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03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5
第一千六十二章 北加州

    十月的北加州已經很冷了.

    當然,加州只是虎賁軍內部的暫用稱代,未來這片土地要重新命名。

    連長謝晉從蒸汽輪船的側舷爬了下去,爬到了大船旁邊的一艘小舢板上。這靠近岸邊的海面上浪很大,謝晉費了一些工夫才站穩在小舢板上,差一點摔進海裡去。

    這倒不是謝晉技藝不精,實在是因為謝晉是陸軍連長,並不擅長船上行動。

    小舢板上的士兵們都在等謝晉,看見連長上了船,眾人就齊齊開始划槳,往東面的大陸前進了。

    謝晉看著遠處的海岸線,不禁有些浮想聯翩。

    謝晉是新大陸開拓軍的第一批人馬,他們的任務是在新大陸西海岸建立漢人的第一個據點。

    謝晉之前一直對新大陸沒什麼概念,畢竟這地方實在是太遠了。這地方雖然一直被王爺標示,畫在大大小小的地圖上,但始終沒能讓謝晉有什麼觀感。畢竟幾千年來漢人都不曾對外擴張,一直守著長城內的祖宗土地,何曾到過幾萬里之外的地方?

    所以雖然經過王爺的教育,人人都知道東面幾萬里外有一片遼闊大陸,但一鎮九省的百姓們都對此沒什麼感覺。

    因為實在太遠了。

    然而謝晉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真的有一天作為軍官被派到這片大陸來,代表漢人來征服這塊土地。

    一艘鐵甲艦帶著滿船的煤和補給品,裝著謝晉這一個連隊開到了北加州。橫跨太平洋實在耗時太久,為了給燃料和補給品騰地方,這艘七百噸蒸汽輪船上的炮手全部撤下去了。全船隻有三十多水手和一百多陸軍士兵。

    從天津出發開了二十五天,先遣隊到達了北加州。

    一鎮九省已經佔領了中南半島、東南亞群島和澳大利亞,如今再來佔領新大陸,那漢人的疆域將遼闊到什麼程度?

    王爺的事業,當真是令人瞠目結舌。

    海岸線距離小舢板越來越近,謝晉不禁有些浮想聯翩。

    謝晉加入虎賁軍已經十四年了,十四年前謝晉參軍時候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如今已經是三十一歲的軍隊基層軍官。這十四年,謝晉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謝晉參軍那一年是崇禎十二年,韃子破關而入肆虐京畿。謝晉帶著老母和妹妹避禍縣城,結果誤了莊稼,差一點餓死。最後是因為被虎賁軍選上,從此有了虎賁軍的軍餉,所以各個小商販都拚命賒賣東西給他,讓他家人沒有餓死。

    那時候的謝晉家一家三口佃種十九畝旱田,要多窮就有多窮。妹妹從小因為營養不良,又瘦又小。

    然而從謝晉加入虎賁軍開始,家裡就像火箭一樣富了起來。

    開始時候,虎賁軍的月錢是三兩一個月,這已經很可觀了。謝晉那時候不捨的花錢,拚命存銀子,每個月回家都把錢給老母和妹妹帶去。但是這份豐厚的月錢並不足以衡量謝晉的前途在虎賁軍幹了五年大兵後,謝晉陞為班長,月錢水漲船高漲到七兩,後來又隨著全軍標準提高變成八兩。

    謝晉妹妹出嫁的時候,謝晉花了一百兩銀子做嫁妝,讓妹妹風風光光嫁了出去。這筆令人羨慕的嫁妝在大洞鄉被人議論了大半年。

    崇禎十八年,謝晉隨軍北上滅了韃子,佔據了遼東,然後就分到了三百畝遼東田莊。

    這三百畝田莊一下子讓謝晉變成了富家翁,謝晉把田莊承包給「服務隊」,每年收地租都能拿到兩、三百兩銀子。

    再後來沒多久,謝晉陞為了排長,一個月月錢變成了十多兩。又過了四年,謝晉陞為連長,月錢變成了三十兩。

    謝晉一直在軍隊裡征戰,成親很晚,二十五歲才成親。不過這「晚婚」並沒有影響謝晉的競爭力,他的媳婦是大洞鄉最漂亮的姑娘。謝晉在老宅子旁邊買了一塊三畝的地,蓋了一幢三進的大宅院。

    當然,謝晉的大宅子大多數時間都是空著的。大多數時候都住在范家莊軍營裡。他的媳婦跟著他也住在范家莊,他在范家莊還有一套豪華別墅。

    謝晉在虎賁軍只是一個連長,看上去職位不高。但是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謝晉已經是出人頭地的軍官了。虎賁軍的大兵都是普通人羨慕的對象,何況管著一百多大兵的連長?如今的謝晉已經成為老家十里八鄉有名有名的人物,是人人羨慕的成功人士。

    謝晉明白,自己不是什麼能力出眾的人才,自己的成功全是因為王爺的事業。正因為王爺的事業象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自己才跟著水漲船高,越活越出息。

    然而現在王爺已經攻到了新大陸,北美洲!那以後自己這些追隨王爺的人,要跟著發達到什麼地步?

    王爺真的要率領漢人佔領全世界?

    現在在一鎮九省人人都堅信王爺是星宿下凡,王爺的聲望已經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有不少富起來的百姓在村子裡,在城市裡給李植立生祠,把王爺當神仙供奉。

    看著越來越清晰的北美洲海岸線,謝晉有些說不出話來。

    小舢板一點點往前,最終停在了沙灘上。

    謝晉跳下了舢板,站在沙灘上給霰彈槍裝上了子彈,大聲喊道:「菱形散兵陣,互相掩護前進!」

    謝晉代表漢人第一次踏足這塊遼闊的土地,有些緊張。

    按照王爺在書裡的介紹,北美洲並不是無人區。這裡有被稱為印第安人的土著。

    當然,在北美洲的東海岸有白人,包括荷蘭人、英國人、法國人都在北美洲東岸建立了殖民地,不斷朝這片土地移民。不過那是在東岸,在北美洲西岸這邊並沒有白人。

    謝晉帶著隊伍朝陸地深處探索。

    迎面而來的是一片密集的杉樹。那杉樹和大明的杉樹不一樣,一棵棵十分巨大,足有幾十米高。樹木和樹木之間的空隙動輒一、兩米,謝晉覺得自己可以在這樹林裡騎馬。

    到處都是大明不曾有的植物,這讓士兵們感到十分好奇。士兵們舉著槍往前面走著走著,漸漸放鬆下來,開始打量周圍的情況。

    氣溫大概在十二、三度,大概和天津差不多。因為在海邊,濕度很大。太陽光從杉樹的樹葉間隙處灑下來,照的謝晉身上暖洋洋的。

    氣候條件和天津差不多,這是一片適合漢人開拓的沃土。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6
第一千六十三章 野牛

    空曠的杉樹林中沒有人,謝晉帶著隊伍往前走了五、六里,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穿過杉樹林,迎面而來的一片巨大的矮樹草原。

    北加州這一帶的氣候是相對濕潤的,按照王爺的說法,這裡是溫和的季風氣候,全年濕潤多雨,是世界上有數的優良農業區。

    王爺說過,新大陸南方一點的南加州是比較乾燥的,那裡一年都沒有什麼雨,除了沿海地帶就全是沙漠和荒原。

    所以李植讓謝晉在北加州一帶登陸。如今的一鎮九省海軍廣泛使用星盤和象限儀,能夠比較準確地計算自己所在地緯度,能夠在茫茫太平洋中控制自己的方位和方向。

    謝晉一路上看到的情景也證明了李植的判斷。海邊的巨大杉樹林說明這裡的雨量是充沛的,而眼前的矮樹草原上也長著厚厚的草。此時那些草全部都已經黃了,把整個視野都變成草黃色。兩人高的矮樹夾雜在一米高的草叢中,在十月的冷風中枯黃了葉子,似乎就要把所有樹葉脫落。

    這一片矮樹草原看不見盡頭,給人一種極為強烈的視覺衝擊。

    天大地大,新大陸的東西彷彿都比大明大一號,不光是那些杉樹要大一些,這隨便一個草原就是方圓幾十里,在大明是極少看得到的。甚至就連這草原上的野草都要高一些,比蒙古草原、遼東荒原上的野草的枝葉更粗壯一些,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在一米高的野草中行走有些艱難,謝晉帶隊走得慢了起來。

