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君 作者:躍千愁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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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 2017-2-14 10:20:5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2 12477075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2 08:10
第二二零章 驚變

  「你!」邵登雲指著阮氏怒吼:「你當我不敢不成?拖下去,一起砍了!」

  衝進來辦事的手下人苦了,這怎麼弄?太讓人為難了!

  鐘陽旭道:「邵兄,這擺明了是牛有道一環套一環的圈套,滅口是沒用的,這個時候滅口,事情捅出去了,那就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回頭僅憑這一點,冰雪閣追究起來就解釋不清。唯一的辦法是…只要你能讓令郎改口,事情也許還有迴轉的餘地。」

  其實他也就說說而已,壓根不抱指望,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老大也不是善茬,眼前這個老三敢放過老大嗎?弄死了老大倒有活路,還能得償所願,怎麼選擇還用說嗎?

  他就不信阮氏所說的老二不知情,老二更陰險,躲在後面不露面,一個改口困難,兩個改口就更別指望了。

  說這些也是為了給邵登雲一個交代,不是我不念舊情,而是你自己家裡擺不平。

  邵登雲卻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指著邵伏波怒聲道:「聽到了沒有?這都是牛有道的奸計,要讓你們手足相殘,還不知回頭嗎?」他都有跪下求這兒子的衝動了。

  誰知邵伏波卻搖頭道:「父親,這都是大哥自找的,冰雪閣的勢力,能瞞得過去嗎?我也是為了邵家好啊!到了這個關頭,你為何還護著大哥,難道想讓邵家滿門死絶嗎?父母尚在,兒子不能做此不孝之事啊!退一萬步說,您也要為北州那麼多追隨您多年的將士考慮啊!」

  他這是咬死了不鬆口!

  鐘陽旭暗嘆了一聲,不出所料罷了,有這咬死老大的機會,哪會鬆口!

  邵登雲卻猶遭雷擊,嘴中喃喃:「畜生…畜生…畜生……」

  「邵兄,事已至此,我也無能為力,只能是對不住了!」鐘陽旭抱歉一聲,扭頭看向自己隨從,正要下令,卻發現胳膊一緊。

  回頭一看,只見邵登雲抓著他胳膊,慢慢搖頭,滿面蒼涼,滿眼哀求神色,「他的母親,聰慧賢淑,你也喊一聲妹子,他母親死得早,鐘兄看他母親的面子給…」

  「遵宗門法旨行事!」鐘陽旭與邵登雲四目相對之餘,徐徐出聲,手對身後隨從揮了一下,沒讓對方把話說完。

  他不能拿大禪山的命運來陪邵家賭,他也無權作此賭,作為當事人,敢惹事就得敢扛責任。

  「是!」那隨從拱手領命,大步離去。

  邵登雲頓如抽乾了力氣,踉蹌後退,跌坐在了正位的椅子上,無力阻止!

  那母子兩個還在抱頭痛哭。

  邵伏波哭泣之餘,卻是心中狂喜,鐘陽旭的言行他聽的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老大那狗東西欺凌他們母子多年,終得此惡報!

  鐘陽旭瞥了母子兩個一眼,慢慢轉身而去,走到門口時,忽聽身後傳來邵伏波的驚呼:「母親,母親,您怎麼了?」

  鐘陽旭回頭看去,只見阮氏躬著身子哆嗦著倒地,滿臉苦楚神色。

  這母子搞什麼鬼?鐘陽旭心裡嘀咕,緊接著卻是瞳孔一縮,見到阮氏的鼻孔中滲出了黑血。

  鐘陽旭大驚,閃身回來,迅速蹲地為阮氏把脈。

  堂內的軍士也大驚圍來。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阮氏已經臉布黑氣,明顯是中毒了,鐘陽旭快速在阮氏身上連戳數指,封堵毒性蔓延,並迅速從身上摸出一隻小瓷瓶,倒出一粒解毒丸往阮氏嘴裡塞。

  然鼻孔流著黑血的阮氏「哇」一口,猛吐出一口黑血,身子急劇抽搐著,兩眼漸漸無力翻白,卻死命拽住了兒子的衣袖,似乎有所明悟,拼儘力氣咕咕道:「不…要…惹他…你們不…是他…對…對手……」

  那粒解毒丸施法輸入了阮氏體內已經晚了,阮氏繃著的身體一軟,徹底沒了氣息。

  鐘陽旭倒吸一口涼氣,劇毒!不發作則已,一發作等發現已經晚了!

  「母親,娘,娘,你怎麼了?」邵伏波搖晃著阮氏身子悲聲吶喊,又猛拉住鐘陽旭,哀求道:「法師,救我娘,求你救我娘,你救救她啊!」這次是真的急哭了。

  鐘陽旭搖頭,他也無能無力。

  此時兩眼茫然的邵登雲似乎才被驚呼聲給鬧回了神,目光漸漸聚焦,一看清情況,立馬衝了過來,撥開人群,抱扶了阮氏,疾呼道:「小環,小環……」

  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邵伏波猛然仰天悲吼:「狗賊!我與你誓不兩立…嗯!」他忽然也摀住了腹部,發出痛苦悶哼。

  邵登雲和鐘陽旭還沒發現他的異常,倒是下面人先發現了,發出驚呼:「三公子!三公子!」

  二人猛回頭,只見邵伏波神情抽搐,口鼻不斷有黑血滲出,躺在別人懷裡哆嗦著。

  「老三!」邵登雲悲呼。

  鐘陽旭緊急出手施救,然而情況與阮氏如出一轍,不發現則以,一發現已經是無力回天!

  感到驚悚的鐘陽旭先摸出一顆解毒丸給自己服下了,又迅速抓了邵登雲,緊急往他嘴裡也塞了一顆進去。

  若是邵登雲再出事的話,北州的麻煩大了,上下那麼多將士皆聽命於邵登雲,大禪山哪能一下控制的住那麼多人,到時候邵登雲怎麼死的大禪山還解釋不清,一不小心就是一場兵變,韓國和燕國必然趁虛而入!

  就在這時,外面跑來人疾呼:「老爺,不好了,二公子出事了,二公子出事了…」呼叫聲戛然而止,來人也看到了堂內的情況,驚呆了。

  屋內一群人也看著他……

  凌波府,院子裡一張椅子,口角掛著血跡的邵平波靜靜坐在夕陽下。

  四周,徘徊的天玉門弟子盯著他,黃鬥和林狐左右陪著,已經奉命將邵平波給控制了。

  邵平波在夕陽下閉目養神,倒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神態平和,只是口角的血跡有些扎眼。

  黃鬥和林狐不時輕嘆一聲,相處多年,沒想到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兩人已經警告過他,不要打冰雪閣的主意,這位膽大包天,偏偏就是不聽,鬧成這樣,何苦來著!

  就在這時,有人快速來到,沉聲道:「兩位師兄,師伯傳令,遵宗門法旨行事!」

  黃鬥、林狐相視一眼,林狐嘆道:「大公子,師命難違,對不住了!」

  黃鬥亦嘆道:「大公子,以後若有機會,我們不會放過那個牛有道,定為你報此仇!」

  邵平波淡然道:「理解!報仇不用了,這仇我自己帶走。臨走前,我想洗一洗,想走得體面點,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二人相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這種情況下,也不怕他玩出什麼把戲來。

  兩人一起伸手道:「大公子,請!」

  隨後一起伸手扶他,睜開眼的邵平波抬了下手,「我倒不了,自己能走!」

  兩人只能作罷,看著他撐起身子,陪在他身後『護送』著向浴室走去。

  到了浴室,兩人算是降貴紆尊,親自幫他寬衣解帶,也算是了卻這些年的相交之情。

  僅剩一條褲衩後,兩人揭開了擋著浴池的紗幔,走入的邵平波笑道:「你們不會想看我沐浴吧?怕我跑了,還是怕我自盡?」

  兩人對了一眼,跑是跑不掉的,自盡也不怕,真要自盡的話,反倒省得他們動手,只要最後的結果是一樣的便行。

  兩人放下了紗幔,退後幾步,看著紗幔後面的人影泡進了水中,聽著沐浴的水聲。

  稍微等了那麼一陣後,邵三省捧著一套衣裳進來了,對二人點了點頭,然後進了裡面。

  衣服放在浴池旁時,邵三省對斜眼看來的邵平波點了點頭,表示事情已經辦妥了。

  邵平波閉目昂頭,長呼出一口氣來,他還擔心刺史府那邊出什麼意外會失手。

  設法拖延的時間,總算盼來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兩眼再次睜開後,眼中恢復了神采,沉聲道:「還是那句話,他們母子事先有什麼動靜我不可能一點端倪都察覺不到,只能說事發突然,這背後肯定有人蓄謀唆使,最近他們有沒有和什麼異常的人見面?」

  邵三省怔了一下,不過看到他這神采,倒是給了他信心,回道:「之前被事情給鬧急了,大公子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就在今天,平川縣縣丞的公子武天南進了刺史府與二位公子見面,這事有點蹊蹺,按理說,那個武天南沒資格進刺史府。」

  刺史府那邊的動靜瞞不過這邊的眼睛,更何況是武天南和邵氏兄弟見面。

  邵平波平靜道:「是你疏忽了,立刻給我查!」

  「是!」邵三省領命離去,當著紗幔外二人的面離開了。

  黃鬥和林狐又互相看了眼,這種事能查清楚自然好,他們也沒必要阻攔,只是不明白,這位大公子都這樣了,還操心這種事有必要嗎?

  邵平波不慌不忙地在裡面沐浴清洗著。

  等了一陣後,邵三省回來了,入內稟報道:「大公子,已經吩咐下去了。」

  「更衣吧!」邵平波從水裡站了起來。

  邵三省趕緊伺候。

  裡面折騰好了,洗漱一新的邵平波撥開紗幔走了出來,身上的血跡沒有了,又恢復了那玉樹臨風的大公子神采。

  還不等黃鬥和林狐有所表示,邵平波已經率先說話道:「忘了告訴二位,刺史府那邊,阮氏、邵無波、邵伏波,母子三人已經遇刺身亡!」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2 12:00
第二二一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準備送他上路的黃、林二人愣住,什麼意思?

  邵平波突然在這關頭冒出阮氏母子遇刺身亡的話來,二人首先搞不懂什麼意思,其次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二人也的確是不知情,刺史府那邊派了人來通知執行後,突然出事,已經是亂成一團糟,誰還能想到特意派人來通知這邊,也只有關注著的邵三省得到消息後及時彙報給了邵平波。

  邵平波指著自己胸口,「我!如今是北州刺史的唯一兒子,你們若殺了我,邵家在北州的局面將後繼無人!」

  聽這話,再加上對這位的心性多少瞭解一些,黃、林二人瞳孔驟縮。

  黃鬥沉聲道:「你殺了他們?」

  邵平波:「話可不能亂說,真兇,刺史府那邊自然會查!」

  林狐臉色寒下,「你以為刺史就剩你一個兒子了,我們就不敢殺你?」手已經朝劍柄摸去。

  邵平波不為所動:「你們不過是奉命行事,沒什麼敢不敢的,關鍵是殺了我對大禪山影響極大,甚至可以說,北州將徹底脫離大禪山的掌控,大禪山將會被打回原形!」

  黃鬥抬手制止了林狐在此拔劍:「大公子,死到臨頭,做此掙扎無意義!」

  又伸手朝外做了個請的手勢,「我想你也不願倒在這洗刷之地,走吧,選個合適的地方,我們儘量讓你不帶痛苦,讓你走得舒適一點。」

  邵平波卻沒有走的意思,繼續平靜道:「阮氏母子的死和大禪山脫不了關係,雖不是你們親手所殺,但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是大禪山逼死的!父親也許會恨我,但必須面對的現實是,如今就剩我一子,你們殺了我,某種程度上就是大禪山把北州刺史的兒子全部殺光了!你們覺得回過頭來,我父親會不會恨你們大禪山?」

