術。

    綜合考量下來,「房屋之主」和「紅與黑」都不太適合。一來,兩個橋段都是群體演唱,聲勢浩大,單獨表演則會遜色很多;二來,兩個橋段都是充滿朝氣的年輕人橋段,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馬呂斯的舒適範疇。

    「悲慘世界」的每一個角色都有經典橋段,這也是音樂劇能夠廣為流傳、經久不衰的重要原因,排除了冉-阿讓、馬呂斯、沙威的經典唱段之後,在芳汀的「我曾有夢(i-dreamed-a-dream)」和艾潘妮的「形單影隻」之中,藍禮選擇了後者。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57 舒適領域

    作為一出音樂劇,「悲慘世界」的經典演唱片段數不勝數,「形單影隻」堪稱其一,這首曲子在整齣劇目之中出現了兩次。

    第一次是艾潘妮,她是德納迪埃的女兒,在相處過程中,愛上了馬呂斯,這首歌曲講述的就是艾潘妮得知馬呂斯和珂賽特相戀之後,她的單戀無疾而終,內心的哀傷和孤獨;還有一次則是全劇結尾,冉-阿讓垂危之際,芳汀的靈魂出現,指引著冉-阿讓進入天堂,在滿腔的憂傷和不捨之中,與世長辭。

    兩個橋段的旋律是相同的,歌詞則不同,呈現出來的情感和內涵也就不同。

    艾潘妮的橋段之中,悠揚哀怨、充沛飽滿、娓娓道來的旋律,賦予了這首歌特殊的質感;更重要的是,細膩而深刻的情感,字字句句銘心刻骨,悲傷卻堅韌,痛苦卻頑強——稍稍過頭一些,可能就陷入自怨自艾的窠臼;稍稍不足一些,可能就擺脫了角色飛蛾撲火的決絕。

    這一橋段對演員是無比嚴苛的考驗,對歌詞的理解、對演唱的控制、對情緒的釋放以及對角色的控制,每一個環節都不能輕易馬虎;再加上,橋段是屬於艾潘妮這個女性角色的,對於藍禮來說,挑戰還要更上一層樓。

    「相較起來,』形單影隻』更加具有挑戰性,而且更加打破常規,我要表演艾潘妮的那一段。徹徹底底地顛覆觀看這個試鏡錄像的觀眾的想法。」藍禮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現在與三年前最大的區別就在於,藍禮是一名更加成熟的演員,知道自己的長處,也瞭解自己的短板,對於角色的理解把握、對於導演的解讀分析,這都更進一步。所以,在錄製試鏡錄像時,藍禮的思緒也變得清晰起來。

    熱身運動完畢之後,藍禮站在鏡頭的正前方,緩緩地,緩緩地呼氣,將情緒一點一點地沉澱下來,空氣之中環繞在身體周圍的浮躁和輕快都漸漸平息,整個人處於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的水平狀態,腦袋一片空白,心緒一片平靜。

    與電影表演不同,戲劇表演需要的是完完全全地清空大腦,因為千錘百煉的訓練,還有烙印在骨子裡的基本功,猶如程序一般,精準而深刻地將所有表演都融入了血液之中,每一個表情、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動作、乃至於每一個走位都準確無誤,就好像是精緻的德國儀器。

    闊別戲劇表演舞台三年時間,但僅僅只是閉上眼,那種熟悉感就讓身體開始微微打顫起來。沒有緊張,只有興奮;沒有繁雜,只有舒適。也許,這就是他的舒適領域,與角色無關,那片舞台本身就讓他覺得舒適,彷彿從始至終都屬於這裡。

    站在攝像機後面的內森和羅伊,保持著安靜,兩個人交換了一個視線,在對方的眼底都捕捉到了相似的困惑和不解。

    在拍攝電影時,藍禮總是反反覆覆地閱讀劇本,以這樣的方式來切入角色和表演;但今天,藍禮根本沒有閱讀劇本,也沒有查閱「悲慘世界」的唱段,僅僅只是調整著呼吸。

    房間裡的沉默在緩緩蔓延,內森和羅伊又不敢出聲,只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形單影隻(on-my-own),假裝她在我身邊……」緊閉著雙眼,藍禮輕聲歌唱,悠揚而柔和,沙啞的嗓音在那一片寧靜之中緩緩滑行,猶如推開水波的船槳,淺淺的漣漪泛了開來。沒有特別的情緒,也沒有特別的起伏,娓娓道來的心緒,卻包裹在一片清冷之中,落寞,徬徨,哀傷,那淡淡的情緒在漣漪之中暈開,美好而動人。

    「孤身獨行,我與她相伴到……天明。」溫柔的歌聲在最後一個單詞吐出來時,微微停頓了片刻,僅僅只是半個呼吸的哽咽,卻在輕輕上揚的嘴角之中,苦澀得化不開來。笑容與悲傷,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卻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然後就看到藍禮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盛滿了神情和投入,似乎就連黑夜的凜冽都在悄然融化,「她並不在,但我感覺到她的懷抱;當我迷路之時,閉上眼睛……」垂下的眼瞼,在灑落下來的奶黃色光暈之中,洩露了一抹柔情,輕扯的嘴角是如此幸福,美好得讓人不忍心驚動,沉溺於愛情之中的浪漫和投入,猶如滿天星光般傾瀉而下,「她便又能找到我。」