    如果是為了盡快瞭解這片登陸點的地理,謝晉應該把這一百多人的隊伍分散開來。不過謝晉始終有種不安全的感覺,所以始終讓整個連隊聚集在一起。

    往前走了兩里,謝晉手下一個士兵突然往東北面一指,大聲喊道:「連長快看,好多牛!」

    謝晉順著這個士兵的手指看過去,發現東北面果然有一片黑乎乎的東西在草叢裡。謝晉舉起了自己脖子上的望遠鏡,發現那些黑乎乎的東西真的是牛。

    是野牛。

    那些野牛足足有三、四百頭,身上的毛是棕黑色的,樣子和中國的水牛和黃牛都不一樣。這些野牛有著很大的牛頭,上面長著一對尖銳的牛角。它們的前肢極為粗壯,肩胛骨是高高突起的。

    望遠鏡裡看過去,這些野牛很高大,怕是有一人高。

    那個指出水牛的士兵叫做劉正道,是個三級列兵。此時他十分興奮,揮舞著手臂說道:「連長,我們這下有新鮮肉吃了!我吃了一個月大餅配肉乾了,都快吃吐了!」

    跨越太平洋的路上沒有補給點,船隊為了節約淡水和補給品的空間只帶了麵粉和肉乾上路。在大海中吃了一個月這個東西,確實有種淡出鳥來的感覺。

    謝晉點了點頭,說道:「好!打死一頭吃肉!」

    士兵們聽到謝晉的話,一個個喜上眉梢。三個偵查兵主動請命,帶著狙擊步槍朝遠處的野牛群摸了過去。

    謝晉找了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偵察兵的行動。

    在高處用望遠鏡仔細觀看,謝晉才發現矮樹草原中間有一條彎彎折折的小河。野牛群聚集的地方正是這條小河的河灘。

    看著看著,謝晉突然看到遠處有人。

    謝晉心裡一緊。

    在距離河灘一里的地方,有三十幾個穿著牛皮外套留著長發的「野人」手上抓著「長矛」蹲在草叢中,似乎是在準備伏擊野牛群。

    謝晉趕緊從旁邊的勤務兵那裡拿了一柄大口徑高倍望遠鏡,發現那些野人手上的武器是石質的,黑色發亮。

    這些人大概就是王爺所說的印第安人。

    這些印第安人躲在草叢中,身上的黃色牛皮外套和雜草一個顏色,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他們的埋伏。

    謝晉心裡一緊,正準備吹號把偵察兵撤回來,卻聽到「啪」一聲,偵察兵開槍了。

    偵察兵們一門心思殺牛吃肉,倒是沒有注意幾里外的印第安人。他們射擊的是野牛。

    處在外圍的一頭野牛中彈了,猛地從草叢中跳了起來,彷彿背上有野獸在撕咬它,拚命的彈跳了幾下。不過津王式步槍口徑很大,錐形子彈的殺傷力十分驚人,野牛跳躍了幾下,就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牛群頓時亂了,它們慌張地開始逃竄,拚命朝四面八方逃去。

    但是另外兩名偵察兵的槍聲接著響起。

    「啪!啪!」

    又是兩頭野牛中彈。

    謝晉緊張地觀察著遠處的印第安人。

    不過謝晉擔心的土著人衝冠一怒並沒有出現。

    那些印第安人顯然被這邊的情況嚇壞了。本來蹲在草叢裡的他們不敢再蹲,一個個全趴到了草叢裡。他們被威力巨大的火槍嚇壞了,試圖把自己藏起來,希望自己不要被前面來的「強人」發現。

    然後只用了十幾秒,這些印第安人們就開始逃跑了。

    此時其他的虎賁軍士兵才發現遠處有人,都愣了愣。

    印第安人跑得很快,在草叢中撒腿狂奔,很快就逃到了幾里之外。

    旁邊一個排長問道:「連長,我們要不要追土人?」

    謝晉眼睛一翻,說道:「追什麼追?這是土人們活動的地方,說不定他們布有陷阱和圈套,闖進去就完了。」

    士兵們哈哈大笑。

    雖然不敢追擊,但是印第安人的望風而逃讓虎賁軍士兵們很得意。原先大家還擔心受到當地土著的襲擊,但看到這些印第安人的樣子,大家都覺得自己多慮了。顯然,只要自己這些人不攻擊印第安人,這些土著無論如何是不敢挑戰虎賁軍的。

    謝晉也因為那些印第安人的逃竄多了一些信心,不再滿腹的危機感。

    他一揮手,說道:「以班為單位散開搜索,尋找一個靠近水源的高地築堡壘。輪船要往天津開回去傳信,去接第二批士兵。我們的補給品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們就要天天吃野牛肉了!」

    「天天吃肉嘍!」

    士兵們聽到謝晉的話,歡喜地舉起了手上的槍支,在空曠的草原上大聲呼喊。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6
第一千六十四章 生祠

    轉眼已經是崇禎二十六年十二月。

    海外的虎賁軍在各大洲飛速開疆拓土,但是在一鎮九省的權力中心,齊王府勤政院中的公文卻是越來越少。

    原因很簡單,因為李植把駐紮在日本的鄭開成調了回來,成立了一鎮九省的海外事務部。這個部專門負責處理東南亞、澳大利亞、新西蘭和北美洲的移民事務。

    這些新打下的領地上面基本上沒有漢人移民,當地的土著人數也少,基本上沒有賦稅收入,被李植定性為「海外領地」。對於海外領地,李植的政策就是虎賁軍軍管,同時大量從內陸省份移民,逐漸讓漢人佔據這些新領地。

    如果漢人在這些地區的人口密度超過三人每平方公里,這些省份就能轉正為正式領土,按省份的形式建立地方政府管理。

    當然,這個人口目標短期內是極難實現的。三人每平方公里是後世澳大利亞白人的人口密度,意味著在澳大利亞要有二千五百萬人。而李植在天津、山東、河南和江淮省的漢人總人口也才四千萬人。

    在一百年內,恐怕澳大利亞都不會出現兩千五百萬漢人。把李植一半的領民搬到澳大利亞都不夠。

    所以海外領地軍管的時間還很長。

    因為是軍管,所以當地的實際管理者全是軍人和軍官。一般的文官都搞不定這些手上有槍的大兵,所以李植專門把鄭開成調來做這個部的部長。

    鄭開成作為虎賁軍四個師長之一,在軍隊體系裡很有威望。有他坐鎮的海外部建立起來,發出的命令才能令行禁止。

    鄭開成開始處理海外事務後,李植立即就輕鬆了許多。每天他都只到勤政院坐一個半小時處理公文,有時候三天來一次也可以。

    不過今天,李植專門坐到了勤政院中,招呼從南京趕回來過年的李興。

    李植給弟弟倒了一杯烏龍茶,笑道:「南方的情況怎麼樣?」

    李興喝了一口茶,說道:「好,挺好的!」

    李植聽到這話沒有說話。

    好久,李植才問道:「你多少天打獵一次?」

    李興臉上一凜,知道自己已經被哥哥看穿,笑著說道:「五天一次。」

    李植眉頭一皺,還是沒有說話。

    李興咳嗽了一聲,知道不可能騙過李植,說道:「在南京是兩天一次。」

    李植冷笑一聲,說道:「你就這麼閒?」

    李興正色說道:「大哥,真沒什麼事情。我們虎賁軍駐紮在南京是威懾南方屑小的,我們又沒有接手南京的政務!南京的留京六部尚書倒是很害怕我,開始時候每三天就來和我匯報一次南直隸的政務,後來被我轟出去了。」

    「現在我們和天子之間的關係很緊張,如果再插手南方的政務,恐怕就要授人以柄了。所以我都不管政事。所以在南京真的沒什麼事情。」

    李植倒是被李興噎了一下,說道:「你倒是挺會說。」

    李興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李植想了想,問道:「那除了打獵,你還做什麼了?」

    李興說道:「除了打獵,我就練兵啊!那些大兵都被我折騰得累死了。還有就是每隔半個月就去一趟江北的江淮省,參加各大生祠的落成禮。」

    李植愣了愣,問道:「什麼生祠?」

    李興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啊?現在江淮省一天比一天富,也被山東省的百姓帶動了,供奉你長生牌位的生祠像雨後春筍一樣建了起來。現在基本上生祠已經建到鄉鎮一級,每個鄉都有供奉你牌位的生祠。」