  此話一出,黃、林二人心頭一跳。

  邵三省亦目光急閃,偏頭看了眼臨危不懼、傲然而立的大公子。

  「當然,大禪山也可以把我父親一起給殺了,另扶一人主持北州局面,可是大禪山敢嗎?北州上下將士都是我父親一手打造的嫡系人馬,北州地方官員大多是我邵家一手培植,如今的北州除了我邵家,還有誰能坐穩刺史的位置?你們換個人來試試看,看看會不會出亂子!強行換掉邵家的後果是什麼?要將北州上上下下進行大面積清洗,但在北州腹背受敵的關頭,大禪山敢這樣做嗎?北有韓國虎視眈眈,南有燕國欲收復故土,北州內部一亂,兩國豈會錯失良機,必趁虛而入,又豈是大禪山能抵擋的?」

  黃、林二人的心情隨著他的話漸漸沉下。

  「大禪山將邵家子嗣趕盡殺絶,還想邵家繼續為大禪山效命?你們覺得天下能有幾個這般大度的人?我敢斷言,我父事後必恨你們,大禪山多年的心血隨時有可能毀於一旦,這就是大禪山逼死我的後果!」

  「我若活著,我父親不會恨大禪山,恨的人只能是我!」

  「而我不想北州亂,北州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我也不允許有人搞亂北州,我只想北州更好!」

  「所以,只要我還活著,我會繼續求取大禪山的支持,北州依然是大禪山的北州,目前的內亂也可控,只是邵家內部的騷亂而已,不會影響北州和大禪山的大局!」

  黃、林二人面色凝重,看向邵平波的眼神異常複雜。

  林狐沉聲道:「你不死,牛有道就要引來冰雪閣,到時候大禪山同樣別想好過。」

  黃鬥頷首:「就算如你所言,就算大禪山失去了北州,至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招來了冰雪閣的懲罰,將會給大禪山引來滅門之禍!」

  「你們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平靜以待的邵平波猛然一聲大喝,說到牛有道,顯然讓他的情緒有些情難自禁,他揮手指向外界,怒聲道:「這不過是牛有道在虛張聲勢而已,那奸賊絶不敢引來冰雪閣插手這事!咳咳…」

  說著又一陣連連咳嗽,一動肝火便咳的有些停不下來,掌中又咳有血絲。

  一旁的邵三省趕緊上手,在他後背來回撫順,幫他止咳。

  黃、林二人相視一眼,待邵平波咳嗽稍停,黃鬥問:「怎講?」

  邵平波將氣息略作喘勻,反問:「你們以為他和大禪山有什麼交情非要放過大禪山不可?你們當他殺了我願意再留下邵家這個後患?他若真敢引來冰雪閣,就不會繞這麼大的彎子只針對我一人,大可把事情捅穿了讓冰雪閣把我們一起給處置了。他為什麼沒這樣做?因為他不敢!事情鬧這麼大,真要捅給冰雪閣的話,這事冰雪閣一旦嚴查起來,不單單是我利用冰雪閣那麼簡單,他設下圈套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冰雪閣?」

  黃、林二人聞言若有所思。

  「所以,他只敢利用大禪山對付我。他所做一切都是在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只是在利用冰雪閣的威懾力給大禪山施壓,要把我逼入死地!只要大禪山不殺我,他的奸謀自破,他只能偃旗息鼓,他只是在嚇唬大禪山,絶不敢再把事情給擴大。」

  黃、林二人糾結了,雖然對方的話有道理,可萬一這只是對方垂死掙扎為求生而編排的一面之詞呢?大禪山敢冒這險嗎?若繼續執行宗門法旨,可掂量邵平波所言的後果,的確很嚴重,又讓二人有些投鼠忌器。

  二人已經意識到了,宗門的這道法旨他們無法再執行下去,必須請示後再做決斷。

  邵平波則繼續勸說:「要殺我很簡單,我也跑不了!大禪山若是不信,不妨賭一把,看那奸賊敢不敢把事情捅到冰雪閣去,若敢,你們再把我推出去做交代也不遲!」

  黃、林二人神情抽搐,讓大禪山冒險陪你賭這個?萬一有不測的話,你左右是一死,你倒是光棍了,大禪山怎麼辦?

  邵三省亦小汗一把,不過他算是明白了大公子為什麼要殺阮氏母子。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是將自己置之死地,而是將阮氏母子置之死地!

  此事黃、林二人不能做主,相視一眼,迅速走了一人去請示,也要核實一下阮氏母子遇刺的事是真是假……

  刺史府,阮氏內宅,等候母親和弟弟消息的邵無波已經沒了動靜,全身肌膚發黑,口角掛著黑色血跡,瞪大著雙眼,死不瞑目,靜靜躺在廳內地上。

  廳外,邵登雲猶如激怒的獅子,兩眼滿是通紅血絲,手提斬馬刀,和英揚武烈衛同款的斬馬刀,在屋簷下來回走動,怒吼咆哮:「誰幹的!給我揪出來……」

  站在門口的鐘陽旭臉色凝重,能在刺史府對這母子三人下毒手的人,這得將刺史府滲透得多深?一般人根本沒辦法接觸到母子三人的飲食。

  很快,四處搜尋的人員來報:「大人,發現一嫌犯,已經自盡!」

  邵登雲提刀大步而去,一群人跟著,鐘陽旭也在其中,想看看怎麼回事。

  一群人闖入一間廂房內,只見一丫鬟脖子掛在一條白綾上,懸在樑下,垂直的身體慢慢晃悠著。

  邵登雲認識這丫鬟,鐘陽旭也認識,府中的不少人都認識,這丫鬟正是阮氏的貼身心腹丫鬟。

  鐘陽旭上前上手一探,身體還有餘溫,沒死多久。

  讓人把丫鬟屍體放下,施法檢查,沒有任何外傷,也沒任何異常,似乎真的是自盡而亡。

  不一會兒又傳來急報,接連急報。

  又在兩處院子裡發現了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女的也是懸樑自盡模樣,男的卻是服毒自盡模樣。

  這邊又匆匆趕去查看,結果讓人驚悚,都是平常伺候邵登雲的心腹下人。

  令邵登雲汗毛豎起的是,女死者不久前在處理公務的公務房裡還給他和阮氏上過茶,不知和阮氏中毒有沒有關係,令他情不自禁懷疑自己喝的東西有沒有問題?

  所有的現場形勢都指向一點,的確是主人身邊的心腹下的毒手,其他人也沒辦法接觸到主人的飲食。

  提著斬馬刀的邵登雲漸漸氣喘如牛,胸脯急促起伏,似乎猜到了什麼!

  林狐來了,趕到了這邊,將鐘陽旭請到了一旁的樹下,一陣耳語。

  鐘陽旭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悶聲在那,發現被邵平波狠狠將了一軍!

  慢慢回頭看向那間人進人出的男僕自盡房間,終於明白了阮氏母子的死因,邵平波擺明了在告訴大禪山,要完大家一起完,我邵平波若死,你大禪山也要承受那難以承受的慘痛代價!

  「我還道牛有道下手狠,不給人活路,誰想那位更狠,牛有道是陰狠,那位是狠毒無情!兩個傢伙沒一個善茬,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還一個個都拿咱們大禪山較上了勁,這叫什麼事…哎!江山代有才人出,還一下遇見倆,看來我們真是老了!」鐘陽旭輕嘆了聲,沒想到邵平波竟能想出這般絶招來絶地求生,真正是『絶招』啊!

  若不是邵平波捅破來威脅,他想都沒想到這頭上來。

  不過他也能理解,邵平波這是被逼上了絶路,否則再怎麼樣也不敢承擔這名聲。

  林狐試著問道:「師伯,怎麼辦,大公子那邊還動手嗎?」

  「暫時不要動了,先控制住,請宗門商議定奪吧!」鐘陽旭唏噓搖頭,擺了擺手,事情突然被邵平波給翻轉成了這樣,這事他一個人也不敢做主。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2 19:07
第二二二章 報應

  「是!」林狐應下。

  鐘陽旭轉身走向了提著斬馬刀雙手隱隱有些發抖的邵登雲,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他們的死,怕是和大公子脫不了干係。」

  邵登雲嘴唇緊繃,繼而語帶顫音道:「你們把他處置了?」

  「沒有!」鐘陽旭嘆道:「不好下手,有可能會被他躲過一劫!」

  沒死?邵登雲霍然回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也有點不相信,他們一家人雖然都在大禪山的保護下,可反過來說,性命也在大禪山的掌控下,大禪山要下殺手,基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當然,這只是針對一般人,碰上他那個兒子還真說不定。

  他本以為一天之內,自己兒子要死光,沒想到長子還活著!

  眼中又燃起了一絲莫名的希望,問:「為什麼?」

  鐘陽旭凝視著他雙眼,徐徐道:「他說,阮氏母子死了,他就是邵兄唯一的兒子,大禪山若殺他,就是將邵兄子嗣趕盡殺絶……」將林狐稟報的情況慢慢轉述了一遍。

  邵登雲兩眼漸漸瞪大,眼中,臉上,漸漸湧起無限悲哀。

  之前只是有所懷疑,現在無疑確認了,阮氏母子的確是死於那逆子之手!

  他後悔自己問了原因,有些事情還不如不知道答案的好,知道了反而無法接受。

  噹啷!顫抖在手中的斬馬刀落地,邵登雲竟然笑了,慘笑,呵呵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敢徹底放權?手足相殘,我還活著啊,一個個就迫不及待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帶過來,把那孽障帶過來!」

  鐘陽旭回頭對林狐揮手,「把人帶過來!」

  「是!」林狐應下,快速轉身而去。

  「都給我滾!」邵登雲陡然爆發,朝庭院裡來來往往的人怒喝了一聲。

  眾人嚇一跳,紛紛快步離去,庭院裡很快恢復了清淨,只剩他和鐘陽旭等大禪山弟子。

  邵登雲抬頭看天,緩緩閉目,靜靜站在原地不動。

  等了有那麼一陣,邵平波來了,在黃鬥和林狐的左右箝制下來了。

  邵平波神色平靜無波,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然是那位丰神如玉的大公子。

  鐘陽旭偏頭看著他一路走來,神情複雜。

  邵平波先朝他拱手致敬,走到邵登雲跟前,規規矩矩行禮道:「父親!」

  邵登雲無動於衷了一陣,方慢慢問道:「是你幹的?」

  邵平波明知故問道:「不知父親所指何事?」

  邵登雲慢慢睜眼,盯向他,盯著這個自己最器重的兒子,滿眼悲傷地問道:「你二娘,你兩個弟弟,是你殺的?」

  邵平波:「是牛有道幹的。」略頓,又補了一句:「的的確確是牛有道幹的,若不是他,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邵登雲臉頰劇烈抽搐了一下,咬牙道:「為什麼不連我一起殺了?」

  邵平波靜默不語,目光平靜地與父親兩眼對視,堅定而不畏縮。

  邵登雲呵呵一笑,「是不是我這老東西還有利用價值?是不是怕殺了我控制不住北州的局面?畜生,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你答應過放他們母子一條生路的!」

  邵平波反問:「答應了父親的,我自然會做到,大不了將來的某一天將他們軟禁!可若是我死了,還如何兌現承諾,還如何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要殺我,敢問父親一句,您阻止了嗎?您阻止得住嗎?」

  啪!一記耳光清脆響亮!

  邵登雲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臉上。

  鮮紅的巴掌印瞬間浮現在邵平波的臉上,被打得頭一偏的邵平波靜默,沒有躲避。

  啪!邵登雲揮手又是一記耳光甩出。

  另一邊臉上又多出一道鮮紅巴掌印,邵平波還是站那沒躲。

  邵登雲真是恨不得一刀將他給活劈了,可看到他那肖母的面容,就想起那已經過世的結髮妻子,想起結髮妻子臨終前的託付,一切都還歷歷在目,揪心,心如刀割!