    毫無預警地,毫無伴奏地,藍禮就這樣開口演唱,短短四句歌詞,卻將戀愛之中的甜蜜展現得淋漓盡致,只是舌尖泛起的苦澀卻揮之不去,溫柔而清冷,幸福而哀傷,根本無需任何語言的解釋,角色形象就已經寥寥地勾勒出來。

    羅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緩緩地站直了身體,挺直腰桿、精神抖擻、目不轉睛地投去了視線。沒有鎂光燈,但藍禮身上卻彷彿自帶聚光燈,讓周圍的世界都黯淡下來,整個舞台都由他來支配!

    藍禮朝著左邊邁開了步伐,一步,再一步,緩慢的腳步帶著一絲戀戀不捨的悸動,彷彿可以聽見那噗通噗通撞擊的心跳,雀躍歡呼;可是那微微揚起的臉龐,嘴角的笑容卻掛上了些許留戀和不捨,緬懷和思念的哀傷猶如薄霧一般,為整個人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水霧,平添了一抹憂鬱。

    「置身雨中,露面銀光閃爍;萬家燈火,如同河面氤氳水霧;黑夜深處,樹梢綴滿星光;我縮減到的只是她和我相守永遠。」

    笑容,綻放開來;眼角,閃爍淚光。在那幸福而歡快的笑容之中,隱約的淚光在眼眶裡閃爍著。由於距離的關係,內森和羅伊都看不清楚那眼角的水霧,可是燈光折射在瞳孔之中,卻彷彿滿天星辰墜入眼眸之中,波瀾不驚的淚光猶如灑落在河邊之上的月光。

    下一秒,那稀稀疏疏的哀傷就用眼底湧現出來,笑容一點一點地褪去了色彩,深邃的眼眸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遠,落寞而孤單、悲傷而痛苦的光芒刺痛了心臟,痛楚就這樣緩緩地、慢慢地暈了開來。

    「心知肚明,僅僅只是一廂情願,我在自言自語,並非與她對話。」腳步猛然停頓,可是停下地太過兇猛,以至於身體忍不住開始輕輕晃動起來。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可是緊繃到了極致的肌肉,卻洩露了內心深處的洶湧波濤,幾乎讓人窒息,「儘管自知,我不在她眼中,仍然自欺,我們擁有一個未來。」

    嘴角輕輕一扯,勾勒起了一個弧度,那自嘲的苦澀濃得化不開;再次垂下的眼瞼,卻可以看到自尊和驕傲的崩塌。暗戀和單戀,形單影隻、孑然一身、孤獨前行,就猶如獨自一人翩翩起舞的華爾茲,恢弘盛大的旋律之中,腳步優雅、身姿動人,落寞和孤單卻如影隨形。

    沉默了下來,藍禮就這樣沉默地站在原地,放任那盛大的哀傷緩緩從肩膀滑落,然後往前邁了一步,卻又強迫自己停了下來,那試圖靠近卻又心生膽怯的躊躇和猶豫,讓指尖都忍不住蜷縮起來,握緊成了拳頭,內心深處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我愛她,但,每當慢慢長夜過去,她亦離去,河水,只是河水而已。」微不可見地搖搖頭,嘴角的笑容寫滿了苦澀和痛楚,撇開的眼神,似乎不忍心看到她的幸福。藍禮挺直了腰桿,重新站直起來,展現出頂天立地的姿態,堅強而倔強地維護著自己最後的尊嚴,「沒有她,我的世界已經面目全非,樹葉凋零,滿街只剩陌生人。」可是茫然而失落的眼睛,放眼望去,卻只有一片空洞。

    腳步踉蹌地後退了半步,但下一次,藍禮就邁出了兩個大跨步,聲勢驚人地走了上前,滿心的迫切、滿心的渴望、滿心的堅定撲面而來,讓內森和羅伊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然後清晰地——無比清晰地看到了那雙眸子裡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湛藍色的湖水之中翻滾。

    「我愛她!」擲地有聲,「但,每天我都更加清醒,窮此一生,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分崩離析,「沒有我,她的世界仍然正常運轉。」幾乎窒息,「那個世界充滿了幸福,我從未品嚐過的幸福。」墜入深淵。

    盡情地、肆意地、瘋狂地引吭高歌,內心深處的情感源源不斷地迸發出來。他知道,這是注定沒有結果的單戀;他知道,這是注定沒有回應的暗戀;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他甚至知道自己是多麼愚蠢、多麼可笑、多麼可悲,那飽滿的情緒在高昂的旋律之中徹底撕裂,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滾滾情緒,振聾發聵。

    可是……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他依舊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歌聲停止了,那雙眼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哀傷之中,洶湧的情緒再次漸漸沉澱了下來,那堅鋌而筆直的肩膀線條卻是如此脆弱,彷彿就連一點點塵埃都可以將其徹底壓垮。

