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運動] 我們是冠軍 作者：林海聽濤（已完成）

第五十一章 聖誕快樂

    對陣阿賈克斯的這場比賽，被不少荷蘭媒體和國內媒體認為是兩個中國少年發揮最差的一場比賽，其中又以張俊的表現為最差。甚至有荷蘭媒體用「張的糟糕表現葬送球隊」為標題，大家的矛頭一致對準了張俊在比賽中太獨，不肯和隊友配合。有國內媒體再次發揮中國人想像力豐富的優良傳統，分析認為這很可能是黑馬沃倫達姆內部矛盾的表象化，張俊將會因為這場比賽的表現而被隊友疏遠。

    李延再次充當了「張俊監護人」——這是國內有些同行為他起的綽號，因為他總是堅定不移地為張俊說好話——的角色。他在一篇評論文章中指出，「張俊正是因為對基伏的表現，才讓人看見了一個球星的未來不可限量……這說明了他有強烈的求勝yu望和鬥志，更是他信心增長的表現……看看賽後基伏主動找張俊換球衣，我們便可見張俊的行為已經贏得了對手的尊重……我現在就可以大膽預言，當下一次兩人交鋒時，如果張俊可以戰勝基伏，那麼荷蘭便留不住他了！」

    12月22日，聖誕節前的最後一輪聯賽，沃倫達姆在主場3：0輕鬆戰勝來訪的鹿特丹精英（Excelsior），為他們的球迷獻上了一份聖誕大禮，球隊也擺脫了上一輪0：2輸給阿賈克斯的陰影。張俊再次有兩球入賬，媒體們馬上開始改口高唱讚歌，歡呼「張俊復活！」「張俊以穩健的步伐向金靴發起衝擊！」「禁區之王張俊！」……看著一個個狂喜的形容詞，真讓人難以相信半周前，他們都還在一致批評這個「向金靴發起衝擊」的張俊。

    對於張俊和楊攀來說，他們不需要理會這些忽好忽壞的評價，現在的他們，只想好好享受一下聖誕節，放鬆一下繃緊的神經。另外有一個好消息是安柯要來荷蘭找他們。

    他們是在和阿賈克斯的比賽後接到安柯打來的電話的。安柯首先義正詞嚴地「怒斥」他們當了明星忘了友，兩個地方隔得那麼近都不說來看看他，即使抽不開身打個電話來也行啊。兩人辯解說不知道多特蒙德就和荷蘭挨著。然後安柯順桿爬，說自己聖誕節來找他們，來回車費、食宿費、外出遊玩費——一切都由兩個賺了工資的球星冤大頭包干，並且走的時候還要帶走幾件他們的簽名球衣，他給他同學們說自己和那兩個球星是高中同學，別人都用看精神病的眼光看他的，令他很受傷，非要帶點東西回去讓他們開開眼。

    當安柯出現在車站的月台上時，張俊他們一眼就認出他來了，因為他的身高實在是太惹眼了。張俊張開雙臂和安柯來一個熊抱。

    「安柯，你又長高了吧？」楊攀拍拍安柯的肩膀。

    「一米九，呵呵！」安柯昂首挺胸。

    楊攀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收腹！躬腰！低頭！不許這麼顯眼！」

    安柯眼尖，瞟見一邊的墨鏡美女：「咦？這位是……」

    「她是我們的……」張俊介紹到，剛才光顧著重逢的喜悅了。

    「美女啊！」不等張俊把話說完，安柯立馬原形畢露，沖上去十分無恥地問道：「小姐芳名？我們一起去喝茶嗎？我知道阿姆斯特丹哪兒有最好的雙人旅館，我們還可以……哎喲！」

    張俊在安柯頭上來了一下：「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小子是十年沒有沾過腥的狼啊！她是我和楊攀的經紀人——華姐，芳齡三十！」

    安柯一聽相差十歲，代溝都有了，於是撇撇嘴，聳聳肩：「我們去吃飯吧，我可是連午飯都沒有吃的！」

    「你還……」

    「哈哈！有人做冤大頭，我自然要全力配合了，否則實在是太對不起讀者了！」安柯笑了起來。

    四個人隨便找了一家餐廳吃飯，明天就是聖誕節了，荷蘭的天空也十分配合氣氛地下起了雪。據說一千六百多年前，在荷蘭巴裡有位叫尼古拉斯（Nicholas）的老人，他一生樂善好施，最愛幫助貧窮的人。1822年，荷蘭傳教士到美洲時，帶去了這個偉大的慈善家的故事。於是聖誕老人的故事逐漸在世界各地流傳開來。今天在聖誕老人的故鄉，大街小巷隨處可見身穿節日禮服的聖誕老人，還有裝扮的閃閃發光的聖誕樹。一家人抱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往家趕。

    「明天是西方的新年，一家人團圓過節的日子，就好像我們中國的春節……」楊攀看著窗外喜氣洋洋的人們自言自語。

    「你想家了？」安柯問他。

    「有點。」出乎安柯意料，楊攀這一回沒有和他對著干：「今年春節是肯定回不去的，元旦也回不去。過了新年，球隊又要去西班牙集訓，那邊的天氣好點。」

    「你呢？」安柯扭頭問張俊。

    「很想。」張俊說，「想家，想學校，想老梁，想任煜地，想李永樂，還有，想蘇菲。」

    「安柯呢，你不想嗎？」張俊看見安柯除了問兩句話，就只顧吃了，還真是沒吃午飯……

    「想，不過我春節可以回去，呵呵！學校放假放到二月底。」安柯抹了一把嘴說道。

    「啊！羨慕死你這個傢伙了！」張俊手一環，箍住了安柯的脖子。

    「咳咳！松，鬆手，我在吃飯……楊攀，再撓我，晚上回去好好收拾你！啊！你還撓……哈！啊哈哈！好……哈了，我認輸！認輸！」

    楊攀把手收回來，放到鼻子前聞了聞：「靠！還有狐臭！」

    「噗！」一直在一旁默默喝咖啡的華芳，把剛喝入口的咖啡全噴在了桌子上，引得周圍的客人紛紛看過來。

    華芳一邊沖那些人歉意地笑著，一邊趕緊拿餐巾紙把桌上的咖啡擦乾淨。「喂喂，你們注意點啊。這麼張揚，如果被球迷發現了，你們一個都別想跑。」華芳告誡張俊和楊攀。

    張俊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球星了，剛剛只顧和安柯鬧，那一刻彷彿真的回到了高中時代。

    被華芳提醒過後，三個人老實了不少，都低頭吃飯。半天，張俊才小聲問安柯一句：「你什麼時候回去？」

    「過完元旦。」

    「我和楊攀寫了不少賀卡，本來打算寄回去的。既然你要回去，正好。我們招待你，你也要為我們做點事情，當回郵差吧。幫我們把那些賀卡帶回去。」

    「好，都有誰的？」

    「我和楊攀的父母，老梁，你們一家，任煜地一家，李永樂，還有蘇菲一家人的。」

    「蘇菲！」安柯一聽到這個名字就來勁兒了。「嘿嘿，大好機會！回去與蘇菲共度佳節！」他已經陷於憧憬中了。

    但是楊攀無情地摧毀了他心中的美夢：「切！你別想了。」楊攀揮揮手，「人家張俊都正式向蘇菲求婚了，而且蘇菲答應了……」

    「什麼？求……求婚？」安柯放下刀叉，驚訝地看著楊攀。

    楊攀指指張俊，張俊向安柯點點頭。

    「啊——」

    這一回，華芳把飯錢和小費往桌子上一放，三人架起安柯飛也似地逃出了餐廳。

    「這就是你們住的地方？」安柯站在院子裡，抬頭看著紅色的屋頂。

    「是啊，俱樂部提供的公寓，我們每個月付一點租金。」張俊掏出鑰匙開門。

    進了門，打開燈，楊攀把空調打開，然後將外套掛在衣帽勾上。「隨便點，就當是你自己的家。」

    「可是，這和我的住的地方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嘛，怎麼能夠當成我的家呢？」安柯站在客廳裡，環視著房間，羨慕地合不攏嘴。

    「不會吧？我們也不過才兩室一廳罷了，你們那兒沒這麼慘吧？」張俊也把外套掛了起來。

    「隨便說說嘛，我們那兒的面積也不大。謝謝華姐。」安柯接過華芳遞過來的熱水，「在外面真的很不容易！」

    「我聽說你現在在酒館裡面打工？」三個人坐在沙發中。

    「嗯，我想鍛鍊鍛鍊自己，在那裡能接觸到很多人，也交了一些朋友，老闆對我不錯。」

    「主要是看你一個傻大個，有力氣罷了。」楊攀說道。

    「靠！楊攀，關係熟歸熟，說錯話我一樣告你誹謗！」

    看著兩人鬥嘴，張俊彷彿又回到了高中，只可惜這一次只有三個人，另外兩個人不在這裡。

    「好了，好了，別鬧了。」張俊眼看兩人已經把鞋脫了，準備上腳，連忙勸道。「明天聖誕節，我們一起去王伯家過，然後後天帶安柯四處玩玩。你看怎麼樣，安柯？」

    「反正你們掏錢，去哪兒都行。」安柯還真直接。

    「……」

    「你看，你看，我說什麼來著？他是不會領情的。」楊攀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打擊安柯的機會。

    趁兩人鬧騰的時候，張俊和華芳把房間收拾出來，給安柯這個一米九的大漢騰出一個睡覺的地方。然後他抱著一隻足球走了出來。

    安柯還在和楊攀鬧，張俊笑了笑，他右腳輕搓。「安柯！」

    安柯聽見張俊叫他，扭過頭卻看見一隻足球正衝他飛來。大驚之下，他本能地伸出雙手去接，足球卻打在他指尖，彈了出來。一邊的楊攀躺在沙發上，一腳倒勾，把足球從安柯身邊勾了過去，足球打在牆上落了下來。「YEAH！補射成功！」楊攀叫道。

    張俊看著安柯：「你有多長時間沒有摸過足球了？」

    「兩年。」安柯回頭看看還在地板上蹦噠的足球。

    「你還打算踢球嗎？」張俊又問。

    「不知道。」安柯搖搖頭，他起身去把沙發後面的球單掌抓了起來，然後就這樣掄了幾圈，足球並未脫手。「我爸媽送我來德國不是來學踢球的，而是為了以後工作好找一點……我可能還要回國。我不可能以足球為生，不像你們，你們幾乎從高中開始起就決定了要走職業足球這條路。」

    「把球扔給我。」張俊示意安柯扔一個高球。安柯依言扔出，張俊高高跳起，又給頂了回去，這一回安柯接得很穩，沒有脫手。

    「這足球送給你了，哪怕不以足球為生，也多少經常摸摸它。免得以後我們在一起踢球的時候，你次次都從球門裡面撿球。」

    「對對，要不要我的親筆簽名？」楊攀把臉湊了上來。

    安柯直接把足球按在他臉上。

    聖誕節這一天，張俊他們四個人一起來到城中王伯的家裡過了一個還算熱鬧的聖誕節，烤火雞和傳統中餐輪流上，吃得幾個人大呼過癮，一年也就只能放縱這一回了。張俊他們也給王伯一家帶去了聖誕禮物——三套分別簽有他們名字的球衣和一隻簽名足球，還和王伯一家在一起合影。

    王伯的兒子對張俊他們很感興趣，在阿姆斯特丹上大學的他也去現場看了那場阿賈克斯和沃倫達姆的比賽。他一個人和兩位球員照了不少相，拿了一個新買的筆記本讓兩人簽名，這些可都是他開學後回去炫耀的東西。

    在王伯家等待吃聖誕大餐前，張俊給蘇菲打了電話，今天是聖誕節，儘管國內學校不放假，他也要打個電話回去問候一聲。現在兩人是未婚夫妻關係了，當然他倆的關係還沒有得到雙方父母的承認，張俊打算等他回國時，才鄭重地上門把此事說清楚。

    蘇菲正在等待室友們梳妝打扮，她們和701宿舍的男生約好了一起出去唱卡拉OK。今天是聖誕節，學校依然照常上課，晚上這個時間自然要好好利用起來。這幾天蘇菲收到了不少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送來的聖誕禮物，當然，裡面也有701宿舍那幫人送的賀卡，以及李永樂從北京寄來的小禮物。只有這兩樣東西她留了下來，其它的她統統裝在一個大垃圾袋中，趁人不注意扔進了垃圾箱。現在她和張俊確立了關係，她也應該注意點，那些不認識的，不熟悉的異性最好不要多來往。

    「好啦！你們換個衣服也要這麼長時間，晚了就沒有地方！」蘇菲看看表，都六點半了，她的室友們從下午四點半下課回來就在收拾，收拾到現在，洗頭、換髮型、換衣服、戴飾物、化妝……她自己只是換了一件外套，圍了一條白色的長圍巾就OK了。

    「呵呵，蘇菲，我們可不能跟你比。你已經心有所屬，自然不用在這上面下功夫，我們的幸福都全指望這些準備工作了！」一個姐妹調侃蘇菲，她們都知道蘇菲是張俊的女朋友，卻還不知道女朋友已經升級為未婚妻了。

    蘇菲笑了，她想起了張俊。今天聖誕節，她知道西方一定很熱鬧，希望他也玩得開心些，累了好幾個月，總算可以輕鬆輕鬆了。

    電話鈴響了。「一定是那幫心急的男生來催了，蘇菲你接一下，就說我們馬上搞定，讓他們再等等。」室友一邊往嘴唇上抹唇膏，一邊抽空對蘇菲說。

    「噢。」蘇菲放下書，去接電話，「喂，你好，請問……張俊！」

    「嘩啦！」室友的小鏡子摔在了桌子上。「嚇我一跳，蘇菲不用這麼激動吧？」

    蘇菲不好意思地衝室友吐吐舌頭。

    張俊一邊笑著推開兩個燈泡，一邊對電話說：「今天是聖誕節，呵呵！我打個電話回來問候一下，聖誕……」

    「聖誕快樂，張俊！」蘇菲笑道：「嘻嘻，我先說出來了！」

    張俊撓撓頭，「聖誕快樂，蘇菲！你在學校還好嗎？」

    「很好啊，我們宿舍的人正準備和你們宿舍的人一起出去唱歌呢！今天過節嘛，要好好玩一下了！」

    「是樂樂他們啊？你代我向他們問好了。我這邊也挺熱鬧的，安柯從德國過來了，我們三個人還有華姐在王伯家過聖誕呢。」

    「我聽出來了，你那邊好熱鬧，呵呵！我聽見安柯的聲音了，他嗓門還是那麼大！」

    「蘇菲，他們在樓下叫我們了。」室友碰碰蘇菲，輕聲提醒她。

    「啊？哦，張俊，他們來了，我得走了。剛才還在說她們磨蹭呢……」

    「你等等。」張俊把頭轉過去：「楊攀，安柯，你們要和蘇菲說幾句嗎？」

    兩人正在玩王伯兒子帶回來的PS2遊戲機，一人一支球隊，激戰正酣，根本不願意挪窩。他們看著電視屏幕大聲喊道：「蘇菲，聖誕快樂！」

    張俊說：「他倆說祝你聖誕快樂。」

    「我聽到了，呵呵，我該走了，祝你們玩得愉快了！」

    「你也是，玩得開心！」

    蘇菲悄悄瞟瞟四周，見沒有人注意，紅起臉在話筒上親了一下。「再見，張俊。」然後掛掉了電話。

    張俊關上手機，摸摸臉頰，他聽見那一聲了，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他興奮得跳了過去：「你們都讓開！玩實況沒人是我的對手！」

    「啊！張俊！你害我丟了一個球！」安柯叫道。

    「笨蛋，實力不行就不要找藉口。」楊攀揮揮拳頭，「YEAH！羅納爾多梅開二度！」

    ……

    三個人在異國他鄉總算找到了家的感覺，這個新年過得並不寂寞。他們那天玩得好晚才由華芳開車送回了公寓。後面兩天，也是讓華芳開著車子帶他們到各地去遊玩。雖說是東道主，可很多地方張俊和楊攀還是第一次去，幸好有華芳這個看起來對這些景點都很熟悉的「導遊」，他們玩得很開心。職業球員的壓力，留學打工的壓力，在這段時間內全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盡情的玩樂才是主題。

    相聚的時間總是太短，轉眼就到了分手的時間，安柯要回到多特蒙德，收拾收拾便啟程回家。不過他沒有向張俊他們要簽名球衣。

    「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沃倫達姆……」安柯抖抖手中的四卷膠卷，「我洗了帶回去，給大家看看。」

    在車站的月台上，三個人相擁而別。

    「多保重了，多特蒙德離沃倫達姆不遠，有空來玩吧！」

    「呵呵！等你們下半賽季開始，我也要開學，大家都很忙，經常通通電話就是了。你們的號碼我都記下來了。」

    華芳提醒三個人，火車要出發了，安柯才依依不捨地與兩人分別擁抱一下，準備上車。

    當他轉身踏上車門時，張俊叫住了他：「你真的不再踢球了嗎，安柯？」

    安柯衝他笑笑：「以後等你老了，我也老了，我們再在一起踢球吧！」他很瀟灑地揮揮手，轉身上了車。

    列車緩緩駛出站，張俊看著漸行漸遠的列車，突然感到了現實的殘酷。曾經一起踢球的夥伴，如今已經分道揚鑣，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了。兩個已經走上了職業足球的道路，另一個正準備踏上另一條路。

    他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卻沒有聽到楊攀在一旁哼了一聲：「那個裝酷的傻瓜！」

第五十二章 她是蘇菲

    李延告訴張俊和楊攀，自己要回國一段時間，辦理一些手續。這期間，汪華會接過他的工作。「反正冬歇期來了，也沒有多少新聞，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要回去啊？」張俊想了想，「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說吧。」

    「你知道我有一個女朋友在國內。」

    李延點點頭，還是上一次那場「緋聞風波」鬧的，他才知道的，這小子捂得可真嚴。

    「嗯，我相信你，才跟你提這事情的。你可不許把它寫成新聞發表出去。」

    「放心，我不會的。」李延舉手做發誓狀。

    「她叫蘇菲。」張俊拿了張照片給李延，「就是她。」

    李延看了一眼照片，便被照片中的那個女孩子吸引住了，好清純，好漂亮！如果不是她穿一身極其普通的衣服，再配上背後US大學的校門，李延一定會認為那是哪一個剛出道的明星，這小子好福氣啊！從來沒聽他說起過，也不知道他這個木頭是怎麼追到手的。

    「我想讓你回國後，抽個時間去合肥看看她。幫她買一款手機，算作我送給她的新年禮物，我也方便和她練習。這個有問題嗎？」

    「沒，沒有！」李延斬釘截鐵地說，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一定幫你辦到！」他把「一定」咬得很重。廢話，回國後去會佳人自然是全無問題了。

    「我會給蘇菲打個電話讓她有一個準備，等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再把手機錢給你……」

    張俊的話被李延揮手打斷了：「別談錢，談錢傷感情。買手機的錢我出得起。」他已經開始得意忘形了。

    「……不，不是。這個手機買得貴，我要你給她買最好的彩屏手機，帶攝像頭，可以拍發彩信的。」

    李延心想，還確實不便宜。就自己那點工資，感情再好也不能當冤大頭啊。「那好吧，我把發票給你留著，不會多要你一分錢的。」

    「呵呵，那倒不必要，我相信你。」張俊笑道，「蘇菲離開了宿舍我就找不到她了，她又要四處寫生，給她買個手機方便很多。」

    「我對你們之間的故事有點感興趣，可以講給我聽嗎？我保證不見報，不外傳！」李延的好奇心又上來了，職業病。

    張俊看看一本正經發誓的李延，想想講給他也無妨，反正自己相信他。

    「我和蘇菲是從……」

    李延坐在飛往北京的飛機上，還沉浸在昨天張俊給他講的故事中。他沒想到兩人的愛情故事竟然會和足球聯繫得如此緊密，幾乎是足球推動他們的愛情發展的。這個故事完全可以寫一本小說了，雖然並不曲折，也沒有時下言情小說那種動不動就海誓山盟，尋死覓活的「折騰」，卻有種平淡似水的感動。

    聽完張俊的講述，李延更是下定了決心不會把此事傳揚出去。這件事放出來肯定具有轟動性的新聞價值，但李延是個記者，也是一個人。他知道什麼該拿來獲取名利，什麼絕對不行。

    一對幸福的小倆口，祝福他們吧！

    李延決定回國後，直接去合肥。如果他先回長沙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得來了，反正只耽誤一天，他自己也想早點看到那個傳說中的蘇菲，讓張俊如此牽掛的女朋友。

    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蘇菲也不知道該去哪兒玩了，乾脆就在宿舍裡面看書，繼續看那本《荷蘭會話》。電話鈴響起，蘇菲去接：「喂，請問你找誰？」

    「請問蘇菲在嗎？」一個陌生的聲音。

    「啊，我就是，請問你……」

    「我是李延，張俊應該對你說起過吧？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蘇菲想起前幾天張俊打電話回來時說了有一個叫李延的記者朋友要來找她，說是代他捎東西過來了。蘇菲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她問清楚李延在哪兒，然後就下樓來接對方。

    蘇菲果然在校門口看見了一個身材高大，有些發福的男子正在石獅像前向校內張望，這個時候，校門口並沒有多少人，蘇菲想應該就是他，那個記者李延。

    李延連夜坐火車趕過來，大清早到的合肥，把行李都寄存在車站，便打車來到了US大學，和蘇菲通過電話後，就在門口等著。當他看見校內走來一個女生時，他幾乎一眼就認定那肯定是蘇菲，他甚至都沒有拿出照片對照一下，因為她的長相和氣質實在是太出眾了。

    「張俊好福氣啊！」他在心裡嘀咕了一聲，迎上前去。「是蘇菲嗎？」

    「我是，您是李記者嗎？」蘇菲答道。

    「是我，呵呵！別叫我李記者，我比你大，叫我李哥就行了，哈哈！」李延笑起來，雙眼就眯成一條縫。如果楊攀看到了，一定又會說他笑得是多麼地猥褻。

    「呵呵，李哥。」

    「嗯，嗯。」李延很享受。

    「那個，張俊托您帶的東西呢？」蘇菲發現對方兩手空空。

    「啊？哦，他讓我給你買手機，算是送給你的新年禮物，也方便你們聯繫。因為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牌子和款式的，我就沒有買，想帶你一起去看看，反正我有一天時間。呵呵！」