    「不過這一般的小祠堂請不動我,大的生祠才敢邀請我去。上個月揚州一個地方十六畝的生祠落成,請我去揭牌。當時揚州城城南那是人山人海…」

    李植皺眉說道:「我不是不讓地方上修生祠嗎?」

    李興笑了笑,半天沒說話。

    似乎是猶豫了一會,他還是直說道:「大哥,這點你就不懂了,現在地方上的百姓真的是崇拜你。都說你是西方星宿正主白虎下凡,是來率領漢人開拓四方的。現在各地的生祠是攔也攔不住,地方官雖然知道你有政策不讓建,但是哪個敢對抗民意強行拆老百姓建的生祠?」

    「萬一激起民變,那不是要丟官?」

    「也只有天津衛城和范家莊的百姓消息靈通,知道大哥你自己不讓建生祠。而且這兩城的官員在你的眼皮底下,也不得不強力鎮壓生祠的建設。在外地,尤其是在山東、台灣和遼東,那生祠一個比一個華麗,一個比一個建得大。」

    「韓金信估計也覺得這事說不清,估計他是覺得百姓給你修生祠是好事,覺得把這事匯報給你是逼大哥你拆自己的生祠,所以乾脆不說這事。」

    「現在好多百姓病了都不去廟裡求和尚了,都到家裡擺你的長生牌位,據說每天早晚磕頭兩次能褪百病。」

    李植聽到這話,好久沒有說話。

    李植沒想到自己的形象在民間已經不是一個優秀的管理者,也不是一個工程師,而是變成了半個神仙。

    李植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天津鎮巡撫高立功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說道:「王爺,出事了。」

    李植皺眉說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雖然李植不提倡跪禮,不過此時的高立功還是下意識地跪在了李植面前,說道:「靜海縣本地人和從山西來靜海縣務工的外來人員械鬥,兩邊打得厲害,一下子死了三十多人。」

    李植愣了愣,臉上一黑。

    「為什麼什麼事情械鬥?」

    高立功聽到李植的嚴厲語氣,身子忍不住一顫,抬頭看了看李植的臉色。

    上次李臻品的廠房砸死三十多條人命,李植最後殺了李臻品和李有盛。靜海縣是高立功的轄區,一下子死這麼多人,李植會不會處理自己?

    好久,他才鼓起勇氣說道:「山西來的一對兄弟破壞了靜海縣縣衙門口王爺大生祠的泥塑雕像,靜海縣的百姓群情激奮,要打死這對兄弟。這對兄弟躲在山西工人的聚集區不出來,山西工人團結,要保這對兄弟的命。靜海縣的百姓拿出刀劍強攻山西工人聚集區,雙方死傷慘重。」

    李植聽到這話,一下子呆住了。

    好久,他才啪地一聲將手拍在了桌子上。

    「什麼亂七八糟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6
第一千六十五章 虎糖

    李植盤問了高立功一番後,決定親自去靜海縣看看,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靜海縣和范家莊之間距離很近,坐火車只有四十分鐘的車程。李植帶著李興、蔡懷水和高立功去到火車站,火車站的站長趕緊在最近一班列車的車位加了一節專列,讓李植乘坐專列到了靜海縣。

    到了靜海縣城外的火車站,李植髮現這座本來安靜的小城也已經漸漸進入了工業時代。

    火車站附近是靜海縣的工業區,舉目望去有不少中小型工廠,到處都樹立著蒸汽機的煙囪。

    不過出了主客械鬥的事情,工人們顯然都停工了。那些煙囪中此時都沒有冒煙,一眼看過去有些肅殺的氣氛。

    靜海縣縣令不知道怎麼已經得到了消息,帶著縣丞和幾名衙門中的要員守在火車站上,恭恭敬敬地等待李植駕到。

    李植一下火車,火車站裡面的服務人員呼啦啦跪了一地,全部給李植磕頭行禮。靜海縣知縣匍匐在地上,身子看上去有些瑟瑟發抖。

    這個知縣叫何乾義,是軍隊轉業人員。他以前在軍隊裡也只是一個連長,後來在地方上輾轉鍛鍊當上了縣官。這次民間械鬥一下子死了三十七人,他不擔心自己的官位丟了,倒是擔心李植要他的命。

    李植看了看地上的知縣,冷哼了一聲。

    又看了看火車站周圍的工廠煙囪,李植問道:「靜海縣現在有多少工廠?」

    蔡懷水拱手說道:「回王爺,現在靜海縣沒有國營工廠,這裡的工業都是民營廠。這些年有很多不能承受范家莊高月錢高物價的民營小廠南下搬遷到了靜海縣。據臣的瞭解,靜海縣有大小工廠一百六十七家,大多是生產鞋襪、家具和瓷器的工廠。」

    李植問道:「這裡產瓷器?」

    蔡懷水答道:「正是,王爺!這些年靜海縣的工廠使用范家莊傳過來的新式工廠規範和新式機械生產瓷器,產出來的瓷器成本大降。雖然在藝術價值上比手工燒製的瓷器差一些,但是勝在價格便宜,現在也頗暢銷。」

    李植點了點頭。

    蔡懷水繼續說道:「因為靜海縣有了大量工廠,出現很大的用工需求。本地人月錢都是五兩以上,工廠僱不起,就開始僱傭外地人。這些年很多北直隸、山西的外來務工人員來靜海縣打拚,在靜海縣縣城南面建房搭屋,形成了一個聚集區。尤其是西南面的何莊一帶,現在已經被稱為了『山西街』。」

    李植經常把一些後世的詞語說給手下聽,一來二去這些詞就成為了一鎮九省的常用詞。比如「外來務工人員」這樣的後世詞彙,蔡懷水用得也很溜。

    李植對大明的影響不僅是科技和文化上的,在語言上,李植也對自己身邊的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李植僱傭的人這些年來不斷從李植這裡學習後世詞彙,經常讓第一次見到他們的大明人聽得瞠目結舌。

    現在一鎮九省的公文往來,也越來越呈現白話文的趨勢。

    李植問道:「有多少外來務工人員?」

    蔡懷水看了看地上的知縣。

    地上的知縣察覺到蔡懷水在給他說話機會,抬頭看了一眼李植,趕緊搭腔。

    「王爺,靜海縣有來自北直隸的外來務工人員一萬五千,來自山西的外來務工人員比較多,有二萬二千多人。」

    李植聽到這話愣了愣。

    原來靜海縣的外來人員已經達到這樣巨大的規模。要知道靜海縣人口不過十來萬,縣城人口不超過兩萬。這樣算下來,縣城中外地人的數量比本地人還要多。

    這樣看下來,縣城的主客人群管理確實是一個難點。

    沉吟片刻,李植說道:「去縣城看看。」

    冷笑了一聲,李植說道:「先去看看我的生祠!」

    聽到李植的冷笑,地上的縣令嚇得身子一顫。不過此時不是發抖的時候,他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招呼人牽來了幾匹馬。

    李植帶領一行人進入了縣城,走到了縣城的主街上。

    還沒走到縣衙門口,隔了好遠,李植就看到「王爺大生祠」的高大主殿屋脊。

    那生祠的主殿在規格上採用的是重檐廡殿頂。

    這樣的規制,讓李植更加皺緊了眉頭。

    重檐廡殿頂是這個時代最高規制的建築式樣,按道理是只能皇家使用的。當然在一些歷史悠久的佛寺中,僧人們憑恃香客眾多也使用這種屋頂體現寺院的氣勢。對於寺廟的踰越,大明朝廷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李植想不到靜海縣百姓給自己立的生祠也敢逾禮使用重檐廡殿頂,還修得這麼高大。

    好在那生祠的屋頂沒有用金色琉璃瓦,用的是黑色瓦片。

    不過即便是黑色的瓦片,那生祠主殿看上去也足夠氣勢恢宏了,顯然是縣城中最高大的建築。在兩里外的街道上望過去,生祠主殿屋頂就像是一座華麗的宮殿。在那主殿的對比下,主街右邊的縣衙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破舊的危房。