    「我愛她。」苦苦掙紮了如此之久,苦苦逃離了如此之久,但他卻無法背叛自己,「我愛她。」他前所未有地堅定這一點,即使是無疾而終,即使是形單影隻,即使是永遠得不到回應,即使是自己獨自一人在雨中起舞,但,他還是選擇飛蛾撲火,「我愛她。」目光漸漸變得堅定,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掙扎都煙消雲散,那雙深邃的眸子再次熠熠生輝,漫天星辰都明亮起來,「我愛她,但只是一廂情願。」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58 絕對實力

    一個人跳舞,一個人唱歌,一個人生活。在單戀的世界裡,在暗戀的世界裡,所有一切都僅僅只是一個人的故事;這很愚蠢,這很無助,這很孤單,這很痛苦……這一切都心知肚明,卻依舊無法控制內心澎湃的情感,苦澀而瘋狂,迷茫而幸福,哪怕只是注視著對方,哪怕只是守候在旁邊,也還是無法控制地開始沉淪。

    我愛他,我愛她。

    這就像是魔法咒語一般,一步一步地逼迫自己走向癲狂,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沒有幽怨,只是苦澀;沒有憤怒,只是茫然;沒有眼淚,只是失落;沒有驚天動地,只是獨自歌唱;沒有跌宕起伏,只是心潮澎湃……但單戀和暗戀的情感,卻是如此細膩而充沛,卻又是如此動人而美好。

    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也沒有任何誇張的方式,甚至就連表情和眼神都沒有太多的修飾,剝離了所有表演的負擔,返璞歸真,乾淨、純粹、簡單、真誠、直接的一段演唱,所有的重量都寄託在了那婉約動人的旋律之上,卻爆發出了驚人的表演力量——

    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垂眸,一個凝視,一個腳步,一個顫抖,一個挺身……每一個動作都精簡到了極致,卻恰到好處地撞擊在每一個節點之上,完美無缺地將歌詞和旋律結合起來,如此準確,如此深刻,如此巧妙,那細膩而真切的情感一下又一下地擊打在觀眾的心靈之上,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震撼就已經洶湧而至,幾乎讓人窒息。

    舞台,眼前那小小的空地就是一片舞台,藍禮就站在這片舞台之上,綻放出萬丈光芒!

    內森張大了嘴巴,滿臉錯愕地看著藍禮,淚水早就已經模糊了視線,整個世界遁入一片朦朧之中;可是他依舊捨不得移開視線,甚至就連眨眼都不敢,感動的情緒在胸膛裡橫衝直撞,整個人徹底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呆愣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即使是「抗癌的我」片場拍攝時,內森也不曾感受到如此直接、如此兇猛、如此真切的情緒,大腦完全繳械投降,猶如一葉扁舟般,在疾風驟雨的風暴裡隨波逐流,徹底淹沒其中。

    不僅僅是內森,羅伊也瞪大了眼睛,眼底閃爍著敬佩的光芒,內心深處的驚嘆一波接著一波,著實忍不住就想要鼓掌,那種衝動是如此洶湧,幾乎就要失去控制。現在羅伊終於明白,為什麼劇院觀眾們總是熱衷於鼓掌,因為那撲面而來的震撼根本無法宣洩,鼓掌就是唯一的途徑。

    藍禮是一名出色的演員,對此羅伊十分贊同;可是,每觀看藍禮的演出一次,羅伊內心的驚嘆就加深一分。

    今晚,羅伊才真正明白「學院出身」是什麼意思,「愛瘋了」、「超脫」、「活埋」,這些作品都沒有能夠真正捕捉到藍禮表演之中的精髓——至少是表現派演技的精髓,只有真正地站在舞台之上,那揮灑自如、行雲流水、飽滿細膩的表演才能夠發揮到極致,沒有任何修飾,沒有任何調整,卻猶如驚濤駭浪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所以,感覺如何?」表演結束之後,藍禮輕輕地在原地跳躍了兩下,放鬆了一下肌肉,微笑地看著內森和羅伊,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羅伊和內森兩個人都瞠目結舌:上一秒還沉浸在「形單影隻」的情緒之中,下一秒藍禮就已經恢復了正常?這……這也太自如了吧?兩個角色有著天壤之別,但藍禮卻如此輕描淡寫地完成了切換?這著實是不可思議。

    沒有得到答覆,藍禮抖了抖雙手,輕笑了起來,「看來還是太久沒有打磨基本功了,某些細節的控制不太好。我們看一下回放吧!」藍禮活動著肩膀,挑剔著自己剛才表演的毛病,「幸運的是,這不是真正的舞台,我們還是可以觀看回放,隨時做出調整。如果站在舞台上,這可就是事故了。」藍禮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內森的下巴已經要推不回去了。

