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37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1 07:56
第一千三十二章 尷尬

    在天子的憤怒和無奈中,一天的朝會匆匆了結了。

    第二天一早,朱由檢就在乾清宮中拿出了京城地圖,開始研究防守。

    在御座上看了好久地圖,朱由檢指著朝陽門說道:「王承恩,你說朕若是以二萬京營新軍守衛京城,守得住幾天?」

    王承恩聽到這話哪裡敢答?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說道:「皇爺慎重,慎重啊!一旦和李植開戰,撕破臉皮,那局勢就無法挽回了。到時候李植真的攻入紫禁城,恐怕他會作出不可言的事情出來!」

    「聖上,那些文官士紳也不是善類。說不定廢了儒教,天下百姓還是向著聖上的呢?李植他要廢科舉,便廢了吧!」

    朱由檢對王承恩的回答很不滿意,他看向了王德化。

    王德化身子一哆嗦,說道:「皇爺,恕奴婢直言。兩萬新軍雖然配備了魯密銃和開花彈大炮,但我聽說齊王的虎賁軍已經使用坦克和線膛炮了。京城的城牆,恐怕還擋不住虎賁軍的一陣轟炸。」

    「如果真打起來,新軍恐怕一天都守不住。」

    朱由檢聽到王德化的話,皺緊了眉頭。

    許久,他將手上的地圖往書案上一拍,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了看南面,他似乎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說道:「走,去看看文官們有什麼辦法。」

    「上朝!」

    朱由檢帶著傘蓋儀仗,從乾清宮出發,往皇極殿走去。一路上朱由檢都心懷期待,不知道文官們會不會拿出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出來,逼迫李植退兵。

    王承恩和王德化小心伺候在朱由檢的身後,卻是惴惴不安。二人生怕文官說出什麼和李植拚命的法子出來,造成北京和天津之間的矛盾激烈化。

    走到半路,王承恩實在忍不住,說道:「聖上,如果文官們破罐子破摔,讓聖上避難江南,聖上絕對不能依啊。」

    朱由檢面沉若水,一言不發。

    王承恩說道:「聖上,文官們恨李植入骨,就是希望聖上和李植死磕。聖上如果宣佈李植為反賊,避難江南,恐怕和齊王之間就再也沒有緩和關係的可能。「

    」南方是士紳的大本營。那些文官沒有一個是靠得住的,到時候皇爺你到了江南文官的地盤上,手上一點兵馬沒有,會被他們當一個無用的牌位高高供起,扔到一邊。恐怕到時候北方不聽皇爺的,南方也不聽皇爺的,局勢就完全要失控了。」

    朱由檢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王承恩說道:「聖上,齊王的兵馬實在太強,就連幾萬里之外的暹羅、緬甸都打下來了。聖上如果和他撕破面皮,恐怕他攻下江南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聖上就算避到南方去,也終究會被虎賁軍追到的。」

    「齊王如今兵強馬壯,反與不反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皇爺當真該守住陣腳,萬萬不能給李植造反的理由。等下文官們無論如何說,皇爺都不能聽啊。」

    王承恩說著說著,在甬道上跪了下去,沙啞著嗓子說道:「皇爺,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一定要忍這一忍,不能中了文官的圈套啊!」

    朱由檢看著苦口婆心的王承恩,緩緩說道:「王承恩你不要慌張。朕為了儒教不聽李植的,且看看文官們有什麼辦法。人多力量大,說不定那些文官能想出方策出來。」

    不再管跪地的王承恩,朱由檢一甩手走進了皇極殿。

    但是一進入皇極殿,朱由檢就呆住了。

    站在皇極殿內門好久,朱由檢都沒有反應過來。

    王承恩見天子站在內門門口不動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爬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天子身邊,往皇極殿裡面探頭一看。

    本該站滿文武百官的皇極殿上空蕩蕩的,除了楊國柱等京營武官還站在那裡以外,本該上朝的幾百名文官竟一個都沒有來。

    也不能說一個都沒有來,內閣次輔崔昌武、文淵閣大學士張光航兩人倒是來了。還有一個不該來的人也來了,正是一鎮九省的密衛首領,大明安平伯韓金信。

    朱由檢看到那空蕩蕩的朝會,心裡頓時涼了一大片。他踉蹌著往前走了一步,差點絆在門檻上摔一跤。好不容易,他才滿臉尷尬地坐到了御座上。

    「張光航…滿朝文官…怎麼都不見了?」

    張光航無奈地拱手一禮,說道:「臣不知。」

    韓金信手持牙牌走到大殿中央,大聲說道:「臣安平伯韓金信有話說。」

    朱由檢看著韓金信,冷笑了一聲。

    文官們都不來上朝了,這空蕩蕩的朝會上,李植的密衛首領倒是把禮數做得認真。

    「說吧。」

    「聖上,根據臣的線人哨報,滿朝的文官昨天都一夜沒睡,聚在東閣大學士胡永年家中商議對策。那戶部尚書陳元步說李植這次若是攻入京城中,必會血洗文官,重演那通惠河邊的血腥屠殺。所以今天早上京城城門一開,文官們就帶著妻妾子女,財產銀子,往山西方向逃跑了。」

    「到了這個時辰,恐怕文官們已經逃出五十里之外了。」

    聽到韓金信的話,王承恩不禁把眼睛瞪得和銅鈴似的。

    他還以為文官們在事關科舉生死、事關儒教興廢的關鍵時刻會拚死一搏,甚至會帶著天子到南方去和李植死磕。然而想不到這些文官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都被李植三月份的大屠殺嚇破了膽。

    看到李植大軍再次殺到京城來,這些文官就像老鼠見了貓,嚇得只會逃竄保命了。

    此時偌大的皇極殿上只站著十幾個人,看上去令人好尷尬。

    朱由檢無奈地閉上了眼睛,臉上紅了又白。

    許久,他才睜開了眼睛。

    「齊王所言廢除科舉一事,言之有物。朕反覆思索,亦覺時事變遷,祖宗之法未嘗不可變。朕有意停天下科舉一年,以觀後效。」

    崔昌武臉上一喜,暗道天子終於想通了,按照齊王的奏章廢除科舉了。

    看著皇極殿的大門,朱由檢又說道:「內閣次輔崔昌武老成謀國,任事忠謹,可堪大任。即日起,崔昌武進內閣首輔,主持內閣事務!」

    崔昌武和韓金信對視了一眼。

    兩人跪了下去,大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6
第一千三十三章 天翻

    順德府內丘縣的正街上,馬快周溫登帶著兩個弓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酒家「醉客樓」的大門。

    所謂馬快,就是配了馬的捕快。捕快本來就是縣衙中人數不多的正牌職員,而配了馬的捕快就更是紅人,那都是能在縣太爺面前站得住的人物。平日裡周溫登並不親自巡街辦案,他僱傭了十二個「弓手」為他驅策。用後世的話來說,這些弓手就是縣衙中的臨時工。

    這些弓手幾乎沒什麼薪俸,全靠從縣城中各個街道的店舖裡徵收巡捕錢維持生活。因為這個慣例傳了上百年,所以弓手們伸手朝商戶要錢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在縣城商戶的眼裡,這些弓手當真是比縣太爺還厲害的人物。

    而統御這些弓手的周溫登,自然是橫行霸道的人物。

    那醉客樓的小二看到周溫登進來了,臉上一白。

    周溫登看了看酒樓二樓,說道:「二樓空著呢吧?」

    那小二剛要說話,周溫登已經自顧自上了樓去。走到二樓,周溫登看到兩個小商販坐在臨窗的位置吃酒。周溫登打量了這兩個小商販一眼,確認這兩人是無權無勢的小人物。

    周溫登腆著肚子揮了揮手,說道:「既然沒有人,就把二樓清一清,我和黃相公要商量事情。」

    那店小二聽到周溫登的話眼睛一瞪,暗道這兩個小商販不是人麼?

