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遠東王庭 作者:程劍心(已完成)

 
Babcorn 2017-2-17 17:25:33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9 1403032
Babcorn 發表於 2018-8-5 13:57
第1690章:王子與太子(Ⅴ)

弗蘭克抬手示意大家適可而止,收起笑容,一臉鄭重地對羅蘭說:“約翰剛才玩笑開得太過火,如果使你受到冒犯,我願意替他向你道歉。”

羅蘭暗自嘆息。如果自己處在約翰·勞爾的地位,看到弗蘭克這種態度,豈有不深受感動,不惜為皇太子殿下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之理?

“殿下多慮了,我不在意勞爾先生的玩笑話,但是剛才我說的那些話,真的是出自一片好意,希望您能慎重考慮。”

弗蘭克笑容裡多了些許不以為然的味道,豪邁的一揮手:“羅蘭老弟,你還不夠瞭解我國的情況,我們完全可以搞大型國有農場,缺少德魯伊教團協助又有什麼關係?我們有聖光教廷,有成千上萬的牧師提供神術,如果這還不夠,我們還有瓦雷斯世界最龐大的神術銀行‘培羅基金會’,可以通過購買德魯伊的施法服務解決農業技術問題,其它環節照搬你在遠東的做法,牧師和治安官駐鄉治理,徵收地租稅之類瑣事委託包稅商代理,這不就全解決了,有什麼難的?來,我們幹一杯!”

羅蘭舉杯一飲而盡,明知道不討好也要說出真心話:“可我還是覺得您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這樣強行照搬遠東的政策,可能導致事與願違的後果。”

弗蘭克臉色微變,握住酒杯沉吟不語。

“羅蘭先生,請允許我提醒您不要入戲太深,提出建議是您的權利,然而您無權強迫弗蘭克殿下執行您的命令,畢竟誰也不是您的提線木偶,這裡也不是遠東,請稍微控制一下您的控制慾好嗎?”

這尖酸刻薄的嘲諷,當然是出自約翰·勞爾之口。

宴會大廳中的氣氛頓時冷卻到接近冰點。人們面面相覷,預感到衝突一觸即發。羅蘭會怎樣回敬“紅發”約翰這涉嫌人格侮辱的抨擊?一場決鬥將會成為酒宴的餘興節目嗎?

帕拉丁娜由台佈下悄然伸過手來,扯了扯羅蘭衣角,引起他的注意。四目對視的剎那,羅蘭由公主殿下藍寶石般美麗的眸子中看到近乎哀求的眼神,分明在暗示他顧全大局,不要被約翰·勞爾激怒。

羅蘭的反應使他暗自鬆了口氣,對約翰·勞爾夾槍帶棒的攻擊付之一哂,淡淡的回敬道:“勞爾先生,您還是把弗蘭克殿下賞賜的餐巾塞進嘴裡吧,這有助於少說幾句醉話。”

這樣的還擊誠然算得上理智,未免欠缺幾分男兒血性,賓客們報以敷衍的微笑,對這位遠東來客的印象有所改變。

羅蘭不在乎約翰·勞爾一黨眼中的輕蔑,轉身面向弗蘭克,舉杯正色道:“殿下,我初來乍到,的確還不夠瞭解帝國的情況,剛才只是泛泛而談,難免犯下自以為是的錯誤,我自罰一杯,還請殿下與在座的諸位先生女士不要介意我的冒昧言論。”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帕拉丁娜暗自鬆了口氣,卻沒有鬆開緊抓羅蘭衣角的那隻手。她無心享用美酒佳餚,肘撐餐桌單手托腮,側身出神端詳身旁這個英俊沉穩的青年,心頭的謎團如同滾雪球一般越積越大。

羅蘭與皇太子交談時態度謙和有禮,遣詞造句無可挑剔,提出的建議聽起來也都有理有據,可是帕拉丁娜始終無法相信這個“叛黨頭目”會真心幫敵國太子出謀劃策。

難道羅蘭不明白,倘若帝國當局採用了他的建議並且迅速恢復元氣,那麼他所獲得的唯一報答就是帝國大軍東進,他和他的家人、同胞都將因此迎來末日。

一個理智健全的人不應該做損人利己的傻事,更何況以遠見卓識著稱的遠東王子。按照這一準則逆向推導,帕拉丁娜有理由懷疑羅蘭給出的建議都是“包在蜜糖裡的毒藥”,是故意設套誘使弗蘭克誤入歧途。

可惜,她絞盡腦汁也嗅不出羅蘭究竟把他的“毒藥”藏在哪裡。越是猜不透這個男人的真實用意,帕拉丁娜對他的內心世界就越是著迷。

羅蘭以隱忍化解了這場風波,約翰·勞爾倒也識趣,不再有意針對他。賓主雙方都不再執著於討論政治經濟,轉向那些較為輕鬆的話題,宴會氣氛重新變得熱烈。

宴會結束時夜色已深,窗外月光下高聳的塔樓敲響子夜鐘聲。新的一天已經到來,普愛宮中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侍者撤下餐具,樂隊奏響舞曲,賓客紛紛起身走向舞池。

羅蘭是今晚的主賓,在場的女士都想與這位高大俊朗的遠東王子共舞。帕拉丁娜作為羅蘭的女伴,可不想放棄自己的特權,搶在那群蠢蠢欲動的女人之前遞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羅蘭怎會不懂公主殿下的用意,微笑著起身向她欠身鞠躬:“親愛的帕拉丁娜,我能有幸邀請您跳今晚第一隻舞嗎?”

“不怕被我踩到腳?”帕拉丁娜俏皮地望著他。

“我還以為那是聖城流行的一種特別‘舞步’呢。”羅蘭回想當初在寇拉斯堡舞會上的遭遇,當時被帕拉丁娜踩腫的腳背時隔三個月似乎還隱隱作痛。

“算你走運,那種‘舞步’現在不時興啦。”帕拉丁娜挽著羅蘭遞過來的手,在浪漫的樂曲中與他相擁起舞。兩人離得那麼近,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帕拉丁娜抬頭與羅蘭四目相視,忽然意識到只要對方稍微俯身或者自己墊起腳尖嘴唇就會發生接觸。

她不知道這種荒唐的幻想為何突然出現在自己腦海中,連忙垂下眼簾,臉頰微微發燙。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廳門被撞開,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男子闖了進來。

樂隊受到這突如其來的驚嚇,不約而同停止演奏。音樂戛然而止,沉醉於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如夢方醒,抱怨著停下舞步,紛紛轉頭望向騷動發生的方向。

羅蘭和帕拉丁娜也隨著人流轉向廳門,觀望發生了什麼變故,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是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士,身著厚重的精金鎧甲,肩頭、肘部和膝蓋等關節接駁處鑲嵌著一尺多長的鋒利甲刺,在燈光下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光芒,整個人彷彿一頭闖進瓷器店的公牛,與現場身著華美禮服的男男女女相對照,顯得格外突兀。
Babcorn 發表於 2018-8-5 13:57
第1691章:巴澤爾的挑戰(Ⅰ)

“巴澤爾!”當那全副武裝的騎士走近人群,帕拉丁娜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臉上滿是驚詫,“你不是奉命去外省出差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巴澤爾男爵尋聲望向帕拉丁娜,一眼就看到自己苦苦追求的公主殿下今夜打扮得分外豔麗,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還有一個陌生的青年緊挨在帕拉丁娜身旁,堂而皇之摟著公主殿下的腰肢,儼然一雙親密的情侶。

“放開你的髒手!畜生!我不允許你碰帕拉丁娜!”巴澤爾眼眸充血,無法遏制的怒火使他狂暴起來,衝著羅蘭大吼大叫。與此同時,他大步衝向羅蘭和帕拉丁娜,如同一台鐵甲戰車,將擋在自己前方的男男女女撞飛,硬生生在人群中碾壓出一條通道來。

“這莽漢,好大的力氣!”

羅蘭看到這場面,不由心頭微凜,當即開啟“命運之瞳”偵測對面那位幾乎被嫉火燒壞腦子的巴澤爾男爵。

系統提示:發現強烈敵意生物!培羅聖武士7/破法騎士10!