    「手機？」蘇菲有些吃驚。

    「是啊，張俊說你經常要出去寫生，離開了宿舍就找不到你，給你配個手機很方便。」

    蘇菲顯得很驚喜，她愣了一下，然後對李延說：「那麼我們現在去哪兒？」

    李延笑了：「你對合肥肯定比我熟悉，你說哪兒有賣手機的，我們就去哪兒。」

    「噢，呵呵！」蘇菲不好意思地衝李延吐吐舌頭。李延頓時被她這個可愛至極的小動作迷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靠！李延，你也太沒有人性了！人家比你小七歲有餘，而且名花有主，朋友妻不可欺！」

    「我們走吧，你說去哪兒，打車去。」李延伸手招來一輛早就在一旁等候的出租車。

    「打車？坐公交車也不遠，就在三孝口……」

    「呵呵，一切費用你都不用擔心，張俊全包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李延這樣說，蘇菲才會心安理得一些。自己今天看見了仙女，出點血也值了。

    兩人一邊逛街，李延一邊給蘇菲講張俊在荷蘭的事情——這是蘇菲最關心的，買手機反倒成了藉口了。不過李延也不提醒她，他這個單身漢好不容易有一次約會的感覺了，能輕易放過嗎？

    他和蘇菲這樣並肩走在街頭，一定會被不少人認為是一對，他李延要的就是這種誤解。

    不過李延有意無意的迴避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發福的他和蘇菲走在一起，一定也會被不少人在背地裡罵上一聲：「靠！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逛到中午，終於為蘇菲買到了一款接近三千的某國際知名品牌的手機。當聽說這款手機的價格時，當初看上它的蘇菲嚇得直咋舌，擺手說不要了。但李延不答應，要的就是這樣的。既然是蘇菲看上的，多少錢也要買下來，不過才兩千多，買了！

    李延付了款，又幫蘇菲買了卡衝進機子，試了試各項功能一切正常，然後他把張俊和楊攀的手機號，以及自己的號碼一起輸進了蘇菲的機子裡面存儲起來。

    忙完這些，兩人都覺得餓，便隨便找了一家快餐店吃午飯。

    「咦？李延？」

    李延發現這世界真得很小，他竟然在這家快餐店裡面遇見了自己的大學同學黃德仁。

    見真是李延，黃德仁把自己那份午餐端了過來，三個人一張桌子。「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真巧！」

    「我也是啊，呵呵！」老同學相逢，李延也挺高興的。

    「你小子現在是名人了，你的那些文章我都看了，果然有眼光！咦，這位是……」黃德仁看看李延身邊的蘇菲。

    「噢，她是……」李延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告訴他同學那是現在當紅球員張俊的女朋友吧？

    「哈！我知道，你小子事業愛情雙豐收啊！」黃德仁調侃道。

    「不！」李延的反應出乎黃德仁意料的強烈，「她不是我女朋友！」

    「李延，你太不夠意思了吧？抱得佳人歸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我是你的朋友，老同學，你連我都要騙嗎？或者說你出名了就開始擺架子了？」黃德仁被李延這麼一吼，火氣也上來了。

    蘇菲的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李延被黃德仁嗆了一下，他一時衝動：「你瞎說什麼？他是張俊的女朋友！」話剛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嘴張著沒有合攏。

    這回輪到黃德仁被嚇住了：「什……什麼？張俊的女朋友？張俊，那個在荷蘭踢球的張俊？」

    李延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就不瞞你了。不過你必須保證不把這件事情傳出去。不錯，她就是張俊的女朋友，蘇菲，現在還在US大學上學。張俊不想讓媒體打擾她，所以才沒有透露出一點消息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黃德仁瞟了眼蘇菲，確實是一個美女，也難怪張俊會一直瞞著大家了。如果一旦被媒體曝光，後果確實……想想前段時間媒體熱炒張俊和華芳的緋聞，那陣勢確實令人感到恐怖。

    「你放心，我黃德仁什麼人？發了誓的說到做到。那個，蘇菲小姐，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麼記者，雖然以前是，不過現在是無業青年，呵呵！我叫黃德仁。」黃德仁伸出手想和蘇菲握手，卻被李延拍掉了。

    「靠！別拐著彎的佔便宜！連我都沒和蘇菲握過手呢！」

    「哈！那你就是在嫉妒我！」

    ……

    兩人看著蘇菲消失在校門的那一頭，才轉身走掉。

    「你什麼時候的火車？」

    「晚上十點。」

    「那還早，陪我去喝幾杯，咱倆好久沒見了，我想和你敘敘舊。晚上我送你上車！」黃德仁摟著李延的肩膀，拍了拍。

    「嘿！小心我灌翻你！」

    「咱就是那編輯部——歡迎來稿（搞）！」

    假期是短暫的，元旦剛過，沃倫達姆隊便集體南下，到陽光明媚的西班牙海灘去集訓。比起荷蘭的冰天雪地，西班牙的陽光顯然更適合足球。只不過，海灘上的裸體女郎讓張俊和楊攀有些分心。

    陽光、海灘、富有、華麗，是馬爾貝拉整個城市的象徵。沃倫達姆在這裡熱身，倒也是一個好地方。球隊在集訓期間，會和當地幾支乙級球隊，一支業餘球隊進行幾場友誼賽。不過這種比賽不會引起多少人關注，只有沃倫達姆的記者和中國記者像運奴船後的鯊魚群一樣，從荷蘭跟到了西班牙。

    但是第一場對當地一家乙級球隊，沃倫達姆以2：0的比分戰勝對手後，很多記者在場便發現了不少歐洲大牌俱樂部的球探。「鯊魚不是只有記者啊！」汪華嘆道。張俊和楊攀在國際上成名後，這樣的場面是不可避免的。

    媒體的關注，金錢的誘惑，看他們如何面對了。

    球隊在集訓，身為張、楊二人的經紀人，華芳也在忙碌。她幾乎天天都要和幾位球探交流，商談。不過她並不急於作決定，而是先看看，價比三家嘛。

    張俊在訓練和比賽中的表現不錯，第一場熱身賽打入一球。而楊攀雖然不如張俊表現那麼耀眼，卻依然穩定，他在場上的作用越來越重要，主力位置便也越來越牢固。在貫徹教練戰術意圖上，他比張俊還要出色。在他所統治的右路，很少有後衛能在和他的一對一下生還的。他十秒五零的百米速度，還有目前最快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大力遠射，已經成為了他的招牌。

    至於張俊，只要他還能持續進球，就說明他不存在任何問題。邱素輝說的對，張俊的得分yu望令人吃驚，在比賽中哪怕是一丁點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因此，阿德里安塞早就針對他的這一特點，將進攻的核心定為張俊。

    經過半個賽季的磨合，沃倫達姆這支球隊越來越成熟了，阿德里安塞認為當初制訂的保級目標也可以完成了。

    只是……看著訓練場外形形色色的球探，想起那份合同，阿德里安塞就想嘆氣，也許下個賽季他就將看不到他們了。

    二十天的集訓結束後，沃倫達姆帶著四場熱身賽三勝一平的戰績回到了荷蘭，準備即將開始的下半賽季。在下半賽季中，球隊主要的目標是繼續鞏固在荷超的排名，同時不放棄一場決勝負的荷蘭杯賽，畢竟球隊打進了八強，這是很令霍恩斯那個胖子歡喜的。杯賽是最能馬上見效益的比賽，商人霍恩斯也自然不會允許球隊放棄。

    作為本賽季最大的黑馬，沃倫達姆在西班牙的情況也受到了荷蘭媒體的廣泛關注，他們普遍認為本賽季決定聯賽前五位座次的不是阿賈克斯，不是費耶諾德，不是埃因霍溫，而是沃倫達姆。下半賽季他們對幾支強隊的比賽將非常有看頭，而對於中國媒體來說，張俊和楊攀下半程的表現才是他們真正所萬分期待的。

第五十三章 FuckingShit

    「西甲豪門盯上中國雙星！」

    「尤文：誰說我們要買人？」

    「荷超三強，冬季轉會無動作。」

    「米蘭雙雄：暫時不考慮中國球員！」

    ……

    邱素輝推開一攤報紙，冬季轉會窗一開啟，中國的媒體也跟著熱鬧起來，在這個轉會傳聞紛飛的季節裡面，自然少不了兩位中國新星的「演出」——儘管他們是被迫的。

    雖說是冬季，雲南的氣候與河南比起來還是天差地別了，這個時候開始的U21聯賽也只能安排在這種地方進行了。隊員們在胡力的帶領下進行著賽前訓練，他則忙裡偷閒到房間中看看近期的報紙，瞭解一些國際國內足球新聞。張俊和楊攀的名字依然期期都有，靠著他們兩人，喂飽了多少記者啊！

    今年的U21，中原俱樂部給下達的指標是闖進前八，而邱素輝給自己定的目標則是全國冠軍。這支青年隊是以防守為主的球隊，在進攻上並無突出隊員，因此邱素輝在進攻上更強調整體，增加攻擊點。同時，他發現劉鵬本身的得分能力不俗，尤其在定位球上的，他一米八九的身高和出眾的彈跳，對敵人實在是莫大的威脅。

    在平時訓練中，邱素輝很重視定位球的訓練，劉鵬儼然已經成為了隊內的核心。以防守為主的球隊，在反擊方面和定位球上把握好了，將十分有威脅。

    在U21中，邱素輝個人的任務不光只是帶隊比賽，更重要的是觀察前來參賽的各地區俱樂部的青年隊有沒有像劉鵬這樣有待研磨的鑽石。因此，這期間的訓練他幾乎全都交給了胡力，胡力現在已經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兩人建立起了非常好的默契。邱素輝有這樣一個打算，當他成功當上國奧隊主教練的時候，一定要把胡力拉過來做助理教練。胡力是他回國後第一個一起工作的人，兩人之間的默契會讓他的工作進度加快不少的。現在對於中國足球來說，時間就是生命。

    昨天是一個簡短的開幕式，邱素輝這個傳奇人物的出現讓場邊寥寥可數的記者們著實興奮了一把。開幕式結束後，他自然成為了眾多記者圍堵的對象。很多記者都關心邱素輝所率領的中原隊的目標，在記者面前，邱素輝顯得很低調，他話不多，只是把俱樂部的意思轉述了一遍，對於其他問題，都隻言片語地搪塞過去，他真是一個不善於應付記者的教練。

    球隊結束訓練回到賓館的時候，邱素輝一個人坐在大廳裡喝咖啡，看見劉鵬走了進來，便招手讓他過來。劉鵬現在已經被邱素輝提拔為球隊的隊長，而他也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恩師的決定是何等的正確。

    「訓練得怎麼樣？」邱素輝喝了口咖啡。

    「非常好，我們適應了場地，又演練了定位球。」劉鵬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對於眼前這個對他要求嚴格的教練，他是非常尊敬的。

    「唔唔，你進了幾個？」

    「五個球。」

    「狀態不錯，明天的比賽有信心沒有？」

    「沒有問題！」劉鵬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好，你上去換衣服吧。」邱素輝見胡力也來了，便拍拍劉鵬的肩，讓他離開了。

    等劉鵬消失在拐角，邱素輝問胡力：「訓練的情況怎麼樣？」

    「隊員普遍比較興奮，對明天的比賽很期待。」

    「那就好。老胡，好好幹啊！從明天開始，我們可就要開創一個時代啦！」

    胡力不明白，不過是普通的U21，就算拿了全國冠軍又怎麼樣？上升到一個時代的高度，未免太勉強了吧？

    第二天的比賽，河南中原俱樂隊以1：0小勝對手甘肅白馬隊。可以說，邱素輝和河南隊的開局都是很低調的，面對實力並不強的對手，只靠下半時第十七分鐘的一個定位球讓劉鵬頭球建功，胡力絲毫也看不出邱素輝口中的時代將如何開創。只有邱素輝毫不在乎地趕到其他比賽場地去觀看比賽，胡力不明白，研究對手只要研究同組對手，以及有可能遇到的對手就行了，可看看邱素輝的房間，幾乎被所有參賽隊伍及選手的資料堆滿了，難道所有隊伍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對手嗎？

    兩天後，中原隊仍然以1：0的相同比分戰勝了雲南紅河隊，邱素輝也依然天天四處跑，他本子上記的人名越來越多，他感覺自己離那目標也越來越進了。

    重新開始的荷超聯賽，張俊並沒有如人們所期待的那樣視進球如草芥，前兩輪他表現平平，沒有進球。沃倫達姆的一勝一平也只是靠楊攀的穩定發揮和全隊的努力得來的。

    阿德里安塞不擔心張俊，因為他在訓練中依然頻頻進球，只不過比賽中運氣差了一點罷了。兩場比賽，三次打中門柱．還有一次射門竟然被對方門將不可思議地撲了出去，否則他現在已經該坐上射手榜的前四名了。

    下一場客場挑戰費耶諾德（Feyenoord）是一場硬仗，上半程自己主場輸在他們腳下，阿德里安塞無話可說。不過這一回再見面，哪怕是客場，阿德里安塞也想爆一次冷。

    既然是黑馬，就要有一個黑馬樣，那樣才對得起買了球票的球迷啊。

    這場比賽更是被亞洲媒體——主要是中、日、韓三國媒體——稱為「東亞德比」，因為沃倫達姆隊中有兩名中國球員，而費耶諾德隊中則有一日一韓兩名隊員：小野伸二（Ono）和宋鐘國（SoogJong-Kook）。但是也有媒體預測這場比賽宋鐘國上場可能比較小，因為自從韓日世界盃後轉會到費耶諾德，他的上場機會並不多，現在已逐漸淪為替補。

    與其說是「東亞德比」，倒不如說是「中日對抗」來得恰當。不過，不知道二打一算不算欺負小野伸二呢？

    「我想那將會是一場非常有意思的比賽，我期待著在場上與他們交手。二打一？我不同意，畢竟大家都是亞洲人，無論誰表現得好，都是為亞洲足球爭光了……如果非要我預測比賽結果，當然是我們勝了！」小野面對一大幫東亞記者笑道，坐穩球隊主力的他應付起記者來也是遊刃有餘了。

    「作為左邊前衛，你將和右邊前衛的楊攀對上，請問你有什麼要說的嗎？」一個中國記者問道。

    「楊是一個很厲害的對手，不過我也不會認輸的。」

    「張俊最近兩輪狀態不好……」一個日本記者說道，但他的話被小野打斷了。

    「那只是運氣不好罷了，我們不會輕敵的。沃倫達姆是一匹黑馬，他們有實力。但費耶諾德本賽季的目標是聯賽冠軍，我們不會在沃倫達姆身上失分的。」

    「楊！把球傳起來！」阿德里安塞大聲喊道。

    楊攀一腳倒地鏟傳，足球飛向門前，身穿紅色背心的進攻隊員和身穿黃色背心的防守隊員糾纏在門前，張俊跳起來，防守他的路易林克也不甘示弱，跳起與他爭頂。

    但張俊對球的落點和路線的判斷顯然更勝一籌，他搶在路易林克頭前一個有力的沖頂！足球直線飛進了球門，維斯特洛普目送球飛入球網，毫無辦法。

    「嘿！吉斯（路易林克）！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又讓張俊在你頭頂上爭到球了！」維斯特洛普氣急敗壞地叫道，「一米八七的你還爭不過一米八三的張俊嗎？」

    「廢話！你來試試，他小子彈跳太好了，再說了，你不看看是誰給他傳球的！如果換做是赫維爾，我一定頂出去！」

    赫維爾在路易林克的屁股上來了一腳：「吉斯，你是說我的傳中太差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阿德里安塞鳴哨讓大家回到訓練的起始位置：「下面我們增加防守隊員，同時防守者必須從中場開始緊逼防守。進攻方式我不限制，你們幾個自由發揮，被搶斷，或者出界、進球訓練則重新開始。除了我剛才說的三種情況，沒有我的哨聲，不得停止訓練，明白了就重新再來！」

    「沃倫達姆很有鬥志啊！」

    「唔唔，說不定這場比賽有戲！」

    「什麼叫說不定？有楊攀和張俊，拿下費耶諾德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圍觀的記者們議論紛紛，他們都在等待訓練結束，好上去直接採訪兩個「焦點人物」。

    當訓練結束時，張俊和楊攀便見記者們在向門口擠，他倆苦笑了一下，奧楚拍拍兩人的肩膀笑道：「哈哈！你們還走不了！」

    「張俊，楊攀！說說你們的想法吧！關於星期天與費耶諾德的比賽！」還沒等兩人走攏，便有人開始迫不及待地喊上了。

    「費耶諾德是強隊，不過我們有信心。」楊攀很簡單的回答道。

    記者們顯然不滿意，又把目光對準了張俊。張俊想了想：「費耶諾德是傳統三強之一，不過他們隊中我只聽說過小野伸二和宋鐘國，其他的人都不認識……」

    「張俊小看費耶諾德！只認亞洲球員……」

    「啪！」一張報紙被甩在了桌上，范‧霍丁克（VanHooijdonk）不滿地嘟囔著：「太小看人了！太狂妄了！」

    有人說足球是和平年代的戰爭，它把人類——主要是男性——逞兇鬥惡的一面都在這長110碼，寬65碼的區域集中釋放出來。沒有人會懷疑這句話的道理，因為足球確實是戰爭。

    在德奎普球場進行的這場比賽，有些出乎意料的火爆。比賽才開始了十分鐘，裁判就吹了三次犯規。也許正因為那份報紙，才讓費耶諾德球員一個個就像見了紅色的公牛。

    阿德里安塞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局面——他沒有看見那份報紙——沃倫達姆在場上因為費耶諾德的全場緊逼而顯得很被動，張俊更是成了對方後衛「熱情招待」的對象。

    楊攀好不容易擺脫了對方中場博斯維特（Bosvelt）的糾纏,一腳傳球給張俊。張俊成功接球向前突襲，可沒跑兩步，他就被費耶諾德的隊長范‧沃恩德倫（VanWonderen）拉倒在地，裁判的哨音再次響起，不過他沒有出牌，只是示意沃倫達姆發任意球。對此，隨隊前來的沃倫達姆球迷用噓聲表示他們的不滿，不過噓有什麼用呢？人家是主場，又是傳統三強，裁判肯定會多少照顧一點。

    賽後有媒體批評本場比賽的當職主裁太軟弱，沒有在這個犯規的時候果斷出示黃牌，壓壓主隊的脾氣，也控制住場上局勢。最後導致了這場比賽犯規不斷。但是，現在在比賽中，裁判就是老大，他的命令誰敢不聽從？

    赫維爾把球傳進禁區，張俊右手一甩，擺脫了沃恩德倫的貼身防守，一腳難度很大的轉身抽射，球打高了。這一回，輪到主隊球迷噓他了：什麼臭腳法！

    帕維很輕鬆地盤過巴耶斯，26歲的他曾經五次入選荷蘭國家隊，作為防守型中場，他盤帶出色，得分能力強，是球隊進攻的發起者。

    科澤爾緊跟上去防守，但帕維不和他糾纏，直接分球給小野伸二。

    小野拿球，楊攀馬上如媒體們希望的那樣靠了上來。攝影記者興奮起來，一通狂拍，這張照片還是非常有意義的：「中日兩國球員在荷蘭賽場上歷史性的首次對決！」

    小野一個假動作，上身虛晃，然後腳下很快的一捅，足球從楊攀兩腿之間穿了過去，穿襠！

    費耶諾德球迷和那些只為小野伸二加油的日本人大聲歡呼起來。可是楊攀並不打算讓這些人得意多久，他迅速轉身，同時把小野向邊線擠，利用他自己驚人的速度，在主隊球迷的驚呼聲中，逐漸把小野伸二擠到了身後，然後把球回傳給了隊長霍爾維金。第一次對決，楊攀勝。

    小野伸二想向裁判抗議楊攀剛才推了他，但裁判背對他，沒有理睬。

    科澤爾長傳前場，打反擊。張俊利用速度跑到禁區左側接球，但他被沃恩德倫逼到了邊線，無法內切。張俊先把球穩下來，等待隊友上來支援。可是他身邊卻馬上又圍上一個人。兩人對他形成夾擊之勢，企圖逼他出界。張俊用手推著身旁的沃恩德倫，腳下護著球。

    他身後的費耶諾德球員去搶球，卻踢到了張俊的左腳腳踝。張俊叫了一聲，倒在地上，沃恩德倫順勢把球勾過來，準備傳給帕維，可是裁判的哨響了，犯規！

    沃恩德倫對裁判的判罰很不滿，他沖裁判大喊大叫，但即使是這樣，那個裁判也只是口頭警告了他幾句。

    張俊被赫維爾拉起來：「你沒事吧？」

    張俊跳了跳：「沒事。」

    任意球開出，可惜被對方破壞掉了，沃倫達姆的進攻無功而返。

    上半場已過去三十七分鐘，比分還是0：0，誰也沒有進球。沃倫達姆的進攻因為對方的殺傷戰術而毫無成效。費耶諾德的進攻組織核心帕維一拿球便也會受到科澤爾和巴耶斯的「熱情招呼」，小野伸二則被楊攀徹底壓制住了。

    「哨聲，不斷的哨聲；犯規，頻繁的犯規，因為主裁判的軟弱無能，使本來應該精彩紛呈的比賽變得索然無味。我們只看到了張俊被對方後衛一次又一次的推dao，帕維則因為科澤爾和巴耶斯的雙重夾擊而自顧不暇。雙方球員都變成了野蠻的屠夫。小野伸二也在比賽氣氛的影響下，和沃倫達姆發生了一次衝突。」