    店小二訕訕說道:「捕爺,客人已經坐到桌子上吃酒,我怎麼能把他們趕下去?」

    周溫登聽到這話眼睛一瞪,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小二。

    周溫登旁邊的一個弓手喝道:「哪裡來的潑賴戶?頭翁的話你也敢不聽?頭翁有緊要事情和黃相公說,這是關係到內丘縣士林的要事,若是讓人聽去還了得?頭翁要你把二樓清出來,你趕緊去做就是了,不要聒噪閒淡!」

    那小二被旁邊的弓手罵了一頓,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前幾天剛到這酒家裡做事,實在沒有做過趕客人下桌的事情。

    這個店小二正在發愣,酒樓的老闆衝了上來。看到木訥的店小二,那老闆眼睛一翻,趕緊朝周馬快說道:「頭翁!你好多天沒來小店吃酒了?你要坐這二樓?我立即給你清出來。」

    那老闆上去捏著店小二的耳朵,大聲喝道:「你說你能做個什麼?看到頭翁不知道做事?頭翁讓你做的事你也敢不做?」

    那店小二被老闆捏了一頓耳朵,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到了那兩個小商販的桌前。

    他還沒開口請客人下樓,那兩個小商販就自動站了起來,端著酒具往樓下走。這小縣城裡誰不認識周溫登哩?又有哪個敢和周溫登對峙搶奪酒席?兩個小商販都是小人物,不需要小二解釋,自動避了周溫登的風頭。

    周溫登冷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坐到了臨窗一張大桌子上。他的兩個弓手則坐在靠近樓梯的另外一張小桌子上,彷彿是幫周溫登把風一樣。

    酒樓老闆陪著笑,走到周溫登旁邊請周溫登點菜。

    周溫登大手一揮,說道:「莫急!等黃相公來了,請黃相公來定。」

    酒樓老闆小雞啄米一樣說道:「頭翁說得有道理,該如此,自然是如此。」

    說完這話,酒樓老闆就坐到了兩個弓手那一桌上,讓店小二端上了豬耳朵,醋溜魚等幾個小菜上來。他生意也不做了,盡在那裡和兩個弓手套近乎。

    過了一會,這場「酒席」的正主,黃桂吉黃秀才,終於從主街上走了上來。

    看到黃相公走了上來,周溫登哈哈大笑,主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討好地走到了樓梯邊上,一邊作揖一邊說道:「黃相公果然給周某人臉面,從和莊那麼遠的地方過來吃周某人的酒!」

    黃桂吉苦笑了一聲,臉上卻滿是灰敗神色。

    他也不和周溫登還禮,只是搖頭嘆息了一聲,自顧自坐到了桌子上。

    周溫登看了看黃桂吉的臉色,臉上有些奇怪。他看了看酒樓的老闆,發現那老闆也是一臉不解神色。

    周溫登揮了揮手,說道:「上菜來吧!撿些下酒的菜端上來。」

    說完這句,周溫登就陪著笑走到了黃桂吉身邊,慢慢坐了下去。

    「我聽說黃相公剛從府城回來?」

    黃桂吉說道:「然也,我去看了看幾個同年。」

    周溫登哈哈大笑,討好地說道:「果然是讀書人的雅事,不是我們這些粗人可以明白的。」

    黃桂吉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周溫登見黃桂吉的樣子,眉頭一皺,問道:「怎麼了?」

    黃桂吉嘆了一口氣,說道:「天塌下來了!」

    周溫登臉色一沉,暗道不妙。

    看黃桂吉的樣子,顯然是出大事了。黃家招惹到大人物了?還是不小心得罪府城裡的官爺了?總之顯然不是好事情。

    周溫登當然不希望黃桂吉出事,周溫登這些年好不容易結交到黃桂吉這樣一個「士人」,當真是不容易。也就是那年黃桂吉家裡在縣城開了一家布莊,周溫登主動上門幫黃桂吉趕走了那些來潑髒水搞事的同行,黃桂吉才捏著鼻子交了周溫登這樣一個「捕快」朋友。

    交了黃桂吉這樣一個秀才朋友,周溫登感覺自己在縣裡的地位都高了一些。平日裡其他的捕快都高看了自己一眼,就連酒家勾欄裡的老闆招呼自己時候都更客氣了一些。

    周溫登這些年投資了不少感情在黃桂吉身上,就希望這個年輕的秀才能更進一步,能中個舉人。如果黃桂吉中舉,他周溫登就當真要雞犬升天,成為縣城中的風雲人物了。到時候黃桂吉如果能在縣老爺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周溫登成為捕頭都有可能。

    然而周溫登此時看黃桂吉的樣子,似乎是遇到大麻煩了。

    很大的麻煩。

    自己這些年的投資全白費了?

    周溫登看著黃桂吉,突然覺得黃桂吉的樣貌有些可惡起來。

    黃桂吉卻沒有注意周溫登的表情,只是在那裡嘆氣。

    連嘆了幾聲氣,他才說道:「齊王上奏天子,將科舉停了!」

    周溫登聽到這話愣了愣,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科舉停了?

    那官老爺從何而來?那以後秀才們算什麼?

    這天,要翻過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6
第一千三十四章 翻臉

    周溫登坐在那裡,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他大驚小怪,實在因為這科舉是天下第一大事,周溫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科舉都能停下來。

    這內丘縣的各行各業,哪個生活領域,不是被科舉左右?

    比如那正街上的米店、布莊、鹽醋醬油鋪子,哪一家不是有功名的士人開出來的?你若不是個秀才,不是一個舉人,哪裡敢開店舖和別人搶生意?

    同行是冤家!或者讓小廝來罵街潑髒水,或者讓相熟的衙役差辦來找你的茬,你敢和士人搶生意,那些有背景的士人自然有辦法讓你度日如年。

    和京城或者天津那樣的商業聚集區域不一樣,大型商業城市的生意是競爭性的,做生意的還有一些普通商人。而內丘縣的種種生意都是壟斷性的,只要能開門就能賺錢。越是這種小郡縣,就越看重官場勢力。小小的內丘縣一條主街六條小街各行各業都被士人把控。主街上各家店舖的大小和規模,可以說就是內丘縣士林人物的勢力地圖。

    這是縣城上的情況。

    在鄉下,那就更是由士林中的人物一手遮天。

    在以前,因為有功名的秀才、舉人可以不交稅,那些刁民爭先恐後地帶著土地往士紳家裡投獻。

    這幾年,天子在北直隸均平田賦,士紳不再可以免稅,勢力小了一些。但是因為士紳地位超然物外,縣太爺處處偏袒,在鄉間儼然就是土霸王,在鄉下依舊是前呼後擁。說句不好聽的,在鄉下得罪了當地有權勢的士紳,鄉下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會來找你的麻煩,能把你逼得背井離鄉。

    在官場上,那就更是衣冠人士的勢力。不說別的,縣太爺本身就是進士。

    任何一任縣令來到內丘,不做別的先要召集士林人物見面。在官場上的慣例裡,地方上的小民彷彿都不是人,彷彿只要熟悉了地方上的士紳就算是熟悉了地方事務似的。縣太爺每年都要從內丘縣的田賦中拿出銀子來修繕縣學,嘉獎上進的生員。

    每個月,縣裡的那些秀才們都要舉辦詩會。有時候縣太爺高興了,也會親自參與。

    可以這麼說,每個秀才在縣城裡都是響噹噹的人物,都是能在縣太爺面前說話的人物。縣城裡的吏員、衙役、捕快和差辦哪裡有機會和縣太爺說話?所以在內丘縣,橫行霸道的是衙役捕快,但真正有權有勢的卻是那些秀才相公,舉人老爺。

    在內丘縣生活的各個角落裡,都寫滿著對士人的尊崇和畏懼。每次童試放榜,那些報信的差辦所到之處往往是人潮湧動,幾百人跟著差辦跑,就想去看看哪家子弟又高中秀才了。這一中,從此就是躍過了龍門,變成人上人了。

    至於鄉試中了舉人,那就更是為萬人空巷。不誇張的說,哪裡出了一個舉人,那都是會影響內丘縣幾十年政治和經濟的大事。

    然而今天,黃桂吉說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科舉沒有了,秀才沒有了,舉人沒有了,就連進士老爺以後也不會有了。

    以後誰來做官?以後這縣城中的商舖豈不是一夜之間都失去了靠山?那些巴結士人的平頭百姓以後會怎麼對待士人?鄉下那些橫行一方的秀才老爺以後算什麼?要被人報復打砸?

    這算什麼,那內丘縣的秩序豈不是要徹底混亂了?