……

帕拉丁娜看出巴澤爾是奔著羅蘭來的,發乎本能的將羅蘭擋在自己身後,沉下俏臉斥責對面那頭發狂的“蠻牛”。

“巴澤爾,你給我冷靜一點兒!不許在這裡胡鬧,簡直丟人現眼!”

巴澤爾徑直衝到帕拉丁娜跟前,伸出雙臂試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以發洩滿腔悲憤。然而帕拉丁娜一瞪眼他便嚇得恢復了些許理智,勉強垂下手臂,憤憤不平地抱怨:“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為什麼背著我來參加舞會,還跟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攪在一起?倘若我對這樣的恥辱置若罔聞,才是真的顏面掃地!”

“你是我什麼人?我參加舞會難道還要向你匯報?”帕拉丁娜氣極反笑,“羅蘭是我在遠東結識的朋友,受弗蘭克殿下之邀來聖城訪問,我出面招待何錯之有?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不是這樣的!帕拉丁娜,我對你一往情深,而你卻如此殘忍的對待我,這太不公平了!”巴澤爾右手按在胸口,激動地似乎就要昏倒,“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原本定好你我同去魔山軍區巡查,為何你卻突然反悔,原來是想留在城裡與情人幽會,唯恐我妨礙你們的好事,特地把我遠遠支開!”

巴澤爾的抱怨在大廳中引來一片驚呼,在最初的驚恐過後,人們以一種看好戲的心態圍觀“三角戀”現場。

“巴澤爾,你別在那裡胡說!”帕拉丁娜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成為緋聞女主角,羞臊與憤怒使她臉龐漲得通紅,竭力保持冷靜,警告巴澤爾不要想入非非,趕緊離開這裡。

“不!我的姓氏與榮譽不允許我忍受這份屈辱,帕拉丁娜,請給我一次機會,向你的情人發起公平挑戰,我會向你證明誰才配得上你!”巴澤爾粗壯的脖子暴起青筋,死死盯著羅蘭,眼中燃燒著嫉妒的火焰。

“你就是那個來自遠東的叛黨頭目?我記得你,當初在奧列維要塞城門外我就看出來了,你對帕拉丁娜沒安好心!我有理由懷疑你接近帕拉丁娜只是為了利用她,作為曾經發誓不惜一切保護帕拉丁娜的騎士,我不能坐視她捲入陰謀,如果你還算是個男子漢就別躲在女人背後,站出來接受我的挑戰!”

“巴澤爾先生,帕拉丁娜剛才已經把我和她的友情解釋的很清楚了,可惜您已經成為嫉妒的俘虜,失去了理智,這讓我非常遺憾。”

羅蘭緩緩向前邁出兩步,越過帕拉丁娜,與身材比他魁梧一圈、高出一頭的巴澤爾正面對峙。

“你對我的指責毫無依據純屬侮辱,你提出決鬥正合我意,然而這裡不適合動武,我們最好換個地方。”羅蘭轉身望向弗蘭克,“殿下,很抱歉破壞了您的雅興,請允許我提前退席,以便抽出身來與巴澤爾男爵解決一下私人恩怨。”

面對這起突發事件,羅蘭應對裕如,既維護了自己的尊嚴又不失風度,與魯莽的巴澤爾形成鮮明對比。儘管眾人不看好他與巴澤爾的對決,但是對於他這份榮辱不驚的沉著氣度還是給予掌聲致敬。

“我的朋友,為愛情而戰並不丟人,如果你決定接受巴澤爾的挑戰,我將很樂意為你們做比武見證人。”

弗蘭克以眼神爭得兩位當事人以及帕拉丁娜的同意,隨即觸摸左手中指上那枚刻有龍首標誌的黑色指環,大廳中頓時一暗,彷彿所有燈光全都同時熄滅,就在眾人驚慌失措的時候,視野又亮了起來。

就在這轉瞬之間,所有人都被轉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置身之處是一片空曠的廣場,廣場上方懸起高高的穹頂,四周是一圈圈漸次升高的階梯型坐席,看起來像是一棟大型劇院。

羅蘭站在人群中環顧四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已經看出弗蘭克剛剛啟動了一個類似“龍宮指環”的裝置,將眾人集體轉移到自己的半位面中來。

與尋常“龍宮指環”開啟的“次元殺場”相比,弗蘭克開啟的半位面明顯空間更大,設施更宏偉齊全。尋常龍宮指環只能針對一個生物進行位面轉移,弗蘭克的戒指卻能將上百號人一次性全都拉進自己的半位面,由此可見他的戒指多半是“龍宮指環”的傳奇版。

“諸位,既然都來了,就坐下陪我一起見證羅蘭與巴澤爾比武,權當是今夜宴會的餘興節目。”弗蘭克招呼賓客在劇院觀眾席前排落座,同時將劇院中央寬闊平坦的舞台讓給巴澤爾和羅蘭。

比武開始前,弗蘭克作為見證人兼裁判還要對今夜舞台上的兩位男主角交代幾句話。

“巴澤爾先生,我可以容忍你擾亂我的宴會,甚至可以容忍你對我的朋友羅蘭出言不敬,卻無法容忍你在比武場上做出任何有損騎士風度的行為,我話放這裡,聽或不聽,你自己掂量。”
Babcorn 發表於 2018-8-5 13:57
第1692章:巴澤爾的挑戰(Ⅱ)

弗蘭克深深看了巴澤爾一眼,神態不怒而威。做出嚴正警告過後,他轉身面向羅蘭,表情立刻變得柔和。

“我的朋友,你要知道保士華人永遠無法戰勝感情衝動的天性,請不要在意巴澤爾一時衝動之下說出的那些蠢話,我敢保證,這個‘高貴的野蠻人’事後一定會為自己的粗魯無禮深深自責,此刻我不能阻止你維護自己的尊嚴,但是我懇求你點到為止,這對你們雙方都好。”

“殿下請放心,我自有分寸。”羅蘭輕聲回答。

弗蘭克交代比武規則的同一時間,“紅發”約翰也顯得異常活躍,在觀眾席上開起了賭盤,還試圖慫恿帕拉丁娜為她的兩位追求者下注。

此時帕拉丁娜也已經恢復冷靜,回想了一下自己與羅蘭比武的經歷,對照巴澤爾的實力,心裡便有了底。聽到身後傳來約翰·勞爾的吆喝聲,回頭冷冷看了他一眼。

“勞爾先生,您本人打算在誰身上下注?”

“我押1000金杜加,賭羅蘭贏。”紅發約翰泰然道出自己的賭注。

帕拉丁娜不由挑起眉梢,面露訝異:“我還以為你會押巴澤爾贏。”

約翰·勞爾古怪一笑,瞳孔深處閃出異常明亮的光芒。

“巴澤爾男爵是我的朋友,我當然希望朋友取勝,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我會蠢到受感情的驅使盲目下注。”

“所以你更看好羅蘭勝出?”帕拉丁娜饒有興致的追問。

約翰·勞爾聳聳肩,淡然回答:“我掌握的情報有限,無法判斷誰的實力更強,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制定出最佳的投注策略。正因為我在感情上支持男爵,所以只能在他的對手身上下注,如果事後證明我押錯了,輸錢換開心也不虧;如果我押對了,雖然為巴澤爾男爵感到難過,至少還贏了錢,也算是有所收穫。”

帕拉丁娜咬著下唇思索數秒,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難怪別人都說你是一個狡猾絕頂的賭徒。”

紅發約翰攤開兩手哈哈一笑:“承蒙誇獎,我樂於領受這份殊榮,話說回來,您真的不想通過下注來衡量自己對兩位追求者的青睞程度?”

“不好意思,我不認為情感可以通過賭注來衡量。”帕拉丁娜轉過頭去不再理他,目光重又投向劇場中央舞台。

“羅蘭,巴澤爾,祝你們好運!”