  他一把揪住了兒子的衣襟,拉到近前,與兒子臉對臉,一臉猙獰道:「畜生!就算你得逞了又如何?背負殺母、殘殺手足的污名,你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苟且一生,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為什麼不去死?」

  臉上頂著兩道巴掌印的邵平波平靜道:「只有活著的人才能笑到最後,所以不能死,反而更要奮發圖強、力爭上游,對失敗者的評論和對成功者的評論是不一樣的,毀譽將由勝利者左右,站在山巔的人是聽不到山下雜音的,只能看到一片匍匐膜拜者,萬眾齊聲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失望!滿眼的失望!邵登雲帶著極度失望的表情看著這個兒子,似乎從他母親過世後開始,這個聰明活潑的兒子的性子就漸漸變了,他慢慢搖頭,「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後!」

  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認識到自己這個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把推開了兒子,邵登雲喝道:「來人!」

  外面聞聲跑來幾人聽令。

  邵登雲指著兒子,咬牙道:「將他關進地牢,聽候大禪山發落!」

  幾名手下相視一眼,不等他們有動作,邵平波已經自己轉身而去,沒讓他們為難。

  邵登雲也轉身走了,只是肩背塌了下去,神色蕭條,形同朽木,腳步沉重而緩慢,似乎瞬間老了幾十歲一般

  目送父子兩個散場,鐘陽旭伸手,施法吸附了地上的斬馬刀在手,回頭又招了名弟子過來,叮囑道:「以後咱們自己的飲食,別老指望別人,自己要小心檢查一下!」

  「是!」那弟子應下。

  回到自己房間的邵登雲,進了一間平常不讓人擅闖的靜室。

  室內設有香案,上方牆壁上掛有一幅畫,畫中一英武男子身穿戰甲,坐在馬背勒馬而立,氣勢威武。

  畫的下方,擺有靈位,上面寫的字樣是:燕國大司馬寧王商建伯,之位!

  走到香案前,邵登雲點了幾炷香,插入香爐,慢慢後退,看著畫像,慢慢屈膝跪在了蒲團上,叩首!

  三叩首後,腦袋貼著地面沒起來,肩膀顫抖著,竟發出嚶嚶啜泣聲,「報應!報應吶!王爺,我錯了……」

  再抬頭,已經是老淚縱橫。

  之前面對妻兒慘死都沒哭出來,此時面對商建伯的靈位,卻是悲從中來,哭得一塌糊塗……

  夜幕中,北州城封鎖城門,大軍四處搜查,鬧得人心惶惶,說是有刺客潛入刺史府行刺……

  一輪明月下,江上,一條烏篷船慢慢飄蕩。

  烏蓬外,一張小案,盤坐在旁的陸聖中提了一隻食盒打開,取出了途中買的酒菜,逐一擺上。

  跪坐在對面的陶燕兒要伸手幫忙,陸聖中抬手擋了一下,「之前一直是你在伺候我,如今事了輕鬆,也讓我伺候你一回。」

  略起身的陶燕兒只好又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小腿上,沉默。

  酒菜擺好,陸聖中親自為其斟酒,隨後舉杯道:「天地間惟你我二人,明月大江,良辰美景,江風舒爽,來,共飲一杯!」

  陶燕兒雙手捧杯,飲後,試著問道:「哥哥,要辦的事辦完了嗎?」

  陸聖中頷首微笑,「算是吧!」

  陶燕兒垂首,低聲道:「我是不是也活到頭了?」

  陸聖中目光閃了閃,「你想多了。」

  說著伸手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紙攤開,遞給她,「你的賣身契,給你,從今往後,你自由了。」

  陶燕兒接到手看了下,默默收起,又低聲問了句:「我們去哪?」

  陸聖中:「走到哪算哪,明天船靠岸後,你便自尋去處吧!」

  陶燕兒:「我不知該去哪,帶我一起走吧。」

  陸聖中搖頭。

  兩人一飲一啄,欣賞著江上月色,閒聊著。

  當夜,兩人衣衫褪落在烏蓬內,糾纏在一起,陶燕兒主動獻上無盡柔情。

  搖晃的烏篷船靜止,靜止了許久後,陶燕兒看看身旁沉睡的男人,輕輕爬了起來,輕輕來到船尾,慢慢攀著船沿下水,悄無聲息地鑽入了水中。

  待到她再浮出水面換氣時,一道寒光在月色下閃過,一支射來的長劍濺起水花,直接貫穿了她的後背,血跡在江水中暈染。

  一聲悶哼的陶燕兒嗆了口水,在江面撲騰之際,看到了月光下的烏篷船首陸聖中負手而立。

  烏篷船在法力的驅使下,朝這邊飄來。

  船到近前,陶燕兒伸手抓在了船沿,驚恐喘息道:「救我,救我……」

  陸聖中蹲在了她跟前,奇怪道:「你居然會游水?我說了放你自由,你為何要跑?」

  陶燕兒痛楚地搖頭,滿臉哀求神色,「你不肯帶我走…我只想求條生路。」

  陸聖中伸手掐住了她脖子,「你不該跑的,我是想滅口,但我真的不忍心下手,否則我沒必要帶你跑這麼遠,我真的還沒做出最後的決定,你信不信?」

  嗚嗚中的陶燕兒用力點頭,表示相信。

  「不!你不信!」陸聖中搖了搖頭,手勢直接嘎嘣一擰,拔劍而起,單手拄劍站立船頭,緊繃著臉頰,駕船飄蕩而去。

  月色下的江面,一具屍體浮沉飄蕩……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3 08:10
第二二三章 家醜不可外揚

  牢內,火盆裡的火影升騰,將刑房渲染出幾分猙獰。

  綁在刑架上的武天南耷拉個腦袋,似乎奄奄一息,渾身是血,一身華麗衣裳更是破破爛爛能見帶血創口。

  一場審訊,嚴刑拷打。

  無波、伏波兄弟一垮,兩人手下能有什麼人,凌波府這邊太清楚了,很快就把收藏武天南的人給揪了出來。

  這種情況下,差點把邵平波給弄死,落在了凌波府的手上,能有好果子吃才怪了!

  嘎吱!鐵門傳來刺耳的開關聲,邵三省進來了。

  確認邵平波暫時無憂後,他終於有了心思兼顧其他。

  這邊負責審訊的頭目回頭一看,見是這位來了,迅速過去迎接,拱手見禮:「三爺!」

  邵三省往裡面刑架上的人瞅了一眼,皺眉問道:「怎麼還沒給我答覆,什麼情況?」

  頭目有點尷尬道:「三爺,有點出乎意料,這油頭粉面的傢伙也不像您說的那麼膿包,也沒一擠就出來,嘴巴倒是硬得很,死活不肯招供。」

  「哦?」邵三省也頗感意外,一個紈褲子弟竟有這麼硬的骨頭,竟能受得了這裡的大刑?

  他覺得有些不太可能,遂大步進了內裡,走近刑架前一看,看了看慘兮兮的武天南,再伸手撥拉了一下他的傷口查看,沒錯,的確是用了惡刑。

  邵三省眼中真正是浮現出驚訝神色,也不嫌髒,伸手端起武天南的下巴,捏著武天南的臉頰左右掰著看了看,算是仔細認識了一下這傢伙。

  頭目知道他懷疑什麼,為了證明不是這邊無能,一旁拱手道:「三爺,請暫退一旁。」

  邵三省回頭看他一眼,放開了武天南,後退開了。

  頭目立刻對手下揮手道:「上點料。」

  邊上立刻有人提了桶鹽水過來,舀子連舀鹽水嘩啦啦潑向了武天南。

  鹽水一觸及皮開肉綻的傷口,渾渾噩噩中的武天南立刻身子一繃,清醒了過來,綁著的鐵鏈隨著他的哆嗦顫抖嘩啦啦響個不停,發出痛苦悶哼,差點咬碎一口牙。

  頭目喝斥道:「說不說?」

  緊繃著的武天南漸漸鬆懈,喘著粗氣道:「我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抓錯了人。」

  一開始,他就知道捲入這種事情裡面有風險,只是沒想到風險來得如此之快。

  之所以不肯招,是因為他還抱著希望,只要扛到邵平波倒了,他就還有出頭的機會,他越堅持硬挺,二公子和三公子就越不會虧待他。

  有了可期待的信念,自然是比較能抗一些。

  另外,他對陶燕兒還抱著念想,不想出賣連累陶燕兒。

  「還敢嘴硬!」頭目冷笑一聲,轉身走到火盆邊,抽出了一隻燒紅的烙鐵,大步走了過來,就要往武天南身上捅。

  武天南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做好了承受的準備,這罪之前已經遭過一趟。

  邊上,邵三省伸手擋了頭目一下,他似乎看出了什麼,揮手比劃了一下,「把他放下來,隨我帶走。」說罷轉身而去。

  這邊立刻照辦,將武天南解出了大牢。

  牢外一輛馬車,直接將武天南轉送到了刺史府的一間廳內。

  廳內擺著三具屍體,正是阮氏母子三人的屍體。

  邵三省揮手示意,讓人把武天南壓了過來,讓武天南好好看看。

  見到阮氏母子的屍體,首先是那審訊的頭目吃了一驚。

  母子三人的死,刺史府暫時封鎖了消息,所以他還不知情。

  而武天南見到死不瞑目、一臉烏青的邵氏兄弟後,可謂目瞪口呆,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沒想到邵氏幾兄弟之間的鬥爭居然如此殘酷,白日裡見著還好好的人,如今居然成了死屍?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整個人的意志瞬間瓦解,徹底陷入了惶恐不安中。

  邵三省冷眼斜睨:「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捲入這種事情裡?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提前安排好後事,如果沒有,此時的平川縣那邊應該已經拿下了你全家。好好配合,我興許會放你一馬,也放過你家人,如若不然,你全家就去陪他們。」朝阮氏母子的屍體抬了抬下巴。

  「三爺饒命,我招…我招……」武天南當場鬆口了,心愛的陶燕兒也終於在這一刻被他拋之了腦後。

  很快,一隊人馬押著武天南迅速趕赴到了陶君兄妹的居住地。

  此地早已人去屋空,哪裡還能找到人,武天南方相信了邵三省的話,真的是被人給利用了。

  此時方醒悟過來,自己居然中了傳說中的『美人計』,怎麼也沒想到平常只是當做故事聽的美人計居然會被人用在他的身上,沒想到自己居然有資格享受此等待遇。

  帶著滿身悽慘的傷,在屋內嚎啕大哭……

  次日,刺史府公佈了阮氏母子的死訊,不過卻未說是邵平波下的毒手,只說是刺客入府行刺造成的後果。

  消息一出,轟動全城。

  一時間,整個北州府城,大小喜事全部暫停延期,一片白孝充斥北州府城的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尋歡作樂場所也全部暫停經營……

  青山郡城外的山谷中,一座瀑布下,牛有道站在瀑布下一塊石頭上,任由瀑布沖刷而下打擊在身。

  水流沖刷下的牛有道左右搖擺著,閉目在水幕中慢慢左右搖晃身軀,感受著連綿力道對自己的沖刷,感受著自己搖擺時沖刷力道的變化。

  如今,他每天都會站在瀑布下,結合乾坤訣的心法沖刷上那麼一個時辰。

  風起時,則站在風中,感受風的侵襲。

  下雨時,則置身雨中接受雨水的滋潤。

  晨沐朝霞,夜感星辰,整個人都黑了不少。

  這是最枯燥無味的修煉方式,也是修行進度最慢的修煉方式,甚至感受不到修行進度,日復一日在做那無聊的事。

  換了袁罡肯定不會幹這種無聊事,但牛有道卻在日復一日的感受這份枯寂。

  一段時日的修行,也並非全無效果,牛有道已經於枯寂中品味出了那麼一絲靈光乍現,就像在荒漠中感受到了一絲雨絲打在臉上,這似乎讓他找到了方向。

  那感覺就像在無邊無際看不到希望的沙漠尋找,希望找到雨雲,他相信如果能降下一場大雨,那麼這片荒涼的沙漠也會變成綠野,綻放出美麗花朵。

  雨不在天,而在心,需要一場心雨。

  他相信只要自己的感悟足夠深,那顆麻木不仁的心終將迎來變化。

  圓方從山崖上飄落下來,落在了瀑布旁,喊了聲:「道爺!」

  瀑布中披頭散髮搖晃的牛有道眉頭動了一下,知道非必要的事對方不會打擾自己的修煉,閃身衝破水幕,落在了岸上,身上水霧開始升騰。

  待他身上乾了,圓方將譯出的密信遞給了他。

  拿著密信看過後,牛有道眉頭皺起,之後漸漸露出若有所思神色,最終撕毀了密信,苦笑搖頭,「怕是讓邵平波逃過了一劫。」

  密信內容,圓方也看過,只說了阮氏母子遇刺的事,其他的情況並未詳述。

  實際上也是因為刺史府封鎖了消息,沒讓家醜外揚,刺史府內發生的事情,上清宗那邊不知情,宋舒和陳歸碩那邊也不知情,陸聖中就更不知情了,都不知道北州刺史府內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無論是陸聖中還是陳歸碩,消息都是秘密集中向魏多的,由魏多來轉發。實在是陸聖中和陳歸碩都不便在邵平波的眼皮子底下利用金翅傳訊,而魏多可以藉由上清宗的掩飾隨意放出金翅。