    李植吸了口氣,越發覺得這民間百姓對自己的崇拜已經偏到一定程度了。

    騎馬走到生祠門口,李植髮現那生祠香火十分鼎盛。

    生祠門口對著縣衙大門,本是一個小廣場,但此時已經被在此玩耍嬉戲的當地孩童佔領。那些孩童一個個挽著總角,在生祠門口追逐打鬧,完全不把對面莊嚴肅穆的縣政府放在眼裡。

    一些商販扛著冰糖葫蘆在那裡兜售,還有兩個畫糖人在銅板上畫糖。

    那個畫糖人畫的圖案全是老虎,一邊兜售一邊大聲喊道:「吃一串王爺虎糖!不用天天拜牌位也能得到白虎的庇護!興旺發達子孫滿堂!」

    他喊著喊著,突然發現他身前的孩子都停止了奔跑,齊齊看向了自己身後。

    他發現不對,一轉頭,看到身穿赤紅色虎賁軍軍長軍裝的李植正看向自己。李植旁邊站著一堆穿著大紅官袍的大官,縣衙門口進出的縣官何乾義像個跟班似的站在一堆人最後面。

    顯然這是王爺真人來了。

    他嚇得臉色雪白一片,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喊道:「王爺在上,王爺贖罪!小民盜用王爺的名頭賣糖!罪該萬死!王爺贖罪!」

    李植皺了皺眉頭,沒有和這個小販廢話,一甩袖子朝生祠大門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6
第一千六十六章 匕首

    李植站在生祠門口往裡面看了看。

    祠堂門口擺著兩隻大石獅子,倒是普通。不過在祠堂門裡面本該建照壁的地方卻沒有牆,而是擺著一隻雕的栩栩如生的石質臥虎。那石虎雕的是一隻在那裡戲繡球的老虎,雕得栩栩如生,看上去十分的威風,顯然是出自巧匠之手。

    生祠的門口牆壁上鑲嵌著厚實的青銅片,青銅片上紋著立虎圖案。那些立虎圖案比較簡單,比較像調兵虎符上面的圖形,看上去古色古香,卻又十分富麗堂皇。

    這生祠看來花了不少錢,靜海的百姓當真是富裕。

    顯然這道觀是由一群道士管理的,祠堂門口把風的是四個手持寶劍的高大道士。這幾天出了主客械鬥的事情,這些道士們一個個如臨大敵,神情高度緊張。四個高大道士中間還有一個白鬚老道坐鎮,手持拂塵。

    那個老道看到李植的隊伍走過來就眼睛一瞪,撒腿往祠堂裡面跑去,報信去了。

    進門是一個門樓,門樓頗大,兩邊各有寬敞的門房。在門樓的門道兩側放著兩尊泥塑的雕像,李植看了看,看明白兩個神像分別是秦瓊和尉遲恭。

    生祠裡面香火十分旺盛,主殿前面的廣場裡面站滿了人。有的人在那裡閒聊,有的人在那裡上香。

    李植穿過門樓,卻看到管理祠堂的道長跑了出來。

    和那個道長一起出來的,還有三個鬚髮皆白的老翁。

    道長見到李植不敢怠慢,五體伏地跪在了道路的一側。

    「小道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聽到道長的大喊,廣場上的百姓們才明白這是李植來了,呼啦啦一片片跪了下去。

    百姓們跪得十分虔誠,一個個頭都不敢抬。

    李植揮了揮手,說道:「都起來說話吧!」

    不等道士和香客們起來,李植就信步穿過供奉著岳飛的前殿,繞過正殿前巨大的香爐和寶鼎,走到了後面的正殿前。

    道長和幾個老翁趕緊跟了上去。

    正殿前面的香客更多,看到李植進來了,一個個慌張跪伏。

    李植站在大殿前面看這個巨大的主殿,更覺得這大殿氣勢恢宏。此時一鎮九省已經廣泛使用鋼筋混凝土建造水泥建築,建築成本可以說是直線下降。像天啟皇帝修三大殿把國庫耗光的事情在一鎮九省這裡是不可能的。

    這道觀充分利用了一鎮九省的建築技術,修得高大雄偉。

    大殿大概高十米多,有三層樓高。左右寬四十多米,前後深二十多米,面積足有八、九百平方米。大殿的牆體上鑲嵌著漂亮的青銅虎紋裝飾,在木門和窗框上還雕著複雜的虎獅形狀花紋,正應了民間說李植是白虎下凡的傳說。

    正殿裡面擺著一尊五米多高的雕像,李植看了一會,確定那雕像雕的確實是自己,站著的自己。

    不過那雕像雕得比李植本人要英俊高大一些。

    雕像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抓著一把步槍,眼睛直視遠方,十分的威嚴。

    雕像前面擺著巨大的牌位,上面寫著李植的名字。

    李植的牌位兩邊還有一些小牌位,有五個,是李興,鐘峰等五個伯爵的牌位。

    李植看了一會,問道:「這雕像不是好的嗎?哪裡被破壞了?」

    道長拱手朝李植一禮,說道:「王爺明鑑,王爺請看那雕像的腿部,那裡有一大塊被歹人用匕首破壞了。」

    李植順著道長指著的方向看過去,仔細觀察,才發現在雕像的小腿部位確實有一塊半米長寬的地方顏色有些不一樣。那一塊地方顯然是被匕首鑿了幾下,上面的材料和顏料都沒有了。現在經過修補,顏色略微和原先不一樣。

    道長沉痛說道:」王爺,這塑像那天差點就倒了!差點摔碎了!「

    李植沉吟片刻,說道:「這是山西務工人員做的?」

    那道長身後的老翁聽到李植這話十分激動,他撲通一聲跪在了李植面前,大聲說道:「王爺!那些山西來的歹人十分惡毒,他們楊姓兄弟二人買了一身新衣服,用本地口音騙過了門口的持劍道士,帶著匕首混進了祠堂。」

    「進了祠堂他們就直奔正殿,衝到雕像前就揮舞匕首破壞雕像。」

    地上的老翁抬頭說道:「王爺,王爺!生祠是靜海縣百姓的精神寄託,是靜海縣百姓對王爺忠心耿耿的象徵!這座雕像是我們這些老頭子一家一家的募集銀子塑起來的,這些山西的歹徒上來就直接破壞我們的雕像,這是直接攻擊王爺,直接攻擊我們靜海百姓對王爺的忠心啊!」

    另外一個老頭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老頭,突然也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大聲說道:「王爺!王爺明鑑!這兩個山西的歹徒至今還逍遙法外。山西的那些務工人員在城外築壘守衛,和我們本地的百姓對峙。」

    「前天我們想進城外山西街拿人,山西賊娃子上來就操傢伙打我們,打死了本地十六個百姓,還打傷了五十七人…我們拚命還擊,也只能倉皇撤回縣城而已。「

    」王爺在上!這些賊人一定要嚴懲啊!「

    那個道長聽到兩個宿老的話,沉痛地閉上了眼睛,搖頭嘆息。

    李植聽到這話,倒是愣了一會。

    這祠堂不讓外地務工人員進?只向本地百姓開放?

    李植問道:「楊姓兄弟為什麼要破壞雕像?山西人又為什麼要保護楊姓兄弟?「

    地上的老翁對視了一眼。

    最後其中一人說道:」回王爺,說到底山西賊娃子還是嫉妒本地百姓的好生活!「

    」靜海縣是王爺最早管理的領地之一,本地的百姓不斷在荒野裡開墾水利,成年壯丁的人均耕作面積現在有近百畝,農民十分殷實。城中的百姓也大多經營酒樓客棧,都有自己的小生意。就算沒有生意,託人介紹到熟人處做夥計,月錢起碼有五兩以上。「

    」山西的賊娃子在山西本地做事情一個月只有一兩三錢月錢,到了我們靜海縣可以賺到二兩五錢月錢,但是這些賊娃子賊心不死,還眼紅我們靜海本地百姓的富裕。「

    李植算是聽明白了。

    這本地的生意人對本地工人和山西工人區別對待,把好的崗位全部給予本地人。山西的務工人員只能做沒有技術含量的低薪工作。

    時間一久了,外來務工人員和本地人的矛盾就越來越尖銳。

    李植問道:」山西人全部都是在務工?為什麼不開門經營生意,僱傭山西人,多賺些銀子呢?「

    地上的老翁磕了一個頭,說道:」王爺明鑑,山西賊娃子開的生意沒有公德,我們本地的農民和市民都是不去的。山西賊娃子只能在『山西街』做生意,哪裡能到城裡來經營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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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十七章 山西街