弗蘭克太子高聲宣佈比武開始。

巴澤爾早已等得不耐煩,手中嘩嘩作響,掄起精金刺鏈劈頭蓋臉抽向羅蘭。

“刺鏈”這類特種武器很難上手,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尋常武者大抵對這種武器敬而遠之,在帝國軍中卻佔據著特殊的地位。

亞珊帝國有兩大王牌騎士團,其一為“懲戒騎士團”,其二為“破法騎士團”,兩大騎士團分別對應著同名進階職業。帕拉丁娜是“懲戒騎士”的代表,職業特點是借用源自天界的神聖力量,比如召喚“天界生物”協同作戰,還有臨時將自己的血肉之軀轉化為天使之軀,從而大幅度提升戰力。與之對應,巴澤爾則是一名高階“破法騎士”,其職業特點首先在於克制施法者,隨著等級的提升,自身的魔法抗性和元素抗性都將同步上升,挨上一發火球轟炸不痛不癢。除此之外,“破法騎士”的職業傳承中還包括兩門戰鬥流派:其一為擊破***通擊破敵人武器的秘訣;其二為繳械流,擅長在戰鬥中繳獲敵人的武器,迫使其束手就擒。擅長“擊破流”的破法騎士往往選擇戰錘、戰斧之類重型武器,便於破壞對手的武器和盔甲,主修“繳械流”的破法騎士,最愛的武器就是刺鏈,憑藉其特殊構造可以很方便的奪取對手武器。

巴澤爾就是一名主修“繳械流”的破法騎士,手中那條+4精金刺鏈可謂剛柔並濟,隨意一揮便如金色怪蟒呼嘯著撲向羅蘭。

鏘!杜蘭達爾彈出劍鞘,羅蘭及時揮劍撥開刺鏈,隨即向前邁出一步,試圖縮短與巴澤爾的距離。刺鏈這種軟兵器的攻擊範圍很廣,掄起來風雨不透威力驚人,然而它也有軟兵器無法克服的通病——可遠不可近,一旦陷入近身纏鬥就變成“鞭長莫及”的累贅。

“你想得美!”巴澤爾看出羅蘭的打算,獰笑著爆發一口真氣注入掌中精金刺鏈。這條佈滿尖刺的鎖鏈灌注真氣剎那彷彿活了過來,以違背慣性規律的姿態扭轉身軀,冷不防纏住杜蘭達爾,死死鎖住。

“給我撒手吧!”巴澤爾發出狂喜的吶喊,雙手奮力拖拽刺鏈,試圖奪取羅蘭掌中那口神器重劍。

“羅蘭遇到麻煩了!”場邊觀戰的小艾伯頓見羅蘭落了下風,不由為他擔心,“‘破法騎士’相比牧師更像武僧,通過艱苦修行掌握了‘真氣’的奧秘,在戰鬥中爆發真氣,可為手中的刺鏈臨時賦予活性,羅蘭對此毫無防備,恐怕要吃大虧。”

帕拉丁娜默不作聲,然而眼中掩飾不住對羅蘭的關切。

弗蘭克太子眉頭微蹙,隨即又展顏微笑,似乎並不認為羅蘭會就這樣輕易的落敗。

比武場上,羅蘭和巴澤爾的對決演變成純粹的力量對抗,雙方都緊握武器,奮力向後拖拽,精金刺鏈繃得筆直,隨著雙方角力咯吱作響,彷彿隨時可能崩斷。

巴澤爾突然厲聲咆哮,周身爆發真氣光輝,本來就堪比巨龍的力氣在真氣的刺激下又臨時提升了一大截,頓時壓倒羅蘭,迫使他腳步踉蹌撞向自己。

“你完了!”巴澤爾發出呼喚勝利的吶喊,騰出左手狠狠一拳砸向羅蘭面門。這巨人般的壯漢拳頭大如磨盤,戴著鑲嵌尖刺的鐵手套,天生神力融合真氣,這一拳打下去足以轟塌城牆,更不要說血肉之軀。

場邊的圍觀者不約而同閉上眼睛,唯恐看到羅蘭頭顱爆裂血肉橫飛的慘狀。帕拉丁娜和小艾伯頓雖然沒有閉眼,卻也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好戲來了!”弗蘭克輕撫下頜,微笑著喃喃自語。
Babcorn 發表於 2018-8-5 13:57
第1693章:巴澤爾的挑戰(Ⅲ)

唰!一道金色光輝自羅蘭掌中驟然騰起,搶在巴澤爾鐵拳迫近之前刺向他的胸膛。

巴澤爾彷彿遭到電擊,痛呼一聲仰面栽倒,精金刺鏈也脫手落地。

場邊圍觀者目瞪口呆,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羅蘭右手。他掌中那口原本只有五尺長的重劍,此刻赫然延伸出修長的金色劍氣,如同噴射出一道光束,正中巴澤爾胸口。

“真該死!”巴澤爾咒罵著爬起來。摸了摸胸口,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厚重的精金鎧甲被羅蘭的劍氣洞穿,順帶在他胸口開了個窟窿,鮮血汩汩湧出,只差一寸就危及心臟。

“還不認輸?”羅蘭仗劍在手,冷冷質問。剛才那一劍他已經手下留情,可惜對面那頭氣急敗壞地瘋牛似乎並不買賬。

巴澤爾不顧傷口還在流血,暴躁的跳了起來,雙拳緊握,惡狠狠地怒視羅蘭。

“你可以殺死我,卻休想使我屈服!”

羅蘭付之一笑,垂下劍鋒指了指精金刺鏈,“拿起你的武器,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巴澤爾看看落在羅蘭腳下的刺鏈。立刻意識到自己倘若俯身去撿,形同向羅蘭鞠躬示弱,這口氣他可嚥不下去,索性放棄刺鏈,轉而自儲物袋中抽出一柄兩尺長的權杖作為備用武器。

羅蘭立刻感應到巴澤爾的權杖散發出強烈的魔法光輝,必定是一件強力准傳奇武器,暗自提高戒備。

權杖由寒鐵鍛造,握在巴澤爾的大手中顯得格外細小。這種儀式用具真的適合在決鬥場上揮舞?觀戰者大多產生相同的疑問。

“剛才我不小心輸你一招,先別得意太早,我的真本事還沒使出來呢!”

巴澤爾緊握權杖,啟動魔法符文。鐵杖頓時嗡嗡作響,壓抑在杖中的魔力釋放出來,於權杖前方凝聚成一道長達10尺的紅色發光劍刃。

系統提示:發現特殊武器“力場權杖”!

腦海中傳來的警告使羅蘭臉色微變,與此同時巴澤爾已經揮杖突刺過來。羅蘭舉劍格擋,金色與紅色力場劍刃與空中碰撞,相互干涉,迸發出絢麗的光芒。

短短數秒間雙方互有攻防,都展現出高超的劍術技巧,一時難分勝負。

“嘗嘗這個!”巴澤爾忽然揚起力場權杖,隔空一指羅蘭,杖首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嗡鳴,一道衝擊波撕裂大氣轟向羅蘭。

“盾來!”

傳奇獸王盾憑空浮現在羅蘭前方,及時擋下力場衝擊波,強勁的衝擊力迫使塔盾劇烈搖晃。

巨大的塔盾隔斷比武雙方的視線,好在“神性生命”賦予羅蘭籠罩全場的心靈感應和盲視能力,不用看也知道巴澤爾正試圖繞過塔盾由自己背後發起襲擊,當即開啟“神性飛行”騰空而起。

凌空穩住身形,羅蘭揮劍甩出一道弧形光刃斬向巴澤爾。

“狡猾的傢伙!”

巴澤爾匆忙揮動權杖,一道力場牆自他面前拔地而起,於毫釐之間擋住羅蘭揮出的斬擊波。

現在羅蘭可以確認,巴澤爾的“力場權杖”共有三種功能:首先可以激發力場劍刃作為近戰武器,其次還能釋放衝擊波打擊遠處的對手,最後還能召喚“力場牆”充當護盾,可謂遠近全能,攻防一體。

平心而論,巴澤爾在准傳奇級別的強者中算得上出類拔萃,然而羅蘭如今的境界早已超出這個級別,至少有兩種方式可以破解巴澤爾的力場牆。就在他打算展現“解離術”的時候,巴澤爾身上再次騰起真氣光輝,抬起左手隔空按向羅蘭,掌心噴出一團金色衝擊波。

羅蘭最初以為那是力場權杖激發的魔力效果,照舊遙控獅王盾格擋,然而金色衝擊波擊中盾牌的剎那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勁——獅王盾僅阻擋衝擊波爆發造成的物理傷害,卻無法阻擋蘊含其中的超自然力量。

一股寒意透過盾牌傳入體內,羅蘭不由打了個寒顫,驚訝地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個9環神術位。這突如其來的遭遇使他回想起“破法騎士”這個稱號的由來,所謂“破法”,既有震懾施法者的用意,同時還暗示了一種特殊的職業能力——破法衝擊!