  當然,陸聖中和陳歸碩目前還不知道魏多是這邊的人,魏多在上清宗那邊也很少外出露面。

  所以,圓方多少有些奇怪道:「陸聖中沒把事情辦好,弄砸了?」

  牛有道搖頭:「不!他做得很好,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不錯。」

  此並非虛言,他牛有道一直在等邵平波出手,一旦冰雪閣那邊有反應,陸聖中就要立刻出手。

  其實這個要求頗為苛刻,刺史府不是他陸聖中想進就能進的,邵氏兄弟也不是陸聖中想見就能見的,陸聖中能做到一接到指示便立刻將情況送達邵氏兄弟面前已經是很不容易。

  關鍵是,事先的準備工作還不能讓邵平波察覺到,但陸聖中還是完美達成了他牛有道的意圖。

  若再說陸聖中沒把事情給辦好,那未免有點過了。

  圓方更不解了,他看過密信的,再問:「道爺怎知邵平波可能躲過了一劫?」

  牛有道嘆道:「很簡單,若是邵平波死了,邵家就不會只公布阮氏母子的死訊,要公布也是一起公布,沒理由隔一段時間再公布邵平波的死訊又添一樁喪事。」

  圓方眨眼道:「要弄死邵平波,怎麼反倒弄死了阮氏母子?」

  牛有道呵呵苦笑道:「邵家死的剛好是邵平波的對頭,還用說麼?這母子三個怕是被邵平波給做掉了。過程不難猜測,能讓邵平波在這個時候對母子三個痛下殺手,必然有因。什麼原因顯而易見,三人早不死、晚不死,剛好死在這個時候?很顯然,是圖謀不軌時被邵平波發現了。唉,我說邵家這兄弟兩個呀,我費盡心思幫他們一把,結果這種事都能走漏消息讓邵平波知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好了。」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7-6-3 08:12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3 17:00
第二二四章 心腹大患

  當然,他也並不是真想幫那兄弟兩個,非親非故的,壓根不認識,哪有什麼好心讓人冒險幫這忙,而是知道北州就算落在了那兩人的手上也不足為慮。

  但他還是想說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和豬一樣的人聯手!

  也令他不得不再三感嘆:「母子三個身在刺史府,邵平波想殺就能殺,由此可見那傢伙對北州刺史府滲透之深,遠超我們想像,怕也超乎邵登雲的想像,否則邵登雲不會讓母子三個如此輕易遇害,那畢竟是他兩個親生兒子。這樣一來,邵平波能輕易幹掉母子三個也就不足為怪了。」

  圓方恍然大悟的樣子,慢慢頷首,繼而又疑惑道:「信上說,事發後,隨時能見到邵平波的唐儀,前去求見邵平波詢問情況,結果卻出現了見不到的情況,難道不會是邵平波已經遇難?」

  牛有道擺了擺手,「正因為唐儀見不到,才合情理,我才斷定是邵平波做掉了那母子三個。邵平波幹出這種事,十有八九已經被控制了,估計大禪山那邊也不好做決斷,想看看我這裡的反應,也想看看冰雪閣那邊的反應,做好了隨時拿邵平波做交代的準備。短期內,估計邵平波是別想得自由了!」

  圓方狐疑:「道爺,您這番布局,不就是逼大禪山殺他麼,大禪山敢冒這險放過他?」

  「媽的,老子算他狠!」說到這個,牛有道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偏頭啐了聲,一臉自嘲道:「按理說大禪山要殺他,這種關頭不該再惹怒邵登雲才對,難道想破罐子破摔?開始我也不懂那孫子是什麼意思。但是結合那邊的情況,撿出事情走向去想,事情反而又簡單了。大禪山要殺邵平波,邵平波卻在緊急關頭殺了阮氏母子,於是大禪山沒殺邵平波,這是什麼意思?事情的變化就在阮氏母子的死上。」

  負手看天,嘆道:「揪住這個關鍵一捋就明白了,阮氏母子的生死對大禪山重要嗎?不重要!大禪山怕邵平波嗎?已經準備殺他了,自然是不怕!那麼阮氏母子一死,大禪山為何不敢對邵平波動手了?」

  圓方目光一閃,「邵登雲畢竟不是擺設!」

  牛有道頷首:「殺邵平波忌憚邵登雲是何故?道理很簡單,邵平波是邵登雲的兒子!那之前為什麼不顧忌這個?因為阮氏母子沒死!阮氏母子死了為何又忌憚上了?」

  圓方瞬間明悟,脫口而出,「因為邵登雲就剩這一個兒子了!」

  「是啊!邵登雲就剩這一個兒子了,大禪山再殺掉的話大禪山是不怕邵登雲的,能忌憚邵登雲的唯一點無非是大禪山在北州的利益,大禪山怕北州出亂子,上下兩國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北州是出不起亂子的。」牛有道呵呵,一臉無奈,「所以我說那王八蛋狠吶!他要是不這麼幹,我想都不會往這頭上去想。那傢伙在這個關頭用這一手挽回敗局,十有八九是拿邵登雲掌控的北州做要挾,令大禪山投鼠忌器!」

  圓方倒吸一口涼氣,以殺親兄弟和繼母的方式來自保,果真是狠毒!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道爺為何念茲在茲非要除掉邵平波不可,道爺看人的眼光也算是毒得很。

  「道爺,逼他幹出了這種事情,這仇算是結下了,這種人可不能留,想辦法除掉吧!」

  牛有道自嘲:「你當我不想?這樣都做不掉他,我暫時還真拿他沒辦法。他是料準了我不敢捅到冰雪閣那邊去,否則不敢行此險招!此人比我想像的還難纏,心腹大患吶!」

  圓方琢磨著抹了把光頭,忽說:「道爺,我有一計。」

  牛有道哦了聲,看著他,饒有興趣道:「說來聽聽。」

  圓方奸笑道:「派人去北州散播謡言,就說邵平波欲殺邵登雲奪權,只殺死了阮氏母子,被僥倖躲過一劫的邵登雲抓了起來!北州將士必定要去核實,見到邵平波果然被抓,屆時...嘿嘿!」

  牛有道搖頭:「沒用的,上次的童謡,沒讓他們父子反目,反而讓邵登雲更加器重於他,可見邵登雲此人的確是將帥之才,頗有心胸,也難怪當年能得商建伯重用。邵登雲這次不處置他,怕還是要保他,只要邵登雲想保他,將士跑來,他們父子逢場作戲,謡言不攻自破。」

  圓方皺眉嘀咕,「那真是可惜了,可惜不能...」

  牛有道明白他所指,牽涉到冰雪閣,又在冰雪閣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金州那邊傳來的消息,連冰雪閣大總管寒冰都驚動了,這裡實在是不便抖出邵平波那邊的真實情況,否則定能將邵平波的名聲給徹底搞臭掉。

  然而他牛有道也實在是不敢了,他相信邵平波也不敢在冰雪閣頭上做文章了。

  偷偷擦邊搞一兩下還行,反覆將人家冰雪閣給扯來扯去,當人家冰雪閣是泥捏的嗎?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何況是冰雪閣?真敢反覆在人家頭上拉扯的話,惹火了人家,還指望人家坐下來慢慢聽你兩家講道理不成?只怕誰都別想跑!

  拍了拍圓方的肩膀,「也不算可惜,還是有收穫的,冰雪閣這次的謡言擺明了是衝我來的,但凡跟我有仇的,或想針對我的,只要不想被冰雪閣給盯上,都得收斂著點,至少燕國朝廷暫時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好像也是,邵平波平白送了張護身符給道爺!」圓方嘿嘿一笑。

  「不過你的辦法還是有點道理的,就算暫時拿他沒辦法,也要拖延他坐大的速度,要儘量給他造成困擾,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有打擊的機會幹嘛不用?不要只盯北州,那傢伙的野心可不僅僅是一個北州,你去找商朝宗,讓他派人去各國散播謡言。」

  「好!」圓方樂呵呵點頭。

  牛有道手指朝他一點,「聯繫陸聖中,告訴他,邵平波暫時應該失去了自由,應該也調用不動了大禪山人手,現在正是邵平波最勢弱的時候,讓他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放開手腳去搞。還是那句話,弄不死他也要讓他難受,儘量給他造成困擾,儘量遲滯他坐大的速度!」

  「好!」圓方又嘿嘿點頭。

  離開這邊後,圓方第一時間傳了消息給北州那邊,隨後直奔郡守府。

  待他出門離去後,商朝宗和藍若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藍若亭嘆了聲:「也難怪身邊弄來整整幾個門派的人保護,看來道爺是和那個邵平波卯上了。」

  「唉!」商朝宗亦嘆了聲,「按他說的去辦吧。」

  兩人還不知牛有道和邵平波已經在暗中又交了一次手,這點事,人家找到了,不好不辦


  北州府城,陸聖中抬眼眺望前方城門,他又回來了!

  相隔遙遠,他沒辦法跟牛有道直接聯繫,得回這邊探尋情況,與人接頭。

  不過已經易容改扮了一下,扮成了挑柴的樵夫,順利進了城,走街串巷,奔接頭地點。


  刺史府地牢,邵三省入內,手上提了隻食盒,在人引領下進入深處,抵達了關押邵平波之地。

  此間算是地牢內最好的一間,也許是因為要關押邵平波的原因,裡面打掃得乾乾淨淨,床褥什麼都是新的,還配有桌椅,筆墨紙硯也不缺。

  此間也是唯一有氣窗的一間,邵平波負手而立,背對地牢過道,靜靜面對氣窗滲透進來的光明。

  邵三省對日夜守護的守衛點頭示意了一下,守衛當即退開迴避,負責人打開了牢門也退下了。

  三省入內,食盒放在了桌上打開,酒菜擺上,「大公子,外面一切穩定,吃點東西吧。」

  邵平波忽喟嘆道:「這個牛有道比我想像的難纏,若不除之,將來必成心腹大患!」

  邵三省:「大公子,等情況穩定下來,再圖之也不遲,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邵平波貌似自言自語:「如何圖之?不遇上合適的機會,他龜縮不出,我也拿他沒辦法!這次落入圈套,對我迅猛下手,說明他已經把人和精力投入到了我這邊,我卻拿他無可奈何。」

  邵三省輕嘆一聲,知道這次的事情對他打擊頗大,難以釋懷,也確實吃了大虧,差點連命都丟了,甚至被逼得殺了手足兄弟和繼母,讓知情的人怎麼看他?而本人現在都還在牢裡困著,身陷囹圄,環境使然,如何能釋懷?

  不過他還是安慰道:「並非公子不如他,而是兩人身份地位有差別,公子公務纏身,日理萬機,手上事情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精力根本不在他身上。而他呢,是個吃飽了飯沒事幹的修士,修煉之事想放就放,有的是空閒時間找公子麻煩,比較起來,公子自然是比較吃虧些。」

  邵平波:「這只是一方面原因,不得不承認,此人的確有能力,再不正視,怕是還要吃虧,他明顯已經盯上了我,不會放過!」

  邵三省:「公子,還是先填飽肚子吧!若是因為他茶飯不思,那才是真的輸了。」

  邵平波靜默了一下,轉身走來,坐在了桌旁,接了遞來的筷子,又露心事重重模樣,沉吟道:「我身陷此地,對下面人的人心影響很大。而在沒確認冰雪閣是否會插手前,大禪山為自留退路避嫌,那些修士是不會聽我調用的。上清宗和牛有道的關係扯不清,亦不宜動用。此時正是我勢弱之時,難保牛有道不會趁虛而入,我需要能信賴的人手,立刻通知蘇照,以最快速度帶人趕過來以防萬一!」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4 08:00
第二二五章 書生

  邵三省心中暗嘆,大公子這般如臨大敵,看來對那位還真不是一般的忌憚,身在刺史府地牢內,高手如雲保護下,竟仍沒有安全感!