    周溫登越想越覺得可怕,臉上越來越陰沉。

    當然,周溫登最不忿的還是自己對黃桂吉的巴結和投資。

    這些年來,周溫登光是請黃桂吉吃酒逛妓院就花了上百兩銀子。這都不全是在內丘縣花的,黃桂吉眼裡內丘縣的本地酒樓妓院都太低檔,周溫登經常和黃桂吉騎馬到府城裡去花天酒地,不醉不休。

    逢年過節,比黃桂吉大三歲的周溫登總是持弟禮,恭恭敬敬到黃桂吉家裡拜會,送禮。

    然而今天,這些付出全部打水漂了。

    科舉要停了,大明要變天了。

    以後再也沒有什麼秀才舉人,進士老爺了。

    這黃桂吉並不是一個玲瓏的人物,除了讀書並不善於做人,做事十分倨傲。以後他沒有了功名,恐怕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黃桂吉還沒注意到周溫登的臉色,還在嘆息。

    「這齊王當真是天下的…天下的大害,我大明二百多年的祖宗法制,到了齊王這裡竟說改就改了。我士林人士衣冠功名,從此都是糞土了!」

    周溫登黑著臉,問道:「這消息當真?」

    黃桂吉苦笑道:「這還有假?府城裡已經傳開了,百姓們都炸了,一個個聚在市井茶館裡議論紛紛。只是還沒有傳到內丘縣而已,我估計明天后天,內丘縣也要炸了。」

    「你聽說過天津的公德考試吧?恐怕以後當官甚至做吏員都要考那公德考試!」

    周溫登有些惱怒地看著黃桂吉。

    現在的黃桂吉在周溫登眼裡就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一個白白花了他幾年心血和銀子的書生。

    周溫登正在那裡惱火,窗子下面的道路上突然有人舉著一份《天津日報》衝了過來。

    「變天了!」

    「變天了!」

    「都來聽我說!前天的天津日報登了!科舉在全國取消了!」

    街道上所有人都驚駭地看著那個抓著報紙的人。

    那個矮個子的小商販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裡被士子欺負狠了,這時臉上一臉的揚眉吐氣,站在醉客樓門口大聲喊道:「去他娘的妄八醃貨,以後再沒有什麼秀才老爺了!」

    「就連差役捕快,以後也要考公德,考不上就統統滾蛋!」

    周溫登聽到最後那句話,憤怒地一拍桌子。

    他這桌子一拍,頓時把黃桂吉嚇了一跳。

    周溫登臉上已經有些猙獰,冷哼道:「黃桂吉,你也有今天?」

    黃桂吉聽到這句話,驚恐地看著周溫登。

    周溫登這麼快就對自己翻臉了?這也太快了。這句話怎麼這麼難聽?這些年周溫登一直對自己有不滿?

    旁邊一桌的酒樓老闆看到這邊突然拍桌子了,也驚訝地看了過來。內丘縣也只有幾十個秀才,周溫登和黃桂吉的關係在內丘縣是人人皆知的,想不到科舉一停,這周溫登就翻臉了。

    周溫登看了看酒樓老闆,又覺得自己這翻臉太快,傳出去是個笑話。

    而且以後要考公德了,自己以後能不能繼續做這捕快,還真說不定呢。

    他冷哼了一聲,壓住心裡的無名怒火,笑著對酒樓老闆說道:「店家,變天了,當真變天了,以後要講公德了。恐怕我們這些捕快以後都要參加公德考試才行啊!」

    那個酒樓老闆眼鏡不停地打轉,似乎是在重新估計現在的形勢。

    周溫登笑著說道:「老闆,我一個人霸著酒樓的整整一層說不過去,讓一樓的客人上來吃酒吧!」

    「大家一起熱鬧,才開心嘛!」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7
第一千三十五章 練兵

    李植坐在齊王府三殿中,看著天子發到天津來的聖旨,沉吟不語。

    理論上,天津也是大明的領地。天子既然要在全國停止科舉,自然會發一封聖旨到天津來。

    當然,這封聖旨實際上並不會在天津宣示,只是直接送到了齊王府來,作為文件放到了李植的辦公桌上。

    李植甚至連宣旨太監都沒見。

    一鎮九省如今已經高度自立,說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也不為過。從整體上來看,一鎮九省比較像是大明旗下的一個諸侯國,完全有自己的一套東西。

    讓李植憂心忡忡的,是那封奏章上只提出停止科舉一年,卻沒有提出替代的選官辦法。

    科舉制度是一種選官制度,天下所有的文官大多是進士出身,少數是舉人出身。如今停了科舉,那麼官場上就沒有了新的官員補充進來。按道理來說,此時應該推出另外一套選官制度出來,比如以公德為標準的公務員考試。

    然而天子朱由檢並沒有拿出任何替代科舉的選官制度,聖旨上說的,只是停了科舉。

    在李植看來,天子的停止科舉只是權宜之計,誠意實在有些不足。

    鐘峰拱手問道:「王爺,我們的大軍已經在通州駐紮了十幾天了,如今要不要撤回來。」

    李植把天子的聖旨放在桌子上,說道:「天子這封聖旨,似乎有些勉強和拖延。」

    鐘峰皺眉說道:「天子說停科舉一年,卻沒有說一年以後怎麼辦,這明顯是搪塞我們。王爺,我看虎賁軍應該再往京城前進三十里,給天子更多壓力。」

    蔡懷水想了想,說道:「王爺,或許我們可以在京城附近搞一場有火箭車和坦克的聯合演習,請司禮監太監王承恩來看看。」

    鄭開成眼睛一瞪,說道:「那樣做太跋扈了吧?若是讓天子心生記恨,恐怕就得不償失了。」

    洪承疇想了想,拱手說道:「王爺,此時天子已經同意停止科舉一年,這就是做出了巨大的讓步。接下來的事情可以談,不宜逼迫天子太甚。」

    「大明垂垂老矣,而天津一日比一日強,時間在我們的這一邊。以老臣的估計,天子拖個兩年、三年,一定會被天津的實力壓倒,最終同意在全國徹底停止科舉,實行以公德為核心的新式考試選拔官員。」

    李植聽到洪承疇的話,皺緊了眉頭。

    掃視了一圈下屬,李植說道:「以前我在天津經營肥皂生意,便有官痞陸化榮上門挑釁。好不容易擺平他,又有巢丕昌、駱養性等等奸佞覬覦。寡人的起家,可以說是篳路藍縷,披荊斬棘。當初那些劫數,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寡人靠成仙道士傳授技藝,有如此多的發明創造,尚不能平平安安造福百姓。那些有心做一些光明事業的能人志士,又豈能在大明這充滿了惡意的環境中崛起?」

    「多讓私德統治大明一年,公德就要在大明多被壓制一年。」

    「天子拖一年,大明的小人就還要得志一年,就要多欺壓良善一年。天子拖三年,說不定最後那些懷有志向人才都要向黑暗低頭。天子拖得,本王等得,但是大明卻耗不起!」

    殿堂中的官員們對視了一陣,都發現齊王這嫉惡如仇的一面當真是世間少有。

    如果說常人是要壓制身邊的醜惡,不讓醜惡欺辱自己的話,齊王就是一心要翻轉這世間所有的不公平。所謂以天下為己任,無外如此。

    放下那封聖旨,李植說道:「讓崔昌武上奏天子,要求立即在全國進行公德考試的準備。同時虎賁軍前進十里,給天子製造壓力。」

    ####

    乾清宮中,朱由檢坐在御座之上,臉上已經滿是怒火。

    「李植眼裡,可曾還有把朕看作是天子?」

    猛地站起來,將手一甩,朱由檢把崔昌武的奏章摔到了地上。

    「這崔昌武竟如此緊逼朕!朕已經違背祖制停了科舉,他竟要朕立即開始公德考試選官!」

    「荒謬!荒謬!這大明到底朕是天子還是李植是天子?」

    王承恩聽到這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訕訕說道:「聖上,說不得啊!這些話說不得啊!若是讓齊王知道你如此發怒,齊王會怎麼想?如今齊王兵強馬壯,齊王一念之間就會做出不可言的事情,萬萬不能讓齊王知道你對他不滿啊!」

    朱由檢眼睛一瞪,怒喝道:「李植可以陳兵京郊威脅朕,朕連火光都不能發了?」

    王承恩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道:「聖上,此時形勢極為微妙,聖上三思!」

    朱由檢聽到王承恩的話,當真有些忌憚起來。他冷笑了一聲,坐回到了御座上。

    「王德化,虎賁軍現在退兵沒有?」

    王德化趴在地上,聽到這句話就不禁渾身緊張。這農曆十一月的寒冷天氣中,他的額頭上竟流下一道冷汗。

    「王德化?」

    王德化給天子磕了一個頭,說道:「聖上,虎賁軍沒有撤軍,虎賁軍又朝京城逼近了十里。如今距離京城朝陽門不過六十里。」

    聽到王德化的話,乾清宮中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一些小太監臉上明顯都慌張起來,甚至有了恐懼的表情。