修為提升到一定等級的“破法騎士”,每消耗一口真氣便可釋放出一道衝擊波,對敵人造成正常傷害的同時附帶“破法”效果,臨時消除對方一個尚未施展的最高環法術,直到隔天重新準備法術時才能恢復。

羅蘭前不久剛晉陞為9環神術施法者,由於施法屬性“魅力”超高,額外獲得了許多法術位獎勵,被破壞一個9環神術位倒也沒什麼大礙,然而考慮到巴澤爾能破壞一個法術位就有可能破壞更多,這個危險的信號促使他心生戒備,不假思索開啟“完美秩序光環”。

果然不出所料,巴澤爾連續隔空擊掌,不斷爆發真氣轟出“破法衝擊”,試圖徹底廢掉羅蘭的施法能力。

羅蘭面無表情,遙控傳奇獸王盾格擋拖著弧線呼嘯飛來的真氣波動,金色靈光籠罩著他,驅逐無常的混沌能量,使他成為完美秩序的化身。當巴澤爾釋放的“破法衝擊”試圖侵入他體內,像剛才那樣破壞法術位,羅蘭將有機會進行一次意志檢定,豁免成功則不受影響。剛才猝不及防遭受破法襲擊,他的豁免檢定運氣不佳,導致損失了一個9環神術位,現在的情況則完全不同,“完美秩序光環”使他徹底排除了豁免檢定的隨機性,沒有壞運氣的干擾,豁免檢定毫無懸念的一律通過,承受狂風暴雨般的“破法衝擊”毫髮無損。

“這怎麼可能……羅蘭似乎完全免疫巴澤爾的破法打擊!”

場邊觀戰的小艾伯頓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身為一名奧術施法者,他天然牴觸專門找自己這類人麻煩的“破法騎士”,對巴澤爾的“破法衝擊”尤其忌憚。此刻看到羅蘭承受了至少十次“破法衝擊”依舊面不改色,他只能認為這一招對羅蘭根本無效。
Babcorn 發表於 2018-8-5 13:57
第1694章:巴澤爾的挑戰(Ⅳ)

“完全不受‘破法衝擊’影響……羅蘭這是怎麼做到的?”帕拉丁娜的眼中充滿好奇,“憑藉堅定的意志力硬扛下來,還是借助某種防禦魔導器?”

比武場中,巴澤爾也有同樣的疑惑,茫然地瞪大眼睛仰望羅蘭,喉嚨裡喘著粗氣,如同一頭精疲力盡的公牛。他的真氣已經消耗殆盡,還是佔不到一絲便宜,接下來要怎麼打?

勉強壓著挫敗的情緒,巴澤爾咬了咬牙,決心使出最後的招數與羅蘭拼到底。反手握住聖徽激發神力,前方地面顯現出一圈發光的法陣,升起重重迷霧,隔著霧氣隱約可見一團龐大的陰影,正迅速變得清晰起來。

“他似乎在召喚什麼……”

羅蘭懷著好奇開啟“命運之瞳”,視線穿透魔力迷霧,看到一個奇異的生物,八條細長的腿支撐起酷似蜘蛛的龐大身軀,扁平的身體覆蓋著多毛的金色甲殼,巨大的尖牙佈滿鋸齒,邊緣鋒利有如剃刀,下顎緩緩滴落的閃亮口涎表明這頭極度危險的怪物正急於尋覓食物。

系統提示:發現敵意魔法獸!進化型噬法蜘蛛,挑戰等級14!

挑戰等級14的魔物,以羅蘭如今的實力本不必放在眼裡,殺之如同宰雞,然而看到系統警告的剎那他卻一陣頭皮發麻。

“巴澤爾召喚的噬法蜘蛛,比他本人更危險,注意保護你的魔法裝備,千萬不要被那隻大蜘蛛糾纏住!”就在羅蘭偵查噬法蜘蛛的同一時間,帕拉丁娜忍不住以“心靈感應”向他發來警告。

聽了帕拉丁娜的警告,羅蘭才得知“破法騎士”這門進階職業達到最高境界,就可以召喚一隻“噬法蜘蛛”並且嘗試與之建立合作關係,雙方的關係類似聖武士與特殊坐騎,只不過噬法蜘蛛厭惡暴露在陽光下,通常隱藏在幽暗地域或者陰影位面,只有被主人召喚的時候才會傳送到對方身邊。

羅蘭穿越到瓦雷斯世界這些年來,遭遇了無數魔物怪獸,強如泰坦、巨龍、魔鬼領主都無法使他感到恐懼,面對這只猙獰的大蜘蛛時卻禁不住汗毛倒豎。

單純比較戰鬥力,噬法蜘蛛遠不如巨龍,但是這種魔法獸特別噁心,專愛吞噬魔法生物和魔法物品,吸乾獵物的魔力之後棄之不顧。

噬法蜘蛛噴出的蛛絲具有超強的粘性,一旦粘住獵物就猛撲上去齧咬。倘若獵物是施法者,或者擁有天生的類法術,遭到噬法蜘蛛齧咬的剎那就會暫時失去施法能力,只能憑藉肉體力量與對方搏鬥。倘若被噬法蜘蛛看中的是魔法物品,下場更慘,遭到齧咬如同被“魔鄧肯裂解術”轟擊,當場喪失其蘊含的魔力。就連神器也逃不過噬法蜘蛛貪婪的胃口,遭受齧咬時有可能退化成一件凡物或者猛烈自爆!

羅蘭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神劍杜蘭達爾,身上穿的神器盔甲“黑王鎧”,還有其他傳奇裝備和這些年來辛辛苦苦收集的魔法物品,設想一下被噬法蜘蛛襲擊的情景……他毋寧輸給巴澤爾也不想承受這大到無可估量的損失!

噬法蜘蛛緩緩自魔力濃霧中爬行出來,轉動兩排詭異的眼珠環顧四周。不用巴澤爾命令就第一時間鎖定羅蘭,偵測魔法物品的天賦能力使它驚喜的發現對面那個人類青年渾身散發出強烈的魔法波動,其中包括兩件神器以及至少四件傳奇裝備,其餘魔法物品更是多到不可計數!

噬法蜘蛛忍不住騷動起來,頭部密密麻麻的眼珠全都死死盯著羅蘭。此刻在它眼中,對面那位人類青年無異於一頓空前豐盛的美餐,使它垂涎欲滴,等不急巴澤爾發號施令就昂首噴出一大團粘液,於空中自動展成寬幅蛛網,直奔羅蘭罩過去。

羅蘭深知噬法蜘蛛的蛛網極為強韌,尋常法術無法摧毀,一旦被黏住就難以脫身,閃念間激發“神性飛行”,破空遁出百尺開外,蛛網只來得及捕捉留在原地的殘像。

比武場空間有限,羅蘭既不想無休止的躲閃,又不想讓那隻連神器都能破壞的怪物靠近自己,決定傚法巴澤爾的戰術,召喚一個打手出來幫自己拖住噬法蜘蛛。

他首先想到的是“戰禍巨獸”艾莉和“炎龍”巴爾勒,又不願在弗蘭克等帝國權貴面前暴露這兩張底牌,略作思索過後自儲物袋中取出一枚鋼釘,以之作為施法素材,施展一個新近習得的9環神術!

當羅蘭完成施法準備,巴澤爾已經催促噬法蜘蛛掉頭朝他猛撲過來,鋒利的下顎口涎飛濺。

“出來吧,鐵魔像!”