    李植皺了皺眉頭。

    顯然,這老翁說的是代表本地百姓的一面之詞,李植也不能全信。

    靜海縣的百姓久在李植的教化下,培養了十幾年的文化,公德水平高一些是有可能的。但是就算山西的百姓不曾接受李植的文化培養,也總歸會有一些講公德有素質的個人。按道理說,這些有素質的個人做老闆管理生意,也應該能做出有聲譽的買賣出來。

    然而按這個老翁的說法,實際情況是山西人只能在城外的山西街做買賣,甚至沒有一家人能把生意做到縣城中。

    這就十分蹊蹺了,顯然真實的情況不是這個老翁說的這麼簡單。

    靜海本地人和山西外來人員的對立似乎不只是在經濟上,更是在政治、文化上的。

    李植問道:「這生祠不允許外地人進?」

    跪在地上的老翁說道:「回王爺的話,這生祠是八年前由我們靜海縣本地的百姓一家一戶湊錢出來,花費了一萬三千六百兩銀子蓋的。這地是我們本地的百姓買的,這些祠堂是本地百姓出錢蓋的。」

    「我們本地的百姓崇敬王爺,花錢修了這樣一座祠堂。但是外來的務工人員並不像我們這樣崇敬王爺。以前有外地人入祠堂,大大咧咧十分不敬。所以後來我們就定下了規矩,只允許本地的百姓入祠堂上香拜祭。」

    李植聽到這話皺了皺眉,越發覺得這靜海縣的主客兩群人高度撕裂。

    地上的三個宿老嗵嗵地在地上磕頭,聲淚俱下地說道:「王爺!我們靜海縣的百姓從崇禎九年起就跟隨王爺你打天下,當真是王爺你的大忠臣!靜海縣的百姓加入虎賁軍的就有一萬一千人!」

    「王爺你看我們本地百姓為王爺修的生祠!王爺!我們當真是一心一意跟隨王爺!」

    聽到這三個宿老的話,李植身後的官員們一個個都沒有說話。

    顯然,他們是因為這幾個老翁的話說得有些動容。畢竟靜海縣可以說是除了范家莊之外最早跟隨李植的領地。當初李植剛做了一個小官,就在靜海縣大規模開墾荒地。李植稍有權勢,就在靜海收商稅,實際上控制了靜海縣的種種權力。

    當地的百姓可以說是李植最初的子民。虎賁軍的士兵中,來自靜海縣的人數是最多的。李植早早就在靜海縣設立小學中學,這裡也有很多人才在受到系統教育後成為李植的官吏。

    而山西的外來務工者,就和李植沒什麼聯繫了。

    對於李植事業的貢獻,這些在民營工廠中務工的外來人員和靜海的百姓不可同日而語。

    靜海本地人和外地人有衝突,李植麾下官員們下意識地選擇幫助靜海本地人。畢竟這些官員大都是天津人。

    李植注意到身後手下們的異常,掃視了眾人一眼。

    李興咳嗽了一聲,說道:「大哥!山西務工人員不管有什麼不服,有什麼委屈,也不能朝大哥你的塑像下手!這破壞塑像的凶手,其心可誅!」

    「大哥我看這事不需要多說了,首先把那楊氏兄弟抓出來槍斃了。主客械鬥的事情再細細調查。」

    地上的三個宿老聽見李興的話,十分振奮。他們嗵嗵地朝李興磕了一個頭,大聲說道:「二將軍英明!」

    李興倒是好久沒聽人叫自己二將軍了,這還是當初李植當總兵時候百姓對李興的稱呼,李興聽了倍感親切。

    李興揮袖說道:「你們放心,王爺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清白!你們放心吧!」

    正殿中的百姓們聽到李興這句話,都撲通撲通給李植和李興磕頭起來。

    「王爺千歲!」

    「王爺萬壽無疆!」

    「二將軍賢明!」

    李植皺了皺眉頭,許久沒有說話。

    高立功作為巡撫現在是事故責任人,他不敢說話。一向沉穩的蔡懷水卻走了上來,說道:「王爺,靜海縣是最早跟隨王爺的地方,不能不考慮當地百姓的感情…」

    李植眉頭一皺,不高興地看了蔡懷水一眼。

    蔡懷水臉上一白,明白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拱手退了下去。

    李植沉聲說道:「這件事情有些蹊蹺,要查清楚!」

    說完這句話,李植就不再管周圍的人,大步往城外走去。

    「何乾義!」

    靜海縣的知縣聽到李植叫喚,趕緊追了上去。

    」臣在!「

    」帶路!去山西街看看!「

    在正殿中的眾官對視了一陣,沒有辦法,追了上去。

    三個宿老見情況不太對勁,顫顫巍巍追到李興身邊,拉著李興的衣角說道:」二將軍,你是王爺最信任的人!你可要為我們靜海縣的百姓說幾句好話!「

    李興看了看這些老人,沒有說話,快步朝李植追過去。

    李植騎上馬,快馬朝城外的「山西街」行去。

    剛才從火車站附近的東門進入縣城,倒是還覺得一路太平。但此時李植走到靠近山西街的西門,他卻發現城門上的地方警察一個個如臨大敵。這些警察別著手銃站在城門附近,隱隱竟擺著陣勢,彷彿是要防備敵人進攻。

    李植越發覺得事態嚴重。

    往西面走了三里路,前面出現一個小鎮子。那「山西街」名字叫做街,其實這些年已經發展成一個佔地頗大的大鎮子了,說是一座城都不為過。靜海知縣湊到李植馬旁說道:「王爺,前面就是山西街了,那鎮上全住了山西外來務工人員。」

    李植看了看那鎮子,覺得鎮子雖然大,但明顯比靜海縣城窮一些。屋子建得都很小很窄,鎮上的道路很狹窄,遠看過去不像是天津鎮的鎮子。

    天津鎮本地的百姓一個個都富起來了,建的房子不說是雕樑畫棟,也都是高大體面。

    這個鎮子明顯已經被動員起來了,鎮子的街道上堆著破舊的家具,桌子椅子,把道路封起來了。這些「街壘」後面站著手持刀劍的山西工人,高度戒備。就連屋舍的屋頂上都站有人,在瞭望觀察。

    李興突然一夾馬追了上來,大聲說道:「大哥!你不能這麼過去,危險!」

    李植停馬站在鎮子外面觀察了一會。

    鎮子裡面的人看到一大票大紅官袍的人騎了過來,都有些慌張。很多人從屋子裡跑了出來,站在鎮子口張望,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植一揮馬鞭,說道:「寡人連韃子的鐵騎陣都敢闖,難道還不敢進這工廠工人的鎮子?」

    說完這話,李植就一甩馬鞭,朝「山西街」騎去。

    李興不敢怠慢,帶著二十幾個侍衛衝了上來,護在了李植的身邊。

    李植身後的親衛把一路上都包著的儀仗打了出來。各種旗幟、金瓜、金棒之類的東西被舉了起來,最顯眼的就是繡著四爪金龍的齊字王旗。

    「山西街」裡的工人看到了那些旗幟,漸漸明白這是齊王李植來了。

    那些手持刀劍的「強人」不敢對抗齊王,一個接一個跪在了道路兩邊,把刀劍丟在了地上。

    見「敵人」全跪了下去,李興長舒了一口氣。

    李植騎馬慢慢穿過了那些「街壘」,騎進了看上去狹窄破舊的「山西街」。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6
第一千六十八章 伏法

    走進山西街,李植看到道路前面的人都慌張逃進屋中。隨著李植的隊伍往前前進,原先稀稀拉拉站著人的街道越發顯得空空曠曠。各家各戶都閉上了房門,李植沒能在這裡感受到在天津鎮慣有的被擁戴。

    那些外來務工的外地百姓,似乎對自己這個齊王十分害怕、疏遠。

    李植走著走著,越發覺得這「山西街」不像是一鎮九省的地方。

    李植突然停住了馬,朝靜海縣知縣問道:「何乾義!這裡的百姓怎麼這麼畏懼寡人?「

    何乾義聽到李植問話,手慌腳亂地從馬上滾了下來,好不容易站穩。他躬身站在李植身邊,拱手說道:」下臣不知…「

    李植皺了皺眉頭,看向這個知縣。

    知縣旁邊的縣丞見李植不高興,趕緊咳嗽了一聲,走上來說道:」王爺!這山西街的居民只知天子,不知王爺。在一鎮九省,本地的百姓尊崇王爺更甚於天子,所以山西街的外來人員有種種不習慣的地方。看到王爺,他們下意識地就是要躲避。「