    現在朝中的文官都已經逃光,人心惶惶。一些和文官集團親近的宦官也害怕,害怕李植殺進紫禁城中大開殺戒。

    李植的血腥那不是說著玩的。

    朱由檢聽到這話,眼睛一閉,好久都沒有說話。

    起碼過了二十秒,他才揮了揮手,朝王承恩說道:「崔昌武的奏章,准了,讓他在全國準備公德考試。」

    王承恩鬆了口氣,趕緊答應下來,從地上撿起了崔昌武的奏章。

    但他一顆心還沒有放下,就聽到天子壓抑的聲音再次響起。

    「召京營提督楊國柱進宮?」

    王承恩慌張地抬起頭,問道:「聖上?此時召楊國柱如何?」

    朱由檢一字一頓地說道:」李植欺朕無兵甚矣,朕要練兵!練京營新兵!」

    王承恩張大了嘴巴,訕訕問道:「練多少?」

    朱由檢咬牙說道:「能練多少,就練多少!」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7
第一千三十六章 權臣


    楊國柱身穿正一品武官官袍站在天子面前,額頭上卻隱隱有些細汗。

    倒不是乾清宮中的暖爐火力太旺,而是天子火中取栗的計畫讓楊國柱有些緊張。

    現在齊王李植的十萬大軍就駐紮在六十里外的通州,這些士兵都是最精銳的虎賁軍,隨時可能攻入京城。然而在這節骨眼的時候,天子居然說京營要再次開始訓練新軍。

    朱由檢在御座前來回踱了幾步,朝站在一邊的張光航問道:「如今太倉庫一年有多少盈餘?」

    張光航拱手答道:「回聖上,因為整個江南和北方全部均平了田賦,小民的稅負大大降低。我們因此將總稅收增加了二成,太倉庫如今每年有一千六百三十萬兩的盈餘。」

    朱由檢點了點頭,又問道:「將這些銀子全部用於練兵,可以練多少兵?」

    張光航拱手說道:「京營新兵,前番月錢是三兩五錢每月。按這個月錢,每兵每年需要餉銀四十二兩。如此算來,太倉庫的稅銀可以支撐三十多萬新軍。」

    朱由檢看著張光航,等著他往下說。

    張光航繼續說道:「不過徵募的新軍不僅需要餉銀,還需要糧秣支持。新徵募的新軍還需要打製火銃,裝備火炮,製造鎧甲。新兵訓練階段消耗火藥和子彈、炮彈頗多,這也是一大筆費用。」

    朱由檢眉頭一皺,問道:「這樣算下來,能練多少新軍?」

    張光航在心裡算了一遍,看了看楊國柱,說道:「依臣的計算,怕是能練二十萬新軍。」

    朱由檢也隨著張光航的目光看向了楊國柱。

    文官的計算,終究是賬房先生般的粗算。真正能不能練這麼多兵馬,還需要帶過兵的武官確認。

    楊國柱頭上流下一道細汗,卻沒有搭張光航這個茬,而是咬牙說道:「聖上…」

    他一句聖上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似乎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朱由檢看了看楊國柱,緩緩問道:「提督在擔心齊王?」

    楊國柱吞了口口水,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如今李植大兵壓境,彈指間可以攻入京城,楊國柱當真搞不清楚李植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按京城這些天的傳言,坊市中的閒人,尤其是那些讀過書的儒生都說齊王這是羽翼豐滿,開始壓迫朝廷了。如今朝廷新軍幾乎全軍覆沒,江北軍又一戰被虎賁軍全殲,天下的精軍只剩下江北軍,李植可謂是一人執天下兵權。

    所以坊市間都傳李植之所以逼迫京城,是有了不臣之心。

    楊國柱當真不知道該不該信這些傳言。按楊國柱在京畿、在錦州和李植並肩血戰的經歷看,楊國柱不太相信李植會反。想到那錦州大戰時候李植在第一線迎戰滿清鐵騎衝擊的情景,楊國柱覺得李植不會走上亂臣賊子的道路。

    然而人心隔肚皮,楊國柱也拿不準這個事情。

    萬一李植就是想做權臣呢?

    如果李植真的有不臣之心,或者退一步說,如果李植想做一個權臣,那他此時一定是希望靠手上的兵權把控住局勢。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李植既然在兵力上有了優勢,就絕不會允許天子突然站出來練兵。

    天子此時練兵,按理來說,以兵鋒逼迫朝廷的李植一定會採取行動。而以李植虎賁軍如今的威勢,李植逼迫天子放棄這個練兵計畫那是輕而易舉。

    在楊國柱看來,如果天子宣佈練新軍,李植就會進一步兵逼京城,而到時候李植再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他和天子之間的關係就會徹底破裂,最後一絲君臣之間的禮數都會被撕碎。而君臣之間的禮數碎了,對天子如今的處境絕對不是好事。

    所以楊國柱覺得,此時宣佈練兵,絕不是一件好事。

    楊國柱畢竟是個武夫,心裡想的什麼,幾乎全部映在臉上。他的猶豫躊躇,讓朱由檢看得微微搖頭,不禁冷笑了一聲。

    「楊國柱,你是在擔心李植撕破臉皮!」

    楊國柱被這句話嚇得身子一哆嗦,一彎腰,拱手說道:「臣不敢!」

    朱由檢冷笑了一聲,說道:「到了今天這個局勢,還有什麼敢不敢的?恐怕京城裡的所有百姓,都和你一樣想。」

    朱由檢一甩袖子,說道:「然而朕知道,李植不會阻撓朕練兵!」

    楊國柱愣了愣,張大嘴巴看著朱由檢。

    就連張光航也有些驚訝,天子如此肯定?有這麼一定的把握?

    朱由檢冷笑了一聲,說道:「李植是朕從一個百戶官一步一步提拔起來的。朕瞭解此人的性情。」

    「楊國柱,你大膽去招募良家子,制甲練兵!你放心,李植不會反!」

    楊國柱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張光航。

    張光航同樣一臉疑惑。

    楊國柱於是又看了看王承恩。

    王承恩倒似乎對天子的話有些信服,睜著眼睛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國柱吸了一口氣,拱手說道:「末將接旨,臣這就回去準備。太倉庫的銀子一到京營,末將就開始招募人馬!」

    朱由檢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看著牆上新掛起來的一幅大明地圖,看著那地圖上的遼闊大海,再不說話。

    ####

    韓金信站在齊王府的三殿內,把京營的情報報給了李植。

    鐘峰聽到韓金信的報告,眉頭緊蹙,朝李植說道:「王爺,天子居然此時開始練兵,這擺明了是針對我們。」

    李植看了看鐘峰,說道:「那又如何?」

    鐘峰說道:「王爺,我們這次駐兵通州威逼天子,已經把天子逼到了角落裡。這天子既然是針對我們,若是等他練出了二十萬新軍,恐怕會對我們不利啊。」

    鐘峰看了看韓金信。

    韓金信被鐘峰看了一眼,臉上不禁一頓。

    李植好奇地朝韓金信問道:「安平伯,你怎麼看?」

    「臣愚昧,不敢議論大事!」

    「你說說看!」

    韓金信把頭一低,拱手說道:「王爺既然讓臣說,臣就斗膽獻醜了。「

    」臣以為。如今不論王爺如何想,既然虎賁軍已經一而再再而三以大兵逼迫天子,這權臣是坐定了。自古以來,做了權臣沒有放手權勢,讓天子重新控制局勢的!」

    李植笑了笑,說道:「你也要孤逼迫天子!」

    韓金信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喊道:「臣不敢!」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7
第一千三十七章 曹操

    李植揮手讓惶恐的韓金信站起來,點頭說道:「的確,這次我們是把天子逼得有點狠。大明朝的祖宗制度科舉一下子就被我們強行廢除了,天子的心裡一定十分窩火。我們天津鎮和朝廷之間的關係,也降到了冰點。」