羅蘭將手中那枚發光的鋼釘拋在腳下,魔力風暴驟然掀起,強烈的氣流迫使噬法蜘蛛減緩腳步,鄭大兩排眼珠,驚詫的凝視著風暴中那尊徐徐挺身而起的龐大身影。

咚!咚!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一尊鋼鐵魔像邁開大步衝出風暴中心,奮起鐵拳轟向噬法蜘蛛腹部,將這猝不及防的怪獸一拳擊倒,隨即張口噴出一道錐形氣流。蘊含劇毒的綠色蒸汽將噬法蜘蛛與其後方的巴澤爾全都籠罩起來,持續腐蝕他們的體質。

“狡猾的遠東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招數!”巴澤爾咒罵著逃離毒氣籠罩區域,回頭怒視跟隨它跑路的噬法蜘蛛,催促它轉身阻擋大步追上來的鋼鐵魔像。

噬法蜘蛛酷愛吞噬魔法物品不假,卻消化不了鐵魔像這樣一身蠻力的大塊頭,然而迫於主人的催促,只能硬著頭皮為他斷後,轉頭拋出大片蛛網,乘這笨拙的鋼鐵巨人被蛛絲絆住腳步,猛撲到它身上瘋狂撕咬。

羅蘭站在戰場一角,目睹兩隻怪物扭打成一團,一時難分勝負,微微眯起眼眸,瞳孔深處湧現靈能光芒。

他不需要鐵魔像戰勝噬法蜘蛛,只是利用這個幫手拖延住那隻噁心的大蜘蛛,自己好乘機解決巴澤爾。

異能瞬發,時間加速!

無色無形卻又洶湧澎湃的心靈異能自羅蘭眼中輻射出來,比武場內外霎時陷入寂靜。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1 10:20
第1695章:巴澤爾的挑戰(Ⅴ)

噬法蜘蛛維持著齧咬鐵魔像頸部的姿態陷入靜止,鐵魔像緊握的拳頭於即將砸在噬法蜘蛛面部的剎那僵在半空,彷彿化作一尊雕像。

戰場外圍,觀眾席上或坐或站的人們神態各異,大多陷入靜滯。只有弗蘭克和帕拉丁娜兩人沒有被羅蘭展現的心靈異能影響,在突然掀起湍流的時光長河中保持平靜,與羅蘭處於同步加速狀態。

帕拉丁娜不受“時間加速”影響是因為身著神器斗篷“鳳凰羽衣”,免疫一切魔法與超自然時間效果。弗蘭克則是憑藉身上恆定的傳奇法術“永恆自由”抵抗時間異能,負手站在場外觀戰,望向羅蘭的目光流露出一絲訝異。

與此同時,比武場上的巴澤爾也沒能逃脫時流漩渦的束縛,滿面驚恐的陷入靜滯,目睹羅蘭向自己飛來,拚命想邁步躲閃,然而無論思想還是動作都變得格外遲緩,只能於絕望中眼睜睜看著羅蘭左掌按在自己頭上,迸發出一片令他目眩神迷的銀色靈光。

8環心靈異能,念控法球!

羅蘭本可以爆掉巴澤爾的頭顱,但他沒有忘記弗蘭克的提醒,出手點到為止,沒有損傷巴澤爾一根頭髮,只是將他封印在半透明的力場圓球當中。

羅蘭取消顯能,時間流速恢復正常。在場外大多數圍觀者看來,並不是他們陷入停滯,而是羅蘭的動作太快,快到彷彿瞬間移動,根本沒看清他究竟做了什麼,一愣神的功夫,只見巴澤爾莫名其妙地被封在一個半透明球內,如同一頭困獸,瘋狂的拍打球體內壁,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破壞這看起來很脆弱的囚籠,以至於氣得發狂,大吼大叫。

“羅蘭,有沒有辦法讓那個瘋子安靜下來。”帕拉丁娜突然開口,似乎不忍再看巴澤爾丟人現眼。

“沒問題。”羅蘭隨手打了個響指,以心靈力量遙控法球高速旋轉。

球內的巴澤爾如同在坐過山車,不出一分鐘就被轉得頭暈目眩。當羅蘭中止遙控法球,這個公牛般健壯的漢子再也沒有力氣發狂,當眾跪下,雙手撐住半透明球壁,劇烈嘔吐起來。

目睹比武場上勝負已分,約翰·勞爾心情複雜的嘆了口氣,“可憐的巴澤爾,他挑錯了對手。”

“恭喜你贏了1000金杜加,”帕拉丁娜淡淡一笑,嘲諷之外還有警告,“拿好你的錢,最好別犯巴澤爾犯過的那種錯誤。”

……

羅蘭與巴澤爾的決鬥結束後,弗蘭克將比武雙方以及一干看熱鬧的觀眾重新轉移到普愛宮宴會大廳。

羅蘭取消“念控法球”,將巴澤爾釋放出來。巴澤爾身上沾滿自己的嘔吐物,狼狽地無地自容,灰溜溜的逃離會場。

羅蘭雖然是勝利一方,也沒有心情繼續應酬,向弗蘭克提出告辭,攜帕拉丁娜返回親王府。主賓都撤了,剩下的人也覺得意興闌珊,宴會就此草草收場。

羅蘭一覺睡到大天亮,起床洗漱過後來到前面餐廳。親王一家三口如同往常那樣等他共進早餐,然而羅蘭很快就覺察到餐桌旁的氣氛有點怪。帕拉丁娜似乎有意躲避他,既不主動跟他聊天,也不與他眼神交流,吃飯也顯得漫不經心,埋頭翻看僕人剛送來的早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漢娜夫人也有點怪,對羅蘭的招待比平時更慇勤親熱,圍著他團團轉,似乎要打探什麼,又有些不好意思。遲疑許久過後,漢娜夫人終於忍不住了,笑眯眯地問羅蘭:“聽說昨天在普愛宮的宴會上,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西格蒙特和帕拉丁娜不約而同乾咳起來。漢娜滿臉無辜地瞅瞅父女倆,泰然無視他們的暗示,繼續對羅蘭說:“巴澤爾那孩子頭腦簡單,脾氣火爆,衝動起來難免做傻事,幸虧沒有傷到你,否則我就真的過意不去了。”

羅蘭想到漢娜夫人也是保士華人,與巴澤爾同為保士華貴族出身,多半有點親戚關係,再加上昨晚那場衝突是因她的寶貝女兒而起,當母親的關心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您別這麼說,其實我很後悔昨晚接受巴澤爾男爵的挑戰,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使他下不來台。”羅蘭歉然回答。

“這當然不是你的錯,男子漢遭遇競爭對手挑戰,除了拔劍迎戰別無選擇!”漢娜夫人難得流露出性格中強硬的一面,拉著羅蘭的手說:“你昨天教訓巴澤爾,讓這傻小子嘗到教訓對他沒有壞處,不過我還是要說,巴澤爾只是有點愣頭愣腦,本質並不壞,希望你們倆不要因為這次衝突結下仇怨,決鬥過後握手言和才是騎士應有的風度。”

“您說的對,希望巴澤爾男爵不介意與我化敵為友。”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會幫你向巴澤爾轉達善意。”漢娜夫人如釋重負,興沖沖地說,“巴澤爾是我外甥,如果他竟敢不聽我的話,我就寫信向他父母告狀,攆他回老家!”

“好了漢娜,年輕人的恩怨輪不到你操心,去幫我也拿份報紙來。”西格蒙特笑著打斷妻子的話茬。

帕拉丁娜突然抬起頭,將手中那份早報丟到父親面前。

“看看社會版頭條,某人在聖城可算是出了大名啊!”

羅蘭放下刀叉,故作天真地望向公主殿下:“請問,‘某人’是指我嗎?”

“喂!你臉皮敢不敢更厚一點呀!”帕拉丁娜跳起來揮舞餐叉,作勢要戳羅蘭的臉,看到羅蘭毫無躲閃之意,不由被他氣笑了。

“還真的是你。”西格蒙特將報紙推到羅蘭跟前,指給他看一則緋聞,“兩位騎士為‘騎士公主’爭風吃醋……標題很有趣是不是?”

“是很有趣,巧妙運用了雙關語。”羅蘭從修辭的角度給予肯定。

“雙關你個鬼啊!”帕拉丁娜又跳了起來,氣鼓鼓的抱怨,“明明是你和巴澤爾決鬥,為什麼要把我寫進新聞標題?”