    這就是真正的表現派演技,即使是「超脫」也比不上,這是完完全全回歸舞台的表演,雖然眼前有攝像機在拍攝,但藍禮卻是關注著內森和羅伊兩位觀眾展開表演的。

    站在舞台之上投入表演時,演員的大腦必須保持絕對清醒,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正在整齣劇目的什麼位置;然後根據綵排的內容,精準地契合每一個情緒,精確地表現出每一個節點。

    以剛才這首「形單影隻」為例,什麼時候走位,什麼時候面對觀眾,什麼時候轉身背對觀眾;什麼時候苦澀,什麼時候悲傷,什麼時候痛苦;什麼時候停頓,什麼時候呼吸,什麼時候爆發;更為重要地是,每一個節點都必須和旋律、歌詞完全契合在一起,哪怕僅僅只是錯開了半秒,接下來演員也必須做出調整。

    整個表演過程中,抽離演員的個人情緒,也抽離角色的情緒掙扎,以客觀而冷靜的視角,精準而細緻地進行控制,以完成表演任務。

    在方法派演技之中,艾潘妮的情緒可能徹底決堤,乃至於分崩離析,收不回來;又或者是苦澀難當,失魂落魄地不知所措,那啃心蝕骨的痛楚可以有無數種表達方式,而且情緒也可能演變出無數可能。

    但在戲劇舞台之上,這卻是不允許的。

    一來,舞台十分廣闊、距離太過遙遠,那些錯雜而細膩的情緒,觀眾根本捕捉不到,反而會導致表演節奏變得拖沓起來。

    二來,演員過於沉浸於自己的情緒之後,導致了收不回來,那麼下一幕的表演怎麼辦?在電影拍攝時,演員可以離開鏡頭,深呼吸、放鬆情緒,重新找回狀態,但在舞台之上,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

    三來,演員的情緒必須與台詞、旋律、歌詞、整個劇目的節奏契合,爆發是允許的,但也必須控制在合理範圍。因為戲劇是一個整體,一名演員的失控,可能影響到現場演奏的交響樂隊,可能影響到對戲演員,可能影響到舞台道具的搬運,可能影響到下一幕演員的演出。

    這也是表現派演技的核心奧義,抽離演員對角色的共鳴,僅僅只是理解情緒、表現情緒、呈現故事,通過自身演技的純熟和深刻,配合劇情和舞台達到震撼的效果。控制,貫穿整個表演的始終,確保演員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將要幹什麼。

    正是因為抽離了演員與角色之間的深刻羈絆,表演結束之後,藍禮迅速就擺脫了角色的影響,重新恢復了正常。

    當然,這不意味著演員就不需要解讀角色了。表現派演技的角色解讀,還有其他準備工作,那都是在登台之前完成的,經過一遍又一遍的綵排,深深地烙印在身體和大腦裡。

    人們總是說,表現派演技的核心重點在於一人千面,一名演員可以準確而生動地表現出一千個角色,而演員依舊不會深陷其中;而方法派演技的核心奧義則在意一人一角,深陷在一個角色中無法自拔,乃至於走火入魔。

    今晚,藍禮就生動詮釋了這一點。

    剛剛的表演之中,藍禮是沒有人物屬性的,可以是艾潘妮的「形單影隻」,可以是馬呂斯的「形單影隻」,也可以是冉-阿讓的「形單影隻」,那種單戀的苦澀和落寞,適用於每一個人,這是具有普遍性的表演方式。

    不過,在戲劇演出之中,人物也是有來龍去脈和獨特屬性的,只是藍禮對「悲慘世界」的詳細劇情,記憶有些模糊了。

    艾潘妮在演唱這首歌之前,她和馬呂斯發生了什麼互動,帶來了什麼樣的內心傷害和遺憾;還有演唱這首歌之後,她到底是選擇了犧牲自我,成全了馬呂斯的革/命事業,還是選擇了隱瞞珂賽特離開的消息,在愛情裡自私了一會。這些細節,藍禮都記不起來了,畢竟上一次觀看「悲慘世界」已經是四年之前了。

    事實上,這些故事脈絡的差異,必然會帶來角色和表演的差異。簡單舉例,最後一句歌詞,「我愛她/他,但只是一廂情願」,這到底是決定了犧牲自我、豁然開朗,還是決定了鋌而走險、自私一回,詮釋出來的情感必然有所不同。

    藍禮現在也不確定,在今天的試鏡錄像之中,他應該做加法還是減法。

    加法的意思就是讓艾潘妮的角色進一步突出,完全以艾潘妮的角度來演唱,那麼歌曲就將更加哀怨和脆弱一些,不僅因為艾潘妮是女性,還因為艾潘妮從小的生活經歷所帶來的影響。

    減法的意思就是削弱艾潘妮的屬性,以冉-阿讓或者馬呂斯的角度來演唱,將這首「形單影隻」演繹成為獨特的改編版本,證明他可以飾演不同的角色。但這樣卻又會削弱歌曲本身的感染力。