    「朝中的文官並沒有犯罪,卻嚇得全跑了,彷彿我李植要殺光天下文官似的。」

    「民間很多議論,都說我李植是要做權臣,要做曹操。」

    「當年曹操把天子放在許都,自己居住在鄴城,以絕對的實力遙控朝廷,局勢和今天的形勢確實有些相似。」

    「然而天下人都忽視了的是,我以公德以法理治國,凡事要講究道理講究規矩。寡人在一鎮九省建法庭講公德,所求的就是一個規矩,一個秩序。「

    」天子雖然私底下有些不滿和怒火,但在大義名分上始終保持銳意革新的步伐。大明朝今天不但均平了田賦,設立了法庭,更廢除了儒教科舉,開始以公德為標準取士。「

    「因為天子的審時度勢,現在整個大明都顯露出蓬勃朝氣。」

    「天子有德無過,寡人不能為了一己私利行興廢之事。如果我那樣做,就是為了個人的權力破壞了遊戲規則。寡人這十幾年苦心經營,在一鎮九省建立凡事講規矩的文化,不能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自己打破這樣的規矩,破壞寡人一手扶持起來的文化。」

    李植說完這些話,看向了自己的下屬們。

    這些屬官們聽了李植的話,一個個都陷入了沉思。

    在天子沒有犯錯之前,李植不準備做對天子不利的事情。李植這樣做,是要在天下建立絕對的規矩,以身作則昭示「賢者居之」的一鎮九省文化。

    既然天子「賢「,李植就不能不」忠「。否則,就是告訴天下人,人人都可以為了私利破壞規則。

    鄭開成對李植的氣度十分佩服,拱手說道:「王爺的恢宏格局,臣佩服得五體投地!」

    高立功突然站了出來,拱手說道:「臣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李植說道:「高巡撫說吧。」

    高立功說道:「如今北直隸的士人都說,王爺強行在大明廢除科舉扶持公德的政策,其實是為未來的興廢大事埋下伏筆。大明朝自太祖高皇帝以來就以儒教維持國家,上上下下的制度全是由儒教文化決定。天子之所以受到億兆百姓的忠誠擁戴,正是因為天下的儒家文化。」

    「而王爺英明神武,崛起於海河之濱,戎馬倥傯南征北討立下古人不曾有的功績。秉公治理,在一鎮九省建立起一個百姓富足,人人安居樂業的人間天堂。如果論公德,論公益,這個大明最有威望的無疑是王爺。」

    「所以北直隸的士人都說,王爺之所以強行廢科舉興公德,其實是讓對自己有利的文化逐漸滲透入大明的每一個角落,毀除大明朝的民心民望。大明朝二百多年皇朝,在百姓心中根基牢固。王爺徐徐圖之,為的是將來改朝換代時候一氣呵成,眾望所歸。」

    聽到高立功的話,殿堂中的人都皺緊了眉頭。

    李植為了天下蒼生挺身而出作出的事情,在儒生眼裡都是為了私利而布下的格局了。在儒生眼裡,別人為他做好事,也是為了奪取他財產的別有用心。

    鄭開成不高興地說道:「這些儒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造謠誹謗,實在是令人憤懣嘆息。」

    聽到高立功的話,李植冷笑了一聲。他一甩袖子,沒有說話,似乎高立功所說的儒生謠言根本不值得駁斥。

    也不需要駁斥。

    眾官沉吟了一陣,細細想了想李植的話。

    李植把道理說清了。但是天子練的畢竟是二十萬大軍,殿堂內還是有許多人轉不過彎來。

    鐘峰眉頭緊蹙,說道:「王爺,然而事情有權有變。如今我們雖然做的是有益天下蒼生的事情,但在天子眼裡,我們就是屢屢以下犯上。我們雖然秉持賢者居之的文化處處忍讓天子,但天子若是得了勢,未必會同樣對待我們。」

    「王爺,我們天津鎮一旦失了勢,可能面對的就是天子雷霆萬鈞的懲罰。」

    鐘峰素來是快人快語敢說敢做,這個關鍵時刻,他已經把話說得十二分的直白了。這一番話傳出去有些大逆不道,但說的卻是現在的實情。

    聽了鐘峰的話,眾人都表情嚴峻。

    李植笑了笑,說道:」天子的二十萬兵馬,寡人還不曾放在眼裡。「

    「一鎮九省如今的實力,已經不是天子的京營新軍可以挑戰。甚至寡人自己有時候都被這遍地開花的工商業發展驚到。現在在專利制度、技術保密許可制度和嚴明法治的保護下,匠人們在各行各業的每一道工序上拚命創新。我們一鎮九省的科技水平領先這個時代幾百年,我們的武器已經超過了對手的想像。「

    」打個比方說,莫臥兒的二十萬大軍也裝備了火槍大炮,但在一鎮九省的科技和效率面前,一敗塗地。江北軍聚集二十萬人,卻被幾萬虎賁軍全殲。「

    」別說是天子練二十萬新軍,即便是練三十萬,孤都不在乎。「

    」若沒有絕對的實力,寡人又怎麼敢挑戰天子,逼迫天子廢除大明太祖定下的科舉制度?「

    李植笑了笑,說道:」天子要練兵,就讓他練吧。若是不讓他練,他一定覺得我們是以一時的勢力壓制朝廷,滿腹火光。等天子練出來發現了差距,才會明白什麼是大勢所趨,什麼是巍巍王道,才會口服心服。「

    殿堂中的官員們都不負責工業事務,沒有第一手的數據,對一鎮九省的實力理解並沒有李植深刻。聽到李植這番自信無比的豪言,眾官都有些驚訝。

    但很快,他們就對李植的話信服了。

    李植的判斷能力,這些年來是被一個個勝利反覆證實過的。

    李植想了想,從抽屜中抽出一張設計圖,笑道:」你們看,這是兵工廠匠人們仿造後裝步槍設計的後裝炮設計圖。現在很多發明創造,已經不需要寡人來設計了。「

    殿堂中的官員們看了那複雜的圖紙一眼,齊齊搖頭嘆息。

    他們拱手作揖,大聲喊道:」王爺英明神武!「

    」王爺聖明!一鎮九省幸甚!大明幸甚!「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7
第一千三十八章 螞蝗

    十二月的湄公河三角洲,炎熱宛如夏天。

    李植挽著褲腳,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那泥濘的爛泥地裡,足足往前走了一里路,才找到一個比較突起的乾燥地塊。

    走到那干地上,李植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短袖上衣脫了下來。他用力一擰,竟在那薄薄的上衣中擰出一顆顆水滴出來。

    李植搖了搖頭,接過侍從手上的水壺,大口大口喝起了水。

    如今一鎮九省沿海地區交通基本靠輪船,從天津坐輪船到東南亞也不過十天的路程。李植趁過年前還有一些時間,抽空到中南半島看了看,視察一番這片新打下的土地。

    然而沒想到這裡的氣候卻是如此炎熱。在湄公河三角洲,這十二月的越南最南端和天津的夏天也沒什麼區別。現在正是中午十二點,李植估計室外的氣溫起碼有三十度。

    而且後世作為越南大糧倉的湄公河三角洲,或者說湄公河下游沖積平原,此時當真是一片尚處於原始狀態的沼澤。到處是粘乎乎的濕地,生長著矮趴趴的濕地植物,看上去毫無農業價值。

    李植放下水壺,卻聽到李老四突然喊道:」王爺,你腳上好大一隻螞蟥!「

    李植愣了愣,看向了自己滿是泥巴的小腳。果然,他看到泥污中有一隻血紅色的螞蟥正吸在自己的小腳上,拚命地從自己的肌肉中吸吮血液。

    李植嚇了一跳,因為那螞蟥實在是巨大,足足有七、八釐米長,和江南常見的小螞蟥大不一樣。那蟲子不知道在李植腳上吸了多少血,身子鼓鼓的,仔細一看十分駭人。

    站在一邊的李定國眉頭一皺,跳了過來。他說道:」王爺,這螞蟥不能用強力拔出,否則它的口器會在血肉裡拔不出來,傷口會潰爛的。我們的士兵對付這種吸血蟲子,都是使用王爺你給我們發的花露水。「