  不過也能理解,所遇對手還沒人讓大公子吃過這麼大的虧!

  「大公子放心,事情一出,我立刻第一時間聯繫了蘇小姐,蘇小姐聽說大公子出了事想必定會第一時間趕來。」邵三省再次寬慰一句,又伸手請用,「大公子,吃飽了才有力氣。」

  聽說早已通知了蘇照,邵平波略放心下來,提了筷子慢慢享用。

  只是,邵登雲在他左右臉上留下的巴掌印依然醒目。

  殺了繼母,殺了兩個親兄弟,這懲罰已經算是輕得不能再輕……

  夜幕下,兩個醉漢勾肩搭背,腳步虛浮而行。

  途中,一人扶牆,另一人打著酒嗝搖搖晃晃問:「李兄,怎麼了?醉了?」

  扶牆者垂首擺手,「憋得慌,方便一下,你先去,地方我知道,隨後就到。」

  「啊哈哈,那你快些。」另一人醉言醉語著笑呵呵轉身而去。

  待此人走遠,躲在牆角噓噓的另一醉漢腰身漸直,綁了褲腰帶,走出牆角朝遠處踉蹌而行的人影看去,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哪還有絲毫醉意,正是喬裝後的陸聖中。

  轉身快步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先一步抵達了觀察好的目的地附近,潛藏在了一棵樹冠中,居高觀察。

  沒多久,之前的醉漢搖晃而來,停在了一處小院外,握拳捶門,嚷嚷道:「譚兄,譚兄……」

  很快,小院門開,出現一面目清秀、書生打扮的男子,手裡還拿著書卷,之前顯然在看書。

  見到門前醉漢,訝異道:「唐兄,你怎喝成了這樣?」

  「新認識一個朋友,待會兒介紹給你認識。」醉漢呵呵笑著,已跨過門檻,不請自入。

  「唐兄…」書生顯得有些無奈,喝成這樣跑他家來了,讓他很無語。

  書生走出門看了看外面,不見有所謂介紹認識的人,搖了搖頭,退了回來,關了門。

  之前敲門動靜一起,居高窺視的陸聖中就已經在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四周,看是否有人暗附於書生周圍。

  為何如此關注這書生?只因武天南和陶燕兒談詩論畫時,為了標榜自己對詩詞不陌生,曾說起一件事,說邵平波的妹妹邵柳兒曾經組織過一個詩詞社,他當初也是那詩詞社中的一員。

  無意中提及,在詩詞社中,邵平波的妹妹和一個叫譚耀顯的人關係不錯。

  不過稍一提及,又立馬閉口不提了,怎麼問都不肯再說。

  陸聖中是幹過『刺客』的,當初想辦法刺殺過牛有道,能得牛有道青睞,顯然是個優秀的刺客。

  身為一個優秀的刺客,自然敏銳意識到了武天南話中另有深意。

  然而,當時以完成牛有道交代的首要任務為先,不宜節外生枝打草驚蛇,也就沒揪住和邵柳兒有關的事不放,只是在邵平波的人物關係圖上的邵柳兒後面添加上了這個譚耀顯。

  這次回來再次接到任務,斟酌邵平波的人物關係圖,尋找下手對象,難!

  於是目光再次盯上了譚耀顯,準備先摸摸這人怎麼回事,看能不能找到破綻。

  儘管牛有道說了,現在是邵平波最勢弱的時候,可這北州城畢竟是在邵平波的眼皮子底下,令他不得不小心。

  尤其是獲悉邵平波躲過一劫,而且是以那般匪夷所思的歹毒手段躲過一劫,令他終於深刻意識到了牛有道的話,這個邵平波的確很危險!

  如此一來,他就越發小心了。

  找到這個譚耀顯後,他已經在譚耀顯家周圍先摸過點,獲悉譚耀顯獨自一人居住,但還是沒敢直接接觸。

  表面上看,這譚耀顯只是個普通人,聽說原來是個教書的書生,卻能與刺史的女兒關係不錯,不知其中情況,陸聖中不得不警惕。

  於是他又在先不觸及核心的情況下,先從比較安全的外圍下手,暗中一番摸排,找到了譚耀顯的一個朋友,想辦法與之相逢相識了,喝了個醉醺醺,藉著酒醉忽悠了此人晚上來找譚耀顯。

  讓此人來見譚耀顯自然不是目的,而是要藉機觀察一下,看看譚耀顯是不是真的只是普通人,周邊會不會有暗哨,尤其是修士之類的。

  儘管按牛有道說的,邵平波此時勢弱,連那醉漢也說譚耀顯是普通人,但他還是保持了高度謹慎。

  觀察了好一陣,見並無任何異常,陸聖中這才放下心來,從樹冠中滑下,借牆根的陰影處悄然離開了。

  再回來時,已經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此地巷道中,手中提了打包的酒菜而來。

  之前跟那醉漢說了隨後就來的,他觀察了那麼久耽誤了不少時間,去買了酒菜也是個說辭。

  來到譚家敲了門。

  不一會兒,面容清秀的譚耀顯開了門,見到門口的陌生人,目露狐疑,問:「你是?」

  陸聖中微笑道:「是譚兄嗎?在下李吉,唐兄讓我來的,說是要介紹咱們認識。」

  「呃…」譚耀顯一愣,剛聽那位隨口那麼一說,當是醉話,沒想到還真有人來。

  書生禮數不差,趕緊拱手見禮,「原來是李兄。」徹底開了門請進。

  也不疑慮有什麼問題,他家也沒什麼值得歹人惦記的財物。

  人進來後,譚耀顯關了門,一路熱情請客廳坐。

  陸聖中觀察其人,又觀察院裡環境。

  進到堂內一看,幾乎沒任何多餘陳設,有些東西更顯破舊,不過倒是打理』整齊乾淨,看得出是個清貧人家,也可見主人是個蠻有素質的講究人,人窮志不窮。

  「咦?唐兄不是先來一步嗎?怎不見人?」見堂內無人,陸聖中問了聲。

  譚耀顯苦笑:「唐兄一來,坐下就打起了呼嚕,我只好扶了他去客房休息。」

  陸聖中「呀」了聲,說是要去看看。

  譚耀顯只好領他出廳堂,來到一間簡單客房。

  入內一看,發現一人在榻上打著呼嚕,身上蓋了打著補丁的舊薄被。

  陸聖中上前認了下人,「唐兄…唐兄……」推搡呼喊時,順勢悄悄下手點了穴位,讓其難以醒來。

  「說是帶我來見朋友,他自己倒是睡了個昏天黑地,豈有此理!」站在榻旁,見人喊不醒,陸聖中搖頭嘆了聲。

  「喝太多了。」譚耀顯莞爾一笑,伸手請了陸聖中回去坐。

  回了廳堂,陸聖中說著客套話,打開了帶來的酒菜,譚耀顯立刻取了家裡的碗碟筷來,最終兩人坐在了一起推杯換盞互相介紹。

  看得出,譚耀顯這個白面書生不勝酒力,這不怎醉人的酒,才陪客意思了幾口臉就紅了,已在那擺手表示不能喝了。

  不過酒酣面熱,人熟悉了,說話倒是沒那麼拘謹了,陸聖中試探著來了句:「聽說譚兄頗好詩詞,還加入過刺史邵大人女兒組織的詩詞社?」

  不說邵柳兒還好,一說到邵柳兒,已經再三表示不勝酒力的譚耀顯卻主動抱了酒罈給自己倒酒,一碗又一碗,悶聲自己灌自己,很快便將自己鬧了個醉眼朦朧。

  陸聖中目光閃爍,「譚兄,何故不語?」

  譚耀顯打了個酒嗝,擺手道:「傷心地,不提也罷。」臉上也跟著起了哀傷神色。

  陸聖中伸手抓了酒罈口,主動幫他倒酒,「莫非我說錯了什麼話?」

  譚耀顯搖頭:「李兄誤會了,詩詞社已經解散了,說來也沒意思。」說罷又昂頭乾掉一碗。

  陸聖中又幫他倒酒,「好好的怎會解散了?莫非是刺史大人的女兒不高興了?」

  譚耀顯仰天長嘆一聲,「和她無關,說到底,是我無用罷了……」

  話匣子一開,酒力混淆下,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陸聖中聽的驚奇,隱隱聽出了對方話裡的意思,這廝似乎和邵柳兒滋生了男女之情。

  譚耀顯似乎不想提這個,但又明顯酒醉頭腦不清醒管不住了自己的嘴。

  這麼好的機會,陸聖中豈會錯過,譚耀顯話題繞開又被他拐了回來,故意拿話來刺激。譚耀顯一介不諳世事的書生,哪經得住他的手段,不一會兒自己和邵柳兒之間的事就被套出了個七七八八。

  詩詞社和邵柳兒初次見面,兩人撿同一張掉在地上的紙時撞在了一起,抬頭對視在了一起,那時兩人就深深記住了對方,後來在詩詞社內皆會有意或無意地互相靠近。漸漸的,譚耀顯喜歡上了邵柳兒,可是自認家世背景配不上人家,一直暗藏於心,不敢吐露真心。誰知邵柳兒比他膽大,某次率先捅破了窗戶紙,吐露了心扉,問他意思。

  譚耀顯情難自禁,也表白了。

  相對來說,譚耀顯比較自由,邵柳兒家管得比較緊,於是兩人也只能是藉著詩詞社的聚會才能見面。

  相會時,兩人幹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羞澀著偷偷牽了個手而已,也沒機會幹太出格的事,主要是譚耀顯比較迂腐守禮,而邵柳兒也比較怕自己那個手握大權、一言便能定人生死的大哥。

  後來,譚耀顯實在難耐相思之苦,告訴邵柳兒,準備不自量力去邵家提親。

  邵柳兒嚇了一跳,她哥哥是什麼樣的人,她多少知道一點,讓譚耀顯再等等,說是找機會說服家人。

  結果沒等來邵柳兒的說服,反而等來了詩詞社的解散,之後就沒再和邵柳兒見過面。

  聽邵柳兒說,是她大哥邵平波反對的原因,邵平波似乎已經知道了她和他的關係。

  說到這,陸聖中奇怪了,「譚兄,你之後不是沒再見過邵小姐嗎?又哪來的聽邵小姐說起?莫非之後又見過面?」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4 17:30
第二二六章 枉為讀書人

  他還以為譚耀顯說的是醉話。

  已經單臂支撐著腦袋的譚耀顯自嘲呵呵一聲,醉眼惺忪,慢慢咕嚕著說道:「片片枯葉傳情罷了……」

  待他含糊不清地說出真相,陸聖中很是無語,發現這對情愛中的男女真是厲害啊,比他陸聖中還厲害,難以破防的刺史府居然被這對男女給攻破了。

  刺史府的園林內是通了外面活水的,人進不去,樹葉卻能隨波逐流飄進去,這對男女居然在樹葉上刺字,讓樹葉飄進飄出傳情交流,以解兩人相思之苦。

  兩人約好了放逐樹葉的時間,怕一片有誤,還得多放逐幾片,這得是多大的動力才能幹出這樣有耐心的事情來?

  約好的時間內,譚耀顯會將準備好的樹葉在上游放入水中,邵柳兒則會在約好的時間段內在園林中等樹葉飄來撈取。然後,邵柳兒又會在約好的時間內放逐刺好字的樹葉,譚耀顯則又在約好的時間段內到邵府下游去撈取樹葉。

  兩人就一直這樣聯繫著,譚耀顯也是由此知道了詩詞社的解散和邵平波有關,知道了邵柳兒被邵平波給看管住了不讓出來。

  譚耀顯本還想憑著年輕人的血氣之勇去找邵平波攤牌,要娶邵柳兒之類的。

  誰知接踵而來的現實直接將他給打趴下了,先是他教書的書館將他給辭退了。

  於是去其他地方找書教,他在北州城內還是有點名氣的,否則一個沒錢也沒背景的窮書生也沒資格進邵柳兒的詩詞社,所以找活還算容易。然而問題是,剛找上的活沒一兩天,東家立馬又找藉口將他給辭退了。

  若是一家也就罷了,之後接連如此。再後來,他被逼無奈改行做別的,也大多如此。

  逐漸,找不到事做,斷了生活來源,生活所迫,他開始典當家裡的東西維生,這才勉強支撐到了現在。

  他也不算太傻,也意識到了,估計可能和邵家有關。

  邵家雖沒明說,但也等於是表明了不答應他和邵柳兒在一起。

  意思已經很明顯,你連自己都養活不起,憑什麼娶邵柳兒?