    所以,正如藍禮剛剛所說,幸運的是,今天他可以通過觀看回放,然後反覆地進行表演,尋找到最合適的節奏。

    走了上前,藍禮將攝像機從三腳架上拿下來,然後開始回放,內森和羅伊兩個人也湊了過來,重新再看一遍表演。

    「這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我覺得在屏幕上觀看,感覺似乎就不一樣了?我還是喜歡剛才直接一點的表演。」內森的疑問,卻說出了羅伊的心聲,同時也道出了藍禮表演的差別。

    「舞台和電影的區別。」藍禮簡單地說道,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對剛才的表現並不滿意,「再重來一次。」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59 命運時刻

    一月的倫敦寒冰刺骨、陰霾不散,整個世界似乎都籠罩在一片灰藍色之中,淡淡的墨色在高聳的建築和沉靜的泰晤士河之間暈開來,沒有下雨,沒有下雪,可是大團大團的水汽卻飄散在空氣之中,似乎骨子裡都滲出了層層水汽,潮濕而陰寒,讓人打不起精神來。

    即使是埃迪-雷德梅恩(Eddie-Redmayne)這樣出生在倫敦、成長在倫敦的當地土著,對於這樣的天氣也是抱怨不斷、吐槽不斷,手腳冰涼、四肢麻木,以至於他不得不在原地跳躍幾下,活動活動雙手雙腳,讓血液重新流通起來,避免動作僵硬得像是木乃伊,那才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簡單的熱身運動讓心臟的跳動開始劇烈起來,波瀾不驚的情緒突然就開始緊張起來,不由有些口乾舌燥;腦海裡開始浮現出關於接下來這場試鏡的思緒,沸沸揚揚地洶湧起來,這簡直毫無幫助,心跳聲開始猛烈地撞擊耳膜,連帶著太陽穴都隱隱作痛起來。緊張,難以抑制地緊張,幾乎就要窒息。

    這不是他第一次參加試鏡,卻是他演員生涯最重要的一次試鏡。

    雷德梅恩家族是英國典型的新興精英階層。理查德-雷德梅恩(Richard-Redmayne)曾經是大英帝國礦產資源局主席,而後授予了名譽爵士頭銜,躋身上流階層,得益於理查德的成功,整個家族得以興起,他的兒子是銀行家,他的媳婦則經營著一家人力資源公司,將精英階層的姿態延續了下來。

    埃迪是雷德梅恩家族興起之後的第三代,理查德是他的祖父,全家男孩子都得以就讀伊頓公學,真正地進入了上流圈子。不過,雷德梅恩不是貴族,不存在家族文化的束縛,所以埃迪的父親和母親離婚了,並且雙雙再婚;所以埃迪的兄弟姐妹們進入了不同大學,牛津和劍橋都有……這些情況在貴族家庭都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但,時代已經變了,上流社會也已經變了。

    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改變了埃迪的人生。

    從小,埃迪就對表演十分感興趣,父母並沒有阻止他的興趣,反而還鼓勵他追逐夢想,做出不同的嘗試;並且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給予他更多的支持。

    年僅十二歲的時候,埃迪就登上了倫敦西區的舞台,在重排版本的「霧都孤兒」裡出演了一個小龍套,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正式演出。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霧都孤兒」的導演是後來大名鼎鼎的薩姆-門德斯(Sam-Mendes)。

    這一次的客串演出,讓埃迪確定了自己的目標。進入伊頓公學之後,他就頻頻參與到學校的戲劇演出之中,並且還跟隨國家青年音樂劇團一起巡演;畢業之後,他進入了劍橋大學的三一學院,修讀藝術史,而後正式開始了自己的演員生涯。

    成年之後,他先是出演了「十二夜」等戲劇,在不同的舞台上不斷打磨自己,而後出演了不少電視劇集,進一步適應在鏡頭前的生活;2006年,他還首次登陸了好萊塢,參演了群星雲集的「特務風雲」,在裡面飾演了安吉麗娜-朱莉的兒子,在那之後,他的演員生涯就正式打開了局面。

    先是與朱麗安-摩爾合作了「慾孽迷宮」,而後出演了凱特-布蘭切特主演的「輝煌年代」,然後是斯嘉麗-約翰遜和娜塔莉-波特曼出演的「另一個波琳家的女孩」,今年還在米歇爾-威廉姆斯主演的「我與夢露的一週」裡飾演第一視角的「我」。

    可惜,這些作品的反響都不如預期。作為演員,轉眼之間他就已經在業內打滾了十年時間,他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但依舊在苦苦等待著自己一鳴驚人的機會。現在,他終於等到了,事業的轉折點,一展身手的舞台——好萊塢製作的「悲慘世界」電影版本!

    劇作改編自原版戲劇,忠實舞台劇效果,由原版戲劇製片人監製,由英國本土導演執掌導筒,由倫敦西區和百老匯為主要製作班底,演員選拔傾向於擁有上鏡效果的戲劇演員,更重要的是,比起名氣來說更加看重實力……

    每一個選拔條件,似乎都在呼喚著埃迪,似乎都是為埃迪量身定做的,似乎都在證明著這就是埃迪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機會!