    李植愣了愣,說道:」花露水還有這用處?「

    李定國點了點頭,說道:」花露水當真是驅蟲驅蚊的寶貝。王爺你等等!「

    李定國跑到一個侍從那邊,從侍從的背包中翻出一瓶花露水,走回來倒了一些塗在李植的小腳上。

    花露水當真神奇,那水蛭一聞到花露水的味道,就不安的蠕動起來。過了一會,那蟲子就把吸盤從李植的肌肉中抽了出來,一縮身體掉在了泥土上。

    李定國立即上去狠狠踩了幾腳,把那肥胖的水蛭踩成了血糊。

    李植看了看腳上的傷口,發現那傷口周圍黑了一大塊,被咬處還在流血,不禁嘆了口氣。

    」這中南半島的開發,任重而道遠。「

    這南方濕熱之地的開發,絕對是一項考驗社會組織力和適應力的系統工程。比如說,中國的江南地區從秦漢時代就開始逐漸開發,然而一直到了隋唐生產力還落後於中原。

    李老四拱手說道:」王爺,對於這中南半島的開發,臣有一策,說起來有些唐突。「

    李植說道:」什麼策?只要是有利於我漢民族佔領這肥沃土地的,都可以大膽說。「

    李老四說道:」臣以為,天津、山東、河南甚至江淮省的百姓,都受不了這東南亞的濕熱。北方人到了這裡來,一年有半年必須在樹蔭下趴著,什麼事情都幹不了。要開發這裡的土地,最好的辦法是…「

    李老四頓了頓,最後說道:」最好的辦法是從兩廣遷徙耐熱的嶺南人到這裡來開發土地。「

    聽到李老四的大膽建議,李植愣了愣。

    這個提議確實有很多問題。

    首先,李植遷移一鎮九省百姓到中南半島開發的重要目的是富裕百姓。百姓在內地一人只有幾畝耕地,有些還是佃農,就算有氣力想施展也無地可種。而到了東南亞,一人動輒耕作四十畝水田,一年動輒收穫百石糧食,收入是以前的幾倍、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所以移民權,也是一鎮九省百姓的一項重要福利。

    而李老四的建議,則是把這項重要的福利交給不受李植統治的兩廣居民。

    這對一鎮九省的百姓來說,無疑是一個損失。

    更重要的事情在於朝廷的猜疑。兩廣的居民不是李植的子民,而中南半島的大開發,需要的人口是以百萬、千萬計的。從兩廣遷徙天子的子民到中南半島,會極大降低兩廣的人口密度和地方財稅。對於大明朝廷來說,這就是人口的淨流失。

    這種做法很可能會被天子理解為挖牆腳。

    李老四說完這個建議,就拱手說道:」不過此法施行起來頗有問題,對一鎮九省的百姓不公,對天子來說不善。王爺就當臣下隨口亂說,不要當真吧。「

    李植聽了這話,卻說道:」我們未來要開拓的土地還很多,一鎮九省的漢人以後會有更加遼闊的土地。將中南半島給兩廣的漢人開發,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這對一鎮九省的百姓不公的說法,倒是不算什麼。「

    「至於挖朝廷的牆角,降低兩廣的財賦…「

    李植說到這裡,突然沉默了好久。

    最近李植和天子的關係已經降到了冰點,如果再從兩廣移民東南亞,會不會徹底激怒天子朱由檢?

    不過想了一會,李植還是下了決心。

    「無妨,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想天子一定會理解的。「

    」李老四,這個政策可行。你準備準備,一切妥當後就去兩廣招募嶺南漢人南下東南亞!「

    李老四眨了眨眼睛,沒想到李植同意了自己的建策。

    他一拱手說道:」王爺聖明,臣這就去準備這件事。「

    李植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身邊的沼澤,說道:」不知道習慣了濕熱的嶺南漢人來了這東南亞,能不能加速這蠻荒熱帶的開發?「

    李定國站在一邊,突然問道:」王爺,你說以後內地漢人會有更遼闊的土地,我們下一步要攻打哪裡?「

    李植聽到這話,朝南方看了看,揮手說道:」接下來這一年,我們一路往南,打到澳洲和新西蘭去!「

    李定國愣了愣,問道:」何謂澳洲,何謂新西蘭?「

    李植笑了笑,說道:」當然,談澳洲太遠,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把爪窪島上的荷蘭人趕走,先控制整個東南亞。「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7
第一千三十九章 計畫

    十二月二十一,李植回到了天津。

    站在天津的港口大沽港碼頭上,李植看著碼頭附近人數不少的看熱鬧百姓,眉頭一皺。

    軍港和民港之間只隔著一百米,不少百姓站在民港的泊位上使勁張望這邊的軍艦。那高大的鐵甲戰艦顯然讓百姓們十分的好奇。

    李植不快地說道:「以後把軍艦和民用泊位之間的距離拉開,起碼要距離三百米。「

    負責碼頭管理的港口長官臉色一白,趕緊答道:」是…是,王爺,我這就去辦。「

    他不再陪同李植,而是撒腿去重新規劃泊位了。

    李植仔細看了看在泊位上排過去的鐵甲艦。

    「這次我們能出動多少鐵甲艦?」

    海軍司令呂虎拱手答道:「王爺,我們除了留下十五艘鐵甲艦在各地巡邏,維持基本的制海權外,還可以出動四十艘鐵甲艦攻擊巴達維亞。」

    「如今的鐵甲艦已經升級,按照王爺的話說就是鳥槍換炮了,都是排水量七百噸的新船。」

    李植點了點頭,在碼頭上往前走動了一段距離。看到一艘鐵甲艦的舷梯擺在碼頭上,李植信步走上了一艘鐵甲艦。

    一上船,就看到好多身穿白色軍裝的海軍士兵在船上閒聊。此時不是戰備狀態,士兵們的神態都很輕鬆。

    不過看到司令呂虎和艦隊長石定平等人拱衛著一個穿著四爪金龍龍袍的男人上船,士兵們立即意識到這肯定就是王爺了。想不到居然親眼看到傳說中的王爺了,海軍士兵們激動得立即舉手敬禮。

    李植朝士兵們回手一禮,就直接走到了下層火炮甲板上。

    一門一門鐵芯銅體大炮擺在炮車上,佈滿了第二層和第三層的甲板。

    李植問道:「這一艘船有多少炮位?」

    呂虎笑了笑,驕傲地答道:「王爺,如今我們的新式鐵甲艦每艦有四十二個炮位。船首船尾各有一個炮位,第二層甲板有十八個炮位,第三層甲板有二十二個炮位。」

    「這些火炮都是二十四磅前裝線膛炮,使用錐形開花彈。整個艦隊四十艘鐵甲艦齊射的話,一次側舷射擊就是八百門火炮齊射。」

    「王爺,八百門哪!」

    八百門火炮齊射,說起來確實有些駭人。

    李植點了點頭,繼續往下層甲板走。

    呂虎趕緊說道:「王爺,下面的鍋爐甲板污髒。」

    李植搖頭說道:「下去看看!「

    底層的鍋爐甲板果然比上面的地方要油污,空間也更擁擠狹小。不過此時蒸汽機鍋爐沒有開,只有幾個養護人員在慢悠悠地維護機器,氣溫倒不是很高。

    李植看了看鍋爐一邊的煤堆,問道:」燒的煤是哪裡來的?「

    呂虎答道:」回王爺,燒的是山西運來的精煤,現在蒸汽機壓力上去了,燒一般的煤火力不夠,鍋爐壓力不夠。「

    李植又問道:」蒸汽機換代了?「

    呂虎答道:」是的王爺。蒸汽機工廠技術進步後優先給我們換了機器,蒸汽機從三年前就換了,雖然鐵甲艦變成了七百噸的大船,但是蒸汽機馬力更大,航速反而上去了。現在我們的船全速前進的話可以開十一節。「

    李植四下看了看,說道:」鍋爐甲板的衛生還要加強。海軍使用的是最先進的武器,可要把武器用好了。「

    呂虎臉上一沉,趕緊站正敬了一個禮,說道:」王爺教導的是,我們一定改正!「

    李植走到鍋爐旁邊,打開燃燒室看了看,說道:」攻擊巴達維亞的作戰計畫訂好了嗎?「

    呂虎又敬了一個禮,說道:」回王爺,我們已經做好了戰鬥計畫。如果荷蘭人的六艘戰列艦出擊,我們就在外海將之擊沉。如果敵人不出擊,我們就控制海權,掩護陸軍在爪哇島登陸,攻擊巴達維亞堡壘。「

    李植聽到這個計畫,點了點頭。

    ####

    庫恩看著畢恭畢敬跪在下首的吳應熊,臉色十分的陰沉。

    「李植要攻擊巴達維亞?」

    翻譯把總督的話翻譯給了吳應熊,吳應熊點了點頭,抬頭說道:「總督大人,是這樣的。恐怕再過兩個月,過完漢人的大年,李植的艦隊就要南下了。」

    吳應熊如今在巴達維亞做荷蘭人的明國情報頭子。

    因為吳三桂的老部下逃亡在大明各地,這些人成為了吳應熊天然的眼線,因此吳應熊可以通過書信知道大明各地的情報。對於因為膚色無法深入大明的荷蘭人來說,吳應熊提供的情報雖然有時滯,卻是他們難得的諮詢來源。