    這是賽後某媒體的評論，他所說的那次衝突發生在上半場快結束的時候。

    當時楊攀成功斷下帕維傳給小野伸二的球，然後帶球沿邊線疾進，卻沒想到在比賽中被他數次攔截的小野在回防時伸手推dao了他。楊攀栽了個大跟頭，滑出去老遠才停下來。

    這個犯規引起了沃倫達姆球員的公憤，離事發地點最近的科澤爾和巴耶斯，馬上衝上去質問小野伸二。而費耶諾德球員也不甘自己隊友受欺負，紛紛圍上理論，場面一片混亂。

    可以說，這次衝突是雙方火氣的一次爆發，沃倫達姆因為費耶諾德頻繁的犯規所激怒，而費耶諾德則是因為賽前那篇張俊小看他們的報導而生氣。

    最後主裁判在邊裁的幫助下分開雙方，然後向犯規的小野伸二以及第一個沖上去導致衝突的科澤爾伸出了手：一人一張黃牌，各打五十大板。但裁判的判罰並不能讓所有人滿意，這從下半場仍然沒有收斂的場上局面就可以看得出來。

    張俊自始至終沒有上去參與衝突，他這個時候在活動他的左腳腳踝，那裡活動起來的感覺與平時不大一樣，讓他有些擔心。

    上半場在衝突後幾分鐘便匆匆結束了。雙方戰成0：0平，如果不是還有那次衝突，這場比賽的上半場沉悶得可以讓人睡過去。雙方連一腳精彩的射門都沒有，因此不少球迷在雙方球員退場的時候發出了不滿的噓聲。

    中場休息時，阿德里安塞對吃牌的科澤爾提出了批評，然後告訴大家要冷靜，不冷靜便會上他們的當。

    下半場易邊再戰，但沃倫達姆的克制只保持了十分鐘多一點。帕維在和科澤爾的一次拼搶中倒地，帕維在起身的時候對科澤爾說了一句話，結果還躺在地上的科澤爾反身一拳，正好打在帕維臉上，帕維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雙手捂臉，痛苦地翻滾著。

    尖銳的哨響，蜂擁而至的人群，再次混亂的場面。裁判費了好大勁才把雙方分開，然後他揮手把科澤爾叫了出來，手伸向口袋，亮出來時一黃一紅。先向科澤爾出示了一張黃牌，然後再亮出紅牌，左手指向場外。

    紅牌下場！

    阿德里安塞一臉鐵青地把場邊的礦泉水瓶踢飛出去五米。賽後有記者調侃道：「阿德里安塞這一腳足以讓場上那些職業球員們汗顏了。」當然，阿德里安塞並不想給場上隊員示範如何踢球，他是在為科澤爾的衝動而生氣。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反覆強調過要冷靜，冷靜，他媽的冷靜！

    結果科澤爾拿了張紅牌來給他看，他能不生氣嗎？

    隊長霍爾維金安慰了科澤爾幾句，然後拍拍他的肩，讓他下場。科澤爾的下場讓主隊球迷噓聲四起，他們用這種方式來「歡送」科澤爾。

    張俊緊跑兩步拉住了快下場的科澤爾：「哪個7號對你說了什麼？讓你那麼生氣。」

    「*ingshit！」科澤爾面無表情地走下了球場，在噓聲中徑直鑽進了更衣室。

    張俊回頭看看看台上的費耶諾德球迷，「*ingshit！」他沖草皮吐了口唾沫。

    這張紅牌總算讓沃倫達姆的球員冷靜了下來，畢竟是在人家的主場，和裁判作對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沒有了科澤爾的沃倫達姆後防頻頻吃緊，帕維在前場生龍活虎地踐踏著沃倫達姆的防線，絲毫看不出他剛才還雙手捂臉，在地上痛苦萬分地翻滾過。

    費耶諾德的活躍讓球迷們異常興奮，比賽進行了六十分鐘，還是0：0平。他們都希望主隊早點打開僵局，但是巴耶斯的一次突破讓整個德奎普球場鴉雀無聲。

    裁判站在了點球點上，正揮手驅散上來理論的費耶諾德球員。另一邊，興奮的沃倫達姆球員則把巴耶斯團團圍住。點球！

    理論無用，抗議無效，費耶諾德球員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們退到禁區外，等著對方罰點球。

    張俊站在了球前，自從他上演第一個帽子戲法時，從隊長手中拿過足球主罰點球後，阿德里安塞發現張俊在點球方面有很高的命中率。於是在徵詢過邱素輝與原點球手隊長霍爾維金的意見後，決定把隊中的點球第一主罰權交到了張俊手中，只要張俊當時在場上，點球都由他主罰。

    就像平時訓練時一樣，張俊深吸一口氣，助跑，擺腿，射門！

    門將向右邊撲去，可足球卻從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滾進了球門，球進了！

    沃倫達姆在客場1：0領先費耶諾德！

    進球後的張俊跑向費耶諾德球迷的看台，他把食指放在唇邊，向那些剛剛還噓聲不止的球迷們示意：「該閉嘴了！」但是張俊這一舉動非但沒有讓他們閉嘴，反而引來了更大的噓聲。

    「嘿！中國人，你算什麼東西！」

    「媽的，少囂張了！」

    「不要以為進了一個球就能贏！」

    ……

    不管球迷們的反映如何強烈，張俊轉身給了他們一個背影，然後張開雙臂向已經蜂擁而來的隊友們迎上去。

    客場作戰的沃倫達姆在被罰下一人的情況下，反而1：0領先了，這群年輕人有充分的理由盡情慶祝。

    張俊也打入了他在荷超聯賽中的第十個球，位列射手榜第六位，僅比第五位阿賈克斯的米多少一個球。

    第六十三分鐘，沃倫達姆憑藉張俊的一個點球在客場1：0領先強隊費耶諾德。

第五十四章 最佳進球

    年輕人大都有一個毛病，就是很容易得意忘形。在場上年輕人居多的沃倫達姆自然不會例外。靠點球攻入一球的沃倫達姆有些鬆懈了，加上他們還被罰下一個人，很多時候，出現一些失誤都被費耶諾德加以利用了。

    路易林克防守得很辛苦，後衛線少了後腰，就等於少了道牆。雖然沃倫達姆是五個後衛，三個中衛，但被對方壓著攻也很難受。

    當小野伸二一腳遠射滑門而出後，阿德里安塞看出了危險的苗頭，對方主場落後，肯定會全力反攻。

    「吉斯（路易林克）！你頂上去，打後腰！楊，赫維爾，你們兩個向後收，注意防守！」他站在場邊向場內大聲吼道。

    沃倫達姆剛剛做完調整，費耶諾德又掩殺過來！小野伸二面對巴耶斯顯得很輕鬆，他用技術騙過對方，可是他剛帶了兩步，楊攀便從斜刺裡飛速衝來，一腳凶狠無比的鏟球，將小野連人帶球鏟出了界。

    裁判鳴哨跑了過來，楊攀卻已伸手把小野拉了起來。他這一腳確實帶點氣，畢竟上半場小野伸二從背後推dao了他。但他不想因為這個吃牌，於是侵犯過後還主動示好，實在讓小野有火發不出，只能憋在心裡，窩火啊！

    裁判看見兩人倒也友好，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示意費耶諾德在左路罰任意球。

    張俊見楊攀向他這邊看了看，連忙衝他眨眨眼：「你是故意的吧？」

    楊攀讀懂了張俊的意思，他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忙著排人牆去了。

    小野伸二將球傳入禁區，沃倫達姆門前頓時亂成一團。在混亂中，費耶諾德前鋒奎傑特（Kuijt）突然倒地，裁判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衝進禁區，並吹響了哨子。

    沃倫達姆的隊員以為裁判會判給自己一個任意球，卻沒想到裁判手指向了點球點，點球！又是點球！

    維斯特洛普第一個衝向裁判，「我看得很清楚，誰也沒有碰到他，他是假摔！」

    「是啊，我離他足有半米呢！」

    但是裁判仍然立場堅定，不為所動。費耶諾德的隊員則把奎傑特拉了起來，擊掌相慶。

    十分鐘之前的一幕，在十分鐘後重演了，不過雙方的角色調了個。

    「媽的！裁判明明是在找平衡嘛！這個裁判簡直是垃圾！」楊攀憤憤地衝裁判的背影罵道。

    「算了，人家是主場。」

    「主場？」楊攀看看張俊，白色的隊服上已經被蹭得花花綠綠。「那我們主場就可以在禁區裡面不碰就倒？等著得點球？」

    張俊聳聳肩，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著禁區。

    製造點球的奎傑特親自操刀，這種球他進得很輕鬆，維斯特洛普毫無反應，足球從他左下角鑽進了球門。德奎普球場一片歡騰，費耶諾德在十分鐘後，同樣利用一個點球扳平了比分，1：1！

    張俊把球踩在腳下，問一邊的巴耶斯：「我們該怎麼打？」

    「被罰下去一個人，又被扳成了平局，恐怕只有防守反擊了。」

    「嗯，那剩下的時間儘量給我傳直塞球，穿透性的……」張俊對著費耶諾德的球門方向，做了一個刀切下去的手勢。「直塞！」

    巴耶斯看看張俊，點點頭。他已經習慣了相信這個中國隊友的話和他的舉動。反正他是隊中的最佳射手，他總是能夠進球，他從來未讓隊友失望過。

    比賽重新開始，少一人的沃倫達姆堅持打防守反擊，張俊也回撤到了中線防守。一進一退，費耶諾德自然大舉壓上，他們還想在主場贏下來。現在是下半賽季，已經進入了冠軍爭奪戰，丟一分都有可能丟掉冠軍獎盃的。

    小野想和楊攀拼身體，可是倒地的還是她，日本人和中國人在身體上的差異還是比較明顯的。雖然楊攀身高只有一米八，但是七十五公斤的體重和渾身上下的肌肉讓他的身體在激烈的對抗中仍然不會處於下風，最起碼不會輸給瘦小的日本人。

    范‧霍丁克在禁區外面強行起腳射門，卻放了高射炮，已經是第八十分鐘了，還是1：1，他有些急了。

    維斯特洛普把足球在地上擺放了三遍，才看似滿意地站起身，然後後退，揮手讓隊友壓上。他跨前一步，又退了回來，然後再助跑，大腳將球開出去。

    張俊在和博斯維特爭頂時，把來球頂了回去。跟上的巴耶斯第一時間把球分到了左邊，很多人對楊攀風馳電掣的速度印象頗深，實際上沃倫達姆左路的赫維爾也是一匹快馬。

    赫維爾把球向前一磕，然後依靠自己的速度超越了對方的防守隊員，緊接著快速穿中！

    足球貼著草皮飛進禁區，巴耶斯在前點一腳鏟射，卻沒有搶到點，跟在他身後的費耶諾德球員自然不敢再去碰這個球了。這種外旋的低平球，碰得十次，就有八次可能是進球，他可不想做「烏龍後衛」。

    張俊搶在後點一腳推射，足球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高高飛過了橫樑，出界！

    阿德里安塞在張俊出現在後點的時候，以為球要進了，連忙跳起來準備歡呼。卻沒想到張俊打了飛機，欣喜也在瞬間變成了遺憾，他扭頭看看助理教練斯特爾笑了一下，有些無奈。

    張俊也很遺憾，他從地上爬起來，跺跺腳，低著頭搖了搖。赫維爾的傳球太快了，他還來不及調整腳碗，球便撞了上來，結果便是大失水準的一腳高射炮。

    如果費耶諾德能夠從剛才的進攻中吸取一些教訓的話，他們還有希望保持不敗，可偏偏急於獲勝的主隊連後衛線都壓到了中線附近，絲毫不把沃倫達姆的反擊速度放在眼裡，也許他們認為自己的進攻可以把對方最快的兩個人壓到了對方禁區前沿。

    很多球迷都認為張俊應該是一個純粹的搶點前鋒，只需要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在最恰當的位置，做出最恰當的動作來就行了。這種前鋒需要中後場的支持，一旦身後無法給他足夠的支持，他便會淹沒在對方的防守陣中。

    但張俊並非如此簡單。

    路易林克在後腰位置上表現得並不好，只有一次他讓對手栽了跟頭，只是這一次，便足以致命了。

    路易林克頭球把帕維的傳球攔了下來，然後傳給楊攀。楊攀把球交給巴耶斯，自己則向前跑去。費耶諾德懼怕楊攀的速度，於是兩名防守隊員都跟了上去。

    但巴耶斯卻把身體一轉，一腳直塞前方！

    像手術刀一般直塞！

    張俊在巴耶斯傳球後啟動追球，他左腳一勾，把來球引到前方，右腳再一磕，加速！

    沃恩德倫一轉身就知道自己已經追不上那個21號了，前面就是空無一人的後場，如果讓對方就這樣衝了進去，後果不堪設想。現在不犯規就來不及了！哪怕是紅牌也在所不惜，在主場輸球……那後果更不敢想像。

    沃恩德倫左手一伸，推在張俊的肩膀上。張俊身形一晃，踉踉蹌蹌地向前倒去！

    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犯規，裁判本著進攻有利的原則並沒有立即吹哨，他等著張俊倒下去後再吹。但是張俊腳步都亂了，就是堅持著不倒下去！他雙手輪流支撐著地，還在繼續向前衝。五米後他終於開始恢復了正常，但這個時候對方一名高速回防的後衛卻從一邊插了上來，企圖趁張俊重心不穩、步伐凌亂的時候把球破壞掉。

    可低頭帶球的張俊彷彿頭頂上長了眼睛一般，右腳把球一磕，趟出去五米有餘，後衛撲空了！

    張俊加速追球，他的加速度驚人，只兩步便徹底甩開了那名倒霉的後衛。也許對方門將也不會想到張俊有這麼快的速度，他出擊拿球，卻發現張俊比他提前一步追上了足球。

    剩下的便是門將與前鋒的對決了。

    張俊這個球形勢並不好，他追得有些急，當他拿到球的時候，自己距離足球太近了，身體重心幾乎是在球的正上方——這並不利於接下來做動作，尤其是射門。而門將已經衝到了眼前，他正準備倒地去撲腳下球。

    張俊頭也未抬，左腳向左邊一邁，左肩下沉。門將以為他要向左邊突破，連忙身體橫向倒下，向左邊伸開雙手滑去。

    假動作！

    張俊向左邊邁這一步只是假動作，實際上當他重心移向左邊時，他的右腳卻腳尖一抖，把足球挑向了右邊，然後左腳發力，非常迅速地移向右邊，門將撲空了！

    門將撲空了！

    張俊大跨兩步追上球，然後非常輕鬆地把球掃進面前五米的空門！

    當足球撞上球網時，張俊才轉身跑去慶祝。他依然把食指放在唇邊，向看台上的觀眾們致意：「你們終於可以休息休息了！」

    球進了！

    第八十五分鐘，沃倫達姆在客場2：1領先費耶諾德！進球的是隊內的頭號射手，中國前鋒張俊！他在本場比賽一人獨進兩球，如果最終沃倫達姆獲勝，他將是最大的功臣！

    隨隊前來的沃倫達姆球迷齊聲高呼著張俊的名字，為他們的英雄喝彩！

    少一人的沃倫達姆竟然在客場翻盤，這實在是不少人沒有想到的。在剩下的比賽中，費耶諾德發動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進攻狂潮，但可惜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九分鐘後，主裁判吹響全場結束的哨聲，費耶諾德主場落敗！

    張俊和隊友們跑到本隊球迷的看台下，向那些球迷們揮手致意，能在客場戰勝強大的費耶諾德，確實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這些球迷則是他們獲勝的一大功臣。

    最後一個球換作別人，當對方在後面推他時，必定都會摔倒換一個前場任意球，畢竟這樣更保險。但是他卻手腳並用地堅持著沒有跌倒，一口氣連過兩人，然後再把球射進球門……「他就像一頭飢餓的獅子。」阿德里安塞想起邱素輝對張俊的評價。他令人恐怖的不是他的加速度，不是他的門前嗅覺，不是他的臨門一腳，而是他對進球的渴望，對勝利的渴望。

    「一個天生的前鋒……」阿德里安塞看著張俊的背影喃喃道。

    張俊的這個進球被評為本輪荷蘭聯賽最佳進球，也被國內的《天下足球》評為本週歐洲賽場上的最佳進球。無論從技術上還是意義上，這個最佳都當之無愧。沃倫達姆也憑藉這個進球飛速竄升到了第十名。

    而媒體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興奮，他們在頭版頭條中歌頌張俊的進球，歌頌張俊的精神，歌頌張俊的長相……儘管汪華手中有多家媒體出版的報紙和雜誌，但李延臨走的時候交待過他，不許把這些東西給張俊和楊攀看，不管是誇他們的，還是罵他們的，對於現在的張俊、楊攀來說都是一種不必要的負擔。他們應該做的只是訓練，比賽。

    說起來，汪華對李延的這個決定有些看不懂。如果要保護他們，當初為什麼要猴急地去採訪他們？既然你一手把他們捧紅了，又為什麼還要千方百計不讓他們和新聞媒體接觸？如果只是自私的想要獨佔他們的新聞來源，那為什麼連自己的報紙都不讓他們看？

    「這是足以改變我一生的一次採訪啊，汪華你知道嗎？」在自己家中，李延一臉興奮地對自己說。

    「我到寧肯看見他們現在這樣，普通的大男孩。」看著張俊、楊攀與鄰居們一個個道別，李延這樣對自己說。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汪華突然覺得這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清楚了。

    當手機響的時候，張俊正在廁所裡解決內部問題。

    「喂，你好。」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張俊？」

    「咦？卡卡！是你？」張俊沒有想到竟是熟人。

    「呵呵，是我。張俊，你小子也太不夠意思了！這麼久不給我打電話，在荷蘭風光了就擺架子了？」卡卡「怒」道。

    「我……」張俊無語，他確實總是忘了給某些人打電話，除了父母和蘇菲。「卡卡最近很忙吧？」不過不要緊，張俊知道怎樣扯開話題。

    「有點，球隊最近成績不好。我的壓力也很大……我們輸給了桑托斯，已經無緣巴西國內的冠軍了。」

    「難怪……你也沒有給蘇菲打電話吧？」

    「對，是好久沒有打了……她怎麼樣了？」卡卡挺關心的。

    「一切都好，呵呵！」

    「那就好……對了，這是我的手機號，在巴西國內有效，你記下來，以後我們好聯繫。你現在也是職業球員了，不要吝嗇那點電話費了。楊攀呢？你們不在一起嗎？我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一般來說，只有下列兩種情況我不會和他在一起。A，上廁所；B，洗澡。你選哪個，卡卡？」

    那邊愣了一下，然後張俊聽見卡卡捏著鼻子在說話：「好臭！好臭！」

    「哈哈！」張俊得意地大笑起來。

    「靠！張俊你太變態了！」楊攀在外面大聲喊道，「拉個屎都笑得這麼淫蕩！快點，我也要上廁所！」

    「噢，張俊，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我正在和意大利的AC米蘭談判，這個賽季一結束，我就殺到米蘭去！」

    張俊猛然止住了笑：「去哪兒？」

    「米蘭，意大利米蘭，AC米蘭俱樂部。我的經紀人正在和米蘭談合同。是萊昂納多先生推薦我的。下個賽季我去歐洲應該沒有多大問題了，說不定能在比賽中碰見你們呢……」

    卡卡顯然很高興，他不停地說著。可張俊卻幾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AC米蘭……

    「Milan！Milan！soloconte！Milan！Milan！sempreperte！Camminiamonoiaccantoainostrieroi，soprauncampoverde。sottouncieloblu，Conquistatevoiunastellainpiu『！habrillatoinnoi，einsiemecantiamo……（歌詞大意：米蘭，米蘭，只擁護你！米蘭，米蘭，永遠為了你！我們走在我們的英雄身邊。在綠茵場上；在藍天下面。你們又贏得一顆星星，星星照亮我們的心，我們一齊歌唱……）」一提起這個名字，張俊就會想起那首振奮人心的米蘭隊歌，還有五十八場比賽不敗的紀錄，紅極世界的「荷蘭三劍客」，聖西羅的米蘭德比，紅黑相間的劍條衫……

    當CCTV在中國開始轉播意大利足球甲級聯賽的時候，正是荷蘭三劍客和AC米蘭紅極一時的時候。很多中國球迷從此成了忠實的米蘭球迷，眼裡只有紅色和黑色。張俊受爸爸的影響自然也是一名AC米蘭的球迷了。可以去米蘭的聖西羅球場踢球，是多少足球少年的夢想啊！

    卡卡竟然已經轉會AC米蘭了！可以在聖西羅踢球，可以穿紅黑劍條衫。球員履歷中寫著「現效力俱樂部：AC米蘭」……自己才剛剛扳回一球，他就又進一球……

    「嘿！張俊，你掉馬桶裡面去啦？都進去一個小時了！小心得痔瘡啊！我尿急，你能不能快點！哥哥，求你了！出來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張俊，阿俊，俊哥哥，心肝，寶貝，你快點出來！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楊攀在外面把門敲得震天響，但張俊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楊攀吃一口飯，便瞟瞟張俊，這個傻小子從廁所裡面出來後跟丟了魂兒似的，做晚飯的時候，竟然火都沒有開，就把菜一古腦往鍋裡倒，如果不是楊攀發現得早，恐怕現在他們倆就該嚼著生菜葉，撕著生牛肉了。

    張俊用筷子夾了一塊牛肉往嘴裡送……「喂，那是鼻孔，不是嘴巴！」楊攀實在看不下去了。

    「啊？哦。」

    「張俊你怎麼了？蘇菲出事了嗎？」楊攀決定問個明白。

    「不是。」

    「那是……」

    「卡卡正在和AC米蘭俱樂部談合同，估計下個賽季他將出現在米蘭的陣容中……」

    「嘩啦！」

    楊攀慌慌張張去拿掉在桌子上的筷子，卻反而碰翻了手旁的杯子。這回輪到張俊奇怪地看著楊攀手忙腳亂地用紙巾在桌子上使勁抹來抹去了。

    「赫維爾，這球再傳快點比較好。那樣我可以衝起來再頂，更有力量一點。」張俊沖赫維爾揮揮手，球在空中很快地劃了一道弧線。

    ……

    「砰！」楊攀的大力射門滑門而出，砸在門後的鐵絲網上，把維斯特洛普嚇得直勾勾地看著楊攀的背影——他還在搖頭，難道非要嚇死自己這個門將才肯罷休嗎？

    ……阿德里安塞從不干涉這些球員們的私生活，但是他仍然對每個球員都瞭如指掌，那是因為他用心去接觸這些人。可是張俊和楊攀有的時候，還是會讓他搞不懂。比如：間歇性的訓練比賽亢奮。當然，這不是說他們平時訓練不認真，而是有那麼幾天，他們在訓練和比賽中會特別來勁兒，狀態非常非常好。