  事實也是,連基本的生活都成問題,還怎麼去找邵平波攤牌?人家戳中了你的弱點提醒你,還需要跑去讓人家當面說出來嗎?雙方的家世背景相差太過懸殊了。

  越貧困越會往這上頭去想,想邵柳兒平常的吃用那都是什麼檔次?就算邵家不逼自己,自己能養得起嗎?

  心中悲涼,終於被現實給打趴下了,打消了那個念頭,現在想的是怎麼生活下去。

  他也知道,這種情況他在北州城堅持不了多久,家裡該典當的東西都當得差不多了,想活下去,離開北州城的那天已經不遠了。

  他也已經準備好了,家裡東西當無可當後,就把父母生前留下的這棟宅子給賣了,湊上一筆盤纏當路費,從此滿心淒涼地遠走他鄉,那場不現實的美夢也該醒了!

  說到這,譚耀顯流淚了,也趴在桌上睡著了,只是還會如夢囈般冒出那麼一兩句:「柳兒…柳兒……」

  「譚兄,譚兄……」陸聖中推搡著對方的肩膀連喊幾聲,沒能喊醒,對方也的確是睡著了。

  坐回自己位置,陸聖中算是看出來了,這傢伙被逼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走,還要等到家裡東西當無可當了才走,可見心裡還是放不下邵柳兒,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聽著譚耀顯夢中的囈語呼喚,陸聖中搖了搖頭,覺得好笑。

  發現這位也的確是迂腐,能勾搭上邵柳兒不想著攀附高枝借邵家的勢發達,反而盡想些養不起邵柳兒的事,自己折磨自己給自己找難過受。你若真能娶到邵柳兒,有邵家在,生活還會成問題嗎?瞎操心那沒用的!

  不過他也沒打算跟譚耀顯講這種道理,跟這種骨氣未滅的書生講這些是沒用的,人家反而會認為你是在侮辱他,這種人非要被將來的現實生活給真正降服了才會彎下腰來。

  起身徘徊在屋內,陸聖中自己都感到意外,跑來摸摸看,沒想到摸出這麼個事。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武天南當初為何不說,不是不說,而是忌憚邵家的勢力不敢亂嚼舌頭。

  連武天南都能看出來,可見譚耀顯和邵柳兒在詩詞社的曖昧關係根本就不是秘密,其他人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有當事人兩個傻子以為別人不知道而已,真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讓陸聖中疑惑的是,邵平波可不是什麼善茬,手段狠辣果斷,不同意的話,這個譚耀顯居然還能在北州城內無恙?若說邵平波不屑理會的話,為何又對譚耀顯這種小人物採取這種手段……

  次日,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譚耀顯睜開了雙眼,慢慢支撐著爬了起來,想起了昨晚,自己應該是喝多了。

  左右看看,是在自己臥房裡,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屋睡下的。

  拍了拍有些疼的腦袋,發現昨晚的確是喝多了,從未喝過那麼多的酒。

  聞到外面有粥的香味,放腳穿了鞋,披了外套,開門而出,走出屋外太陽刺眼,才發現一覺睡到了中午。

  「譚兄醒了?」

  譚耀顯聞聲偏頭看去,只見屋簷下站了個人,不是昨晚的那個李兄還能是誰?

  他有些尷尬,不想狼狽見客,趕緊將披在身上的外套拉扯穿好。

  讀書明禮後,甚少有在外人面前衣衫不整的情況。

  隨後快步過去拱手道:「李兄,是我孟浪了。」

  陸聖中呵呵一笑:「偶爾放縱一下也無妨。」

  想起昨晚事,譚耀顯問:「唐兄呢?」

  陸聖中笑:「他早醒了,見你熟睡,一大早就走了,說改天再來看你。」

  譚耀顯拍了拍額頭,唉聲嘆氣,自責不是待客之道。

  陸聖中指了指廚房方向,「熬了鍋粥,等譚兄醒來用。譚兄先去洗洗吧。」

  譚耀顯汗顏拱手,快步離去收拾洗漱。

  等他收拾好了,陸聖中也端了一大罐粥到廳堂內,兩人閒談著坐下慢用。

  桌上也沒什麼下粥的菜,廚房裡只有一些醃菜,知他家境不好,陸聖中也跟著勉強湊合。

  譚耀顯吃東西很斯文,倒是和他白白淨淨的書卷氣很搭。

  有些話本想等他吃完再說,見他這慢吞吞細嚼慢嚥的吃法,還不知什麼時候吃完,陸聖中只好不客氣了,開口道:「枯葉傳情,譚兄雅得很。」

  譚耀顯抬頭一愣,緊張盯著他,問:「李兄這話什麼意思?」

  陸聖中笑道:「譚兄,你昨晚喝多了,說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話,你和邵柳兒的事我已知曉。」

  譚耀顯臉色大變,霍然站起,眼神有些慌亂,心中懊惱無比,責怪自己醉酒誤事!

  陸聖中摁手,示意他坐下,「譚兄對我推心置腹,我也不會出去胡說八道,所以無須緊張。」

  譚耀顯嘴唇緊閉,手上筷子緊攥著,低著頭慢慢坐下。

  誰知屁股剛沾板凳,又聽陸聖中淡淡道:「恕我說句不當說的話,譚兄這種人,我實在是看不起,枉為讀書人,乃小人!」

  「呃…」譚耀顯愕然抬頭。

  陸聖中又補道,「人家一女子,尚敢對你主動表白,而你呢?就因為譚兄你,把人家給害成這樣,失去自由出不了門都是小事,人家是大家閨秀,與你私會動情,清譽葬於你手,讓她今後如何嫁人?曾偷偷摸摸和別的男人私會,讓她將來的夫家如何看她?家人對她的責罰可想而知,怕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人家怕你擔心,可有對你訴苦過?」

  譚耀顯又霍然站起,胸脯起伏,情緒明顯有些激動,一臉痛苦自責模樣。

  陸聖中也跟著站了起來,「而譚兄你呢?明知道邵姑娘在為你受苦,卻不知去想辦法解決問題,不知去想辦法爭取,只會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小自尊讓個女人在那默默受過,甚至想一走了之,讓一切苦果皆由邵姑娘一人去背負!譚兄,你還是不是男人?你不是小人是什麼?乃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小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指著對方的鼻子罵。

  譚耀顯被罵得羞愧難耐,痛苦低頭道:「是我配不上她!」

  陸聖中立刻逼問:「既知配不上人家,何故又招惹人家?你安的什麼歹心?你若光明磊落無私心雜欲,當時就該嚴詞拒絶,早早斷了,也就不用毀人清譽,也就不用讓人家遭這個罪。你敢說你當時沒對邵姑娘存非分之想?招惹上了又說配不上,你和那些始亂終棄的卑鄙小人有什麼區別?」

  譚耀顯閉目,臉上淌下兩行熱淚,昂首長嘆:「李兄,你別說了,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錯,萬死難辭其咎!」

  「唉!」陸聖中嘆了聲,繞過桌子走來,伸手拍在他肩頭,「譚兄,話可能說的難聽了些。按理說,也輪不到我這個外人說這些難聽話,可譚兄昨晚既然能對我推心置腹,我又豈能看譚兄繼續糊塗下去!譚兄不妨細想,你何德何能?你是有權有勢還是有萬貫家財?邵姑娘既然能鍾情於你,又豈是那種會在乎身外之物的庸脂俗粉?」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5 08:20
第二二七章 傳情

  這話只是鼓勵和忽悠的話,其實連陸聖中自己都不看好他和邵柳兒,兩人身份背景相差太過懸殊了!

  其間巨大的鴻溝不是喜歡與否能彌補的,兩人眼界、閲歷、見識上的差異,兩人生活檔次、習慣上的差異是難以苟同的。一開始能由激情來掩蓋,歸於平淡後種種矛盾都會暴露出來,兩者格格不入,除非譚耀顯這傢伙能快速進步,否則壓根就不適合在一起,邵家肯定看得很清楚,也未必全是因為嫌貧愛富。

  可譚耀顯抬袖一抹淚水,怔怔看著陸聖中,最後一句話似乎把他給說醒了。

  與之對視,陸聖中對他微微點頭,有鼓勵他去做的意思。

  譚耀顯兩眼漸漸放光,十指交扣在胸前,在廳內來回走動,急切,激動。

  然而,勇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慢慢側坐在了桌旁,扶著桌沿低頭道:「邵家的意思我明白,我願意又有什麼用?邵家不答應我又奈何,只怕連見到柳兒的機會都沒有。」

  陸聖中心中暗罵,那你明知在北州待不下去了為何還賴著不走,不就還抱著希望麼?

  快步到他跟前,俯身道:「邵家不讓見,你自己為何不想辦法見?」

  譚耀顯抬頭:「邵家門禁森嚴,不讓柳兒出來,我如何進得去?」

  陸聖中:「枯葉傳情,你不是能聯繫上邵姑娘嗎?你進不去,可讓邵姑娘想辦法出來啊!」

  譚耀顯:「她家裡看著不讓出,她如何出得來?」

  陸聖中:「若能輕易進出還用在這裡想辦法嗎?你先聯繫邵姑娘,問問都有哪些苦難,咱們看看能不能解決,若實在不能解決再噓長嘆短也不遲,你連試都不試,就先畏縮了,這豈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莫非譚兄是懦夫?還是邵姑娘一片真情瞎了眼?」

  譚耀顯被他話給激得蠢蠢欲動,又站了起來,然又迅速蔫了,「就算柳兒出來了,邵家就是不答應我們在一起,又能有什麼用?」

  「……」陸聖中無語,受不了這種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的書生,事情還沒開始做,就被困難給為難得想不通了。嘆道:「若是邵姑娘能出來,讓邵家答應反倒簡單了。」

  譚耀顯抬眼望,誠懇道:「還請李兄教我!」

  陸聖中:「帶邵姑娘私奔啊!去一個邵家找不到的地方,你們自然就能天長地久。」

  「這…這不合適吧?」譚耀顯略有尷尬,貌似又有些意動,忸怩道:「只怕柳兒也不會答應。」

  陸聖中:「那就先生米煮成熟飯,邵姑娘一旦成了你的人,自然願意跟你走。就算她不願私奔,已經木已成舟,邵家也只能接受現實不是?一切困難自然是迎刃而解。」

  譚耀顯一臉訕訕,「此非君子所為!」

  陸聖中受不了這迂腐呆子,轉身就走,準備去院子裡透透氣。

  譚耀顯卻以為他真要走,好不容易碰上個不怕邵家真能給他出主意的,略急,趕緊搶步抓了陸聖中胳膊,「李兄!我再考慮考慮。」

  陸聖中停步回頭,上下看他一眼,知道他意動了,遂問:「你是想違背本心做偽君子,還是想和邵姑娘在一起?」

  「這…」譚耀顯羞於啟齒,最終點了點頭。

  陸聖中想問他點頭是幾個意思,然轉念一想,這傢伙面皮薄,也就不為難了,將他拉扯的手扒開,頷首道:「好,那就儘快聯繫邵姑娘,問問她那邊情況,看看怎樣才能幫她出來,裡應外合說不定有機會。」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知道在這邊搞事危險,可牛有道非要讓他這樣做,他能怎麼辦?想回去也得搞一兩樣事交差不是?