“當然是因為你的名氣比我們大,更能吸引讀者眼球!況且你本來就是局內人,要不是為了博得你的垂青,我和巴澤爾吃飽撐的才會打架!”羅蘭沒好氣地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1 10:20
第1696章:圓桌會議(Ⅰ)

“為了博得我的‘垂青’?”帕拉丁娜氣極反笑,“多謝您的奉承,真是不勝榮幸!可惜我還有那麼一點兒自知之明,不像巴澤爾那個笨蛋,看不出來你對我根本不存在使他嫉妒的那種感情,白白送上門來被你痛打,拿他當墊腳石在聖城社交界打響名氣!”

羅蘭失落地嘆了口氣,望著帕拉丁娜悲憤的俏臉,眼中浮現淡淡地憂鬱。

“我真羨慕巴澤爾,早知道戰敗一方反而會得到你的同情,我當初就不該贏。”

帕拉丁娜沒想到他會是這樣一種態度,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接下去,眼中的不悅迅速為感動所取代。

“年輕真好啊……”西格蒙特拍拍羅蘭肩膀,笑著離開餐桌,“你們慢聊,我去書房工作。

父親離開後,帕拉丁娜反而變得更淑女,問羅蘭今天有什麼安排。

“明天我要出席研討會,今天得為發言做些準備,如果你不忙,就帶我去聖城最大的圖書館逛逛,可能有我需要的資料。”羅蘭回答。

“只是去圖書館查資料?”帕拉丁娜警覺起來,“我猜你對帝國圖書館地下室的機密檔案館更感興趣。”

“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機密檔案收藏在地下室。”羅蘭微微一笑,“為免機密洩露,你可要形影不離的盯著我。”

“總覺得被你算計了,狡猾的傢伙!”

帕拉丁娜嘴上抱怨,其實很樂意陪羅蘭在圖書館泡上一整天,還很體貼的幫他抄錄整理資料,內容多摘自《帝國統計年鑑》,人口、土地、財政、稅收之類公開發表的統計數據算不得機密,讓羅蘭看一看也無甚干係。

羅蘭和帕拉丁娜在圖書館工作到傍晚才回家,晚飯後合作整理出一份綱要,忙到深夜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就是二月七日,羅蘭起了個大早,在親王一家的陪伴下用過早餐,而後乘車前往會議舉辦地——帝國中央大學政經分院。

羅蘭作為特邀嘉賓受到會議發起人弗蘭克太子的熱情接待,還向他介紹了諸多列席會議的內閣高官,其中給羅蘭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現任內閣首相穆勒伯爵。

這位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首相大人最近日子不太好過,新大陸戰爭沒有為亞珊帝國增添多少榮耀,反而留下一筆爛賬,使原本就入不敷出的財政狀況雪上加霜。

身為內閣首相兼第一財政大臣,穆勒伯爵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確保各項政府支出儘可能準時、全額到位,沒有充足的經費作為驅動力和潤滑劑,政府這架龐大的機器就會生鏽遲鈍,無法運行。然而就連這一基本職責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更別提還有“軍費撥款“和“國債到期”這兩座大山正呼嘯著砸過來。倘若無法接穩這兩座日益迫近的大山,穆勒伯爵毫不懷疑自己將被砸得頭破血流,政治生命也將宣告完結。

出於上述困境,穆勒伯爵其實很不耐煩出席什麼狗屁“改革研討會”。這場會議就像已經舉辦過的無數次類似會議,注定要淪為“改革派”與“保守派”互相攻擊謾罵的角鬥場。

在穆勒伯爵看來,“改革派”是一群只會紙上談兵的毛頭小子,“保守派”則是死死抓住既得利益不撒手的老古董,雙方都不通實務,開多少會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只會加深兩派人馬之間的矛盾。

但是穆勒伯爵又不得不來,否則等於不給皇太子面子。為了維持本屆內閣不至垮台,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弗蘭克的支持。

寒暄過後賓客落座,弗蘭克安排羅蘭和穆勒分別坐在自己左右兩側。

與會者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陣營,圍著一張巨大的圓桌而坐。“改革派”以弗蘭克太子為領袖,陣營中彙集了開明貴族、青年教士、學者以及新興工商金融資本集團的精英人物;“保守派”以格里高利大牧首為領袖,陣營中囊括了信奉傳統觀念的老派貴族、大地主、大莊園主以及高級教士;以羅蘭為首的少數特邀嘉賓則屬於“逍遙派”,與雙方都不存在直接的利益關係。

這種近年流行起來的“圓桌會議”有助於消除與會者的地位差別,大家看起來都是平等的,誰都可以暢所欲言。然而正如穆勒首相預料的那樣,這種頗具民主氣氛的會議從一開始就滑向黨同伐異、互相攻訐的深淵,“改革派”與“保守派”都指責對方是帝國財政困境的罪魁禍首,會場中接連爆發激烈的爭吵。

率先吹響進攻號角的是“保守派”大將,聖城特區樞機主教克洛德。

克洛德主教是“培羅基金會”的常務理事,格里高利大牧首最得力的助手,教廷保守派難得一見的財務專家,同時也是一位擅長運用數據證明自己論點的雄辯大師。

羅蘭曾在韋恩斯坦家耳聞過阿廖娜夫人的伶牙俐齒,如今方知克洛德主教比他老婆口才更佳,即席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

“諸位可敬的先生女士,首先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調查數據表明我國貧富差距正在迅速拉大,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關頭!眾所周知我國是瓦雷斯最大的穀物出口國,然而你們可知道,每年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外省鄉村都會餓死成千上萬的窮人,無衣無食的流浪者只能靠乞討為生,路邊倒伏的屍體一眼望不到邊!我不忍曆數那些觸目驚心的慘狀,然而有個問題不得不問:究竟是什麼導致了上述悲劇,使得這個國家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克洛德以充滿挑釁意味的目光掃視對面改革派眾人,以無情的言辭鞭撻他的敵人。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看看在座的諸位誰的錢袋更鼓就一目瞭然!沒錯,是為富不仁的商人為我們的國家帶來了災難!當你們靠吃利息發家致富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些負債纍纍的可憐人要如何生活?”

“金錢取代聖徽成了你們崇拜的對象,崇尚奢靡浪費鄙視行善積德,盡情享受財富帶來的好處卻不願多看一眼伸手乞討的窮人,你們這些缺乏信仰與道德的吸血鬼,就是當代社會的萬惡之源!”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1 10:20
第1697章:圓桌會議(Ⅱ)

克洛德主教並不滿足流於表面的道德譴責,接下來他直接將矛頭指向帝國金融資本集團,痛斥這一階層是導致社會財富分配不公的罪魁禍首,而商人階層侵吞國家財富憑藉的是兩大武器,其一是“包稅制度”,其二是“壟斷特權”。

“包稅法”,即國家將財政稅收以某一指定數額承包給豪商,在豪商繳納此數之後,剩餘稅收全歸豪商所有。克洛德主教毫不留情面的把福格爾家族斥為受益於“包稅制”的反面典型,曆數該家族的發跡史,指出其為搜刮財富犯下的斑斑劣跡。

雅各布·福格爾也出席了會議,被克洛德主教這樣翻舊賬,指著鼻子罵遍祖宗八代,當然無法忍受,起身反駁對方的批評,申明包稅商無非是受僱於皇室和政府的打工者,為國家徵稅付出無數精力和心血,非但得不到公眾的體諒,反而遭受謾罵,這使他感到非常委屈。

克洛德主教對老福格爾的抱怨不屑一顧,以一種巧妙的方式做出反駁:

“福格爾先生,請問自從實行包稅制度以來,我們這個國家的總體財富是逐年遞增還是逐年減少?”

“這個嘛……社會總財富是在增加。”福格爾老頭苦著臉如實回答,預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被克洛德推進坑裡。

“既然社會總財富在增長,可是據我觀察,佔據總人口絕大多數的底層民眾卻一天天變得比過去更貧窮,另一方面,政府的財政收入並沒有明顯的增長,反而欠下越來越多的債務,那麼請問到底是誰從社會財富增長中受益?是誰在政府和民眾日益困窘的同時變得越來越富有,福格爾先生,您能告訴我嗎?”