    要知道原先為荷蘭人提供情報的江北軍已經覆滅,荷蘭人的情報源是越來越少。而大明的李植卻是荷蘭的頭號敵人。這些年來經過一場又一場戰爭,李植和荷蘭人已經成為死敵。

    庫恩的副官臉上一凜,說道:」總督,我們在巴達維亞有三千士兵,兩百七十四們岸防重炮,我們還有三萬馬來土兵,我們能夠迎接李植的挑戰!「

    荷蘭翻譯看著這個副官,卻沒有把他的話翻譯給吳應熊聽。

    庫恩看了看這個副官,冷笑了一聲。

    他看了看翻譯,說道:」三千士兵怎麼和李植打?那些馬來土兵不堪一擊,更不是虎賁軍的對手。「

    副官臉色一白,說道:」那怎麼辦?總督,我們在巴達維亞已經統治了三十三年,在這裡建立了堅固的棱堡,高大的軍營,寬敞的碼頭。我們在這裡有幾千漢人奴隸,附近各島上已經有七十多個馬來酋長臣服於我們。「

    庫恩嘆了口氣,說道:」肖恩康,該走了,我們該離開遠東了。「

    副官慌張說道:」總督,我們不要遠東了?「

    庫恩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在遠東只有三千人呢,六條戰艦,如何是李植的對手?我們回到歐洲去,重新制定箝制李植的計畫。「

    副官臉色更白,看著窗外的巴達維亞城,說不出話來。

    庫恩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吳應熊,說道:」吳應熊,我們三千人要去印度執行任務。四個月後,我們歐洲將有大部隊回到巴達維亞。我給你一個任務。你率領三萬馬來土兵,在巴達維亞堅守,等待我們歐洲來的支援!「

    荷蘭翻譯官適時地重新開始了翻譯,將庫恩的話轉述給了吳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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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十章 巴達維亞


    崇禎二十六年二月初三,浩浩蕩蕩的南征艦隊穿過整個南中國海和卡里馬塔海峽,攻到了荷蘭人的巴達維亞。m. 樂文移動網

    巴達維亞灣並不是一個深入內陸的海灣,而是一個相對開放的半圓形海域。荷蘭人的碼頭幾乎是裸露在海洋邊緣。

    荷蘭人之所以敢在這樣的地方建設海港,是因為三十年前他們對自己艦隊的絕對自信。荷蘭人自信他們的戰列艦在遠東是沒有對手的,更不會有人敢於攻擊荷蘭人的軍港,所以軍港的防禦力量並不需要太強大,只要稍微有些遮蔽就可以了。

    但是這樣的自信,到了崇禎二十六年,就顯得很脆弱了。

    呂虎將艦隊開進了巴達維亞灣,站在旗艦的艦首仔細觀察幾公里外的雅加達城。

    分艦隊艦隊長石定平說道:」司令,傳言應該是真的,荷蘭人好像真的放棄巴達維亞了。「

    呂虎點了點頭。

    艦隊開進了港口岸防炮的射程而荷蘭人卻沒有進行炮擊,這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釋就是荷蘭人的炮兵已經全部撤走了,港口裡只剩下爪哇人,根本沒人會操炮。

    呂虎一揮手,說道:」不需要另選登陸點了,直接轟炸巴達維亞堡。「

    旗語被掛上了桅杆,四十條鐵甲艦像是四十個怪獸,一點點靠近巴達維亞碼頭。

    碼頭上,吳應熊慌張地看著手慌腳亂的爪哇土兵。

    荷蘭人臨走前並沒有幫助吳應熊訓練爪哇土兵,這些土兵並不知道怎麼使用岸防大炮。荷蘭人唯一給吳應熊的就是一本荷蘭語的炮兵手冊。

    吳應熊這些天好不容易在爪哇土兵中找到幾個粗識荷蘭語的爪哇土著,但這幾個人也不完全能看明白荷蘭字。所以這些天沒人敢操弄棱堡和碼頭上的大炮。

    此時李植的艦隊已經攻到碼頭近處,再不開火就要被李植的艦隊轟炸了。

    吳應熊趕鴨子上架,讓那幾個懂一點荷蘭語的爪哇土著按照那本炮兵手冊操作大炮。

    瞄準越來越近的鐵甲艦,裝藥,上彈,插火繩,點燃。

    只聽到轟的一聲,吳應熊感覺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炸聾了。

    不知道是火藥裝多了還是怎麼,大炮炸膛了。巨大的火花中,本該射出炮彈的加農炮炮管整個裂開,變成鐵塊朝四面八方飛射。炮管周圍那個倒霉的點火繩土兵剎那間就被衝擊波震死,屍體往後飛了幾米才摔到地上。

    就連站在稍遠處的其他幾個土著也被炸到,一死四傷。吳應熊雖然站在二十米外,也被那炸膛的巨大衝擊波嚇得倒在了地上。

    不過他很快爬了起來,臉色發白。

    完蛋了,沒有炮兵能攻擊李植的艦隊,要挨炸了。

    開放海灣中的鐵甲艦分成了兩個分艦隊,前面一個分艦隊二十條船漸漸運動到了距離碼頭四里遠的區域,排出了半圓形的陣勢包圍了碼頭上的堡壘。

    船舷上的炮窗窗門被猛地打開,四百門大炮推了出來。

    巴達維亞堡中的土兵一個個目瞪口呆,看著那些可怕的炮口對準自己。

    」轟!轟!轟!轟轟!「

    二十條船的側舷上像是突然間開出了無數紅花,繽紛耀眼。然後黑色的炮彈就劃破天空,朝五里外的巴達維亞城主棱堡射來。

    從吳應熊的角度看,那些炮彈從炮**出來後,像仙女散花一樣射向了上下左右各個方向,統治了棱堡前後四方的每個角落。

    炮彈落地,轟然爆炸。

    巨大的火花從棱堡的每一個角落裡炸了起來。

    整整四百發重炮炮彈掀起的鐵雨風暴。

    衝擊波像是掃蕩整個棱堡的暴風雨,在所有的空間裡衝刺。炮彈落地周圍的爪哇土兵頓時被炸得血肉橫飛,焦黑的身體隨著衝擊波往各個方向飛去。錐形炮彈的彈片肆無忌憚地在空氣中飛濺,像是死神的鐮刀一樣收割著棱堡中土兵的生命。

    只一輪炮擊,整個棱堡就被完全被炸開了。

    棱堡,或者說巴達維亞堡外圍的垛牆被炸得七零八落。棱堡邊緣的各種箭樓,防禦塔全部被炸垮,變成了一地碎石磚。棱堡中到處是炮彈炸出來的大洞,炸碎了地面的磚石,炸出了幾十釐米深的焦黑土坑。

    不知道有多少爪哇土兵被炸死,變成了再沒有一點動靜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土坑周圍。更有很多士兵被炸斷了手,炸斷了腿,炸破了肚子,流了一地的血,在彈坑的附近大聲慘叫掙扎。

    那無數傷兵發出的慘叫變成了棱堡中的背景聲,聽上去就像是一片噪音。

    不過沒有人會理會這些土兵,荷蘭人帶走了所有醫生,本地的土著完全不懂得外科醫術。

    吳應熊看著棱堡中的慘狀,臉上雪白一片。

    荷蘭人讓吳應熊守幾個月,這怎麼可能。別說幾個月,吳應熊就連一個小時都守不住。

    吳應熊突然覺得紅毛在耍自己。

    以李植艦隊的戰鬥力,就是紅毛派幾萬人來估計也守不住,荷蘭人怎麼會相信自己能守住這裡?紅毛顯然是逃跑了,把自己和土兵扔在這裡送死。

    吳應熊身子一哆嗦,下意識地準備逃跑。

    然而吳應熊還沒有邁開腳步,又是一片重炮齊射向棱堡襲來。

    炮彈像流星一樣飛過天空,狠狠砸進了巴達維亞堡中。巨大的衝擊波再次在棱堡中炸起。無數的血肉被衝擊波炸了出來,在狹小的空間中到處飛濺。

    吳應熊慌張地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卻突然覺得腦袋上一熱。他往腦袋上一模,摸到一手的鮮血,夾雜著幾片焦黑的碎肉。