    馬呂斯,這是埃迪的目標,年輕、背景、文化、身份等等,幾乎就是為埃迪量身打造定製的。

    以前在伊頓公學的時候,埃迪就曾經飾演過一次馬呂斯,備受好評;不過當年他還是比較稚嫩,演技沒有真正打磨出現,現在經過歲月的沉澱,埃迪相信,他可以賦予馬呂斯更多的色彩,真正將角色的精髓表現出來!

    經過了三輪選拔,突破重圍之後,他終於贏得了面對面試鏡的機會。今天,就是今天,製片人卡梅隆-麥金托什和導演湯姆-霍伯都將親自出現在試鏡現場,這越發證明了埃迪的猜測:他們對演員的舞台能力格外看重。

    因為每一個戲劇愛好者都知道,只有親眼所見,只有親身經歷,舞台表演的張力和魅力才是真實的。

    所以,這就是了,這就是改變命運的時刻了!

    即使經歷過無數次試鏡,即使登上過倫敦西區的舞台,即使反反覆覆打磨過演技,但此時此刻,緊張的心情還是難免澎湃起來。正是因為在乎,所以才迫切。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強迫性地讓大腦漸漸冷卻下來,亢奮而焦躁的情緒一點一點沉澱下來,逐漸恢復了冷靜。

    「埃迪-雷德梅恩?」舞台入口處傳來了一個呼喚聲,工作人員拿著簽到表,四處打量這,再次呼喚了一遍,「埃迪-雷德梅恩?」

    「在!」埃迪這才反應過來,揚聲回答到,整個人直接彈跳了起來,腳步落在木地板上,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倫敦的老劇院都是如此,每一個角落都帶著時光的烙印。埃迪顧不上這些了,快步迎了上前。

    那名工作人員瀏覽了一下手中的資料,「埃迪-雷德梅恩,試鏡角色是馬呂斯?」

    「是的。」埃迪點點頭表示了確認。

    「馬呂斯的試鏡橋段是』空桌旁邊的空椅(Empty-Chair-At-Empty-Tables)』。」由於這已經是經過了三輪選拔的面對面試鏡,劇組對於每一位演員都已經有了清晰的定位,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尋找的是什麼,所以試鏡的要求也就更加明確起來,「一會登台之後,不用著急著開始投入表演,走台、站位、燈光,全部就位之後,再正式開始。」

    那麼就是一段完整的正式演出。

    埃迪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再次點點頭表示瞭解。

    「進場之前,你站在側台入口處,大聲播報自己的名字以及試鏡的角色,稍稍停頓兩秒,舞台之上出現信號了,你就可以登場了。」工作人員把所有要求都闡述完畢之後,「很好,有什麼需要詢問的嗎?」

    「完整唱段嗎?」埃迪有經驗地詢問到。

    「空桌旁邊的空椅」,整個唱段約莫三分鐘,這是馬呂斯最高難度的一個唱段,同時也是最廣為流傳的一個唱段,情緒飽滿而激昂。

    是否演唱完整唱段,區別就在於:在電影的試鏡之中,選角導演或者製片人可能會中斷表演,認為他們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息,不需要演員再繼續表演下去,如果演員再冥頑不靈地堅持,反而是扣分的;但在戲劇的試鏡之中,選角導演必須將現場觀眾的反應考量進去,有時候會故意製造噪音,破壞演員表演節奏,然後看演員能否堅持表演下去。

    「悲慘世界」是電影版本,但改編自戲劇。所以,如何界定這些細節,埃迪需要心中有數。

    工作人員抬起頭看了埃迪一眼,露出了一抹笑容,「完整唱段,以舞台劇的方式。」看來,前面就有演員犯了這種粗心的錯誤,導致試鏡出現了紕漏。現在埃迪能夠及時發現,這就是經驗的差別,「那麼,好運!」

    埃迪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到了側台邊上,開始做著簡單的熱身運動。舞台之上傳來了情緒澎湃的演唱,赫然是「空桌旁邊的空椅」,這也意味著,正在舞台上試鏡的演員也是為了馬呂斯而來的。不過,此時埃迪卻不能分神去注意對手的狀態,他必須全神貫注地聚焦在自己身上。

    如此高難度的唱段,任何一點點走神或者紕漏,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而悠長起來,埃迪閉上了眼睛,做好了準備,等前一位演員表演完畢之後,他往前邁了兩步,台下傳來了工作人員的聲音,「下一位。」

    埃迪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暗暗地給自己加油鼓勁,這是他的時刻!這是屬於他閃耀發光的時刻!隨後,揚聲說道,「埃迪-雷德梅恩,試鏡馬呂斯。」簡潔明了的自我介紹,然後就沉靜了下來,整個人進入了表演的狀態,看到了舞台另一端的信號之後,自信滿滿地走上了舞台。

    當腳步踏上舞台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埃迪-雷德梅恩,而是馬呂斯。

    腳步自信而從容,猶如初生的朝陽,洋溢著勃勃生機,最後在舞台正中央停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調整呼吸,視線分別禮貌地落在了左側、中間、右側,然後微微鞠躬示意,這才轉過身,在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身體漸漸放鬆,進入狀態。

    屬於他的時刻,即將到來!