    他們如果能保持下去，下一場在杯賽中對陣佈雷達（Breda）的比賽，也應該不會輸得太慘了吧？

    阿德里安塞抬頭瞟了眼陰沉的天空，天氣預報說這一段時間歐洲北部會出現大面積的降雪。

    邱素輝站了起來，向場內鼓掌，小組賽最後一場，他執教的中原青年隊以3：0領先對手，劉鵬剛剛用一個角球刷新了比分。比賽已經進行到了傷停補時階段，拿下這場比賽應該不成問題。劉鵬的狀態隨著比賽的進行越來越好，這已經是他三場比賽的第二個進球了，司馬紅欣也一如既往地發揮穩健。中原隊三場小組賽未失一球，與這兩人的發揮是分不開的。

    在邱素輝的印象中，司馬是一個沉默寡言，很少說話，甚至有些不苟言笑的人。他在隊內的人緣並不好，他能坐穩主力，完全是因為他的實力。邱素輝總認為作為一個門將，這樣的性格未必是件好事，也許是思想歐化了吧，他比較喜歡那些性格張狂的門將，比如舒梅切爾、卡恩這樣的門將。於是他有事沒事總拿司馬來開玩笑，送了一個外號給他——「沉默的羔羊」，後來大家都習慣直接稱呼他為「羔羊」了。就是希望他能開朗起來，可是……

    對方反擊，後衛一時疏忽，漏人了！前鋒有充分的時間停好球，然後掄腿在大禁區內抽射！司馬紅欣一個敏捷的側撲，把球打出了底線。他爬起來，又默默地站在了門前。

    ……似乎效果不怎麼樣。邱素輝在心裡想，這種球，換作是卡恩這樣的門將，早就從地上一躍而起，向自己的後衛們怒吼過去了。張揚的門將是球隊的領袖，看來司馬是與「領袖」二字無緣了。不過也好，只要他能守住身後的球門，管他是「羔羊」還是「獅子王」呢。

    對方的角球開出，劉鵬力壓群雄，甩頭將球頂出了禁區。隊友直接大腳向前開出，裁判緊接著吹響了終場哨，河南中原俱樂部青年隊三戰全勝，積九分，進六球，不失一球，小組第一出線！

    賽前並不被看好的河南隊竟然一路毫無懸念地殺出小組賽，並且不失一球，劉鵬和司馬紅欣也開始被一些人所關注，因為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們是中原的定海神針。

    而邱素輝也通過這三場比賽逐漸被更多的人所認識、關注。這才是他的目的，U21只是跳板，只是舞台，他的觀眾是那些在那幢破敗的二層小樓裡面的人們。

    中國足協，等著吧！

第五十五章 腳後跟

    蘇菲接到安柯的電話，讓她到曙光中學來一趟，說是有東西要給她。至於是什麼東西，安柯沒說。「總之你來就知道了。」

    蘇菲是在曙光體育場的看台上找到安柯的，他一個人坐在水泥座椅上，看著對面的教師公寓樓。原本對面是同樣的幾層看台，後來因為學校為老師修公寓已經被拆了。「我想在那兒買套房子。」安柯指著對面的公寓說，「隨時都可以看見有人在這裡踢球，腳如果癢了還可以下去踢球。然後給張俊、楊攀、任煜地他們各買一套房子，都是左鄰右舍……哦，還有卡卡。白天去踢球，晚上來打牌。什麼事都不做，多好啊！不過……」安柯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說，「那些都不過是場夢罷了，我在德國還要自己打工養活自己呢，哪來錢買房子？真羨慕張俊和楊攀，還有卡卡，他們都是球星了，都賺到錢了……」

    「你不打算做職業球員嗎？」一直在當聽眾的蘇菲開口了。

    「不打算。」安柯搖搖頭，然後從包中拿出幾個信封，「這些是張俊和楊攀給你父母的，而這一封……」他從內包中取出一個信封，看上去與其他幾個沒什麼兩樣，「是張俊給你的，賀年片。很老土吧？嘿嘿，你放心，我可沒有偷看過。」

    安柯一笑，蘇菲臉紅了。

    「本來打算回來見見大家的，結果任煜地那個臭小子給我玩兒失蹤，舉家搬走了！讓我白跑一趟，老梁也回老家過春節了，好久沒有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這春節過得好無聊，過兩天我就回去，在家呆久了又要聽媽的嘮叨！」

    「我去送你。」蘇菲把信封一一收進自己的小包中。

    「別，別！」安柯連忙擺手，「我說過的，我走的時候，誰也別去送的！」

    尤其是你蘇菲，萬一我在離別的氣氛感染下做出那種事情來，讓弟兄們知道還不把我給吃了？

    「那你把你那兒的地址告訴我，我給你寄東西去。」

    「是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呵呵！」蘇菲笑道。

    兩人就這樣坐在冰冷的水泥看台上東拉西扯，聊過去，聊現在，聊將來，直到日頭西沉。

    安柯拍拍屁股站起身，跺跺有些發麻的雙腿：「我該回去了。」

    蘇菲也站了起來，她站在上一級台階上，用手比劃著：「安柯又長高了，我這樣都還比你矮。」

    「嘿嘿，我看你們都需要俯視！」安柯挺胸抬頭。

    「切——」蘇菲張開了雙臂，看著安柯。

    「幹嘛？」

    「抱抱我。」蘇菲說道。

    「抱……抱抱你！開玩……開什麼玩笑？我……」

    蘇菲主動抱了上去，「就算是我送你了。安柯，你一個人在德國也挺辛苦的吧……」

    安柯在心中淚流滿面：「嗚嗚！太激動了！蘇菲越來越成熟了！」

    這個大色狼……

    「蘇菲，荷蘭下雪了，洛陽呢？」

    「沒有下雪，真羨慕你。好久沒有看見洛陽痛痛快快地下場大雪了！」

    「呵呵！」

    「別傻笑了，下雪對你們影響更大吧？你們的比賽……」

    「不管下不下雪，我們都要贏。杯賽是淘汰制，輸一場可就輸一年啊！」

    「真可惜我看不到比賽。」

    真可惜我看不到比賽……

    張俊看著漫天大雪，昨天雪停了，工人們花了一天時間才把比賽場地清理出來的。今天臨比賽了，卻又開始下了起來。維羅尼卡是個小體育場，沒有安裝地熱設備，很容易就會在場上積雪。

    比賽確實不好打，天氣不好，又碰上了一個強隊。不過就像他在電話裡面對蘇菲說的那樣，杯賽輸一場便輸一年，無論如何他都要贏。不是想證明什麼，只是他不想嘗到失敗的滋味。

    科澤爾見張俊對著大雪出神，以為他在擔心天氣，於是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我們是主場，對方是技術型球隊，感覺不會比我們好多少，在這雪地……」

    「我們一定要贏……」

    「什麼？」

    張俊扭頭看著科澤爾，笑道：「這場比賽，我們一定要贏！」然後便跑去熱身了，剛才站著發呆讓他覺得有點冷。

    阿德里安塞依然在更衣室內大聲佈置戰術，聽不懂荷蘭語的人還會以為他在大聲訓斥某位隊員呢。

    「這場比賽天氣情況很糟糕，我希望大家小心一點。注意保護自己，畢竟我們的目標仍然是保級！杯賽是淘汰賽，這種比賽一場一場拼下來沒有什麼意思，我們打入八強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不要被外界的評論所誤導了，他們什麼都不懂！」

    沃倫達姆的球迷冒著大雪來看球，為球隊助威，他們不會像阿德里安塞那樣考慮那麼多以後的事情，他們只知道球隊進入了荷蘭杯賽八強，作為一隻升班馬能有這樣的成績確實很不容易，但是他們依然期待著球隊能夠繼續給他們帶來歡喜。

    佈雷達的主教練卡特（Cate）看著天，皺起了眉頭：「該死的鬼天氣！」一朵雪花飄進了他的眼睛裡。

    「我們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什麼啊，對方與我們的實力還有一大段差距呢。況且對方的體力情況並不怎麼好，上一場和費耶諾德的比賽幾乎耗盡了他們每一個人的體能。即使天氣糟糕，我們仍然能夠贏下來。」助理教練在一邊說道。

    「但願吧……」卡特喃喃道。球隊目前在聯賽中勢頭不錯，三連勝後已經升到了第三，把上一輪輸了球的費耶諾德擠出了前三，杯賽中他自然也想極力證明自己。

    一陣巨大的喧囂後，比賽開始。開場後，雙方隊員因為天氣原因，都顯得小心翼翼。在各自試探了十分鐘後，佈雷達逐漸佔據了上風，聯賽第三靠的可不是運氣。他們頻頻在禁區外遠射，給維斯特洛普製造了不少麻煩。

    「果然實力上有差距……佈雷達怎麼能在這種小球會上翻船呢？」卡特在觀察了二十五分鐘後，終於放下心來。按照目前場上的情況估計，佈雷達進球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主隊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他們也有幾次漂亮的反擊機會，但接球的張俊總是會在場上滑倒，把控球權拱手相讓，實在是可惜。

    雪越下越大，第四官員趁球出界時，把白色的足球換成了紅球，這樣在茫茫白雪中要分辨足球就容易多了。

    楊攀的速度優勢在這濕滑的場地中也完全發揮不出來，很多時候，他跑得比球還要快。往往都是足球在他身後蹦噠兩下就停住了，而他自己則剎不住腳步，滑出老遠才停了下來。

    這確實一場艱苦的比賽，教練說得對。在這場比賽中拼盡全力的話太劃不來了……楊攀不敢帶球，只好趁對方後衛沒逼上來時，把足球斜傳到禁區前方，張俊正向那裡插上，那是對方兩名中衛之間的盲點！

    佈雷達門將出擊！

    張俊沖得很快，不過即使他拿到了也不好處理。場地太滑，他不敢做動作。再加上，再加上他跑過了……

    張俊心中喊了一聲「糟糕！」回頭去望球，腳下頓時大亂，一個踉蹌。

    有球迷發出了嘆息聲，又可惜了一次好不容易的進攻機會。

    這個球如果張俊拿不到，便肯定是出擊門將的啦。

    張俊向前栽了下去，他手舞足蹈地想保持住平衡，但徒勞無功。他摔了下去！左腿撩起來，後腳跟碰到了楊攀傳來的高球，足球改變方向，飛起越過出擊門將的頭頂，然後在所有人注視下，以一個非常優雅的拋物線墜入門將身後的空門……

    球進了！

    「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AL！！！張俊！！！」

    漫天的雪花都彷彿被足球場內的吼聲所擾亂，迷離了阿德里安塞的雙眼，他想要放棄的一場比賽讓張俊在第七十分鐘的這腳不可思議的進球給搶了回來，為什麼他總是這麼出人意料，連進球的方式都是如此？

    張俊剛想爬起來，卻被一幫欣喜若狂的隊友壓在了身下。

    1：0！沃倫達姆在荷蘭杯四分之一決賽中領先於對手佈雷達！這個進球是張俊在第七十分鐘時，用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打進的！

    「烏啦！張俊！！」球迷們只能用大聲歡呼來表示自己對這個中國年輕前鋒的喜愛。

    卡特回身一拳砸在了教練席的棚子上。都摔倒了還能用腳後跟把球勾進去，你說是運氣嗎？自己在賽前強調過，讓後衛線注意那個21號的中國人。難道是他的幾次摔倒讓後衛們都鬆懈了嗎？

    比賽重新開始，佈雷達加強了攻勢，但是沃倫達姆在主場球迷的助威聲中，越戰越勇。也許是因為張俊那個進球，讓他們覺得今天連上帝都站在他們身邊。緊接著，楊攀還有一腳遠射滑門而出，讓對方門將驚出一身冷汗。

    張俊在比賽中拼盡了全力，從他被替換下場後渾身上下沒有一塊乾淨地方的衣服就可以看得出來。

    當第八十分鐘阿德里安塞用奧楚換下張俊時，全場球迷起立為張俊鼓掌，感謝他為球隊帶來那麼漂亮的一球，也感謝他的拚搏精神。

    張俊披著厚厚的外套，坐在替補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場比賽因為場地的原因，他幾乎比平時多付出了一倍的體力，覺得好累。不過他仍然進了一個很漂亮的進球，這一點讓他興奮不已。作為前鋒，只有在場上持續不斷地進球，才能夠找到那種存在感吧？

    其實當阿德里安塞把張俊換下，便意味著這場比賽主隊已經放棄了進攻，他們想把這一球的優勢保持到終場。

    佈雷達自然不肯就這樣被淘汰出局，他們在剩下的時間裡展開近乎瘋狂的反攻。不過天氣對於雙方是公平的，泥濘濕滑的場地會增加防守的難度，卻也不會讓進攻者好受多少。

    剩下的比賽幾乎就是在雙方不斷的主動失誤中度過的，當裁判吹響終場哨的那一刻，全場沸騰！沃倫達姆以升班馬的身份在荷蘭杯一路殺進半決賽！

    贏球功臣，唯一一個進球者張俊又一次成為了人們談論的話題。他的那個腳後跟進球再一次被荷蘭媒體評為本週最佳進球，甚至有人拿他這個進球和不久前阿賈克斯的范德法特的那個腳後跟進球放到了一起比較，並且都取名叫作「蠍子擺尾」。不過，中國媒體給取的名字則是「神龍擺尾」，他們普遍認為「蠍子」這個詞不怎麼雅觀。

    李延拿到汪華發回來的相關報導，仔細看了好幾遍。儘管他現在仍然留在國內，但他依然負責一切有關張俊、楊攀的報導工作，他甚至已經建議社裡派記者繼續跟進還在上大學的李永樂。「別看他現在沒什麼名氣，在採訪中也只是作為張俊楊攀兩人的朋友身份出現，但是日後他一定會出名的。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和他建立起了良好關係，想要什麼第一手新聞決非難事。」這是他對老總說的話，第二天社裡就指派在北京的記者盯住李永樂，不定期地發些稿子回來，不見得要上報，主要是看看記者的工作進展情況。現在不圖他的新聞為報紙增加多少發行量，只要打好合作基礎就行了。

    現在國內有關張俊他們的報導其實都大同小異，沒多少可讀性，如何在新聞報導中突出自己？如何吸引眼球？李延想了很多，可依然沒有什麼收穫。今天看了汪華從荷蘭發回來的各種報導，以及荷蘭方面的反映，一個念頭突然跳了出來。

    張俊連續兩場比賽都有上佳表現，都有最佳進球，都被評為本場最佳球員。可以說，當他踏上職業賽場，便幾乎沒碰到什麼困難——如果對阿賈克斯的失敗也可以算挫折的話——一帆風順地簡直不合情理。

    有高潮，便必定有谷底，這是自然法則，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看著照片上那張興奮異常的臉，是不是該給他提個醒了呢？也好給國內諸多媒體潑點冷水呢？一味的熱捧對於還只有二十歲的他並不好，特別是他的心智還不夠成熟。

    主意打定，李延點燃一根香菸，在紙上奮筆疾書起來。

    兩個小時後，他把筆一扔，長出一口氣，稿紙邊的菸灰缸內已經堆滿了被菸灰覆蓋的煙蒂。每次當他寫有關張俊的東西時，總是這麼痛快，一氣呵成。當初他寫國內足球時，只有在揭露某些假球黑哨時才有過這樣的感覺，可惜雖然中國假球黑哨不少，但是能寫出來的卻不多。大部分時候，他鬱悶地像難產的孕婦。

    第二天，這篇稿子交給副總編審稿時，他一字未改便決定發在體壇第二版的「TITAN觀察」欄目中。「當所有人都陷入一種近乎瘋狂的造星運動時，我們有必要潑盆冷水，以冷靜的態度對待他們的每一場職業比賽。當所有人都感到失望沉淪時，我們同樣有必要為中國足球點一把火，讓他們看到希望，看到還有在遙遠荷蘭夜空閃耀的雙子星……這一段寫得好啊！小李，去了趟荷蘭，進步顯著嘛！」負責審稿的副主編讚許地對李延說。

    「那還得多謝您的培養啊！不深入去採訪中國足球，是不會對中國足球有這麼深的感觸的。」

    「恐怕那感情還很複雜吧？」副總編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延。

    李延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在充滿著希望和憧憬地踏入了這扇門時，卻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當你被淋個落湯雞，旁人都在譏笑你時，卻又看見了希望的星光……我想我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吧。」

    「好，希望的星光！只是希望這星光不要成為流星。感情真摯，條理分明，字字珠璣，我沒什麼好改的。去拿給老魏吧，發在『TITAN觀察』裡。」

    李延這盆名叫「謹防造星運動陷阱」的冷水還是太少了，不足以澆息已經在中國足球圈內迅速燒起來的燎原之火。球迷們成天談論的就是張俊能夠當上荷超射手王，彷彿進球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楊攀能否當上助攻王，彷彿其他荷蘭人都是白痴一般。兩人能否在美女經紀人的幫助下加盟豪門，完成從醜小鴨到美天鵝的飛躍。市場決定一切，媒體們為了迎合讀者，也紛紛為球迷們獻上各種各樣的分析文章，各種各樣的八卦文章……

    「靠！八卦文章是吧？要八卦，我手裡一籮筐！」李延把從報攤上買來的報紙拍在桌子上，這一聲大喝「聲震寰宇」，引得辦公室內的其他同事紛紛為之側目。誰叫他又看到一篇所謂有關張俊和華芳戀情最新進展的相關報導呢？「《都市娛樂報》！媽的，娛樂報你他媽來湊什麼熱鬧！」如果是從前，見到這樣的報導他頂多一笑置之。可自從見到了蘇菲後，聽了有關張俊和她之間的愛情故事，他便特別討厭這種沒事挖人家隱私的記者。人家多甜蜜的小倆口啊，你們非給拆散了才舒服是吧？張俊後來對他講，他不想追究誰的法律責任，畢竟不知者不怪。問題在於，什麼都不知道就有理由和資格胡猜亂講了嗎？足球運動員是靠腿吸引人的，不是他媽的生殖器！

    因為張俊和楊攀在荷蘭的成功，現在足球在國內似乎已經成為了時尚。你不關心足球就有人鄙視你，你不發表一些有關足球的見解就是無知。本來充滿陽剛的運動，都讓一些庸脂俗粉的報導給攪得不男不女了。他們當足球是什麼了？搔首弄姿的妓女？

    李延知道這種情況是不正常的，當那些根本不懂足球、與足球八桿子打不到的人都插上一腳的時候，這虛假的繁榮不過是當年的泡沫經濟，美麗得無比燦爛，但輕輕一點觸碰便會一地污水，除此之外不會再剩下什麼。

    可讓李延真正感到後怕的，這種繁榮正是他當初一手煽動起來的。當時只考慮到報紙的銷量，自己升職加薪，卻似乎沒有考慮到相反的效果，物極必反啊！自己真是被名利沖暈了頭。

    自己能怎樣補救？自己只有一雙手，一桿筆，說出來的話在中國足球的瘋狂浪潮下猶如一葉小舟，一個浪頭打過來便不復存在了。

    2003年3月初，當一場將來震驚中國以及世界的傳染病還在南方某地被遮遮掩掩地傳染的時候，中國足球也有一股暗流在人們的瘋狂之下不安分地湧動著。

    也許看透了的人不止李延一個，可是在利益的驅動下，他們仍然假裝沒有看見繼續催動著這股暗流。

    這，才是最可悲的。

第五十六章 風

    那些凡是在場邊報導本次U21的記者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記分牌，4：0，比分在一分鐘前又刷新了一次。這已經是中原青年隊第三次進球在三個以上了。本來小組賽一開始還很低調的邱素輝也一改往日謹慎，張口閉口談「我們的目標就是全國冠軍」「中原有奪冠的實力」……真是有些搞不懂這個從荷蘭歸來的人了。

    對於這一變化，最為合理的解釋就是邱素輝此前一直在打「迷蹤拳」，靠小組賽一開始的表現來迷惑他的對手。

    可更讓記者們搞不懂的是作為中原青年隊主教練的他，在比賽之餘不去帶隊訓練，卻把擔子扔給了助理教練胡力，然後穿梭於各個賽場。收集情報也不需要把參賽的其餘全部三十一支球隊都調查一個遍吧？

    這個在記者面前不苟言笑的男人，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不管這個男人打算幹什麼，中原隊中兩位球員還是讓見識了不少中國球員的記者們興奮不已。最近中國足球是怎麼了？火山噴發嗎？怎麼優秀的年輕隊員一股腦地冒出來啊？先有在荷蘭的張俊和楊攀，現在又在U21里冒出來一個劉鵬，一個司馬紅欣。難道足協一直鼓吹的職業足球終於開花結果了？

    「呸！」一個記者向地上吐了口痰。

    林楓，廣東台山人，十九歲，位置前腰。身高一米七，體重五十六公斤。特點：腳法細膩，善於盤帶，個人能力突出。但是團隊合作意識不強，喜歡單打獨鬥，被教練認為好表現，戰術素養不合格，基本遭棄用。

    李傑，江蘇淮安人，二十歲，位置前鋒。身高一米八六，體重八十公斤。特點：身材高大，頭球能力強，有較強的衝擊力。但是缺乏速度，腳下粗糙。

    吳上善，遼寧大連人，十六歲，位置前鋒。身高一米八五，體重七十五公斤。特點：速度快，百米十一秒三，彈跳出色。但是經驗不足，還需要鍛鍊，年紀太輕。不過基本已經在大連青年隊中坐穩了主力位置。

    項韜，四川自貢人，二十一歲，位置後衛。身高一米八三，體重七十公斤。特點：能勝任後衛線上所有位置，左右腳俱佳，速度快。但是因為表現yu望太過強烈，並不受教練喜歡，有時候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失誤，基本上在四川隊中是替補。