    李植聽到這句話沉默了一會,看著這個縣丞。

    這話聽上去有些道理。但仔細想一想的話,李植又覺得這話不是好話,懷疑這個縣丞是在自己面前毀譽山西街的工人。

    李植往前面看了看,發現主街的中央有一個關帝廟,門面看上去很大。

    李植抬步走進了那廟宇,左右看了看,最後在關帝神像面前拉一張椅子,坐了下去。

    」去把破壞塑像的楊氏兄弟帶上來。「

    何乾義聽到這話愣了愣,顫聲說道:」王爺…這裡是山西街,我們靜海縣的人去拿人的話…「

    旁邊的縣丞拱手說道:「王爺!山西街不服王化,武裝抗法!我們強行拿人恐怕會激起暴亂!」

    李植看了看這兩個地方官員。

    一揮手,李植指著旁邊的舉旗侍衛說道:「你們打著我李植的旗號去!傳楊氏兄弟來關帝廟。」

    兩個地方官聽到這話,不敢再多說。李植已經說到這程度,兩人再強調困難,就是質疑李植的旗號不管用了。在一鎮九省李植的旗號不管用,這事情說出去沒人信。

    舉旗侍衛跟著兩個地方官,帶著幾個警察走了出去。

    李植靜靜地坐在關帝廟中等待。

    過了一會,楊氏兄弟倒是沒有來,關帝廟外面卻漸漸聚齊了山西工人。

    那些工人和家屬顯然都知道了李植親自來「拿」楊氏兄弟的事情,都覺得出大事了。他們齊齊湧到關帝廟門口看李植要拿楊氏兄弟怎樣。

    如果是地方官強行拿人,恐怕這些工人當真會一擁而上對地方官動武。但是地方官打著李植的旗號,山西的工人們卻沒有出現暴亂的情況。

    畢竟李植不只是一鎮九省本地百姓的保護神,同時也是救下大明、滅亡韃虜的英雄。李植要拿人,山西工人們雖然有些茫然,卻不敢動粗。

    山西街的男女老少都來看李植拿人了。關帝廟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最後竟把整條主街都堵住了。關帝廟的主殿前面是一個小廣場,山西的工人和家屬們擠在這廣場上,畏畏縮縮地看著端坐在小凳子上的李植。

    不過也有一些男人的目光中有著憤怒。

    外面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過了好久,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楊氏兄弟來了!」

    人群像潮水一樣分開,露出中間的道路。

    楊氏兄弟被反綁著雙手,在縣令和縣丞的押護下朝關帝廟走了過來。

    何乾義帶著二人走到李植面前,拱手說道:「王爺!這便是破壞塑像的楊家大郎和二郎!」

    李植打量了一番這兩個人。

    兩人都是中等身材,比較瘦,穿著半舊的棉襖。兩人頭上都沒有戴頭巾,只是用繩子綁了一下頭髮盤在頭上,顯得十分粗豪。

    走到李植面前,兩人的表現不太一樣。

    看上去年長一些的漢子顯然是哥哥,不敢看李植,上來就規規矩矩跪在地上。較年輕的一個身子則站得筆直,站在李植面前瞪著李植,彷彿有一肚子的氣。

    李興看到那弟弟的樣子,忍不住喝道:「兀那漢子!見到齊王不知道跪下?」

    地上的哥哥聽到這話臉色一白,趕緊用手拉僵在那裡的弟弟。弟弟卻伸手把哥哥的手打落,扯著嗓子大聲說道:「造反也已經造了!還跪他做什麼?大不了千刀萬剮不要這條命了!」

    這個楊家二郎的話卻引起了周圍觀眾的共鳴,不少山西工人都不管不顧地叫好起來。

    李植這些年救國救民,造福百姓。平時李植走到哪裡不是受到崇拜?李植的侍衛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不由得緊張起來。

    看到百姓為對自己「無禮」的罪人叫好,李植皺了皺眉頭。

    清了清嗓子,李植沉聲問道:「楊家大郎!楊家二郎!你們為什麼要破壞靜海縣百姓的祠堂?」

    站在那裡的楊家二郎聽到這話,冷笑了一聲,把臉往旁邊一轉。

    地上的楊家大郎便要答話!

    但哥哥剛要說話,弟弟就大聲罵道:「不要答他!我們就是造反了,解釋什麼?」

    楊家大郎看了看弟弟,嘆了口氣,說道:「二弟!這是從韃子手上救了整個大明百姓的齊王,他就是滅了我們滿門,我們也只能認了!」

    楊家二郎眼睛一瞪,說道:「大哥!你砍神像時候怎麼不這麼說!」

    楊家大郎說道:「那神像是靜海本地人的神像,卻不是王爺的真人!神像可以砍,王爺的真人面前不能無禮!」

    聽到哥哥的話,楊家二郎嘴巴一張,一時答不上來。

    楊家大郎不再管弟弟,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道:「王爺,小人之所以砍那祠堂裡的神像,是因為我兄弟二人實在是被逼急了。」

    「小人的妻子柳氏本是個山西女子,我倆剛剛成婚一年,還未有子女。靜海城吏簡氏憑藉他博學多金,迷得小人的妻子神魂顛倒。小人的妻子不願意和小人過苦日子,竟自願做簡氏的小妾。她趁簡氏往暹羅去做官,離開靜海縣的機會拋棄了小人,跟著簡氏往極南方去了。」

    「小人成親一年,卻一下子沒了家室。那天晚上喝了一壺燒酒,只覺得再沒臉做人,腦子發狂帶著弟弟破壞了靜海縣的王爺生祠。」

    「此事已經過去幾天,小人如今已經清醒,如今王爺在上,小人知罪伏法。」

    「小人願意受死。只是小人的弟弟是個二愣子,當初是被小人幾句話調撥才和小人一起做了錯事。願王爺有好生之德,手下留情,能給我們楊家留一個男丁活口。」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6
第一千六十九章 牛馬


    李植聽到這楊氏兄弟的話,沉吟不語。

    原來這兩兄弟破壞塑像,是因為老婆跟人跑了。

    但是老婆跟人跑了和李植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破壞靜海縣大生祠的塑像?

    李植琢磨著這裡面的聯繫。

    見李植並沒有大發雷霆處死楊氏兄弟,關帝廟正殿外面看熱鬧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

    這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老舊的青色棉襖,頭上戴著一個東坡巾,生得高高大大一走出來就自帶一種氣場。

    看見那中年男子走出來,其他的山西工人都不說話了,都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男人。而靜海縣的縣官何乾義看到這個男人,卻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

    男人上來就大聲說道:「王爺,這楊氏兄弟甚可憐,求王爺法外開恩!」

    李興皺眉喝道:「你是哪個?」

    那男人拱手說道:「我是山西街最大酒莊得意樓的老闆丘可度。」想了想,他又說道:「小民雖然貧鄙,但是在山西街上卻有些人望。平日裡山西的工人們有大事小事,都到得意樓來聽小民幾句話。」

    李興眯著眼睛看著這個男人,冷冷說道:「這次械鬥就是你組織的?」

    丘可度臉上一白,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挺胸說道:「明人不做暗事,這次山西街保護楊氏兄弟的大事,小民確實出了力,喊了話。若王爺要追究小民的責任,小民也是跑不掉的!」

    李興臉上更不高興,又要說話。

    李植揮手制止了李興的話,說道:「丘可度,這楊氏兄弟如何可憐?你們為什麼要和本地人械鬥廝殺,你都說清楚。」

    丘可度看了看李植,說道:「王爺賢德,一定會體諒我們山西工人的苦楚的。」

    一抖袖子,丘可度大聲說道:

    「那楊家大郎今年二十一歲,是四年前十八歲時候來靜海縣的。他之所以來天津,是因為他有個青梅竹馬柳氏,是和楊家大郎在一個鎮上長大的。楊家大郎和柳氏訂了親,但家貧買不起房子成親,所以不得不背井離鄉到靜海來做雜役賺錢。」

    「王爺你不要看楊家大郎如今一臉皺紋,瘦弱膚黑,那是這兩年在靜海縣瓷窯裡搬瓷土壓的,燒煤火熏的,才這麼顯老。這楊家大郎剛來山西街的時候,那是少年英俊,是個十分出眾的少年。」