    可就在此時,台下卻傳來了一個驚詫的聲響,「藍禮?」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2:15
760 絕非私仇

    妮娜-戈德(Nina-Gold)彎腰站了起來,腳步輕盈、動作輕巧,避免製造出噪音,破壞劇院裡的安靜。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不想要起身,作為「悲慘世界」的選角導演,她更加不希望隨意離席;但肚子著實不太舒服,她需要到衛生間解決一下。

    離開了座位,妮娜快步朝著右手邊的衛生間方向邁開了腳步。雖然今天的試鏡在劇院裡舉行,而且流程完全遵循戲劇的試鏡模式;但劇院內部的燈光沒有全部熄滅,依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樓座位後半部分安坐的演員們,他們都在靜靜地等待著接下來的試鏡。

    妮娜視線隨意地掃視過去,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徑直朝著目的地進發,但下一秒,倉促的腳步卻驟然停頓了下來,深厚的紅色地毯將瑣碎的嘈雜音響都吸收了進去,妮娜重新轉過頭,順著剛才記憶之中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後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個意外而熟悉的臉孔。

    「藍禮?」

    驚詫的呼喊聲脫口而出,幾乎無法掩飾妮娜內心的震驚。

    妮娜驚訝的,不是藍禮本身,而是藍禮以如此平靜而低調的方式出現。在「悲慘世界」的倫敦試鏡場次之中,候補演員裡最為引人注目的無疑是藍禮-霍爾。

    在過去兩年時間裡,持續不斷地閃耀北美,這位新生代演員可謂是備受矚目,實力與外形艱巨、藝術功底與票房號召並行;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始終腳踏實地、不驕不躁,保持了一個打磨演技的赤子之心,令人欽佩。

    這一次,挑戰「悲慘世界」的試鏡,重新回歸戲劇的基本功之上,無疑吸引了諸多關注。

    即使是「悲慘世界」劇組也不例外,好奇有之,挑剔有之,期待也有之,妮娜也是其中一員。妮娜最為關心的就是,這位傳說中正統學院派出身的新人演員,絕對實力到底如何?

    舞台不是電影,沒有鏡頭的過濾加成,也沒有導演的剪輯控制,更沒有片場的反覆琢磨,演員的基本功底和絕對實力都將在舞台之上展露無遺。那麼,過去這兩年的如潮讚譽,到底是真材實料,還是繡花枕頭?

    幾乎每個人都在期待著問題的答案。

    不過,今天上午的試鏡之前,藍禮和「明日邊緣」劇組正在特拉法加廣場緊鑼密鼓地進行拍攝,所以藍禮只能出席下午的試鏡,甚至可能因為電影的拍攝進度問題,稍稍比預期推遲一些。安迪早早地就與「悲慘世界」劇組詳細溝通過,取得了諒解。

    妮娜原本以為,藍禮出場時勢必是前呼後擁、熱鬧非凡。之前在紐約試鏡的時候,休-傑克曼、羅素-克勞等人就是如此,乃至於劇組的主創人員都會團團圍繞著藍禮打轉。但,藍禮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了,沒有動靜,沒有聲響,也沒有歡呼,甚至於沒有遲到,完全按照預約的時間,出現在了劇院,然後以一名普通演員的身份,坐在觀眾席之中,耐心地與其他演員們一起等待。

    如果不是妮娜意外地需要前往衛生間,那麼還是沒有人會發現藍禮的出現。這……這著實太過意外,以至於妮娜失態了。

    失態地脫口而出之後,妮娜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回頭對著舞台方向打了一個招呼,「抱歉,我的錯。你們繼續。」轉過頭,再次看向了眼前的藍禮,驚嘆還是不由翻湧了起來——腳踏實地。這是妮娜現在腦海裡唯一的想法,收到無數媒體追捧、無數粉絲愛戴的藍禮,居然如此低調,而且如此年輕!

    不由地,臉上笑容就上揚了起來。

    劇院裡沒有太多的嘈雜,僅僅只是剎那的停頓,但對於舞台上的埃迪來說,卻著實不太好受。

    準備就緒,蓄勢待發;突兀打斷,精神恍惚。剎那間,一口氣卡在了胸口,吐不出來,卻又吞不下去,緊張的情緒猛然就洶湧了上來,以至於肌肉不由自主地開始僵硬,表演狀態被卡在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埃迪端坐在椅子上,醞釀起來的情緒,卻空落落地找不到一個著陸點,煩躁而慌張,連忙轉過頭去,然後就發現,坐在前排區域之中的劇組人員們全部都轉移了視線,姿勢各異地回過頭去,朝著後方看去,就好像表演過程中的聚光燈,毫無預警地從舞台轉移到了觀眾席之中,齊刷刷地,全場視線都跟隨著發生了轉移。

    但對於站在舞台正中央的埃迪來說,這卻是一場災難:表演還沒有開始,所有的矚目焦點就已經流失了。

    該死的傢伙!譁眾取寵的傢伙!