羅蘭目睹克洛德主教談笑風生間將對手置於死地的風範,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為主教大人鼓掌喝彩的衝動。別管克洛德的批評是否有欲加之罪的嫌疑,也不應追究他的論證是否不夠嚴謹,作為一個公眾人物,這種簡單粗暴的詰問方式無疑富有煽動力,使人不由自主與他同仇敵愾。

“克洛德主教還不到五十歲,年富力強,精力充沛,有野心又有才幹,將來會成為帝國宗教乃至政壇上的大人物。”

羅蘭在心裡做筆記,同時也禁不住突發奇想——黎塞留與馬扎然等地球上歷史人物的形象相繼躍入他的腦海,彷彿要與克洛德重合起來。倘若穆勒伯爵保不住相位,時勢將一位教士推上政壇,克洛德主教未必沒有機會成為亞珊帝國的“紅衣宰相”。

“不是那樣的,克洛德閣下,我不否認金融從業者在承包稅務過程中賺取了財富,但是賺錢有什麼錯?”雅各布·福格爾激動地舉起雙手,試圖顯示自己的無辜,“我們不偷不搶,合法經營,憑自己的汗水與智慧賺取財富,我們不應該成為別人貧窮的替罪羊!”

這個胖老頭的申辯只在同行那裡得到稀稀拉拉的掌聲,多數與會者向他投來或冷漠或憎恨的目光。別人都在受窮的時候只有你變富,瞧瞧你那腐敗的大肚腩,鴨梨型的身材,再想想你那億萬家財,誰會同情你?

“仇富”是人類的通性,這裡面更多的是情感在發揮作用,而非理性,但是誰又能指責人類共通的情感呢?克洛德主教簡直不屑於煽動與會者的“仇富”情緒,或許對他而言這樣做太低級了,輕輕放過老福格爾,繼續揭露貧富差距的深層因素。

“福格爾先生,我與您沒有私怨,並且樂於相信您是憑藉誠實、勤勞與智慧致富,但是我仍然要問,這個世界上不止您一個人具備上述美德,為什麼只有您和您的同行成功致富,其它那些同樣誠實、勤勞且聰明的人卻在日益變得貧困?我無意指責您,只想邀請您一起探討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雅各布·福格爾很想說“因為那些人還不夠聰明”,然而他很清楚這不是一個適合公諸於眾的答案,連忙嚥了下去,改口囁嚅:“我想……每行每業都有不同的規則,您不能要求一位勤勞的農夫與同樣勤勉的大學教授賺取相同的收入,這種差異是由社會制度和經濟規律決定的……當然還有難以捉磨的運氣因素。”

“您提到了制度,這與我不謀而合。”克洛德主教神情嚴肅,借福格爾的話頭引申開來,“依我之見,帝國當今種種困境都源於制度不公,如果不改變現行的壞制度,貧富差距只會越拉越大,底層民眾的不滿情緒越積越深,遲早要發生天翻地覆的大動盪!”

雅各布·福格爾目瞪口呆。羅蘭不由挑起眉梢。會場中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克洛德主教對這樣的反響並不意外,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我剛才的話似乎引起了一些爭議,或許有人懷疑,我這個保守派分子,怎麼突然操起改革派的論調來了?”

克洛德的設問引來一片笑聲,人們的確有此疑惑。

“不好意思,讓對面的先生們失望了,我沒有背叛格里高利法座的信任,也不打算投靠改革派陣營,我所批評的‘壞制度’並非你們以為的舊制度,更不是傳統道德和宗教信仰,實不相瞞,我今天針對的恰恰是改革派人士信奉的基本教義——重商主義!”

“越來越有趣了。”羅蘭眼睛一亮,克洛德主教打算從何著手批評“重商主義”?他對此滿懷期待。

“雅各布·福格爾先生剛才聲稱包稅商是靠勤勞與智慧致富,後來在我的追問下又不得不承認佔了制度的便宜,究竟是什麼制度使福格爾先生這樣的包稅商得以發財致富?他本人不便明言,那麼就由我替他揭示這裡面的奧秘。”

“諸位請注意,當一國政府出於削減徵稅成本或者其他目的,將徵收某地稅賦的特權承包給一位商人或者一家包稅公司,每每附帶一個關鍵條款——與‘特許徵稅權’一併承包出去的,還有壟斷特權!”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1 10:21
第1698章:圓桌會議(Ⅲ)

“某位包稅商獨享一省徵稅權,沒有同行跟他競爭,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制定沒有上限的稅率,除了承諾上繳政府的一小部分稅款,剩下全是自己的,在壟斷特權的刺激下,包稅商當然有動力招募傭兵組建武裝稅警,用暴力手段壓榨轄區內的居民,迫使納稅人交出最後一枚銅板!”

克洛德主教慷慨陳詞,痛斥時弊。

“設想一下,如果政府取消包稅壟斷權,將一個省區的包稅權授予多家包稅公司,允許人們自願選擇向某家包稅公司繳納稅款,從而挑起包稅行業的競爭,迫使他們降低稅率以吸引更多人前來納稅,這樣的制度改革無疑會減輕人們的稅賦,增加財政收入,為什麼對面諸位改革派賢達不曾提出來呢?”克洛德主教冷冷一笑,“你們是真的沒想到,還是假裝不存在這樣一個選項!”

羅蘭又忍不住想為克洛德鼓掌。這位主教大人豈止是教廷的“首席經濟學家”,簡直是特麼的天才啊!

由於專業取向,羅蘭穿越前在大學校園裡就對古今中外的包稅制度很感興趣,在導師的指導下閱讀了大量相關資料,其中不乏頂級國際期刊發表的論文。穿越到瓦雷斯世界後,有機會在遠東實踐自己的國民經濟理論,羅蘭越發感受到“紙上得來終覺淺”,“包稅制”遠不像大眾以為的那麼簡單。

包稅制度既有壞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當一國中央政府權力薄弱,無法有效地對基層進行統治,或者出於民主偏好不願建立一個強大的集權政府,那麼政府主導的稅收業務必定效率低下;反之,將稅收業務外包給私人機構——無論你叫它做“包稅制”抑或“政府購買社會服務”都是一回事——效率反而更高。

然而效率總是有代價的,包稅制的高效需以民眾承受盤剝為代價,民眾被壓榨到極限就要起來造反,最終卻由政府承擔“造反”的後果。由此來看,傳統包稅制度顯然是有缺陷的,包稅權其實類似“期權”,承擔有限的義務,收益卻沒有上限,這一事實蘊含著極大的不公平,有必要加以改革。

克洛德主教針對包稅制提出的改革策略,倒是正合羅蘭的心意:政府取消包稅商的壟斷權,引入市場競爭,允許多家包稅機構承攬同一地區的稅務,自行制定稅率。納稅人出於理性,必然選擇向稅率更低的包稅機構納稅。在充分競爭的環境下,同一地區的各個包稅機構不得不降低稅率,從而爭取更多客戶,以期薄利多銷。根據市場供需理論不難分析出均衡狀態下的稅率將被壓縮到最低限度,結果就是納稅人的負擔減輕了,國家財政收入增加了,而包稅商則失去壟斷權,無法像現在這樣坐享超額利潤,只能按照市場規律賺自己應得的那份錢。這會使包稅商的收入受損,但是也會減少他們承受的罵名和道德壓力。

羅蘭期待克洛德主教的話題引發更深入的討論,可惜讓他失望了,在座的改革派與保守派人士都對改良包稅制興趣不大,克洛德本人也只把這個“腦洞”當做引子,很快就轉移了火力,痛斥“重商主義”與“壟斷特權”這對孿生兄弟給國家帶來的巨大傷害。

一國政府信奉“重商主義”,難免對各行各業的經濟活動進行過多的干涉,而行政干涉的集中體現就是授予某人或某企業獨家經營權,豪商階級正是利用這一特權壟斷所在的行業,從而賺取巨額暴利。

“和平時期,豪商們壟斷了政府的一切外包業務,聖城特區和各個行省的公共建築、道路橋樑、下水管道、驛站驛道、花園苗圃、廣場劇院等大型建設工程一律承包給那些與主管官僚關係密切的商人,而後者甚至不屑於親自主持工程建設,利用金錢開道拿到的獨家承建權,轉手就加價轉包給其他同行,不費一絲力氣坐吃分成,這錢賺得可真輕鬆!福格爾先生所謂的‘勤勞’與‘智慧’從何體現?!”