    趙鵬宇，北京人，二十歲，位置左前衛。身高一米八，體重六十八公斤。特點：速度快，百米十一秒四三，擅長帶球突破。不過傳球技術欠佳，配合意識不夠強。

    王鈺，四川成都人，二十一歲，位置後腰。身高一米八六，體重七十二公斤。特點：頭球出色，反應敏捷，速度快。但是身體太瘦弱，對抗能力不足。

    馮林，遼寧大連人，二十歲，位置門將。身高一米八七，體重八十公斤。特點：善撲高空球，彈跳能力出眾，不過發揮不穩定。

    ……

    看著這份長達二十頁的材料，胡力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邱素輝則在一邊悠閒地喝著咖啡。「U21已經接近尾聲，我的調查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你的調查？」胡力不解地問，「你去調查這麼多人幹什麼？他們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對手嗎？」

    「呵呵，老胡，他們不是對手，倒很有可能成為我們的手下呢。」

    「手下？我不懂。」

    邱素輝這次沒有回答他，只是留給胡力一個神秘的微笑。

    第二天的半決賽，中原俱樂部2：0戰勝了對手，以只失一球的連勝戰績殺入決賽。已經沒有人再對河南隊所表現出來的強大實力提出質疑了。於是，邱素輝的照片也開始頻頻出現在報紙上，眾記者開始紛紛挖掘他的過去，尤其是他在國外的經歷。把一直在中國默默無聞的中原青年隊帶成了一支具備奪冠實力的球隊，邱素輝已經成為了國內青年教練中的翹楚。

    看著一份份印有自己照片的報紙，邱素輝喃喃自語道：「如果你們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瞎的話，就來找我吧，中國足協……」

    圍在鐵絲網外面的中國記者們在等待著訓練結束後可以採訪到張俊和楊攀。但是突然最前排的記者中一陣騷動，紛紛舉起相機向場內拍去。因為他們看見，在練習折返跑的時候，張俊第一個轉身便栽倒在了地上。隨後，阿德里安塞鳴哨終止了訓練，再然後，隊醫舒特爾衝進了場地。

    「喂，怎麼回事啊？」

    「前面的，你擋住我了！」

    「誰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張俊摔倒在地，隊醫進場了！」

    記者們亂成一團。

    五分鐘後，張俊站起來，不過馬上就被隊醫攙下了場，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就知道情況不妙。記者們紛紛跟著湧向隊醫辦公室，在大樓的門口卻被俱樂部的工作人員給攔住了：「對不起，這裡禁止記者進入。」

    無奈記者只能原路返回訓練場，只有少數幾個不甘心的人還在向對方遊說著。

    訓練繼續進行，但顯然大家的心情都被這個突發事件給搞壞了，尤其是楊攀，他在訓練中恍恍惚惚的，幾次出現失誤，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上午的訓練最終草草結束，記者們又跟著來到了新聞中心，希望對於張俊的受傷得到俱樂部的說法。在等待了大約十五分鐘後，隊醫舒特爾和主教練阿德里安塞出現在了記者們面前。

    「我想這件事情對誰來說都不想遇到，但是它畢竟發生了。張俊因為身體過度疲勞，在訓練中左腿大腿肌肉拉傷，具體的恢復時間有待於我們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才能確定。」舒特爾推推眼鏡，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張俊受傷！》

    《超負荷運轉終使張俊倒下！》

    《傷病再現，張俊將成為短命天才？》

    《張俊不是超人！》

    《又一個邱素輝？》

    ……

    蘇菲有些擔心地掛了電話，張俊越對她說沒事，她就越擔心。如果不是自己看到了報紙，都不知道張俊受傷了。有了什麼事都不告訴她，打電話也是只報喜不報憂，她能不擔心嗎？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蘇菲，醫生說了，兩個星期就可以恢復訓練了。肌肉拉傷對於球員來說再正常不過了，你不必為我擔心，有楊攀照顧我呢。」

    張俊在那邊說的若無其事，可蘇菲仍然緊皺著眉頭：「張俊，你還愛我嗎？」

    「啊？」張俊不知道蘇菲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愣了一下，「愛，當然……」

    「那我求求你，以後不論發生什麼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最起碼不能比那些記者們知道的遲，答應嗎？」

    「……蘇菲，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愛是需要雙方互相信任的！以後不要對我撒謊了，好嗎？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不行的。你這樣做，究竟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呢？有什麼困難與挫折不能讓我和你一起面對呢？」

    張俊躺在床上，看著手中的蘇菲照片出神。他本來不想讓蘇菲擔心的，結果蘇菲反而更擔心了。

    愛是需要雙方互相信任的，不是簡簡單單，隨隨便便就說出口的一個字。

    究竟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呢？有什麼困難不能讓我和你一起面對呢？

    「蘇菲……」張俊把照片貼在臉上，輕輕婆娑著。突然，手機響了。

    張俊被嚇了一跳，愣了兩秒鐘才想起接電話。「喂，你好。」

    「張俊，我是邱素輝。」

    「教練？」張俊很驚喜，這兩天他接到了不少慰問的電話。都是朋友、父母打來的，他沒想到在中國的邱素輝還想著給他電話。

    「我給老頭打過電話了，問了一下你的情況。他說你是疲勞性肌肉拉傷，靜養一個多禮拜就好了。不過他挺自責的，說只顧成績，卻忘了你還是一個新人，前期訓練又不夠系統，導致體能儲備不夠。連著幾場惡戰下來，身體疲勞是難免的。你不會怪他吧？」

    「我哪兒能怪主教練呢？是他把我帶上職業足球這條路的。」

    「那就好，你也別一時想不開啊，這點小傷在所難免，沒什麼大不了的。正好趁這段時間，好好恢復體能。我聽說沃倫達姆打入杯賽決賽了，等到你復出的時候就替我拿一座冠軍獎盃吧，我好歹也在沃倫達姆呆過一段時間啊，哈哈！」

    「多謝教練的關心，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

    「哈哈！別說的那麼酸溜溜的。我在中國也挺好的，現在在河南中原俱樂部做主教練，你猜我碰見誰了？」

    「猜不出來。」

    「呵呵，你的老朋友，劉鵬。」

    「劉鵬？」張俊果然嚇了一跳。

    「是啊，他現在可是我球隊的隊長了，U21的明星球員啊！」

    「真好，真好……」張俊喃喃道，高中畢業就再也沒有聽見他的消息，還以為他已經放棄足球了，卻沒有想到他卻在另外一塊場地上踢出了個未來。

    「嘿，我不打擾你了。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趁這段時間再好好學習學習荷蘭語，爭取達到我的流利程度。」

    張俊掛掉電話，已經是深夜了。他看看窗外，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楊攀已經在一邊的床上熟睡了，是該休息了，他踢了那麼久的球，也是該休息休息了。

    李延看到張俊受傷的消息，心中咯噔一下。雖然他早有一些預感了，但是仍然不得不為張俊擔心，那個傻小子可別想不開啊！

    《誰該為此負責》是他通宵趕出來的，基於上一篇的思想，李延在評論中狠批了一下中國足球的浮躁。

    「這裡所說的中國足球，不單單只是指足協、教練和球員、俱樂部的老總們，也包括我們記者和球迷。中國足協浮躁，為了世界盃，把國內聯賽掐頭去尾，斬成三截；教練浮躁，為了球隊成績，不惜改年齡；球員浮躁，在場上推搡裁判；老總們浮躁，為了成績不惜買通裁判，打假球黑哨；球迷浮躁，想想各地方球迷的鬧事事件為何屢禁不止？記者們也浮躁，贏球便是神，輸球就是豬狗不如了，一切為了銷量。我想問一句：各方神聖，你們搞足球到底是為了什麼？足球成了妓女，給錢就叫上，爽完後就一腳踢開！中國足球職業化九年來，離開足球的企業與個人還少嗎？」

    「現在張俊受傷，媒體立刻一片悲鳴，甚至有人開始『傷仲詠』了。至於嗎？為什麼大家，足協官員，球員教練，球迷記者，老總們不能用寬容的心來對待足球呢？社會上充斥著兩種人，一種是把中國足球罵得一無是處的人；一種便是麻木不仁的，中國足球與他無關的人。指望這些人搞好中國足球嗎？別開玩笑了！」

    「現在不是談論誰該為張俊受傷負責的時候，而是誰該為中國足球負責的時候。有人總以為中國足球踢不好，是足協的問題，是球員的問題，是教練的問題……與自己無關。可我要說，只要你是在這個圈中混的人，便誰也脫不了干係！」

    李延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對面，副主編還在審稿。良久，他抬起了頭，摘掉眼鏡，揉了揉眼睛。「小李啊，你這篇稿子不能發。」

    「啊？為什麼？」李延猛地沒有反應過來。

    「看得出來是你的心血之作，但是，其中的語句太偏激了。有些地方欠冷靜，這不是一個評論員應該寫的文章。打擊面太大，有些話很不好聽，很傷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糾紛。你當時是在很激動的情緒寫出來的吧？」

    李延點點頭：「但我覺得我並不偏激，中國足球現在就需要勇猛藥。還想用溫藥一點一點地補，只恐怕補救的速度都及不上腐爛的速度了！」李延把身子向前傾了傾。

    副主編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這道理我也明白。可是你以為只有我們一家能起什麼作用？一個人的聲音能起什麼作用？如果要用猛藥的話，那麼勢必要把根都挖出來，來一場大變革。那種局面，不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改革是很痛苦的，所付出的代價也實在巨大，現在的中國足球尚未準備好啊！」

    「那就看著整個中國足球一點點爛下去？」

    副主編苦笑了一下：「這是整個中國足球的悲哀，不單單只是你的，或者我的。你懂嗎……」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打斷了。「喂，嗯，我是，你講吧……」

    李延見副主編有事情，只好起身告辭。他拿上那篇稿子，折好放進包中。他始終認為自己沒錯，這篇稿子即使無法發表，也要留著它見證以後。

    「……好，你馬上多派幾個人去，在足協那裡蹲點守候！快去辦吧！別讓其他媒體搶先了！」

    副主編放下電話時，李延正好走到了門口，他正準備伸手開門，卻聽到了副主編在身後叫他：「小李。」

    李延轉過身來。

    「最新消息，中國國奧隊主教練沈衛國提出辭職，足協正在開會研究。」

    李延愣在那兒，不可思議地看著副主編，彷彿今天是愚人節一般。

    在中國足壇，幾種人的辭職會有地震般的反響，第一種是足協的專職副主席，第二種是中國國家隊的主教練，而第三種則是中國國奧隊的主教練。特別是在國奧隊即將面臨與敘利亞國奧隊的大戰，那兩場比賽關係到誰能獲得奧運會足球亞洲區預選賽決賽階段的資格。

    中國足協的新聞發佈會現場，人群擁擠，人聲鼎沸。各路記者齊聚於此，全是衝著沈衛國突然辭職一事來的。

    沈衛國在辭職信中，認為自己最近身體欠佳，長期的壓力與勞累使他不能再繼續擔任國奧隊的主教練，特請求辭職。

    在中國國字號球隊當主教練的壓力確實大，這條理由也說得通。可是沈衛國帶領這批球員已經兩年有餘，從國青到國奧，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現在說壓力大了，受不了啦，要辭職了。仔細想一想，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羅文強有些火大，他在會上拍桌子罵人：「他沈衛國是完全不顧及大局嘛！這麼重要的時候說撂擔子就撂擔子啊！國奧隊馬上要衝擊雅典奧運會了，他卻一走了之？這算什麼？無組織無紀律！」作為中國足協的掌門人，當初在兵敗阿根廷後，是他給予了沈衛國足夠的信任。「我給你三年時間，讓你輸球。但是最關鍵的比賽你得給我拿下來！」在北京國際機場，面對一臉疲憊的國青隊主帥，他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也不排除他確實身體不行，醫院的證明是和辭職信一起交到我們手上的。」負責技術部的馬奇看著手中的辭職信和醫院健康證明的複印件。

    羅文強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撅著嘴搖搖頭：「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總之現在辭職信已經擺在了大家面前，而且竟然被新聞媒體知道了，我們討論一下吧？該怎麼辦？最重要的是如何應付門外的那些記者們？他們可是眼巴巴地等著呢。」他掃視全場，各位不是在「低頭沉思」，就是在「低聲討論」。顯然誰都不想第一個表態，看來只好點名了。

    「老楊，你來說說？」

    負責聯賽的楊偉光抬起了頭，然後略一思索：「我的看法是暫時不同意沈衛國辭職。畢竟與敘利亞的比賽迫在眉睫，臨陣換帥是兵家大忌。再說從成績上來看，也沒有理由讓他走，畢竟在亞青賽上打敗過韓國，這在以後與韓國人的交手中，他的經驗至關重要啊！」

    羅文強只是習慣性地點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接著他的目光投向了分管技術的馬奇。

    馬奇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如果非要讓他走，也要等到打完敘利亞的比賽再走。現在足協應該發表聲明，全力支持沈衛國的工作，以穩定軍心。」

    羅文強又望向唯一的一位女副主席王莉，王莉一笑：「我是分管女足的，男足的事情就不用問我了吧？說到底，你們問他才對啊！」她指指身邊一個年約四十歲出頭的男子。

    「陳煒，你是分管國奧，國青和國少的，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這位叫陳煒的人是去年才調到足協來的。與他一同調過來的就是王莉。他以前是在國家體育總局任秘書的，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給調到足協來了。足協內部對一個秘書都能來做副主席頗有微詞，「又是走後門來的，足協都成體育總局的後院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陳煒竟然支持沈衛國辭職：「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想他這個時候提出辭職，都是和足協對著干。足協絕不能容忍這種情況出現。否則以後足協的權威何在？足協的工作還怎麼開展？因此我認為足協應該同意他的辭職，絕不能因為一個沈衛國，而使別人爭相效仿，壞了規矩。」

    「你就是支持他辭職了？」

    陳煒點點頭。

    「可是，與敘利亞的比賽下個月就要開始了，現在換帥，找新主教練到談判簽約，再到熟悉球隊，短短一個半月足夠嗎？」有人提出了異議。

    「說到主教練人選，我倒有一個很合適的人。河南中原俱樂部青年隊的主教練邱素輝。」陳煒答道。

    「他？以前的天才球員？」

    「對。他前一陣子在北京參加U21的工作會議，我和他見了一面。我當時就覺得如果他來做國奧隊的主教練再合適不過了。出色的執教能力，令人信服的執教經歷，以及作為前著名球員的名譽，對青年球員的親和力……我想不出此外還有什麼人比他更適合了。」

    「原來你早有準備啊？」楊偉光恍然大悟。

    「哈哈！你真以為我這個副主席只是掛名的啊？」陳煒大笑起來。

    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這笑多少有掩飾自己尷尬的意思在裡面。

    羅文強等大家停下來，才最後表示了自己的意見：「我也認為不能讓外界以為我們是在縱容某人，足協的權威不容侵犯！」此話一出，還有什麼好爭議的？沈衛國下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小陳你負責去聯繫邱素輝，儘量把這次換帥的損失和影響降到最小！」

    陳煒點點頭。

    當羅文強和陳煒，以及楊偉光，馬奇幾位足協副主席同時出現在記者們面前時，頓時閃光燈大作，發佈會現場全是按快門的聲音。

    羅文強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展現他「鐵腕主席」的風采。陳煒面對眾記者的閃光燈，卻一臉微笑，彷彿此事與他無關。

    足協的新聞官董進習慣性地推推眼鏡，然後向各位記者宣佈足協有關此事的決定。

    「鑑於沈衛國教練的身體狀況欠佳，足協經研究決定同意沈衛國辭去中國國奧隊主教練的職務。在找到新教練之前，暫時由國奧隊領隊朱強同志擔任代理教練。足協感謝沈衛國在擔任這支球隊教練兩年多來，所取得成績和付出的辛勞……」

    同意辭職？

    同意辭職！

    記者們呆住了。在之前，幾乎所有記者都認為在與敘利亞的比賽前，足協不論從那方面考慮都不會同意沈衛國辭職的。因此沈衛國更像是在要挾足協，希望得到某些東西。但是足協竟然同意了他的辭職！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臉嚴肅的羅文強身邊的陳煒，具體到國奧這件事上，還是分管國奧的陳煒有發言權。

    「請問中國足協已經找到合適的替代人選了嗎？」有一個記者一出口，就遭到了不少記者心裡的鄙視。沈衛國的辭職是突然的，一天時間足協還要開會討論，哪可能這麼快就找到了合適的替代人選？一看就是實習記者。

    果然，陳煒雙手一攤：「哪有可能那麼快就找到繼任者呢？我們只能儘量把此次沈教練辭職所帶來的影響降到最小。」

    「那麼，既然如此，為什麼足協要同意沈衛國辭職呢？」一位記者大聲問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沈教練身體不適，這是有醫院證明的。我們大家都知道帶領國字號球隊的壓力有多大。足協也無權拿一個人的身體安全為代價，即使是為了中國足球也不行！儘管會有影響，但我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同時我相信我們的國奧隊小夥子們可以團結一心通過這次難關！」陳煒說的大義凜然，但不少記者卻在心裡給他噓聲。

    沈衛國因為身體原因辭職是誰都知道的，還用你再來複述一遍？這個分管國奧隊以下級別的副主席說了半天，等於什麼都沒有說。

    記者們又針對陳煒提了幾個問題，結果都被他的「移花接木」神功化得無影無形。直到新聞發佈會結束，記者們獲得的最有價值的新聞就只有一條：

    中國足協同意沈衛國辭職。

    新聞發佈會結束時，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陳煒和幾位副主席道別後，便鑽進了他那輛黑色的奧迪A6，絕塵而去。留下一群仍不甘心的記者望著車的背影出神。

    北京的春天一般風沙很大，可今天卻連一絲風都沒有。唯一揚起路邊灰塵的風也是那輛黑色奧迪駛過所帶來的。

第五十七章 國奧隊主帥

    ……當本報記者去採訪那些現在還在各個俱樂部的國奧隊隊員的時候，他們都被這個消息驚呆了。

    「這不可能，今天不會是愚人節吧？」某隊員對記者說，但當記者肯定地答覆他時，他陷入了長長的沉默，然後他丟下一句便離開了：「別採訪我，我現在腦子很亂！」

    幾乎所有隊員都在聽到這消息後表示腦子很混亂，可見沈衛國的突然辭職對他們的打擊何其地大。只有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球員表示：「我們都知道沈指壓力很大，而且他總是一個人承擔。他是一個好人，我不清楚沈指為什麼要辭職？馬上就要與敘利亞比賽了，前段時間集訓的時候，他還對我們說，一定要帶我們去雅典的。」記者給沈衛國打電話，但是座機無人接聽，而手機則一直關機……

    「一定要帶我們去雅典……」邱素輝喃喃著把報紙甩在一邊，伸了個懶腰。「這句話說得好啊！只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聽不出來他到底是在真正的惋惜，還是在嘲諷什麼。

    「小邱，你真以為沈衛國是出於身體原因才辭職的？」胡力在旁邊說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呵——欠——」邱素輝打了個哈欠，站起身：「老胡，我們去訓練吧。」

    「咦？你今天不用去『偵察敵情』了？」胡力有些奇怪，這還是本次比賽中，邱素輝第一次沒在賽前最後一天才出現在訓練場上。

    「該觀察的都已經觀察完了，剩下的決賽中再觀察了。」

    球隊在體能教練的帶領下坐著熱身，邱素輝則和胡力站在一邊看著。等球隊熱身完畢，他才走了上去。

    「誰能告訴我，星期天的比賽是什麼比賽？」邱素輝站在隊員們面前大聲問道。

    隊員們已經習慣了邱教練這種「知道裝糊塗」的作風，其中一個人大聲回答道：「教練，是決賽！」

    「嗯，什麼決賽？」

    「U21的決賽！」

    「如果贏了，你們可以得到什麼？大聲回答我！」

    「全國冠軍！！」所有隊員慷慨激昂地回答道。

    「你在鼓舞士氣上挺有一套的嘛。」胡力在一旁讚道，但邱素輝接下來的話差點讓他栽個跟頭。

    「很好！現在馬上忘掉你們剛才說過的話！」邱素輝一臉嚴肅，絕不像是開玩笑。「我要你們牢記，那不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U21比賽，與你們日後可能會遇到的各種大賽相比，簡直微不足道。全力以赴，發揮出你們應有的水準，該贏的比賽自然會贏！好了，休息五分鐘後，我們繼續訓練！」邱素輝手一揮。

    「小邱，我不明白你剛才……」

    邱素輝把角錐遞給一名教練，然後低頭在本子上飛速地寫著什麼。一邊寫一邊回答胡力提出的問題：「那幫孩子，不過是一場U21的決賽，就讓一些人得意忘形，一些人緊張兮兮地。不說兩句我怕他們到時候上了場連球門都找不到。」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老胡，剛才熱身的時候，你沒發現他們的動作都有些僵硬和走形嗎？」

    胡力仔細想了想：「你的眼睛真尖。」

    「呵呵，已經養成習慣了。對年輕人，如果只在技術上給予他們指導，而忽略他們的思想，是教練最大的失職。我重新制定了這兩天的訓練計畫，訓練時間從一天兩練改為一天一練，不過訓練強度加大，內容更多。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邱素輝把筆一收，再將本子遞給胡力。

    胡力看了看：「問題大了。馬上就是比賽了，可是你制訂的計畫強度太大了，經歷了這麼多場比賽，球員的體能都不怎麼樣，這樣練很容易在訓練中就受傷啊！」

    「所以我才改為一天一練的啊，上午讓他們休息，下午再練。比賽打到這個份上，疲勞的不止我們一支球隊，對方也同樣。可我認為比起身體上的疲勞，心理上的懈怠才是最可怕的。還有，記得我說過他們普遍心理狀態不好嗎？我要用高強度的訓練讓他們累得沒力氣去得意，沒力氣去緊張。嘿嘿……」