  可是邵家那邊已打草驚蛇,很難再攻破,好不容易摸到一個貌似的缺口,他當然要試試看能不能打開。

  若是能打開缺口,若能把邵柳兒給拐走,若能把邵柳兒給拐到青山郡去,也就不用再在這邊冒險了,也能對牛有道交代了,也該輪到牛有道對他在五梁山內部的地位有所表示了。

  他自己搞這種事其實也有點搞膩了。

  他自己有時候想想,覺得也怪自己,當初在王橫身邊時,王橫身邊有不少金丹修士,他一築基修士為了能站住腳,只能是盡力表現某些方面的能力。

  結果好了,得了王橫的欣賞是不錯,以後碰上這種事情,王橫就讓他去幹。

  去蒼廬縣刺殺牛有道就是例子,連其他金丹修士都沒把握的事情,王橫不管,非要逼他去。

  因此落到了牛有道的手裡,估計牛有道也看到了自己這方面的能力,又逼自己來對付邵平波。

  他真的膩了,經常徘徊在危險邊緣,他也怕了,知道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

  譚耀顯看看外面天色,「還沒到時間,要到傍晚時分,我也要準備一下。」

  陸聖中立問:「準備什麼,要我幫忙嗎?」

  「這個不用。」譚耀顯搖了搖頭,快步去了院子裡,從樹下撿了七八片葉子來。

  回來取了縫衣針,坐桌前捧葉、提針斟酌了一會兒,忽又問:「李兄,寫什麼?」

  陸聖中:「你就說想見她,問她有沒有辦法出來。」

  譚耀顯搖頭:「這話以前說過,她沒辦法出來。」

  陸聖中:「那你就說你要離開北州了,想見她最後一面,問她出來有何難處,一起商量著解決一下,嗯,大概就這麼個意思。」

  譚耀顯欲言又止,不過今天被陸聖中連番開導,終究是鼓起了男兒氣概,最後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葉片放在了桌上,伏案,手上縫衣針在桌上哚哚連戳,轉眼葉子上一個個小字呈現。

  這手法…一旁的陸聖中看的呆了呆,簡直是歎為觀止。

  還以為葉子上刺字很麻煩,現在才發現,這書呆子手法熟練,速度飛快,這是練出來了啊!還真不愧是讀書人…

  更讓陸聖中無語的是,葉子上的字他不認識,用的居然是密語,肯定是和邵柳兒約好了的,怪不得能讓他當面看著。

  他還想摸清地方,有需要的話,可以假冒譚耀顯和邵柳兒聯繫,如今看來不獲得翻譯密語的方式怕是不行。

  此時也只能是感慨這對小情人還真是花了心思的……

  東西準備好了,等到時間差不多了,臨出門前,譚耀顯取了本書來,將刺好字的葉子分層夾進了書頁中。

  書拿在了手中,刺好字的葉子也就帶上了,問陸聖中:「李兄,時間差不多了。」

  陸聖中反倒是坐下了,呵呵道:「秘發之地,我還是不看的好,譚兄自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他哪會跟譚耀顯一起公然外出露面。

  「好!」譚耀顯點頭應下,他也不好意思見不得人的把戲讓人看見。

  目送其出門後,陸聖中牆頭露臉,看了眼去向,隨後從另一邊迅速翻牆而出……

  城中有城外引入的水渠,城中許多人的生活用水來自於此,水渠旁有洗衣、洗菜者,還有戲水孩童,兩旁路人來往不絶,渠上有橋,夕陽下的風情。

  水渠上游略清淨之地,有開導出的分流水溝,直通刺史府內,水流在刺史府內繞一個彎後,又會從另一個出口流出。

  這一帶環境幽靜,正是讀書人常來的地方。

  譚耀顯來此時,已有其他讀書人或捧書走讀,或握書負手身後,或徘徊吟誦,他也溜躂成了其中一員。

  只不過他略有雅好,喜歡路旁摘片樹葉在手搖晃著看書,看著看著不知不覺隨手扔掉,又會不知不覺摘上一片。

  來回橫跨通往刺史府的小水溝時,不經意間會從書本中抽出一葉,掉落水溝中。

  也不一次扔完,隔上一段時間才會從書本中扔出一片,一次性扔出怕約定等候的人會錯過。

  這樣也行?某處拐角處偷窺的陸聖中暗暗唏噓,為解相思之苦,一對男女還真是練出了做間諜的能耐……

  刺史府內,林園中,一襲粉色長裙的邵柳兒手中亦捧了本書,徘徊在小樹林內的潺潺小溪旁。

  附近暗設的守衛偶爾會注意一下這邊林中來回的倩影,不過也不太會注意,都知道這是邵大小姐的習慣,除非下雨,否則大小姐都會在這個時間段在那林木幽靜處看書,倒是沒人去打擾。

  拿著書本來回的邵柳兒眼角斜了下,斜了眼小溪中飄過的樹葉,心中暗喜,知道情郎的傳信來了。

  看到了第一片,她就知道會來第二片,走到溪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了。

  待到第二片樹葉來到,略俯身,伸手從水中撿起,也不急著看,夾在了指間當隨意玩物般,集中精神看完了一段文章,才慢慢起身離去,簡直是神不知鬼不覺……

  天色漸暗,譚耀顯回了家,推開院門迅速一關,快步入了廳堂,見到了笑吟吟坐堂內等著他的陸聖中。

  「好了?」陸聖中明知故問一聲。

  譚耀顯有點不好意思,頷首道:「應該是好了。」

  陸聖中立問:「什麼時候有回覆?」

  譚耀顯:「應該要到明天早上。」

  陸聖中打趣道:「看來譚兄明早又要出去看書了。」

  譚耀顯一臉汗顏,拱手求饒過。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6 08:11
第二二八章 有驚無險

  從園林回到自己院子,天色半暗,華燈初上。

  下人在餐案前來回擺放,邵柳兒坐在了桌旁,不疾不徐用餐,暫時未急著看樹葉上的內容,不敢露出端倪。

  眉宇間略顯憂慮,心思也的確有些煩亂,倒不是因為見不到情郎,而是家裡最近的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二娘和兩個哥哥被人在刺史府內下毒謀害,大哥又被關進了地牢。

  事發後,精神不振的父親來看過她,下人是不敢告訴她的,是邵登雲親口告訴她的。

  儘管邵登雲沒說具體原因,可她知道大哥一貫和阮氏母子不和,大哥在這個時候被抓,她心裡有猜測,但是不敢深想,想想都害怕。

  地牢那邊,她想去看看大哥,但是不讓她進去,大哥府中的管家邵三省說大哥不想見她,只說沒事,讓她自己顧好自己,不用擔心大哥。

  餐後,讓人在書房點了燈,獨自坐在了書房內,取出了書頁夾層中的樹葉,研讀。

  每天的這個時候本是美好的時候,然這次看過葉子上的內容後,邵柳兒卻是坐不住了,驀然站了起來,焦慮徘徊在書房內。

  譚耀顯說他要走了,要離開北州,想見她最後一面,怎麼辦?這讓她如何捨得!

  她想不顧一切跑出家去相見,然而家裡將她看的死死的,根本不會讓她出去,伺候她的七八個下人個個都是盯著她的,都是大哥派來的人,她根本沒辦法脫身。

  硬闖出去嗎?也闖不出去,家裡的護衛不是擺設!

  何況家裡這個時候,她也不宜大吵大鬧。

  去求大哥嗎?大哥在牢內不見自己,不知是不是怕她問二娘他們的死因。

  想起二娘他們的死因,徘徊在窗檯前的邵柳兒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

  次日清晨,陽光照射庭院,晨起到外面看書的譚耀顯回來了。

  院門一關,匆匆入內,陸聖中早已在堂內等著他,見面立問:「怎麼樣?」

  譚耀顯點了點頭,坐在桌旁取出了書頁夾層中的葉子,欣喜道:「有回覆了。」

  陸聖中:「好!快看看怎麼說。」

  譚耀顯捧了葉子仔細譯讀上面的內容,省去了那些思念的情話沒暴露給陸聖中,「柳兒問為什麼要走,她說她出不來,身邊的丫鬟都是她大哥派來盯著她的,呃…」後面的內容為之語結。

  陸聖中詫異:「就這些?完了嗎?」

  譚耀顯搖了搖頭,吱吱嗚嗚。

  陸聖中急了,「譚兄,莫非覺得我不可信?」

  聽他這樣說,譚耀顯擺了擺手,尷尬道:「柳兒說,說是只要能擺平身邊的下人,她就有辦法偷出刺史府,讓我…讓我想辦法弄點蒙汗藥給她。」

  「……」陸聖中無語,旋即哈哈大笑,發現這位邵小姐還真是個妙人,居然想對身邊人下藥,看來自己的策略奏效了,以離開北州見最後一面為要挾果然讓那位大小姐急了,連這辦法都想出來了。

  若是這個邵小姐真的有辦法自己跑出來,那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他也沒想到邵柳兒居然如此配合,連辦法都幫她想好了,看來朝譚耀顯這個方向來摸排還真被自己誤打誤撞給撞對了。

  拍了拍譚耀顯的肩膀,感嘆道:「譚兄好福氣啊,看得出來,邵小姐是真的喜歡你。」

  譚耀顯是既感動,又惶恐,「蒙汗藥,這,我到哪去弄這東西?」

  陸聖中拍了拍胸脯,「譚兄乃謙謙君子,豈能幹這種下作事,這惡人讓我來做便可。」

  譚耀顯緊張:「這…這合適嗎?」

  陸聖中反問:「莫非譚兄不想見邵小姐?邵小姐對你一往情深,為你不惜如此,你還想誤她到幾時?你若拒絶,讓她情何以堪?呵呵,你是謙謙君子,莫非邵小姐就是小人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譚耀顯忙擺手,他這種不諳世事的書生,哪能是陸聖中的對手,被一兩句話就逼到了牆角,把心一橫,硬著頭皮問:「就算李兄能弄來,又如何送進去?」

  陸聖中詭笑道:「既有聯繫渠道,自能送進去,此事也包在我身上。」

  譚耀顯又是一臉感動,「李兄如此待我,譚某實在是無以為報!」

  陸聖中一臉肅然,「君子之交淡如水,談什麼報不報?譚兄為人我欣賞,我也願意成人之美,不過譚兄將來可不能忘了我這個大媒人,你和邵小姐的喜酒可少不得我一杯。」

  譚耀顯羞赧,被說得他也有幾分遐想了,期盼能與邵柳兒共度此生。

  「好了譚兄,有些事情還需向邵小姐問清楚,不能馬虎……」陸聖中又繼續在那唆使。

  他很清楚,不管事情能不能成,邵柳兒想要以這種方式跑出刺史府,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的。他有點擔心邵柳兒能不能成,還是決定問清情況,幫邵柳兒仔細謀劃一下。

  交代了譚耀顯該問什麼後,說幫就幫,陸聖中離開了譚家,幫邵柳兒準備要用的東西去了。

  刺史府內外,裡應外合,連續兩天溝通明白了情況後,陸聖中弄來了一些銀箔捲成的小針,裡面捲了邵柳兒要用的東西,插進了譚耀顯準備的葉子葉柄中。

  這次準備了不少的葉子,否則藥量不夠,而邵柳兒這次也要撈不少的葉子……

  書房內,燭光下,邵柳兒將一枚枚銀箔攤開,倒出裡面的粉末。

  撈了三天的葉子,積少成多,終於聚集了一小包粉末。

  出了書房,又招了丫鬟來,說明天準備讓人出去買點東西之類的。

  丫鬟問想買什麼,邵柳兒說還沒想好,讓丫鬟先去找管事要允出牌子,等到明天想好了隨時可以出去買。

  刺史府自有規矩,下人不得隨意進出,出去要上報經過允許……

  次日上午,邵柳兒特意讓人弄了一鍋湯來,後來又嫌搞多了,藉口哥哥不讓浪費東西,把身邊的下人全招來了一起食用。

  不多久,下人們便在堂內倒下一片。

  這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邵柳兒迅速喬裝打扮成下人,打扮成了男人模樣,面容化妝的有些黑,掩蓋了嬌嫩和秀氣,直接離開了自己的院子,來到了刺史府側門,出示了管事的允出牌子。

  下人一般不允許從正門進出,大多只能在側門進出,門口也有檢查的人。

  儘管邵柳兒的樣子看著似乎有些陌生,但是刺史府下人眾多,一般門衛也認不完,何況下人出門也不算多大的事,加之對方手上有允出的牌子,門衛檢查了一下牌子沒問題,就將邵柳兒放了出去。