    「楊家大郎剛來時候在靜海縣酒樓裡做雜役,做了兩年存錢在山西街買了兩間瓦屋,回了一趟山西把柳氏娶了過來。

    楊家大郎是個聰明人,雖然家貧,但小時候在義學角落聽了三年學,識得字。山西街上的百姓都看得起楊家大郎,平日裡但有人要寫信寫對聯,都拿十幾文錢給大郎讓大郎潤筆。」

    「他的妻子柳氏我也見過,是個漂亮的女子,和楊家大郎本是十分般配。兩人成親時候山西街上的百姓都十分高興,都說來了一對金童玉女。」

    丘可度嘆了口氣,說道:」但這柳氏卻不是個本分的女人。她在山西只曉得楊家大郎人才,守著楊家大郎。但她到了靜海才長了見識,才知道一鎮九省有那麼多博學多才,富裕多金的男人。「」城中的稅吏簡展合,本是中人之姿,但是因為讀過中學是稅吏科長,一個月拿著十二兩月錢,走南闖北博古知今。柳氏在城裡的縫紉鋪子做雜工,見到了簡展合,就和簡展合勾搭上了。「」柳氏從此再看不起楊家大郎。楊家大郎覺得柳氏瞧不起自己沒錢,從酒樓辭了工,到工錢有三兩的瓷窯裡去做苦力,只想多賺些銀子給柳氏花銷。但兩年下來沒能挽回柳氏的心,柳氏反而趁簡展合去暹羅做官時候和簡氏一起跑了。「

    聽到這裡,關帝廟外面的百姓都垂下了腦袋。這件事情實在太讓他們絕望難堪。楊家大郎在山西街上也是一個人物,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讓眾人都覺得滿頭灰敗。

    丘可度激動地說道:」王爺,靜海縣的百姓確實跟隨王爺早!他們都上過學,都識得字,能讀書看報,甚至還學過公德,我們沒得比。「」這些年靜海縣的百姓把我們這些外來人當牛馬,只給最卑賤的差事給我們差遣。我們都忍了。靜海縣的百姓自恃跟隨王爺早,在縣城建富麗堂皇的生祠祭祀,不讓我們這些外人入內。名義上是為王爺求福祿,實際上是在彰顯本地人追隨王爺最早這件事情,是在區分我們這些外來人和本地人之間的身份。「」那生祠拜祭的人越多,靜海縣的本地百姓就越團結,就越卑賤我們這些外來人。我們這些外來人哪怕是進城販油,那油攤子也一定是無人問津。「」本地人月錢五兩,我們月錢二兩多。本地的女人看都不看我們這些外來人,從來沒有本地女人嫁給我們外來工人的,但是本地的男人時不時娶我們這些外地人中的貌美女子。這些我們也忍了。「」但是楊家大郎這樣拚命的養家,本地人還要搶去他的妻子…「

    丘可度激動得滿臉血紅,大聲喝道:」王爺!我問一句,王爺你南征北戰救下漢人的江山,建起這麼富庶的一鎮九省,但一鎮九省這樣對待我們這些外省人,還有良心嗎?「

    聽到丘可度的喝問,關帝廟外面的百姓頓時情緒失控了,一個個熱淚盈眶。

    楊家大郎的事情雖然是個個案,但這些外來人員受到的委屈卻是普遍的。說得不好聽的,外來務工人員在靜海做的是牛馬,甚至妻子被人奪去的都不是個案,但像楊大郎這樣敢於魚死網破的卻沒有幾個。

    聽到丘可度的話,無數人流下了眼淚,用袖子擦著眼淚哭了起來。所有人都低著頭,關帝廟內外只聽到男人女人的抽泣聲。

    看到這個場面,李植身後的官員一時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何乾義見形勢不對,猛地跳出來說道:」丘可度,你妖言惑眾!王爺去年已經頒布了新的婚姻法,現在即便是女方也可以提出離婚!柳氏願意做簡展合的小妾,那是柳氏的自由!「

    聽到何乾義的話,丘可度冷笑了幾聲,越笑越是滿臉嘲諷。

    「何乾義你這個狗官!你靜海出生靜海長大,就知道維護本地人的利益!你仗著縣令的身份,要殺我丘可度一家嗎?「

    關帝廟外面的外來工人們卻沒有丘可度那麼倔強,他們一時間滿眼的絕望,撲通撲通全跪在了地上。

    這些男女老少一個個朝李植叩頭不起,彷彿名震天下的齊王李植是他們最後一絲希望。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6
第一千七十章 北圳

    李植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山西工人們,好久沒有說話。

    李植確實有些同情這些山西工人。

    在穿越後,李植有心拯救受苦受難的漢人。在事業蓬勃發展,將一鎮九省經營到今天這個地步後,李植更希望帶領漢人將華夏民族的疆域擴張到全世界,讓炎黃子孫的血脈在世界的每一條大江大河邊上繁衍。

    雖然李植是穿越到天津衛城井邊坊,但對於穿越者李植來說,他從不曾認為自己是天津土著,也不曾把天津衛城,或者說天津鎮百姓的社會地位放在大明其他百姓之前。

    雖然按照論資排輩的社會潛規則,李植也給早跟隨自己的人更多的利益。比如李植在提拔官員時候就很講資歷,從不曾直接提拔剛剛加入自己勢力的新人。

    這樣的手段,讓李植麾下的官員都感到相對安全,增加了整個隊伍的忠誠度。

    但李植沒有想到,也不願意的是:講究先來後到的風氣瀰漫到了地方上。李植想不到先加入自己勢力的靜海縣居民竟如此排斥外來新人。本地居民和外來人員的收入差距拉到這麼巨大的程度。

    收入差距不是一個小問題,經濟問題一旦尖銳到一定程度,就變成政治問題和社會問題了。本地居民和外來務工人員之間的矛盾已經從銀子變成了文化上的敵對。問題已經不是錢那麼簡單了,甚至直接導致了楊大郎這樣的人失去妻子。

    每個人都是要有妻子的,如果沒有了妻子,就無法繁衍後代。沒有了後代,生命結束後自己的血脈就斷了。楊大郎在靜海縣失去妻子,這讓他四年的靜海縣生活十分失敗,甚至不如在山西過苦日子。

    從楊大郎身上可以看明白,山西的工人在靜海縣賣力幹活,得到的東西卻沒有表面上那麼多。增加的月錢背後,是失去的社會地位,尊嚴甚至交配權。

    在外地人和本地人對立情緒中,靜海縣的文化高度扭曲。本該是用來表現對李植感激的王爺生祠在這種文化氛圍下變了味,變成了本地人培養地方保護主義情緒的溫床,變成了加強本地人團結加強對外地人排斥壓迫的工具。

    所以楊氏兄弟最終把滿腔憤怒投射在代表本地人優越感的李植生祠上,憤怒地砍毀李植塑像。

    一鎮九省發展很快,和大明其他地方發展水平的差距也在越拉越大。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因為李植的嚴格管理,天津、山東、河南和江淮省的工業化程度會越來越高,會有越來越多的外省務工人員到一鎮九省來幹活。

    如果不處理好外地人和本地人的關係,一鎮九省經濟發展帶來的就不是幸福,而是仇恨。

    李植看著哭得稀里糊塗的山西人們,說道:」山西的外來務工人員,確實有委屈。「

    聽到李植的話,民間領袖丘可度眼睛裡亮光一閃,激動得雙手劇烈顫抖起來。

    想不到王爺會說山西工人們委屈。

    王爺會幫山西工人?

    地上跪著的百姓們聽到這句話,猛地抬起頭,充滿期待地看著李植。

    齊王會改變現在外來務工人員受苦受難的現狀?

    靜海縣知縣何乾義聽到李植的話,猛地把眼睛一瞪。

    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說道:」王爺,靜海的百姓和山西工人公平買賣,按法律僱傭人員,這有什麼委屈?「

    李植皺眉看了看何乾義。

    一揮手,李植喝道:」靜海縣出了三十多條人命,激化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矛盾,何乾義負有主要領導責任。來人!把何乾義拿下!仔細調查。「

    李植身邊的侍衛衝了上去,按住了靜海縣知縣,一把將他拖了下去。

    李植身邊的其他官員們一下子嚇得說不出話來。

    李植要幫助外來務工人員,要打壓地方保護主義,要改變一鎮九省的地方政治結構?