    胡力看著邱素輝的訓練計畫：「說起在意這場比賽，你不是也一樣很在乎嗎？」

    「啊？」

    「要不你什麼破天荒地提前三天就來指導他們訓練？」胡力看了邱素輝一眼。

    「啊？哈！」邱素輝乾笑兩聲，終於想出一個解釋的理由。「我讓隊員們放鬆是為了讓他們在場上更好地發揮，可如果練教練都放鬆了，比賽也就不用踢就知道結果了。所以對於教練來說，每場比賽都是決賽。教練的壓力，不足向外人道啊！」

    「常有理！」儘管胡力嘴上不認輸，可心裡卻同意邱素輝的說法。想想那些個大牌職業教練都會因為壓力過大而住院治療，或者乾脆離開了教練這行。某位德甲教練在第六次上崗後，有記者問他：「假如你是記者，你會問自己什麼問題？」那個教練乾脆地回答道：「用我父親常問我的那句話：『你小子什麼時候能學的聰明點？』……」

    利物浦主帥霍利爾曾因為心臟病住院治療，漢堡隊的主教練更是在一次輸球後的新聞發佈會上語出驚人：「在我還沒有上吊自殺之前，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即使樂觀如米盧這樣的老頑童，在十強賽客場打卡塔爾的中場休息裡面，都曾經在廁所裡面出現過短暫的昏厥。

    如果你愛他，便讓他去做教練，因為那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便讓他去做教練，因為那是地獄。

    看著車窗外飄落的雨，陳煒的心始終無法安穩的放下來。他在羅文強面前誇下了海口，說一個星期內說動邱素輝出任國奧隊的主教練。可實際上，他也只是在那一次工作會議中和邱素輝有過一面之緣，兩人連話也未說一句。他憑什麼說動對方？國奧隊主教練這個位置在此時就是一個燙手山芋，不是誰都敢接下來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要重新熟悉球隊，要帶領球隊戰勝卡塔爾，進入決賽圈，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況且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國奧隊主教練的薪水實在少的可憐，人家現在在俱樂部春風得意，可能來嗎？

    看來自己只有把架子放下來，態度放低，用國家大義為主要理由來說服這個旅歐多年的邱教練了。

    「小方，再開快點！」陳煒揉著太陽穴說道。

    當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帕薩特夾著風雨，在夜色中悄悄駛入昆明紅河訓練基地時，睡眼惺忪的保安自然不會知道，這是否意味著中國足球的一個時代將在這風雨中艱難的開始呢？

    此時，邱素輝正端著熱咖啡坐在宿舍中，和胡力閒聊。

    「明天就是決賽了，你竟然今天讓隊員們放假一天，你就不怕他們明天下午緊不起來嗎？」

    邱素輝雙手一攤：「老天爺不賞臉，這種陰冷潮濕的天氣下訓練更容易受傷，乾脆放他們一天假，把心態放鬆下來……我們已經緊了他們兩天了。俗話說鬆弛有道嘛！」

    「真搞不懂，大連的教練可是加練了一個小時啊，在雨裡堅持帶隊訓練……」

    「哈哈！」邱素輝笑了起來，「最起碼從賽前心態上來看，我們已經贏了！」

    電話鈴在這個時候響起，邱素輝順手拿起：「喂，我是邱素輝……嗯，讓他們進來吧。」

    「有客人？」胡力等邱素輝放下電話才開腔問道。

    「呵呵，一個遠道而來的朋友。」邱素輝笑道。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你們，我回去休息了。」胡力起身想走，卻被邱素輝叫住了：「老胡別走，這事也和你有關，坐下來聽聽吧。」

    「和我有關？」看著邱素輝神秘的笑容，心裡覺得這個「朋友」不是普通朋友，這事也不會是普通的事。他猶豫了一下，又坐下了。

    當胡力看見陳煒時，他的震驚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他們的頂頭上司！他來這裡幹什麼？視察工作好像也不需要半夜三更來吧？

    陳煒看見胡力同樣很吃驚：「這位是……」

    「呵呵，他是我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邱素輝笑道，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什麼話你當著我們兩個人說。

    陳煒看看邱素輝，又看看胡力，終於決定相信邱素輝所說的話——即那人是他的助手，而不是某媒體的記者——他又把目光轉向了邱素輝：「邱教練，時間不多，我想我就不客套了。」

    「正好，我也不喜歡那些玩意兒。」

    「邱教練，我想您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陳煒稱呼邱素輝為「您」，還真是尊敬到家了，架子放下到家了，態度低得到家了。

    「是的，我看過報紙了。」邱素輝點點頭。

    「那麼，可以告訴我您的回答嗎？」

    邱素輝沉思一會兒，其實答案早在他心中，但他故意做出這種態度，是為了以後簽合同時他能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太急切的話，會被足協抓住「是你巴不得」的把柄。「這個……」他回答得有些猶豫，「明天就是決賽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場比賽。」

    「我明白，我可以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來考慮。」陳煒連忙說道，「還有一件事情，希望您務必答應下來。U21的決賽後，足協青少年辦公室會在這裡組織一個專門針對U21的教練們的短期講座。我推薦您為本次講座的講師，您認為如何？」陳煒可以說是足協中最低聲下氣、最沒有威嚴的一個副主席了。

    「講座？」

    「是的，專門針對青少年球員培養的一個講座，為期兩天。不會佔用您太多時間的。」

    「既然是為青少年足球培養出力的，我不會推辭。不過我希望把時間延長到一個星期，兩天時間太短，什麼實質性的東西都講不了。一個星期的話，我雖然不能從根本上提高大家的訓練水平，但是卻可以讓他們少犯很多錯誤。」是該顯示一下自己的實力了，所以邱素輝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並且顯得很熱心——他可是全心全意為了中國足球付出的啊！

    陳煒沒有想到邱素輝這麼爽快就答應了，並不像媒體報導的那樣是個難以相處的人嘛。

    「那好，一言為定！還有關於那件事，也請您認真考慮一下。」陳煒低頭看看表，時針已經指向凌晨一點了。「明天還有決賽，我就不打擾了。祝你們好運！」他起身就要走。

    「這麼急就要走？陳主席不再多坐一會兒？」邱素輝起身挽留，儘管他知道對方不可能留下來。

    「不了，我還要趕回北京，足協工作也忙啊！都是那件事鬧的……」陳煒話說一半，轉身要走。

    「我送送陳主席。」邱素輝抓起一把雨傘跟了出去，胡力愣了愣，也跟著出了門。

    在宿舍樓門口，陳煒望著還在下雨的天空：「這雨下個不停了，明天的比賽對大連，很不好打吧？」

    「呵呵！我是大連人，對於大連足球再瞭解不過了。明天的決賽我們有信心，也有把握贏。」邱素輝一邊為陳煒打傘，一邊答道。

    「那就好，奪得在中國執教的第一個冠軍！我要走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陳煒就要往車內鑽，卻被邱素輝叫住了。

    「陳主席，以後別叫我『您』，我受不起。你叫我小邱就行了。」

    陳煒看看邱素輝，笑道：「那你以後也別『主席』『主席』的叫我，我比你大三歲，你叫我老陳就行了，哈哈！」陳煒拍拍邱素輝的肩，他知道那一件事情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心中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因為邱素輝一開始對他並不太友好，甚至有些傲慢了，但是現在他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祝你們好運！」說完鑽進了車內，關上門，車子緩緩離去。

    本來按邱素輝的性格，他是不會和足協的人稱兄道弟的，不過陳煒不同。年齡相仿，不擺官架子，讓邱素輝和他接觸過後頓生好感。再有最重要的一點，邱素輝認為這個陳煒是正兒八經想幹出點名堂的人。可以說兩人在這一點上，是沒有分歧的。

    等陳煒走遠了，邱素輝才和胡力轉身回屋。

    「小邱，他說的是什麼啊？怎麼會和我有關呢？」一直沉默不語的胡力終於有機會問這個問題了，他現在可是滿腦子問號。

    「呵呵，老胡，如果讓你做國奧隊的助理教練，你有興趣嗎？」邱素輝沖胡力微微一笑。

    春雨下了四天還未停，只在雨量大小上略有變化而已。邱素輝身上所穿的河南隊運動服已經被雨水打濕了，這已經是他的第二件運動服了，中場休息的時候剛剛換過。不只是衣服，他的頭髮、眉毛、鼻尖、下巴上都掛著水珠。

    胡力可以體會到他身邊的邱素輝確實很緊張，從他嚴肅的表情和偶爾痙攣般的臉部肌肉收縮都可以看得出來。比賽打了七十分鐘，比分還是0：0。強大的大連隊幾乎壓著河南隊在狂轟濫炸，如果不是司馬紅欣和劉鵬發揮出色，現在記分牌都不知道刷新幾遍了。

    在邱素輝那份調查材料中位列前三的吳上善，這個祖籍福建寧德的大連前鋒，一次次威脅著司馬紅欣把守的大門。他的每一次射門都彷彿在邱素輝的心頭重重捶了一下。

    場地濕滑，可是吳上善依然是場上最耀眼的球員，他的速度幾乎攪亂了整條河南隊的後防線。

    又一次！大連隊的中場球員一腳直傳，吳上善心領神會地插上，突破了！劉鵬一個急轉身，腳下一滑，但他仍然伸出長腿干擾對方射門。吳上善在角度並不大的情況下依然起腳射門，球打在劉鵬的腳尖上出了底線。

    劉鵬被司馬紅欣從泥水中拉起來：「幹得好！」他拍拍劉鵬的頭，劉鵬則大聲要求隊友們抓緊時間站位。

    吳上善磕磕鞋底的泥，抬頭看看那個戴著隊長袖標的5號，他以為自己剛才加速已經甩開了整條後防線，卻沒想到對方還是擋出了自己的射門。那個5號，整場比賽被自己突破數次，卻一次都無法成功打門。看他渾身上下沒一塊乾淨地方的球衣，比自己狼狽的多。可他自己清楚，那個5號從來沒有處於下風過，不愧是河南隊的隊長，最佳防守隊員劉鵬。

    大連隊角球開出，劉鵬又一次搶在吳上善前把球頂了出去。

    時間又走過了十分鐘，大連隊主教練開始沉不住氣了。他走到場邊，大聲要求隊員壓上，壓上，再壓上！邱素輝在耐性方面又贏了，他看見對方教練站起身來不停地在指揮區內走來走去，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笑。

    第八十九分鐘，河南隊在很狼狽地苦守了近九十分鐘後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大連隊大舉壓上，因為打加時的話，雙方體力上都吃不消。劉鵬在一對一中成功搶下吳上善的球，當時吳上善企圖通過用速度硬突劉鵬，但是劉鵬只一個橫身，把位置卡住，球便輕易斷了下來。緊接著，劉鵬大腳踢向前場，大連隊的留守隊員冒失地跳起來卻沒有頂到球，冒頂了！跟上的河南隊前鋒王宇輕鬆拿到球，然後面對出擊的門將馮林吊射空門得手！

    球進了！河南隊在最後時刻通過反擊將球打入！1：0領先大連隊！進球的王宇非常興奮地跑到教練席上和邱素輝擁抱慶祝，結果邱素輝被一幫泥猴也糊成了泥猴。

    邱素輝也只是在進球的時候興奮了一下，然後便恢復了平靜，直到裁判吹響全場結束的哨音，他也不過是起身鼓鼓掌，轉身去和失落的大連隊主教練握手去了。倒是胡力高興地像老小孩一樣，又蹦又跳的。他在河南中原俱樂部幹了五年，還是第一次看見球隊有這麼輝煌的一刻。

    當然，最興奮的其實還是那些隊員們。半年前，當主教練突然下課時，他們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未來是什麼呢。可如今，他們已經是U21的全國冠軍。自1989年後，河南足球再也沒有能在全國範圍拿到任何一個青年賽事的冠軍，當年輝煌一時的「中原猛虎」也隨著職業化進程而逐漸衰落。如今，他們的表現彷彿讓那些關心河南足球的人們又看見了咆哮的猛虎。

    而這一切，都應歸功於那個遠道而來的教練，邱素輝。

    劉鵬脖子上掛著金牌，懷抱冠軍獎盃和最佳球員獎盃，一臉幸福的回到宿舍，身後是一群同樣幸福的隊友，他們又唱又跳地衝進了宿舍樓。

    邱素輝和胡力故意落在最後面，兩人慢慢地走著。「老胡，那件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胡力看著那群孩子歡樂的身影消失在樓內：「我想過了，非常感謝你的信任，和對我能力的認可。可是我捨不得這群孩子，裡面很多人都是我親眼看著他們進來的。」

    「我明白，五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說清的。」

    「說實話，我這個人性子太直，平時得罪了人都未必知道，所以我一直是一個助理教練。」

    邱素輝笑了，原來他知道的啊！

    「不過，遇見你不光是那些孩子們的福氣，也是我的福氣。跟著你我學會了不少東西，也許我永遠及不上你，但是我還是有信心不讓這幫孩子廢在我手上。」

    「嘿嘿，別說的跟生離死別似的，我只不過是去國奧隊做教練，咱倆並非生死相隔啊！」

    胡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麼說你決定留在中原了？」

    胡力點點頭。

    「也好，人各有志。我不勉強，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你這麼好的助手啦！」邱素輝嘆了口氣。

    「你不想想到時候怎麼和那些孩子們道別嗎？」

    「道別？呵呵，足協一紙調令我就走人，難道還讓我和他們含淚相送？哈哈！」邱素輝笑到中途，想起了那群隊員們的臉，活生生的，是他在中國執教所接觸到的第一批球員。一個個單純可愛，還有些傻……他心彷彿被針紮了一般痛，他止住笑，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和他們說點什麼把……」他喃喃道。

第五十八章 休息一下吧

    U21雖然結束了，但駐紮在雲南昆明紅河訓練基地裡面的三十多支各地方青年隊並沒有離開。U21聯賽只是他們在這裡集中訓練的一個目的而已，實際上這其中的二十四支甲級青年隊集中於此主要還是為了新賽季做準備。像這樣集中訓練不論是在昆明海埂，還是在紅河，都可謂是中國足球計畫經濟體制時代的一個延續物，成了中國足球的一道特色。世界上恐怕沒有幾個國家的足協會把所有職業俱樂部強制集中到某個有鐵絲網和保安所圍成的「集中營」裡面統一安排訓練，體能測試的吧？這多少也算得上是有中國特色的職業足球了。

    這一個星期，幾乎所有在紅河基地的球隊都把訓練項目安排為體能訓練。原因很簡單，他們的主教練，包括不少助理教練都集中到基地的大型活動中心聽課去了。什麼課？由U21聯賽的新科狀元河南中原俱樂部青年隊主教練邱素輝主講的有關」如何正確有效地培養青少年球員」的講座。

    「足球不僅僅是一項世界第一的運動，對於數以億計球迷們來說，足球更是歡樂之源。同樣對於我們青少年足球教練員以及球員來說，快樂是一樣重要的。教練應該千方百計地增加青少年球員對於足球的興趣。愛因斯坦說過：『興趣愛好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適用於任何條件下，包括足球。」

    「培養球員們的興趣，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便是從日常訓練入手。對於那些只會拿著一本教科書，按照上面目錄的順序，一章一章地讓隊員們訓練下去的教練來說，他們是在扼殺孩子們對足球的熱情。枯燥乏味的訓練很容易使球員們在訓練中出現精神不集中的現象，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它將導致不合理的技術動作，從而受傷。當一名球員陷入和傷病的鬥爭中時，他對足球哪還有興趣可言？」

    一群老老少少的教練們在台下認真地記著筆記。畢竟邱素輝的履歷是他們很多人根本無法相比的，看他把默默無聞的河南青年隊在半年內帶成全國U21的冠軍，就知道他有多厲害了。

    「一個優秀的青少年足球教練，應該是可以把訓練安排得富有技巧性和趣味性。讓隊員們在愉快的氣氛中接受了強度不低的訓練內容。這樣的訓練比起那些一味重複同一內容，且形式不變的訓練手段，不知高明多少倍。」

    ……

    「一個星期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但是應該可以讓大家避免一些平時訓練中的錯誤。這種錯誤甚至是你們都察覺不到的，這種潛移默化的錯誤才是危害最為嚴重的，請各位原諒我的危言聳聽，事實上的確如此。比如認為球員應該一上來就上大場，或者是認為體能比個人技巧更重要，認為團隊比個人重要，限制了個人在訓練中的個人發揮。這種情況在中國尤其嚴重，想想為什麼我們很久沒有出現那種個人技術優秀，富有創造力的球員了？」

    「再舉個例子：現代足球人們對於陣型已經到了過度痴迷的地步，在一場比賽前，我們經常會聽到某位教練說這場比賽他們將以442，或者352陣型出戰。新聞媒體便把它宣揚出來，我們看到後認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幕。然後當球隊輸了球後，教練又會宣佈下一場改用433陣型，我們依然不加懷疑的接受，以為教練終於找到了輸球的癥結所在，然後勝利便會接踵而來。可實際上呢？」邱素輝雙手一攤，撇撇嘴，一副十足的歐洲人表情。

    「94年美國世界盃上，巴西依靠他們經典的442陣型奪得了世界冠軍後，全世界都開始流行442，流行到什麼程度呢？連對足球一知半解的婦孺一提到足球，所蹦出來的第一個詞都是「442」。02年世界盃上巴西隊依靠352奪得冠軍，然後成就了新一輪的流行風，不過這次流行的是352。現在如果有人談442，便會被人笑為戰術保守！多可笑啊！」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想一想，94年的巴西有鄧加這個鐵閘，有巴西歷史上最好的門將塔法雷爾，佩雷拉堅持防守打法，雖扼殺了巴西的藝術足球，但是依靠鄧加，依靠巴西全隊的防守戰術，以及依靠前場如日中天的羅馬里奧和貝貝托的『黃金組合』攻城拔寨。而02年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3R，放到了雙卡。卻沒有人看到巴西的三個中衛的絕佳狀態，沒人看到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後腰瘋狂的鏟搶。正是隨著比賽的進行，巴西的防守也逐漸進入了狀態，他們才最終奪得冠軍的。」

    「但是這些都在勝利的光環下被忽略了，一旦失敗，陣型很可能首當其衝成為教練或者球員用來推卸自己責任的一個工具。在球隊出問題的時候，以為只要更換陣型、換人員便萬事大吉了。可事實上並非如此簡單，當然我這樣不是說一定要死守一種陣型不放。足球運動是非常重視戰術思想的，而所謂各種各樣的陣型不過是用來裝戰術這酒的瓶子而已。不考慮本身戰術思想的問題，而只在陣形上做文章，不過是新瓶裝舊酒，了無新意。」

    台下響起輕微的騷動，邱素輝說的這些問題在他們平時看來確實不稱之為問題，卻沒想到讓邱素輝這麼一點，自己便覺得到處都是問題了。

    邱素輝顯然很滿意他們的反應，他等議論聲稍止，便繼續說道：「我想在座各位也一定有過這樣的經驗吧？應該根據自己球隊本身的人員特點，制定相應戰術打法，然後在陣型方面不拘泥於形勢。沒有哪一種陣型可以提高球員的射門命中率以及傳接球方面的技術，也沒有哪一種陣型可以使球員之間不需要相互策應，更沒有哪一種陣型允許球員不跑動或者不願跑動。陣型只是表面化的東西，教練們應該通過這表面化的現象看透比賽輸贏的本質——態度決定一切。」

    邱素輝話一出口，又引起一陣騷動。這句當年繡在米盧帽子上被他頂著到處「秀」的話，雖被媒體們轉載了一千遍，但是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呢？米盧真正只是為了做秀嗎？在中國隊兵敗韓國後，這句話和另外一句話「快樂足球」一同被不少人批評為在製造噱頭，華而不實。但是到底是誰在製造噱頭？米盧在中國所做過的一切都被徹底推翻，人們只會記得他在中國拍了多少條廣告，賺了多少「中國足球的血汗錢」，卻從沒有記得他真正的東西。這個老頑童一般的南斯拉夫老頭，他的良苦用心從沒有被中國的一些人所理解，而且這一些人還是掌握了話語全和更大權利的人。這還只是中國足球大悲哀的一個表現而已，更多的東西不說也罷。

    邱素輝對於博拉在中國的一些事情也有耳聞，那個時候博拉沒有把這句話解釋得很詳細給中國人聽，也許他以為和他一樣搞了幾十年足球的中國人是很聰明的，能知道他的意思。但是直到他在一片罵聲中離開中國，他也沒能搞懂為什麼有著五千年文明的勤勞智慧的中國人，竟然在一個他們發明的小東西上就變得愚鈍了。

    四天的時間，全是講課，邱素輝把他的經驗毫無保留的講給大家聽，並且希望他們能夠在以後的工作中加以運用。因為他深知，一個優秀的基層教練頂得上一百個優秀的球員。只有把青少年足球培養的工作搞好了，中國足球才真正有點希望了。未把足球金字塔的基礎打牢固，其上層建築又從何建起呢？

    只講理論的東西，難免枯燥，因此他把後面三天全部為實際操作部分，所謂實際操作也就是親自帶隊示範如何訓練。這裡他耍了一個小聰明，沒有用自己所帶的河南隊來做示範，而是讓陳煒出面，從整個紅河訓練基地中的三十二支球隊中挑選二十三名球員來組成一支臨時的球隊，供他訓練示範用。

    他對外講是為了讓他的訓練更有說服力，將臨時拼湊起來的球隊訓練三天後，和U21的亞軍大連來一場教學賽。實際上這只是表面因素而已，邱素輝的算盤打得嘩嘩響，他是想通過這個機會先預先熟悉一下他選中的那些隊員，看看他們在訓練中表現如何，好心裡有譜。

    陳煒和邱素輝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喝咖啡。「沒有問題，你提的要求都沒有問題。」陳煒喝了一口咖啡，一口答應了邱素輝提出的借用其他球隊球員的要求。「關於那件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邱素輝呷了一口杯中香濃的咖啡：「很感謝足協的信任，我將盡力不辜負上級領導的期望。」他說得輕描淡寫，卻讓陳煒聽得欣喜若狂。他對羅文強說一個星期，沒想到這麼順利，一個星期不到便拿下來了。