  心弦緊繃的邵柳兒走出幾條街道後,方重重鬆了口氣,她也緊張,幸好有驚無險。

  也得虧她很熟悉刺史府的情況,能應對自如。

  來到約好的巷口,一輛馬車等著她,核實後,邵柳兒鑽進了馬車。

  馬車即刻離開,第一時間出了城。

  城外的一座林蔭小農院門口,馬車停下。

  邵柳兒從馬車內跳出,懷著激動的心情推開了小農院的柴扉,見到了一名農夫打扮的男子站在小院,她一眼便認出了是譚耀顯。

  聽到馬車動靜的譚耀顯已經在緊盯門口,見到推門而出下人打扮的人,他也一眼認出了就是邵柳兒,瞬間激動得情難自禁。

  邵柳兒已經快步飛奔而來,許久的思念在這一刻化作了投入懷抱。

  譚耀顯亦激動地張開雙臂抱住了她。

  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似乎恨不得融為一體才好。

  也同時心跳加速,相擁無言。

  以前只牽過手,這種抱在一起的情形只敢想想,懼於道德約束,卻都不敢僭越過那條線。

  第一次和男人這樣抱在一起,聞著男人身上的氣息,邵柳兒有些意亂情迷。

  抱著懷裡嬌柔的體軀,聞著邵柳兒身上的女性氣息,譚耀顯也同樣意亂情迷。

  最終還是邵柳兒抬頭問他,「為何要離開?」

  這也是她這次不顧一切出來的原因。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譚耀顯牽了她的手入內,進屋關了門。

  「為何要離開?」進屋後,邵柳兒再次發問。

  譚耀顯猶豫再三,痛苦搖頭道:「柳兒,我也不想離開你,但北州府城我是真的沒辦法立足了,書堂將我辭退,城中也沒人敢聘用我,我的家境你知道的…」

  邵柳兒瞪大了眼睛,問:「是不是我家裡的原因?」

  譚耀顯低頭不說話。

  這番話,按照陸聖中的吩咐本不該在這個時候說的。

  按陸聖中的意思,先生米煮成了熟飯,再說出這艱難處境,有更大把握帶邵柳兒離開。

  對陸聖中來說,若是邵柳兒不配合的話,想帶個大活人離開北州很困難。一旦邵家發現邵柳兒不見了,必然四處尋找,他是將邵柳兒給抱走還是給扛走?綁一個大活人離開北州太顯眼了,越發增加脫身的難度,北州可是邵家的地盤。

  不過他也準備好了退路,萬一邵柳兒不配合的話,要麼將邵柳兒藏在秘地,等牛有道派人來接應。

  然而事到臨頭,明明已經吩咐的妥妥的譚耀顯卻幹不出那種齷齪事。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邵柳兒眼眶紅了,抬雙手捧了他的臉,熱淚盈眶道:「譚郎,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arty2008 發表於 2017-6-6 12:00
第二二九章 生米煮成熟飯

  譚耀顯搖頭,不認為自己是受了她的連累,能見到她,感覺受多少委屈都是值得的,真的不願再和她分開了。

  情動,抓了她柔荑握在手中,脫口而出道:「柳兒,跟我走吧!」

  「走?」邵柳兒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問:「我們能去哪?」

  譚耀顯急切道:「離開北州,去一個你家人找不到你的地方,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你願意跟我走嗎?」

  至於陸聖中所謂的什麼生米煮成熟飯,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首先讓他以欺騙的方式對邵柳兒幹那卑鄙無恥的事他實在是幹不出來,現在也沒心思有那齷齪念頭,只想帶她走,不跟她分開才是自己想要的。

  邵柳兒怔怔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雖然她也為情衝動,也是她先主動的,但是她比他更理智些。

  邵家歷經風雲,背叛燕國到韓國,如今又擁兵自重,這個過程她是跟著親眼目睹了的,看過大軍廝殺時的殘酷,看過人命如草芥般成片倒下,看過血流成河,知道什麼是凶險,眼界不是譚耀顯這個不諳世事的書生能比的,她深知北州在邵家的掌控下,她那個大哥更是不簡單,哪是那麼好逃的,尤其是他們兩個沒什麼能力的孤男寡女,怎麼逃?

  就算逃走了,又該如何在這亂世生存?

  譚耀顯眼中略露失望神色,「不願意嗎?」

  「不,我願意!」邵柳兒忙搖頭,「只是我們能去哪?」

  譚耀顯:「離開北州,去一個你家人找不到的地方。」

  「好!」邵柳兒牽強地笑了笑,忽張開雙臂摟了他脖子,與之交首在一起。

  見她答應了,譚耀顯高興得不行,緊緊摟著她,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死而無憾。

  卻不知趴在他肩頭的邵柳兒是多麼的一臉為難,她真不認為兩人能逃掉。

  她也理解譚耀顯的簡單,可這正是她喜歡他的原因之一,之所以明知道難逃也答應,是不想傷他。

  「你願意娶我嗎?」邵柳兒忽在他耳邊呢喃。

  譚耀顯用力點頭,「願意!」

  「要了我!」邵柳兒咬唇低低一聲。

  「嗯?」譚耀顯茫然不解,目中有疑惑神色。

  「讓我做你的女人。」邵柳兒在他耳邊呢喃,從他肩頭抬起頭,與之雙目對視,忽踮起腳尖吻在了他的唇上。

  譚耀顯瞪大了雙眼,吃驚,震驚。

  感受她柔軟的唇,感受著她的氣息,近距離看著她羞答答閉上的雙眼,年輕人血氣方剛哪受得了這個!何況又是那麼的喜歡她,可謂瞬間熱血沖頭,與之激烈擁吻在一起。

  雙手遊走在了邵柳兒的身上,急切,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是邵柳兒主動放開了雙臂,自己寬開了自己的衣帶,才讓他找到了門路,真正是衣帶漸寬終不悔。

  兩人很快赤條條倒在了一起,翻滾在榻上,雙雙急劇喘息著……

  當初次的痛楚和美好過去,摟著壓自己身上喘著粗氣的男人不放開的邵柳兒兩眼怔怔看著屋頂。

  她不想和譚耀顯分開,但她也很清楚,以這種方式逃出邵家並不是長久之計,邵家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的。

  一旦讓邵家找到她,此生怕是別想再和譚郎相見,搞不好還要給譚郎帶來性命之憂。

  她不認為兩人能逃掉,她也知道一旦被找到邵家不會再給她第二次脫身的機會。

  於是她選擇了與譚郎以木已成舟的方式去面對邵家。

  陸聖中希望的生米煮成熟飯,譚耀顯沒去做,結果卻是邵柳兒果斷主動去做了,這只怕是陸聖中做夢也不會想到的。

  初次的肌膚相親令兩人不想分開,但譚耀顯現在卻冷靜了下來,認為帶著邵柳兒逃走才是主要的,才想起了陸聖中的吩咐。

  「柳兒,我們立刻離開這,離開北州!」譚耀顯堅定道。

  「嗯!」邵柳兒笑著點了點頭,由他了。

  雖然她不認為能逃掉,但有了這層關係,她心中也坦然了,能不能逃掉,她已經無所謂了,由譚郎去折騰吧,萬一落在了邵家的手上,她再站出來挑明便是,現在沒必要說那些打擊譚郎證明其愚蠢的話。

  兩人草草收拾了一下,牽著手一起出了門。

  一直到扶邵柳兒上馬車,陪著一起鑽進馬車,一起坐在馬車內,譚耀顯都未曾鬆開她的手,臉上帶著對幸福的憧憬。

  邵柳兒亦在馬車內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上,心裡,滿是甜蜜。

  直到馬車跑了起來,顛簸了起來,邵柳兒才撥開窗簾看了眼外面,回頭問道:「譚郎,咱們這是往哪走?」

  譚耀顯意氣風發道:「抄近路去平瀾江,走水路,順江直接去宋國,只要進了宋國境內就不怕了,總之先離開北州境內,到時候再想辦法立足,你放心,江邊有船接應,我都安排好了!」

  這也是陸聖中的意思,他擔心事情一暴露邵家立刻會懷疑到牛有道那邊,燕國方向首當其衝要遭受攔截,追兵也最有可能往燕國方向去,遂決定轉道去宋國方向,成功的把握要大一些,剩下的事情再交給牛有道那邊去安排。

  「有船接應?」邵柳兒略顯驚訝,似有點不敢相信地上下看了看譚耀顯。

  說實話,她自認算是瞭解這位,譚郎是什麼人她清楚,哪來這周密布置的能力?

  她疑惑道:「你都安排好了?平瀾江離此怕有五十里,你在幾十里外做了布置?」

  譚耀顯尷尬一笑,「柳兒,不瞞你,這次是我求了朋友幫忙,若無這朋友出謀劃策,你我怕是不能相見……」他把和李兄相見相識的情況講了下,從頭到尾未做任何隱瞞。

  李兄?邵柳兒心中略有警惕,問:「你確定此人可信?」

  譚耀顯點頭保證道:「你放心,絶對可靠,他也是無償幫我,從我身上又得不到什麼好處,我與他乃是君子之交,無利益瓜葛。」

  得不到什麼好處?邵柳兒很想問問他,在北州得罪邵家,你以為是開玩笑嗎?人家得不到什麼好處,初次相識便冒著這般危險幫你?

  邵柳兒欲言又止,又不好說他什麼,最終身子慢慢歪倒在他懷裡,任由他摟著,心中卻是布上一層陰霾。

  譚耀顯卻不時低頭吻她,看得出很高興,猶如得到了全天下最寶貴的東西,情緒亢奮。

  邵柳兒也很享受他這樣對自己,只是因為那個『李兄』的出現,令她難以釋懷,心頭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憂慮。

  她在考慮,該如何在不讓譚郎反感的情況下,勸他不要信他那個朋友。

  道路旁的山林中,陸聖中一路伴隨奔馳的馬車悄悄隱藏掠行,時刻關注著周圍的動靜,準備一有不對,立刻將邵柳兒劫走,或劫為人質,或果斷走人。

  當然,最好的結果還是希望能順利抵達平瀾江,只要上了船,濤濤大江,哪怕有追兵,他也能隨時遁入水中逃脫,大江中想抓到他沒那麼容易,這點他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刺史府,地牢,邵三省再次進入,身旁還跟了一個籠罩在黑斗篷裡的人,帽檐低垂,看不清面容。

  到了關押邵平波的牢房,邵三省示意一下,獄卒打開了牢門與守衛一起迴避了。

  牢內,靜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邵平波慢慢睜眼看來。

  邵三省上前低聲通報了一句,「大公子,蘇小姐來了。」

  邵平波起身,邵三省告退離去,留了空間給二人。

  牢外穿著黑斗篷的人這才進入牢內,抬頭,露出半張俏顏,抬手掀開了斗篷帽子。

  容顏嬌媚,光彩照人,正是邵平波的表姐蘇照。

  邵平波笑了,「照姐,金翅遠去齊國也要不少時間,你怎會這麼快就來了,莫非剛好在途中?」

  蘇照笑道:「聞聽你情況緊急,公器私用,動用了組織的飛禽做腳力。」

  邵平波略皺眉,「這樣不會出事吧?」

  「這個不用你操心。」蘇照環顧了一下牢內的環境,「還住得慣嗎?」

  邵平波:「心不靜,住哪都一樣。」

  蘇照頷首,「具體情況,剛才我都聽老邵說了,那個牛有道還真沒想到,居然如此歹毒,也幸虧你反應也不慢。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兩個死槓著不放是什麼意思?那個唐儀對你們真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你這樣讓我情何以堪?」

  邵平波嘆道:「照姐,你想多了,我對唐儀沒興趣,就算沒唐儀,我遲早還是要跟他交手,只不過是因為唐儀提前了而已,此人今後必為我心腹大患!」

  蘇照:「看樣子你不打算放過他,你一向顧大局,很少會為一個人這般斤斤計較。」

  邵平波:「不是我放不放過他的問題,而是他不會放過我,你信不信,這北州城內,他依然在伺機對我下手,否則我也不會請你大老遠跑回來。照姐,你也許很難理解,但我明白,從我和他第一次交手後,彼此心裡就很清楚,一山不容二虎,我與他之間只能有一個活著!」

  蘇照淡然道:「恕我直言,你不是他對手!」

  「……」邵平波無語,沒想到被直接鄙視了,略露牽強笑意,「照姐很瞭解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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