    藍禮-霍爾,藍禮-霍爾,藍禮-霍爾。又是藍禮-霍爾。

    同樣身處於上流社會的圈子裡,即使生活圈裡沒有任何交集,但同樣出身於伊頓公學,同樣出身於劍橋大學,甚至同樣在倫敦西區打滾,間或的耳聞著實不少,「藍禮-霍爾」這個名字對於埃迪來說並不陌生。

    但一直以來,埃迪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情感,無喜無悲、不喜歡不討厭。兩個人就是兩條平行線,在學校期間,兩個人年齡相差七歲,完完全全錯過;在倫敦西區期間,兩個人入行時間不同,參與劇目不同,從未碰過面,可以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自然也就沒有任何感覺。

    即使兩個人都同樣身為演員,但在倫敦,像埃迪這樣精英階層出身,卻漸漸打破藩籬,躋身演員行列的,不多,也不少,只不過藍禮的「貴族」身份稍稍特殊了一點罷了。雙方對於彼此來說,都只是陌生人而已。

    這樣的情況在三年前發生了改變。先是「活埋」,然後是「愛瘋了」,再是「速度與激/情5」,藍禮-霍爾這個名字漸漸地傳回了倫敦,在戲劇圈泛起了陣陣漣漪,尤其是去年夏天,掀起了驚濤駭浪,甚至可以說是萬眾矚目。

    每一個人都在討論著藍禮,每一個人都在關注著藍禮。似乎,一夜之間,藍禮就成為了「某個階層的演員代表」,這簡直太過荒謬了。沒有在倫敦西區打磨足夠的時間,沒有在戲劇基本功之上經歷足夠的歷練,甚至沒有出演過正式的倫敦西區戲劇,一股腦就投身進入好萊塢?這對於傳統學院派演員來說,簡直就是恥辱——低下高貴的頭顱,向好萊塢屈膝的恥辱。

    君不見,凱拉-奈特莉憑藉著「加勒比海盜」成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回歸倫敦西區,重新回到舞台之上,腳踏實地地打磨自己的演技。而藍禮?不過是一個譁眾取寵的小丑而已,丟失了傳統,丟失了尊嚴,丟失了驕傲,將演員與戲子等同起來的小丑。

    埃迪不會隨隨便便在背後議論別人,但別人卻會在背後指指點點。

    同樣上流社會出身,同樣學歷背景,同樣在好萊塢打拚,而且同樣一個世代出生的年輕演員,來來往往的視線之中,或多或少,還是將埃迪和藍禮放在相提並論,甚至還有人粗魯無禮地當面詢問埃迪,「看著藍禮取得了如此成功,你感覺如何?」這讓埃迪煩不勝煩。

    埃迪不喜歡藍禮。不是因為兩個人有什麼私仇,僅僅只是不喜歡這種沒有經過打磨和鍛鍊的偶像演員——整個倫敦學院派演員們都不喜歡,那些老學究們就更加不喜歡了;僅僅只是不喜歡他的努力和拚搏都被無視,簡單粗暴地放在一起相提並論——每一個腳踏實地憑藉實力闖出一片天空的演員們都不會喜歡。

    但,他有他的驕傲,絕對不會背後說他人的壞話,哪怕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可是今天,又是藍禮。他的試鏡還沒有開始,居然就被藍禮打斷了?這簡直是讓人怒不可遏!

    怒火著實太過突然,在緊張的情緒之下熊熊燃燒,以至於肌肉無法控制地緊繃起來,但,埃迪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分心,試鏡還必須繼續進行下去。這是嚴峻考驗的時刻,同時也是證明自己實力的時刻,在劇院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他不應該因為一點點噪音都失去分寸。

    但,一句「藍禮」,這不僅僅是噪音而已。

    深呼吸,深深地呼氣、長長地吐氣,多年舞台的經驗讓埃迪迅速鎮定下來,重新進入狀態,然後抬起眼簾,將注意力放在了舞台之上,用視線餘光看著周圍的燈光,等待試鏡開始的信號。但顯然,劇院現場的情況依舊有些混亂。

    坐在前區的劇組工作人員們,一個個戀戀不捨地轉頭看向後方,就好像藍禮有三頭六臂一般——在媒體持續不斷的讚美轟炸之下,也許藍禮的確就有三頭六臂;更誇張的是,卡梅隆-麥金托什直接就站了起來,大步大步地朝著後方的觀眾坐席走了過去,正在等待著試鏡的演員們,發出了悶悶的騷動聲。

    不是嘈雜的噪音,而是一個個低沉的音節碎片彙集在一起的聲響,在劇院正式演出開始之前,總是如此。對於倫敦西區的演員們來說,卡梅隆就意味著傳奇,也意味著巨星,每個人都難以掩飾自己的激動。

    即使卡梅隆沒有出聲,即使現場沒有噪音,聚光燈依舊籠罩在舞台之上,但關注的視線卻在悄無聲息、無法抗拒地發生了轉移。

    埃迪不由就握緊了拳頭,再次握緊,剪禿了的指甲居然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隱隱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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