    「太好了！」陳煒一口幹掉了杯中剩下的咖啡。

    「喂，這是咖啡，不是二鍋頭……」

    「呵呵，要不要上兩瓶二鍋頭？」陳煒笑著問邱素輝。

    邱素輝搖了搖頭：「為何如此高興？」

    「國奧有希望了，你說我能不高興嗎？」陳煒有些動情，難道咖啡中真的摻了二鍋頭？「從*就開始提倡『足球要從娃娃抓起』。這都快喊了二十年了，還只是一句口號而已。就像那句『衝出亞洲，走向世界』一樣，當一個目標變為口號，你說還有希望實現嗎？」陳煒盯著邱素輝問。

    邱素輝搖搖頭。

    「所以啊！中國足球的希望在少年，我便是專門負責這部分事務的。沈衛國的突然辭職確實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可卻也給了我一個機會，一個大干一場，幹出點事情來的機會。雅典奧運會近在眼前，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功利也好，運氣也罷，中國足球太需要一次勝利了，一次振奮人心的勝利！對於我來說，你是能夠幫我帶來勝利的人！」

    邱素輝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四十歲出頭，卻已經坐上了中國足協的副主席之位，有人說他是走後門，有人說他是想撈政績。不管他從前怎麼樣，今晚邱素輝看見了一個真正為中國足球著想的熱血男兒。

    「幹出點事情來，這也是我回國的初衷啊！」邱素輝笑著伸出了手，兩雙男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承諾，與一紙合同無關。

    「小李，現在大家都在談論國奧隊的新主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也算是報導國內足球的老記者了。」副主編端著一杯熱茶走到李延的辦公桌前。這段時間寒流來襲，全國自北往南，從西至東都出現了大面積的降溫天氣。

    李延心裡其實清楚的很，當他知道邱素輝果斷地回國時，就知道他不可能只做一個甲B俱樂部青年隊的主教練，否則那樣的話，他還不如去諾坎普當范加爾的助手呢。唯一沒想到的便是沈衛國的突然辭職，讓那個「野心家」——這是李延對邱素輝的稱呼——的計畫提前實現了。

    他搖搖頭，緊皺眉頭說：「我也不清楚。現在形勢亂得很，幾乎每一天都有新人選從媒體中蹦出來，國內的，國外的……」

    「現在陳煒在紅河基地視察U21的工作，你覺得這兩件事情有什麼聯繫嗎？」

    不愧是老將，李延在心裡歎服。「他去紅河？可是那裡的教練似乎沒有什麼能力足以令人信服的啊！」

    「邱素輝，你忘了嗎？河南中原俱樂部青年隊主教練，剛剛帶領球隊拿了他回中國執教的第一個冠軍。你在荷蘭的時候應該和他有過接觸才對吧？」

    李延又想起了那個令他尷尬萬分的見面，他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對方卻只給了他一個傲慢的背影。「確實。」李延咬牙道，「他是一個……優秀的教練。」

    「咦？小李，你怎麼了？」副主編聽出李延的語氣不對。

    「啊，沒，沒什麼，有點頭暈……」

    「呵呵，像牛一樣壯的你也會生病。這天氣確實太怪了，倒春寒，你要注意點嘛。」副主編看看衣著淡薄的李延，「噢，還有你去荷蘭的簽證正在辦，大概兩個星期就拿下來了，想張俊和楊攀了吧？」

    李延愣了一下，確認副主編沒有其他意思，畢竟在荷蘭呆久了總會不自覺地向那方面想。「呵呵，還真有點，沃倫達姆兩連敗，張俊又受傷，楊攀狀態不是很好……倒春寒不單單只在中國有啊！」

    張俊把窗簾拉開，明媚的陽光一瀉而入，他不禁眯上了眼睛。楊攀去訓練，自己一個在家裡「靜養」已經十天了。雖然昨天去俱樂部檢查表明拉傷的肌肉已經恢復，可阿德里安塞保險起見，還是讓張俊再多休息一天，明天才讓他參加訓練。這兩天也基本是上午學習荷蘭語，下午去俱樂部的健身房練力量，增加體能。可今天，看見窗外晴朗的天空，他突然對學習沒了興趣。雪接連下了一個星期，今天終於放晴，如此好的天氣不出去走走，實在對不起老天爺。

    張俊披上一件外套，從後門溜了出去——為了躲開守在前門的記者們。張俊已經對那些廢寢忘食的記者們麻木了，一開始還想出去慰問慰問呢。

    今天的溫度還比較低，中國有句俗話：下雪不冷化雪冷。張俊走得慢，他不想讓剛剛恢復的大腿又受什麼傷害。腳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蘇菲一樣，張俊也開始喜歡踩雪的感覺了。

    其實這段時間他的心情並不好，自己受傷，球隊又在上兩輪聯賽中連續輸了球，沒有了科澤爾的沃倫達姆後防線直接暴露在對方火力之下，任隊員們多麼努力，兩連敗也是不可避免的。上一輪聯賽，科澤爾雖然復出，但是依然無法阻止球隊下滑的趨勢。

    聯賽已經進入最後衝刺階段，不管是奪冠還是保級。沃倫達姆缺乏板凳厚度，兩線作戰導致體力不支的惡果也逐漸顯現出來。惡戰連連又導致球隊傷情嚴重，下一場荷蘭杯半決賽，阿德里安塞估計只能派出一半主力，真是凶多吉少啊。

    雪在自己腳下發出陣陣響聲，彷彿有了生命，晴空萬里不見幾片白雲。張俊額頭上竟然走出了汗珠，他在堤邊找了一條長椅坐下來休息一下。

    荷蘭，真像是一場夢……

    現在的張俊終於有時間靜下來好好回憶一下那半年多的日子。從一個在校大學生，猛然就成了一個在荷超賽場上進球的職業球員，而且不知不覺竟然就半年了。他沒有記日記的習慣，否則這半年的點點滴滴日後翻出來，一定很有意思吧？

    進球的一霎，隊友們的擁抱，萊斯那張嚴厲的臉，阿德里安塞的信任，基伏的球衣，美麗的經紀人華姐，楊攀的傳球，蘇菲的聲音……張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儘管他現在受了點傷，但那過去的半年仍然是無比美好的。

    「看看這是誰？哈！我們的大明星！」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張俊的自我陶醉，他循聲看去，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對面的水道中多了一艘小船，一個中年大叔正在向他招手，他身後站著兩個約五六歲的男孩。「你好啊，張俊！難得看見你一個人跑出來哦！」

    「你好，丹尼斯大叔！」張俊站了起來，走到水道邊上，那是他在王伯家住的時候的鄰居，一家熱情的荷蘭人。「瑪麗大嬸兒呢？」

    「她在家準備午飯，我帶兩個孩子出來轉轉，今天天氣不錯，水道也解凍了。」丹尼斯大叔把船靠到岸邊。「兩個閒不住的小鬼……」丹尼斯大叔一臉憐愛。

    「張俊哥哥！」兩個小傢伙爭著給張俊打招呼，他可是他們心中的偶像啊。張俊衝他們擺擺手：「還有沒有在踢球？」

    「沒有，這天氣太糟糕了，外面都是雪……」兩個孩子拉著臉。張俊和楊攀還住在王伯家的時候，曾教過他們踢球。

    「不過張俊哥哥好厲害，下雪都可以踢球……」小的那個一臉羨慕地對張俊說。

    「笨蛋！人家是職業球員，是非踢不可的！」哥哥教訓弟弟。

    丹尼斯大叔不好意思地衝張俊笑笑，然後問道：「傷恢復得怎麼樣了？」

    「呵呵，您看見我站在這裡就說明已經沒什麼問題了，我明天歸隊。」

    「那就好，早點回去吧。球隊在你不在的兩場比賽都敗了，我們這些球迷可都快半年沒有嘗到連敗的滋味了，哈哈！」丹尼斯大叔又是一陣大笑，「我要回去了，跟我一起去嗎？你也有一段時間沒回去看過了。」

    丹尼斯大叔這句無心的話卻刺痛了張俊，他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去看過王伯一家人了，吃王伯做的菜，和鄰居們聊天。成天除了比賽就是訓練，偶爾來城裡還是到超市來買東西。成天被記者們追得無處可逃，也許在王伯家才可以享受到那偶爾的偷懶時刻。「丹尼斯大叔，您的小船能容得下我嗎？」張俊看著丹尼斯大叔的那艘小船笑道。

    「哈哈！大不了船沉了我們游回去！上來吧！」丹尼斯大叔沖張俊招招手，張俊跳入船中，船身稍稍晃了晃，然後穩住了。「走啦！」

    張俊坐在王伯家的小院子裡面，被丹尼斯大叔家的兩個活寶逗得哈哈大笑，兩個小傢伙在地上踢足球，不過真不知道是他們踢足球，還是足球踢他們。丹尼斯大叔一家，王伯一家在忙著做飯。其他的街坊鄰居則趕過來湊熱鬧，張俊重新回來讓他們很高興。

    「嗨！你好！」

    「你好嗎？」

    「過得怎麼樣？」

    「還好了，謝謝！」

    ……

    大家就這樣互相打著招呼，隨便閒聊著。張俊未必就是主角，大家聚在一起只要開心就好，好久沒有看見晴朗的天空和燦爛的陽光了，張俊來只是大家聚在一起的其中一個理由而已。

    身處這個小院，張俊才真正感覺到了輕鬆，心理的真正放鬆。和這些樸實的小鎮居民們在一起，永遠都可以這麼開心。

    王伯抽了個空來和張俊聊幾句，他也是好久沒和這個中國大男孩聊聊天了。大家都很忙，各有各的事業。能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確實很不容易。

    王伯遞給張俊一杯自家土法釀製的檸檬汁：「傷好了吧？」

    「沒有問題，下一場杯賽半決賽應該可以上了。」張俊活動活動左腳，向王伯證實已無大礙。

    「那就好，你不在，球隊的成績可是在下滑啊！」

    張俊笑了笑，這句話丹尼斯大叔剛才也對他講過。李延曾經告訴他和楊攀，他們兩人已經成為了沃倫達姆球迷心中的英雄，球隊的救世主。他還有些不相信，自己才剛剛踏上職業足球路，怎麼有那樣的能力，現在他相信了。

    事實上，擁有張、楊二人的沃倫達姆和沒有他們時，完全是兩個檔次的球隊，成績可以說明一切。也難怪阿德里安塞對待張俊的傷會慎之又慎，他寧肯讓張俊缺席一到兩場聯賽，也不想在本賽季剩下的所有比賽中看不到張俊的身影。

    「對了，你們那位經紀人小姐呢？最近沒有看見她了。」

    「你說華姐嗎？她挺忙的，有不少其他事情要處理，這段時間不在荷蘭啦。」

    「哈哈！說起來真好笑，那些無聊的記者竟以為你們之間……哈！不過也難怪，她長得這麼漂亮，誰會相信她已經三十歲了？」王伯笑了起來。

    可張俊只能報以苦笑，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他不想再提。王伯似乎看出了張俊的苦衷，他把手放在張俊的肩膀上：「你放心，覺得累了就到我這兒來。保證沒有記者騷擾你們！你可以跟著我多學燒幾道好菜，我教你做西餐還有絕對正宗的中餐。你還可以教那兩個小傢伙踢球，我想他們也一定很高興的。」

    「謝謝王伯，您對我太照顧了！」張俊有些哽咽，剛到荷蘭，人生地不熟的，是王伯接納了他們。為他們照顧飲食起居，開車接送他們去訓練，擔任他們的翻譯……從來沒有要求他們回報什麼。

    「哈！謝啥？大家都是中國人。你們來了荷蘭，我自然要幫助你們啦！沒啥好謝的，以後我這兒就是你們在荷蘭的家了！」

    丹尼斯大叔見兩人聊得熱鬧，也上來湊熱鬧。雖然兩人說的中文他聽不懂，可是他說荷蘭語，大家都聽得懂：「張俊，怎麼沒看見楊攀呢？」

    「呀！」張俊這才突然想起來只顧自己玩得高興，把楊攀落家裡了，而且還沒有給他準備午飯……

    楊攀面對空無一人的房間和空蕩蕩的廚房，終於明白過來張俊沒有給他玩捉迷藏。「靠！張俊這個混蛋！」

第五十九章 較量

    張俊站在球員通道里，身邊是埃因霍溫的隊員們。他覺得自己和埃因霍溫實在是有緣，一個賽季三次碰面。第一次打平，他攻入自己在職業聯賽中的第一個進球。第二次便是這次荷蘭杯半決賽了。第三次則是兩輪過後的聯賽，他們將在主場迎戰來訪的埃因霍溫。

    半年前他和楊攀以奇兵之姿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半年後，他們已經是球隊主力陣容中牢固的一員了，而對方陣容中也有了明顯變化。兩個韓國人如今只有一個李榮杓還能在場上，朴智星因為他的位置有太多的好手競爭，而且個人狀態有問題，所以已經淪為替補。這不得不讓張俊感嘆世事無常。

    另外，埃因霍溫陣中也多了一名冬歇期後風頭很勁的小將，十八歲的荷蘭左中場魯本（Robben）。技術出色，動作靈活，傳球準確的他已經被譽為荷蘭最優秀的中場之一，范德梅德，范德法特，再加上一個魯本，荷蘭中場球星似乎來了一個井噴，一下子湧現出三位世界級的中場球星。

    張俊傷好後，只和球隊合練了三天，阿德里安塞安排他上場可謂是一把雙刃劍，風險頗大。但是是什麼讓他甘冒如此大的風險呢？

    自從球隊意外淘汰了佈雷達而闖入四強，兩個星期來，阿德里安塞始終在考慮一個問題。如今形勢，到底是放棄杯賽，安心打好最後兩個多月的聯賽，爭取取得良好的成績，以使保級無憂呢？還是以最後保級堪憂為代價，努力去拚搏每一場杯賽，為球隊帶來本賽季唯一有可能的一座獎盃，並且獲得參加下賽季歐洲聯盟杯的資格？

    這可不是丟車保帥的選擇。不過看見張俊出現在首發名單中，便應該知道阿德里安塞的選擇了吧？

    正如他以前對萊斯所講的，人生是一場賭博，誰能保證自己能夠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呢？但是沒有高風險，也便不會有高回報。

    埃因霍溫的飛利浦球場，這已經是張俊第三次造訪此地了，第一次他在這裡短暫試訓，結果被現在的主教練看上，踏上屬於自己的職業足球生涯路。第二次在這裡比賽，攻入首粒入球，開始了成名路。這一次是第三次，飛利浦球場還能繼續成為張俊的福地嗎？

    對於這場比賽，媒體普遍認為埃因霍溫將穩勝沃倫達姆。因為惡戰連連的沃倫達姆除了在積分榜上下滑了兩位排名外，隊中也是傷病不斷，這場比賽阿德里安塞只能派出一大半的主力，另外有幾名主力都無法登場，而赫維爾更是只能帶傷上陣，後防線幾乎換了個遍。老將巴特雷和雷弗朗，還有隊長霍爾維金都無法上場，路易林克這個下任隊長自然帶上了隊長袖標。當他戴上隊長袖標的時候，張俊看見他激動得手都在哆嗦，戴一個袖標反覆了三次才戴上去。

    當然，這場比賽也不是沒有看點，實際上，楊攀與魯本在中場的較量，因為位置正好相對將很有看頭，兩人都是年輕的中場邊路突擊手。但是公認最有吸引力的還是張俊和凱澤曼的較量，殺手之間的對決，一個是聯賽射手榜第四，另外一個則是射手榜第一。這兩人之間的決鬥，會像古羅馬鬥獸場的角鬥一樣，引人注目。

    凱澤曼一如既往地在荷超聯賽中保持著射手榜頭名的位置，但他已經能夠感受到來自身後追趕者的威脅。尤其是張俊。張俊在他本人的第一個職業賽季中表現出了令人驚訝的狀態和進球效率。在他攻入埃因霍溫第一球時，誰也不會想到他的出現會改變幾乎整個荷超格局。

    凱澤曼也格外注意這個和他一樣高的中國前鋒，上一次交手時，兩人各攻入一球，但是他浪費了不少機會，而張俊則抓住了一個機會成就了現在的他。在捕捉機會能力上，似乎自己不如他……不知道這場比賽他們會激起什麼樣的火花。在賽前記者採訪的時候提到了張俊，他表現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態度：「不，我當然希望埃因霍溫獲勝了。不過他（張俊）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前鋒，只要他在場上便會對對手的後防線造成很大的麻煩。他現在傷剛剛恢復，這也許是我們唯一可以利用的。進球？呵呵，我肯定能進球，不過他嘛，不好說……但是，我希望他永遠不要進球！」凱澤曼笑了起來，看得出來他信心百倍，卻也對張俊的進球能力有一些擔憂。

    埃因霍溫球迷長出了一口氣。剛剛張俊在大禁區內的抽射被門將沃特雷斯奮勇撲出了底線，敏捷的反應和極好的站位選擇讓他不可思議地撲出了張俊這腳大力抽射。不愧是荷蘭聯賽中最好的門將。

    不過，沃倫達姆卻彷彿用這樣一腳射門，向主人宣佈了自己並不是來「學習學習」的。既然已經闖入了半決賽，那麼便沒有理由輕易放棄，開場僅僅五分鐘，客隊沃倫達姆便獲得了一個角球。

    「今天張俊的狀態不錯啊！」負責轉播這場杯賽的解說員說道，「一點都看不出是腿傷剛愈的樣子。」

    「希望他能為埃因霍溫製造麻煩。」評球嘉賓接道，「如果擊敗了埃因霍溫，那可是一個大冷門啊！」

    角球開出，球被埃因霍溫中衛霍夫蘭德頂出了邊線，界外球再擲出來，插上的巴耶斯打得太正，被沃特雷斯輕鬆接住。

    魯本在左邊路突破了替補受傷的霍爾維金上場的科寧（Koning），卻被跟上來的楊攀把球斷下，兩人第一次交鋒楊攀贏了。拿到球後的楊攀把球向前輕輕一趟，沃加爾（Vogel）以為他又要靠速度突破了，連忙後移了兩步。但楊攀卻大腳斜傳左路，赫維爾高速插上，漂亮地把球卸下，沃倫達姆反擊！

    張俊自然向對方禁區跑去，準備接應射門。霍夫蘭德有了第一次交手的教訓，如影隨形地貼了上去，再也不敢小看這個中國人了。

    奧伊賈爾開始向赫維爾逼去。可赫維爾在他逼上來之前傳球了。插上的科澤爾接球，略一調整，便將球傳到了右路，李榮杓不敢怠慢，拚命回追，因為楊攀已經從他這一方高速插上來了。他的速度足以讓埃因霍溫整條後防線為之膽寒。

    楊攀還是先於李榮杓搶到了球，他搶先將球傳入禁區，足球貼著草皮飛快地滾入禁區。

    張俊一發力，斜著向前點衝去。霍夫蘭德被楊攀的突破分散了注意力，等他反應過來張俊已經超了他半個身位。無奈之下，他只能伸手去拉張俊衣服，不過他也聰明，飛快地拉了一下就馬上鬆開了。

    可對於正準備打門的張俊來說，這一拉可就讓他偏離目標了。他倒地一腳鏟射！搶在門將前捅到了足球，可皮球卻撞上了門柱，然後又彈回到了驚魂未定的門將懷裡。

    二十分鐘內，張俊兩次讓埃因霍溫球迷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可這也是整個上半場，沃倫達姆最好的機會。剩下的時間裡，埃因霍溫展露強隊本色，圍住客隊球門狂轟濫炸。

    凱澤曼也到了發飆的時間，他在五分鐘內完成了三腳射門，要不是路易林克兩次球門救險，沃倫達姆已經落後了。

    飛利浦球場的球迷開始齊聲高喊凱澤曼的名字，希望他們的最佳射手能夠為球隊帶來勝利。凱澤曼也果然不負眾望，在上半場快要結束的時候打入了領先一球。

    魯本面對楊攀，他選擇了單挑。速度上他自然不是對手，但論腳下技術，他還是有自信不會輸給楊攀的。一個精彩的假動作後，他緊接著一個變向加速，楊攀反身去追，卻腳下一滑摔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魯本輕鬆趟過比他大四歲的科寧，然後傳中！

    這一回路易林克沒有再能阻止凱澤曼，對方在五米開外一腳有力的彈射，足球從維斯特洛普的身邊飛入了球門！

    1：0領先！埃因霍溫在主場領先於沃倫達姆！凱澤曼的進球！飛利浦球場沸騰了！

    「GOOOOOOOOOOOAL！！凱澤曼！！」

    「他果然實現了賽前的承諾，會進球！不知道能否幫助球隊獲勝呢？」

    凱澤曼把上衣脫了下來，拿在手中揮舞著。這個進球對他來說十分輕鬆，不需要狂奔慶祝。

    凱澤曼進球時，張俊就在他身後十米，清楚地看見凱澤曼從路易林克身後插上，然後抬左腳彈射，小腿有力地擺動，球速很快，維斯特洛普根本不會有反應的。不愧是荷超第一射手。

    張俊捏緊了拳頭，他總習慣為自己找一個超越的目標，否則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場接一場地踢下來，這場比賽他也同樣找到了一個目標——二十三歲的南斯拉夫國腳，凱澤曼，荷超中最優秀的射手，便是他的目標。

    中場休息時，阿德里安塞感覺到壓力，他稍微做了一些調整，減少一名後衛，增加了一名後腰，陣型變為451。此舉旨在加強中場的防守，同時雙後腰也可以解放科澤爾，在快速反擊時發揮他傳球準確的特點。

    下半場比賽開始，希丁克沒有做什麼人員上的調整，他對球員上半場的表現感到高興。畢竟如今的沃倫達姆單單用黑馬來形容已經不合適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楊攀在反擊中接科澤爾長傳球，帶球狂奔。李榮杓在和他的速度比拚中不慎扭傷了右腳，也被楊攀徹底甩在了身後。