    高立功、蔡懷水等人對視了一陣,都不敢說話。

    李植提拔的這些官員雖然都算得上稱職,但並不是什麼經世濟國的大才,並沒有李植這樣胸懷天下的家國情懷。這些人都出身於天津鎮,打心底裡是希望維護天津本地百姓的利益的。

    李植現在不高興,高立功、蔡懷水等人都不敢說話。但是他們不可能願意看到外來人員壓制本地百姓,獲得更多經濟發展的紅利。

    最後李興站了出來。

    「大哥,一鎮九省的百姓是大哥的子民。外來的務工人員是天子的子民,這是有本質區別的。本地的居民沒偷沒搶,大哥如果這次幫外來人,恐怕會傷了一鎮九省百姓的民心。「

    李植看了看李興,點了點頭,說道:」靜海縣的本地百姓,包括一鎮九省其他地方的本地百姓並沒有做非法的事情,寡人不能橫加指責他們。「

    」寡人也不會強迫本地人對外地人讓利。「

    跪在地上的山西人聽了李植的話,都十分失望。他們本來還希望李植會出政策幫助自己,沒想到李植明說了不會讓本地人對外地人讓利。

    外來務工人員和外地人之間的矛盾,說到底是利益問題。因為本地人把經濟發展的福利完全佔據,才會讓外來務工人員這麼慘淡。如果不逼本地人讓利,外來務工人員的地位如何能得到提高?

    齊王怎麼左一句,右一句?齊王到底幫誰?

    李興聽到李植的話,也愣了愣。

    李植似乎兩邊都不準備得罪,他不知道李植到底決定怎麼解決這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間的矛盾。

    無論怎麼看,以大明人的智慧都解決不了這個矛盾。

    李植見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自己,一揮手說道:」拿地圖來。「

    侍衛趕緊翻找物品,找出一幅兩米長寬的布質地圖出來。李植一揮手,侍衛們把地圖高高舉了起來,敞開在眾人面前。

    李植在地圖上看了好久。

    「以後外來務工人員不需要擠到人煙密集的地區做次等公民了,外來人員也是漢人,漢人可以憑藉自己的雙手到人口稀少的地方建設新城。「

    許久,李植在天津大沽港北面的荒涼鹽鹼地上畫了一個圈。

    」我們要在這裡建立一個特區!名字就叫做北圳!「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5 14:17
第一千七十一章 無中生有

    聽到李植的話,關帝廟內外的人都愣住了。

    建立特區?讓外地人去海邊建一座新城?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這座特區新城建在無人的鹽鹼地上,所有人都是外地遷入,再不分本地人和外地人。這個特區的口號就叫做『來了就是北圳人』!」

    李植現在要建一個特區新城的規劃其實也是應運而生。

    經過李植的催化,一鎮九省已經走到了工業化時代的初期。在嚴格法律和專利制度的保護下,工匠進行技術創新的熱情高漲,整個社會處於工業大爆炸的前夕。此時的一鎮九省和八十年代的中國極其相似,正面臨一場史詩般地工業大發展。

    而工業的發展必然伴隨著城市化的發展。後世中外的經驗證明:接下來的幾十年,一鎮九省將飛速進入城市時代,大多數農村人口都將從鄉村轉入城市,成為市民。

    靜海縣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問題,其實就是城市化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從山西、北直隸來到靜海縣務工的幾萬人表面上是外地人,實際上就是從農業地區流入工業地區的新市民。

    但是在這個前所未有的人口流動過程中,必然在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些問題在各地積累,已經變成了巨大的矛盾。在靜海,本地人和外地人因為對於工業化、城市化過程中產生的利益分配出現巨大矛盾,最後激化成為了械鬥,一下子就死去了幾十條人命。

    但是李植知道,接下來一鎮九省面臨的大工業城市化會比現在靜海出現的小工業浩蕩百倍,而其中產生的矛盾,也會激烈百倍。如果李植不能妥善處理其中的矛盾,整個社會可能會經歷一場巨大的動盪。

    靜海縣的外來務工人員因為受到歧視而把仇恨發洩到李植的生祠上,可見這種矛盾的破壞力。若是外來人員的數量翻十倍,歧視和矛盾累計的時間增加十年,這股仇恨最終會怎樣爆發出來?

    後果將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李植必須引導,釜底抽薪將產生矛盾的源泉抽走,將這個矛盾的根源解決。

    在大沽港北面建立新城既符合大工業時代發展和城市化發展的浪潮,又能解決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矛盾。

    在海外殖民地建立新城是不現實的。一座城市發展需要大量的工人,幾萬里之外的海外殖民地人煙稀少,不可能形成大的城市。而且海外殖民地遠離人口密集區,商品的運輸成本也高於北圳。把原材料運到海外去,再把原材料運回主要消費地大明,這是不經濟的。

    比如說美國,這個科技昌明的國家建國幾百年,在人口達到臨界點之前其實一直是一個農業國家。

    一個成功的新城,必然是在交通便利的大明。

    李植看了看愕然的眾人,大聲說道:「我們要建一座大城市。」

    「有一句話說得好,一張白紙好作畫!」

    「在現有的城市裡,我們有雖然均平了田賦,聲明了法律,但是那些社會地位很高的儒生,那些過去依靠關係背景經營買賣的官商,那些依靠私德思想維護的宗族群體仍然存在。我們的公德文化雖然在進攻,但是也不可能一日之間將這些根深蒂固的文化和勢力全部消滅。」

    「在現有的城市中,我們一步踏進了工業時代,其實是困難重重。雖然工業也在發展,但是還會受到種種約束。」

    「但是在特區新城中,我們就沒有這些束縛。特區中所有人都是新人,那些依靠從前的社會地位影響百姓的儒生沒有了熟人這個關係網絡,再不會受人尊敬。那些依靠關係做生意,耍陰謀詭計搞手段經營的奸商到了全是陌生人的地方,陰謀詭計根本耍不出來。而那些依賴私德維護的宗族群體,更將因為老人年邁無法移居到特區去完全瓦解。」

    「因為新城是嶄新的,所有限制地方發展的落後因素在新城中都不存在。」

    山西的工人們聽到李植的話,一個個振奮起來。

    而李植身後的官員們也是若有所思。

    李植在地圖上指了指,大聲說道:「我們會在北圳建立嚴明的法院、保證北圳有良好的法制環境。我們會在北圳的海岸規劃港口,聯通北圳和天津的鐵路網,確保北圳有完備的基礎設施。我們還會在北圳大力培養公德思想,確保我們建立的是一座文明新城,降低整個城市的交易成本。」

    聽到這句話,山西的工人們歡喜起來。

    一鎮九省的發展,最重要的就是李植帶來的科技、法制和公德思想催化。山西和其他地方的大明百姓也是漢人,並不比靜海縣的本地人差。如今李植把一切關鍵要素都帶到特區新城去。那北圳的發展是沒有懸念的。

    李植說了,「來了就是北圳人」,再沒有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區別了。外地人去了北圳,可以挺著胸脯做主人翁,再不是寄人籬下的外來人。

    山西的工人們越想越歡喜,一個個興奮起來。

    丘可度大聲說道:「王爺英明!只要北圳市有了第一條馬路,我丘可度就和王爺買他一個專利生產權!去北圳辦廠興業!」

    其他的山西人一個個熱淚盈眶。

    一些小有資產的生意人跪在地上,紛紛抬頭說道:「我們都去!去北圳做買賣!」

    「我們集資去北圳辦廠!建實業!」

    那些工人更是激動,要知道他們在靜海寄人籬下,是最可憐的一群人呢。此時李植說他們可以用雙手建立自己的城市,做主人翁,這讓他們如何不激動?他們沒有讀過書,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激情緒,就拚命在地上磕頭起來,大聲喊道:「王爺英明!」

    「王爺千歲!」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充滿感激的喊叫聲匯成了一片洪流,在關帝廟內外響個不停。

    而幾個靜海縣本地的官吏們也對此無話可說。

    其實中國人地方守土思想是十分濃厚的,靜海的本地人面對洶湧湧來的外地人,大有一種自己家鄉被外地人佔領的危機感。而如果能讓外地人都離開靜海去特區新城發展,守土意識濃厚的本地人也會鬆了一口氣。

    天津的官員們對視了一陣,當真是佩服李植的辦法,一個個全部跪在了地上。

    「王爺睿智!無中生有!臣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爺英明神武,天下幸甚!」

    「大哥實在是高!」

    李植暗道這穿越者在後世的見識就是不一樣,輕鬆解決了這個時代無法解決的難題。

    看著關帝廟內外跪了一大片,皆大歡喜的本地官、外地人,李植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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