    吳應熊以為是自己腦袋被炸破了,發出了巨大的慘叫聲。

    然而他叫了好久,使勁在腦袋上摸索,才發現自己的腦袋並沒有破開,那血肉是其他人的。

    吳應熊的心理徹底崩潰了,他猛地跳了起來,撒腿就往棱堡外面逃去。

    他早就忘記了什麼守住巴達維亞的鬼話,他現在只想逃下一條性命。

    不過逃跑的並不是吳應熊一個人,好多土兵也在往棱堡下面逃,出棱堡的小路上擠滿了人。

    吳應熊自恃是指揮官,大聲吆喝著推開前面的土兵,要其他人讓開讓自己先走。

    不過沒有人看得起吳應熊這個指揮官。

    一個被吳應熊拉到後面的爪哇土兵猛地拔出了腰刀,一刀刺進了吳應熊的後背。

    刀刃入肉,剎那間就完全沒入了吳應熊的身體。

    吳應熊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在地上翻滾起來。不過刀刃對身體器官的破壞力太大,他只滾了幾圈,就失去了所有力氣,死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7 19:58
第一千四十一章 高壓

    巴達維亞堡中的爪哇土兵被兩輪炮轟炸死了幾千人,一哄而散,完全變成了潰軍。

    呂虎的艦隊停在了巴達維亞的碼頭上,全副武裝的虎賁軍士兵舉著步槍走下了舷梯。

    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抓捕潰逃的爪哇土兵。

    負責指揮登陸軍的蔣充一聲令下,兩萬虎賁軍衝到了巴達維亞的陸地上。

    剛剛晉陞為連長的韋老大帶著自己的連隊在巴達維亞附近的農田之間快速奔跑,試圖追蹤到一個兩個逃跑的土兵。

    追了五里路,衝在最前面的一個班長突然跑了回來,大聲報告道:」連長!前面發現一個土兵逃進了當地土著的村子裡。村子裡的人把土兵藏了起來。「

    韋老大皺緊了眉頭,冷哼了一聲。

    把津王式步槍往背後一扛,韋老大大跨步往前面衝了過去。

    前面是一個吊腳樓組成的土著村莊,木頭屋子上面鋪著茅草,看上去十分的簡陋落後。此時一個班的虎賁軍士兵站在村莊的中間,而土著們則全部把房門緊逼,根本不搭理村莊中間的大兵。

    韋老大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冷哼了一聲。

    」王爺正式發文件通知各連隊了,對爪哇諸島的土著不用客氣。這些土著既然不願意交出潰兵,就把他們全部抓出來。「

    」全部抓出來,集中到村莊中間的空地上。「

    士兵們大聲答應,舉著步槍開始砸那些吊腳屋的房門。

    但是那些土著相當抗拒漢人。荷蘭人素來把漢人當成奴隸,巴達維亞城中有幾千漢人奴隸苦工。當地的一些爪哇土著到巴達維亞去做事情,甚至還有做漢人奴隸的監工的。所以當地的土著覺得地位最高的是白人,第二是當地土著,而漢人是最下等的人,誰都可以欺負。

    面對漢人大兵追捕爪哇土兵,這些爪哇土著還沒有轉過彎來,不願意接受漢人即將統治爪哇的事實。

    一些士兵踢開了土著的房門,卻還是沒法抓出爪哇土著。韋老大看到一個爪哇男人赤著上身,手上舉著一把彎刀站在門口恐嚇虎賁軍士兵。

    韋老大冷哼了一聲,從背上取下了自己的霰彈槍。

    」讓開!「

    那個士兵看見連長舉著霰彈槍走過來了,嚇得趕緊往旁邊一跳。

    韋老大對著負隅頑抗的爪哇男人就是一槍。

    」轟!「

    無數霰彈碎片射進了爪哇男人黝黑的皮膚下面,他上身頓時噴出無數血花,濺出一身一臉的血。他發出了殺豬一樣的巨大慘叫聲,砰一聲摔在了地上,抽搐了幾下就死了。

    看到韋老大的舉動,其他的士兵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虎賁軍素來軍紀嚴明,在其他地方從來不曾這樣對付過平民啊。

    韋老大舉著手銃大聲喊道:」王爺有令!爪哇土著不是善類,若不把這些土著打服殺怕,這些土著將來一定會屠殺我們漢人。王爺說了,爪窪土著未來對漢人的屠殺可能是極為血腥殘忍的。你們不需要客氣。對違抗軍令者,格殺勿論。「

    聽到韋老大的話,虎賁軍的士兵們算是明白了。

    這爪哇的土著一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漢人的事情,暴露了野蠻無恥的本性,才讓王爺下這種嚴格的命令。王爺是漢人的指路人,事事以漢人的利益為上。王爺讓大家對爪哇土著不客氣,自然是有道理的。

    其實李植之所以厭惡爪哇土著,是因為後世這些印尼人屠殺漢人。在後世,印尼這個國家持續不斷地殺戮當地華僑,將為印尼創造大量財富的華人當成是多金的肥羊。

    李植既然佔領了爪哇諸島,就準備對這些殘忍的土著進行高壓統治。

    士兵們不再手軟,一個個對著反抗自己的爪哇土著開槍了。

    不過這些士兵們沒有韋老大心狠,開槍打的還不是要害。

    陳幺兒卻看這些東南亞土著不順眼。他大喊一聲,從腰上取下了一枚手榴彈,一拉繩拴就扔進了土著的吊腳屋裡。

    只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轟聲,那吊腳樓的側面木牆被炸出了一個大洞。濃煙從屋裡冒出,裡面的土著居民發出了慘叫聲,似乎是挨炸受傷了。

    陳幺兒衝了進去,提著兩個一身血的土著出來。

    隨著虎賁軍士兵開始來狠的,爪哇土著立即害怕了。聽到霰彈槍和手榴彈的轟隆聲,一些土著渾身顫慄,哪裡還敢反抗?他們一個接一個放下了刀棍,走出了吊腳屋,被士兵們聚攏在村子中間的空地上。

    韋老大站在土著的前面,大聲喊道:」你們藏起來的爪哇土兵在哪裡?「

    那些土著聽不懂漢語,不知道韋老大在說什麼。

    韋老大拿出手銃,朝天空啪開了一槍。

    」再不交出逃兵,就把你們這些東南亞矮黑人殺光了!「

    土著們見韋老大又拿出槍來,眼睛血紅地想反抗。巴達維亞附近歷來漢人很多,做生意的做奴隸的都有。漢人人少土著人多,素來只有他們欺負闖南洋的漢人,何曾有漢人這樣欺辱他們?

    但是周圍的一百多虎賁軍士兵舉著步槍對著這些村民,他們又不敢輕舉妄動。

    韋老大皺緊了眉頭,又給手銃裝上了子彈,準備殺人了。

    一個年輕的爪哇女孩終於受不了這血淋淋的威脅了,她哭著跑了出來,衝到村子最大一間吊腳屋門口,往裡面一指。

    其他的土著一臉驚駭地看著那個女孩。

    韋老大一見這樣子就知道有戲,一揮手說道:」進去搜!「

    果然,士兵們在吊腳屋裡搜了一會,就把一個背上扛著福爾摩沙式步槍的土著土兵抓了出來。

    韋老大看著那個爪哇土兵,上去啪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極重,頓時把土兵的右臉打腫了。

    」投靠荷蘭人和我們漢人作對的,全部論死!「

    在爪哇村民恐懼而憤怒的目光中,韋老大抓著土著兵的腦袋,用手銃對準了他的腦袋。

    土著兵驚得哇哇大叫,拚命掙扎。但是韋老大力氣大,愣是把這紅毛走狗抓得緊緊的。

    」啪!「一槍響起,爪哇土兵腦袋上血花四濺,腦殼被手銃打穿,一下子就死掉了。

    被聚攏在一起的土著村民嚇了一跳,齊齊往後面退了一步。

    韋老大把土兵的屍體往地上一扔,對後面的士兵說道:」割了腦袋,準備到蔣團長那裡領賞。「

    韋老大話音未落,前面突然又跑過來一個士兵。

    」連長,前面的鎮子上又發現三個逃兵的蹤跡,估計是被土著居民藏起來了。「

    韋老大一揮手喝道:」進鎮子搜!就是把鎮子裡的土著殺光了,也要把逃兵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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