    科澤爾長傳，楊攀、赫維爾、張俊靠速度反擊已經成為了沃倫達姆最常用的進攻手段。張俊和赫維爾立刻跑動吸引埃因霍溫後衛的注意力，為楊攀創造出射門所需要的時間及空間。

    這一招是非常有效的，它常常讓後衛們顧此失彼，在瞬息萬變的攻防轉換中產生猶豫心理，陷入被動。楊攀一路狂奔，在距離球門二十米的樣子起腳射門，這個時候離他最近的防守隊員還在五米開外。

    楊攀一聲低吼，足球如出膛炮彈一般從他腳下飛射而出，帶起一片草屑。

    門將沃特雷斯幾乎在楊攀起腳射門的同時便縱身撲出去，雙拳擊球，想把足球擊出去。可是足球在他拳尖上蹭了一下，還是打在橫樑下沿彈入了球門！

    下半場僅僅五分鐘，沃倫達姆便將比分扳平！這實在是出所有人的意料！楊攀再次向人們證明了他那令人恐怖的右腳力量。

    「楊——攀！漂亮的入球！沃倫達姆將比分扳平！」

    「電腦正在統計剛才這腳射門的時速……結果出來的！上帝！難以置信！令人難以置信！一百二十三公里每小時！世界波！」兩個解說員瘋了般在直播室裡面吼叫著。

    進了球的楊攀就站在原地衝埃因霍溫看台上怒吼著：主場算什麼！讓你們在主場輸球就是我最想看到的！

    一箭雙鵰的進球，隨後受了傷的李榮杓被換下場，希丁克不得不換上了還患有感冒的左邊後衛博馬。本來博馬在賽前患有感冒，希丁克為了聯賽冠軍的爭奪，只把他放到了替補席上，卻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這也是無奈之舉啊，聯賽冠軍的爭奪日漸激烈，一丁點的錯誤都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希丁克實在是不願而為之，可他又不願意放棄杯賽。

    博馬的速度可以有效地遏制楊攀進攻，但在楊攀的威脅下，他也無法上前進攻了，雙方的比賽隨後陷入僵局。

    張俊一個大腳把球踢出了界，現在他都快成後腰了，十幾分鐘內，竟然沒有一次射門。這還是中鋒嗎？球隊很被動，他自己也被動。自己的傷剛好，狀態還未到百分之百的地步，比賽中幾乎就像是消失了。防守也並非他所長，只是因為場上形勢需要，他才迫不得已回撤到禁區前沿來防守。可是很顯然，面對范‧博梅爾，凱澤曼的輪番轟炸，他非常吃力。

    魯本在左路見佔不到太多的便宜，便開始向中路靠攏。很明顯他也把防守較弱的張俊視為很好的突破點。

    魯本在邊路向中路變向帶球，擺脫了楊攀的干擾，然後斜傳禁區內。張俊便在傳球路線上，魯本這球質量不高，張俊只需大腳開出便解決危機了。

    張俊掄起右腳，大力掄出……踢空了！足球從他腳下滾了過去！

    科澤爾和路易林克一愣，顯然都沒有想到張俊竟然會出現這種失誤，兩人眼睜睜地看著球傳向禁區內的凱澤曼。

    凱澤曼也愣了一下，但他馬上調整好腳腕，把來球順勢磕了進去，同時啟動，大跨一步，左腳大力抽射！

    倉促出擊的維斯特洛普未能及時封住角度，足球打在橫樑下沿，再彈入了網窩！

    「球打在……球進了！GOOOOOOOOOOOOOOOOOOOAL！凱澤曼的第二個進球！埃因霍溫再次領先！張俊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比賽只剩下下十分鐘了，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埃因霍溫晉級是肯定的啦！」

    進球後的凱澤曼扭頭看看禁區外的張俊，他正一臉茫然地看著球門內的足球。一個致命的失誤……凱澤曼扭回了頭，揮動著拳頭奔向了教練席，身後是蜂擁而來的隊友們。

    還有十分鐘，比分是2：1，埃因霍溫依靠凱澤曼的兩粒入球在主場領先來訪的沃倫達姆。張俊一個出人意料的失誤幾乎葬送了整個球隊，在剩下的十分鐘內，他們能否將比分扳平甚至反超呢？張俊又會怎樣的表現呢？他和凱澤曼的交鋒就這樣處於下風了嗎？

    沒人會知道，甚至包括張俊自己。他腿傷剛愈，本來這場比賽應該不上的，但是阿德里安塞需要勝利，他也渴望比賽，所以最終他站在了場上。當時隊醫為他檢查完身體後，問他是否真的要上場比賽，他想了想，然後肯定地點了頭。他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因為他的失誤，如果他不上場的話，就不會失球了吧……但是已經站在了場上還能逃避嗎？只要主教練一分鐘不把他換下去，他便要堅持一分鐘。

    足球，不到最後一分鐘誰也不知道結果啊！

第六十章 足球是圓的

    「球打在……球進了！GOOOOOOOOOOOOOOOOOOOAL！凱澤曼的第二個進球！埃因霍溫再次領先！張俊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比賽只剩下十分鐘了，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埃因霍溫晉級是肯定的啦！」

    科澤爾離張俊最近，他拍拍張俊的頭以示安慰。儘管這球讓他們陷入了十分被動的境地，但誰都看到了，張俊在防守上盡了全力。他腿傷剛愈，卻要在客場面臨如此困難的一場比賽，任誰也不好受。

    張俊雙手扶著膝蓋，弓著腰看著地面，汗水一滴一滴的從他下巴、鼻尖滑下，落入草皮中。他覺得很累，現在給他一個枕頭，他立刻就能睡著。儘管休息了快兩個星期，可他還是覺得疲勞。職業比賽果然不是學生聯賽所能比擬的，漫長的賽季，對身體和心理都是莫大的考驗……

    一隻胳膊摟住了他的肩膀：「你的傷……有事嗎？」楊攀最關心的不是比分，而是張俊的大腿。

    張俊搖了搖頭，他感覺到楊攀的胳膊加了把力。「還有十分鐘，去把比分追回來吧！」

    張俊抬頭看著楊攀，他的兄弟正在給他眨眼睛：「我會給你傳球的。」

    阿德里安塞現在感到了雙刃劍的利害，不過這回受傷的是他自己。他看著在場上有些垂頭喪氣的張俊，想著是不是把他換下來，還有十分鐘比賽結束，看來杯賽已經提前結束了，是該收回心專心對付聯賽，畢竟賽季的第一目標是保級，而不是錦標。

    「布里吉，去熱身吧，五分鐘後你上。」

    比賽重新開始，對於張俊剛才的「大禮」，埃因霍溫球迷並不領情，只要張俊一拿球，現場便是一片噓聲，這不是仇恨的噓聲，而是無情的嘲笑。

    張俊的壓力還是很大，這從他拿球的動作就可以看得出來，僵硬、緊張、有些畏懼。他看到了布里吉在熱身，也知道一定會換下自己，誰讓他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呢？

    另一邊，埃因霍溫一個替補隊員也在熱身，估計要換下本場比賽表現出色的凱澤曼，梅開二度，幫助球隊贏得比賽，比賽中還有數次威脅射門，全場最佳一定是他了。

    上一次與基伏的比賽，球隊輸，自己輸。這一次與凱澤曼的比賽，球隊輸，他仍然輸。這難道就是自己和世界一流球員之間的差距？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天才，現在才發現腳下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教練想放棄，但隊員們並不想就這樣放棄，年輕人總是很容易激動，容易熱血沸騰，容易……不撞南牆不回頭。沃倫達姆的場上隊員發了瘋般地在中後場堵截埃因霍溫的球員，至於這場比賽拼完後將對聯賽產生怎樣的影響，他們考慮不到了。

    楊攀靠速度把魯本擠在身後，然後一個虛晃，轉身過了魯本，傳球給科澤爾。科澤爾又交給巴耶斯，巴耶斯斜傳給拉到邊路的張俊，可惜霍夫蘭德搶先一步把球鏟出了邊線，張俊一塊兒栽出了球場。

    看台上響起一陣掌聲，球迷開始盡情歌唱，慶祝勝利。在另一邊，雙方的兩名替補隊員也熱身完畢，回到教練席，接受上場前的最後叮囑。

    「比賽只剩下五分鐘，加上傷停補時，頂多還有八分鐘左右的時間，看來埃因霍溫晉級決賽是沒有什麼懸念的了！」

    「對啊，作為一支升班馬，沃倫達姆可以踢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成績了。」兩個解說員已經在準備總結陳辭了。

    界外球擲出，楊攀在博馬和魯本的夾防下，只能回傳路易林克。他對張俊所說的「我會傳球給你」也在球隊整體實力的差距下，成了空頭支票。五分鐘過去了，他連一腳球都沒有成功傳到張俊腳下。

    雙方的替補球員正準備去第四官員那裡報名上場。

    攝像機鏡頭對準了張俊，轉播導演用鏡頭語言告訴觀眾：全場近乎夢遊的張俊要告別這個賽季的荷蘭杯了，觀眾們抓緊時間看最後兩眼吧！

    鏡頭中的張俊突然向前一沖，攝像機緊緊跟隨，只見他衝到埃因霍溫隊員羅梅達爾（Rommedahl）身前，然後羅梅達爾上身一傾，一個踉蹌！看台上頓時傳來一陣近乎瘋狂的噓聲！

    轉播畫面馬上切換成最常用的景別：遠景。張俊剛才一個突然加速，出人意料地在中場搶掉了羅梅達爾的球。沒有人會想到一直好像打不起精神的張俊竟會突然發力，主動在前場進行逼搶，埃因霍溫失去了控球權！

    奧傑爾（Ooijer）一腳鏟球,但張俊出腳比他快！他右腳向前一捅，身體向旁邊一跳，堪堪躲過奧傑爾凶狠的鏟截，他踉蹌著追上了球，已經接近埃因霍溫的禁區了！

    霍夫蘭德一邊指揮隊友回防，一邊向張俊跑去。他可不允許整場比賽被他盯得碌碌無為的張俊在最後時刻發飈。

    張俊上身向前一傾，見識過他加速度厲害的霍夫蘭德不敢大意，連忙提前衝進了內線，想正面堵住他。可張俊直接往裡面切的動作只是虛晃罷了，他見對方已經衝進去，便馬上一個急停，身體一扭，腳下略一調整，然後直接在大禁區線上一腳搓射！

    博馬飛身鏟來，卻沒有碰到皮球。足球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繞過門將沃特雷斯的雙手，撞在遠門柱內側，然後彈進了球門。

    主隊球迷的噓聲全部消失了……

    「GOOOOOOOOOOOOOOAL！！張俊！是的，張俊終於進球了！將比分扳成平局！他憑一己之力把沃倫達姆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

    球進了！

    興奮的巴耶斯想去擁抱張俊，可張俊卻衝進了球網，躬身將門內的足球抱起，向中圈跑去。沒時間慶祝了，我們還要贏球！

    楊攀看著那個抱著足球的背影，突然想起了那個美女經紀人華芳說過的話：「足球是圓的，有什麼事情不可以發生呢？」

    足球真的是圓的啊！自己還曾嘲笑別人不懂足球呢……

    幾乎是同時，雙方主教練都從座位上猛地站起來，不過表情不同。阿德里安塞是一臉狂喜，而希丁克則鐵青著臉——他又被這個中國小子給逼平了。

    然後兩人又做出了相同的決定：召回各自的替補隊員，保留場上人員的原有配置。阿德里安塞是看到張俊的狀態回升，決定把他留在場上，說不定還能進球，即使不進球對於對方也是一個威脅，讓埃因霍溫不敢全力反攻。而希丁克顯然也是把寶都壓在了凱澤曼的身上。

    雙方教練都把贏球的希望不約而同的壓在兩名前鋒身上，凱澤曼和張俊的較量也許才剛剛開始。

    張俊在霍夫蘭德的貼身緊逼下，一腳打門被門將沃特雷斯牢牢抓在手中。緊接著埃因霍溫發動進攻，三腳傳遞後便到了沃倫達姆禁區，凱澤曼強行突破路易林克後射門，卻稍有偏出。

    雙方在最後五分鐘內都加快了進攻節奏，一時間場上攻防轉換迅速。往往是球剛剛打到對方前場，就馬上又被反攻了回來。很顯然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想打加時。在杯賽中耗費體力，必然要在聯賽中補償。

    巴耶斯帶球突破，卻被霍夫蘭德鏟了一個嘴啃泥，他向裁判示意對方犯規，可裁判不予理睬。巴耶斯懊惱地向地上砸了一拳，磨磨蹭蹭地爬起身來。

    霍夫蘭德把球交給魯本，魯本向前帶了兩步，見楊攀並沒有逼上來的意思，便沒有第一時間把球傳出去。

    在足球場上稍微的延遲都會導致非常可怕的後果，年輕的魯本應該永遠記住這句話。

    當他發現已經衝到眼前的張俊時，嚇了一跳，慌忙出腳傳球，可已經晚了。足球砸在張俊的腿上，彈向了一邊。楊攀拿到球，雖然現在正是由守轉攻的大好時機，埃因霍溫隊後場失誤，他們身後正有一大塊空當。可是巴耶斯還處於越位位置，這球傳過去也是浪費。不傳的話，自己突破？博馬可不是吃素的。正在楊攀左右為難的時候，他瞟見一個橙色的身影從一邊高速前插，顧不上細想，楊攀抬腳斜傳！

    足球繞過防守隊員的頭頂，與此同時，埃因霍溫隊員紛紛舉起了手臂，向邊裁示意巴耶斯越位。可巴耶斯根本沒有理會這個球，他仍然低著頭不緊不慢地向回走，他沒有參與進攻，也沒有干涉進攻，不越位！

    那麼這個球是傳給誰的呢？

    「張俊！」

    那個高速前插的身影正是沃倫達姆的21號，前鋒張俊！門將沃特雷斯出擊到中途，看見張俊殺出來，而且速度遠比他快，連忙剎車，以求封住張俊的角度——畢竟從張俊現在的位置來看，他的射門角度並不大。而傳中呢，又沒有隊友支持，只要自己角度封得好，完全可以扼殺這一次反擊。

    張俊回頭看看球，然後也把速度減了下來。這個時候霍夫蘭德率領的後防線正在拚命回追，但張俊不打算給他們時間。

    傳完球的楊攀就站在原地看著張俊跳起來，伸出右腿。他已經不打算上去補射了，他說過他會給張俊傳球的，現在他傳了，剩下的就看張俊如何完成這最後一擊。

    張俊右腳一勾，很漂亮地把足球停在半空。

    沃特雷斯舉起雙臂，兩腿叉開，準備擋張俊接下來的射門，這種球很有可能會打出大力抽射的，因為可以借身體腰腹的力量。

    霍夫蘭德離張俊只有三米之遙！

    張俊支撐腳剛一觸地，他的右腳還在半空，便直接腳腕一抖。

    霍夫蘭德伸腿向張俊的右腳蹬去，希望可以讓張俊的射門偏離預定方向。

    兩位主教練再次同時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足球被張俊用腳尖一挑，高高飛起越過沃特雷斯高舉的雙手。

    門將的目光要儘可能長時間的鎖定足球。被訓練出來的本能讓沃特雷斯的目光始終追隨著足球，哪怕足球已經落到了他身後。

    霍夫蘭德的鞋登在了張俊的右腳內腳面上，張俊一個踉蹌，但他保持住了平衡。

    所有人看著這個球以一個非常優雅的弧線墜入空門，再從地上反彈起來，捲入球網。

    「張——俊——GOOOOOOOOOOAL！！沃倫達姆將比分反超！他們竟然將比分反超！又是張俊！如果這場比賽沃倫達姆最終獲勝，張俊將是最大的英雄！」

    張俊直接一個俯衝，在草皮上滑行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而他的隊友們也學著他的樣子身體一縱，像飛機一樣俯衝著陸。沃倫達姆還真像一個轟炸機大隊，把埃因霍溫炸得暈頭轉向！

    楊攀俯衝停在張俊身側，他摟住張俊，在他耳邊喊道：「我說過會給你傳球的，怎麼樣？」

    張俊只是衝他笑笑。

    張俊在第八十八分鐘的這個進球讓沃倫達姆反超，這樣加上補時三分鐘，留給埃因霍溫的時間只有五分鐘了。在這最後的時間內，不甘心失敗的主隊發動了近乎瘋狂的反攻。三分鐘內，埃因霍溫獲得了四次有威脅的進攻機會，只可惜凱澤曼把其中兩腳射門打在了門柱上！

    看著自己連續兩腳射門都被門柱無情地擋出，凱澤曼抱著頭，痛苦地低頭向回走。勝利與失敗之間只有六釐米（門柱的直徑）的差距。

    張俊接到球，霍夫蘭德幾乎是拼了命的向他衝來——他也急了——張俊十分輕鬆地扣過了過於急躁的對手，並沒有向前帶球。他注意到沃特雷斯站位很靠前，於是在剛過中圈的位置就直接一腳遠程吊射！

    這一舉動把沃特雷斯嚇了一跳，倉促回退，跳起來仍然沒有碰到球，足球擦著橫樑掉在了球網上，沒有進！

    「非常充滿想像力的吊射啊！可惜沒有進！張俊的狀態越來越好，傷病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對他來說，這真是一個夢幻般的賽季！」

    當魯本在楊攀的貼身防守下，一腳傳中卻直接飛向球門後面的看台時，沃倫達姆的球迷開始高聲倒計時，提醒埃因霍溫——「你們還有四十秒就要告別荷蘭杯了！」

    阿德里安塞不停地看表，而斯特爾則衝到了場邊高聲提醒裁判：「補時已經到了！比賽結束了！」

    當傷停補時進行到三分二十秒的時候，主裁判三聲哨響，全場比賽結束！沃倫達姆在客場翻盤，戰勝了強大的埃因霍溫，殺入決賽！

    「這是令所有分析家跌破眼鏡的事實！從賽季初的六輪不勝，一球未進，到現在殺入荷蘭杯決賽！沃倫達姆做到了！張俊是當之無愧的杯賽英雄！從他的第一場杯賽的帽子戲法到現在的梅開二度！現在他以九個進球位居杯賽的射手榜榜首，而這場兩個射手之間的較量，也以張俊的大獲全勝告終！張俊，再次讓我們見識了這個中國少年的厲害！」

    凱澤曼雙手叉腰站在那裡，無言地看著對手在他的主場慶祝勝利，這種感覺真不好受……范博梅爾上來安慰凱澤曼，他是隊長，即使是在球隊失利時，也要盡到隊長的責任。

    凱澤曼偏偏頭，對范博梅爾低聲說：「我沒什麼，你去看看亞金（ArjenRobben）吧，那個小傢伙哭得跟淚人似的。」范博梅爾苦笑著走開了。年輕氣盛的魯本賽前絕對不會想到，強大的埃因霍溫會輸球，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這應該算是他為埃因霍溫效力後，所遭遇到的最慘重的一次失敗。在和楊攀的比拚中，他也處於了下風。儘管沒有人責怪她，可是終場哨一響，他便一個人跪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凱澤曼沒哭，職業生涯好幾年了，什麼場面沒見過？2000年歐錦賽，他上場兩分鐘就被紅牌罰下了場，最糟糕的事情莫過於此了。他現在最在意的是對方的21號，張俊。

    范‧尼斯特魯伊去了曼聯，他也一直想再找一個合適的搭檔，埃因霍溫想買這兩個中國人在荷蘭足壇早已不是什麼傳聞，而是事實。希丁克甚至已經要求俱樂部高層和母公司飛利浦，積極運作今年夏天中國大學生最佳球員來球隊試訓的事情。張俊和楊攀的成功深深刺激了他。

    與他一樣的身高，驚人的爆發力，出色的搶點能力，優秀的腳下技術，全面的射術。凱澤曼想不出還有誰比張俊跟適合與他搭檔了。如果他們兩人聯手，再加上魯本和楊攀一左一右，雙翼齊飛，埃因霍溫在荷蘭將沒有對手，不，說不定稱霸歐洲，奪得冠軍杯的冠軍也並非沒有可能。

    凱澤曼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種事情自有教練和俱樂部去操心，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儘量給張俊一個好的印象。

    張俊剛剛從隊友們的「熱烈擁抱」中掙脫出來，就被凱澤曼拉住了：「呃……」凱澤曼低頭想了想，該如何開場白，「我知道他們都把你和我放在一起比較。」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投向場內的記者，「記者們總是想為一場比賽製造一些吸引人的噱頭。」凱澤曼頭一縮，把身上的埃因霍溫球衣脫下來，「但我想說的是：你幹得不錯！我輸了……這場比賽你們勝得當之無愧！」他把球衣遞到張俊眼前。

    這是第二次對手主動和自己交換球衣，張俊已經沒有第一次那樣的生澀和不好意思了，他也脫下自己的球衣。比賽雖然激烈，雙方球員的表現還是很友好的。

    賽後的新聞發佈會上，希丁克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並且對埃因霍溫球迷道歉。同時他不認為輸給沃倫達姆可以算作冷門：「如果是去年那場比賽，我認為那是冷門無疑。但是現在，他們（沃倫達姆）已經通過近一個賽季的表現證明了實力不俗。阿德里安塞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教練，他擁有一批非常年輕並且有實力的球員。任何人都不能輕視他們。我們輸了，這並非世界末日，這樣也好，我們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和阿賈克斯爭奪聯賽冠軍上。」有記者事後說，希丁克說這話時，雖然表情很平靜，可是語氣還是透著一股酸勁。

    當有記者問到失利的原因時，希丁克說：「我們本來是有機會的，可是楊攀的進球對隊員們的打擊很大，那是一腳非常有震撼力的射門。隨後張俊在五分鐘內連進兩球，是致命的……」

    「可張俊這場比賽表現得並不好！他還有一次失誤送給了你們一分……」

    「不。」希丁克搖搖頭，「對於張俊這樣的球員來說，全場比賽只需要五分鐘就足夠了。表現不佳是因為他腿傷剛愈，體力尚未恢復完全。而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不應該讓霍夫蘭德一個人去盯張俊。」

    記者們很驚訝，希丁克竟然為對手辯護，唱起讚歌來了！

    阿德里安塞笑著對記者們說：「我想說的都已經被他（希丁克）說完了，我只想說一句：我為我的隊員們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