“而當國家面臨戰爭,更是奸商們大賺特賺的好時機!他們削尖腦袋遊說、賄賂政府高官,從而拿到為部隊提供後勤物資的獨家承包權,以糧食、衣物、馬匹、武器高價供應軍隊,再從政府、將軍和士兵的手中廉價收購戰利品,當我們的官兵為保家衛國流血犧牲的時候,這些奸商確趁機牟取暴利,大發戰爭橫財!”

痛斥豪商階層利用壟斷特權大發橫財之餘,克洛德主教也沒有忽視他們的另一大罪狀——土地兼併。

“豪商巨富通過包稅、放貸、承建和貿易壟斷獲取的巨額利潤,不滿足於僅僅佔有金銀珠寶,很自然地又將貪婪的魔爪伸向土地田產。”

“為了從原主人手中攫取土地,商人設計出陰險的圈套,先以慈善的面目出現,在鄉下兜兜轉轉,慫恿那些思想淳樸的鄉下地主向他們貸款,用於開墾荒地、購買耕馬農具、改良土地、維修磨房和水利設施,如果地主的開墾計畫進展順利,放貸者可以分享農業豐收帶來的好處;反之,倘若年景不好,地主的支出沒有獲得預想中的回報,以至於無法及時償付貸款,放貸者就剝下慈善的偽裝,露出貪婪的真面目,向無法按期償付貸款的地主收取高額滯納金,使對方的處境雪上加霜,欠款加上複利,如同滾雪球一般不斷激增,很快就成為壓垮地主的大山,既然償清貸款已不可能,放貸者就拿著法律文書堂而皇之向地主提出要求——以土地田產抵償債務!”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無數中小土地所有者在高利貸的逼迫下被迫出售田產,淪為赤貧階層,土地不斷向那些放貸起家的豪商手中集中!”

克洛德主教當眾揭露資本集團利用放貸作為兼併土地的手段,而後話鋒一轉,又把矛頭指向由土地兼併引發的諸多社會問題當中最嚴峻的那一個——階層分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8-8-11 10:21
第1699章:圓桌會議(Ⅳ)

“支持改革的諸位先生們,據說‘廢除農奴制’是你們的共識,平心而論我也不喜歡農奴制,但是我不得不提出一個被改革派人士有意無意掩蓋的問題——奴隸從何而來?”

“如果我們不設法消滅製造農奴的根源,僅僅滿足於廢除農奴制,那麼可想而知,當你解放一批農奴的同時就有新一批農奴被製造出來,這樣的改革豈不是注定要以失敗收場?”

“答案其實就擺在我們眼前,正是由於愈演愈烈的土地兼併導致越來越多的鄉下人失去立足之地,倘若賣掉自己的土地仍然無法償還債務,他們唯一可供出賣的就只有自己的自由!除了賣身為奴,難道還有第二條路可走?難道這不就是製造奴隸的源頭?!”

克洛德主教目光如電,掃視會場,似乎聽到有人在輕聲議論,唇角微微上揚。

“我聽到有人在說‘逃亡’?天真啊,年輕人!你以為逃掉債務就能重新開始新生活?不要忘了債主手中還掌握著法律這項武器,別忘了我們的政府尚且欠著商人大筆債務,整個帝國官僚機構都得為債主的利益服務,即便你逃離故鄉,逃離債務監獄,依舊逃脫不了逃犯的罪名,你沒有一個合法的身份,無法從事正當的行業,只能躲在陰溝小巷裡,像老鼠似的過著見不得光的生活!”

“這樣的債務逃犯難道還少嗎?就在我們這座城市的陰暗角落,充斥著數以萬計來路不明的流民,他們中的大多數債務纏身,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心中只有憤懣!”

“諸位衣冠楚楚的改革派先生們,你們是否知道這些失去土地的可憐人過著怎樣一種悲劇的生活?去貧民窟看看吧,就在你們的豪宅與書房之外,因絕望而生的暗流正在貧民窟中湧動,我們此刻好比坐在火山口上,如果不妥善安置這些憤怒的流浪漢,你我屁股下面的火山遲早會爆發,到時候我們失去的將不只是一個遠東,而將是整個帝國!”

“諸位自詡思想進步的先生們,你們不是整天呼籲要改革嗎?很好啊,我不反對改革,問題是改革的目的是什麼?是讓佔據帝國人口絕大多數的窮人至少有那麼一口飯吃,不至於餓死在路邊無人收屍,還是更進一步加劇土地兼併與貧富分化,進一步激化社會矛盾?”

克洛德主教痛心疾首,眼泛淚光,最後竟哽嚥著發出振聾發聵的怒吼。

“如果改革只會使倡導改革的那一小撮人發家致富,卻使沉默的大多數承受加倍的貧窮與痛苦,這種所謂的改革,豈不是比暴政更恐怖?!”

克洛德主教結束了他的演說,擦拭眼角,緩緩坐了下去。

會議大廳中一片寂靜,人們還在回味克洛德主教的譴責,有人深感認同,也有人在思索反駁的對策。

弗蘭克太子輕輕咳嗽一聲,給坐在自己側對面的“改革派”頭號理論家小艾伯頓·韋恩斯坦使了個眼色。

小艾伯頓深吸一口氣,莊重的舉起手,申請發言。

克洛德主教的雄辯給“改革派”陣營帶來不小的壓力,好在小艾伯頓也不是尋常之輩,經受住了壓力,以一種不同於克洛德主教的優雅風格起身發言,對他的指責做出逐條駁斥。

“克洛德主教剛才痛斥土地兼併的弊端,我對此深有同感,但是主教大人似乎在有意迴避一個事實,帝國土地兼併的主力軍,正是聖光教會!”

“口說無憑,讓我們來回憶一下歷史學家吉亞諾納於1613年出版的《外省平民生活史》,吉亞諾納為了撰寫這部作品,走遍帝國各地,查找了上千冊地方志,訪問了無數外省居民,通過詳實的數據整理出全國各地的土地兼併情況,結論令我們大吃一驚,我們這個國家二分之一的地產掌握在教會及其下屬的各地修道院手中,至於克洛德先生口中陰險奪取地主田產的‘放貸者’,僅僅擁有全國十分之一的田產,與教會相比,誰才是土地兼併的罪魁禍首豈不是一目瞭然?”

小艾伯頓的發言在會議大廳中引起一陣爭論,“保守派”一方抱怨他不該選用吉亞諾納這個“異端學術權威”的作品作為論據,“改革派”則強調吉亞諾納的學術品格有口皆碑,正是因為著書立說批評教會的貪婪才遭到打擊報復,被強行加上“異端”的罪名,不得不出國流亡。

羅蘭昨天在帝國大圖書館查找資料的時候,曾特別留意亞珊帝國的土地兼併情況。雖說公共閱覽區無法借閱吉亞諾納的那本“禁書”,但是羅蘭根據帝國統計局出版的年鑑數據自行計算,即可證實吉亞諾納的結論是可靠的——亞珊帝國的的確確有將近半數田產列在教會名下。由此可見,小艾伯頓對保守派的批評正中要害。

小艾伯頓給了保守派教士一個“下馬威”,接下來又出狠招,直言不諱的指責高級教士階層已經背叛了培羅的教喻,變成一個阻礙改革的既得利益集團。

“克洛德主教指責商人奢侈墮落,唯利是圖,這讓我深感驚訝,難道主教閣下只看到別人的缺點,卻沒有覺察到教會自身也在日趨腐化墮落?去看看那些地區主教、教堂司鐸、修道院長和高階執事過著怎樣的生活,他們中的大多數不也是錦衣玉食甚至妻妾成群,在自己的教區佔有大片土地,憑藉克洛德閣下嚴詞譴責的收租放貸積累萬貫家財,過著王侯一般的奢靡生活?從聖城特區到外省鄉間,請問最宏偉華美的建築歸屬何人?難道各地教堂不是比政府辦公樓乃至總督府邸更壯觀?就在鄉下窮人餓死路邊的時候,高級教士們住在自己那無數納稅人血汗錢堆砌而成的華麗教堂與城堡中盡享榮華富貴,為什麼克洛德先生對這些披著祭袍的蛀蟲沒有一個字的譴責?這是否說明你選擇性忽視了教會的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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