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53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5
第九百九十二章 答對

    崇禎二十五年五月十一,朱由檢在乾清宮見到了崔昌武。

    崔昌武恭敬地朝天子行了一個跪禮,聽到免禮的聲音,才站了起來。

    「賜座!」

    崔昌武拱手說道:「臣不敢!」

    朱由檢見崔昌武十分拘謹,一點沒有依仗李植的權勢而跋扈,十分滿意。他撫鬚說道:「崔相公何方人士?」

    崔昌武答道:「天津衛城人士,和齊王是一個街坊長大的。」

    朱由檢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著崔昌武。

    「崔相公的樣貌不凡,如此英武,做我大明的輔臣倒是撐得住場面。只是看上去年輕了些,少了些上位者的威嚴。」

    崔昌武笑了笑,說道:「聖上明鑑。為人臣者以才取,不敢言威。齊王常教導我們,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讓百姓得利了,讓國家富強了,這官便是好官。只要是一個好官,便是沒有一絲官威,也能取人心。」

    朱由檢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琢磨了一會兒,哈哈笑了起來。

    「這麼說,天津的官員們不圖私利?都是為百姓勞碌的?」

    崔昌武拱手說道:「在天津,以前還有一些自私自利的官員。不過自從臣做了紀檢組總長後,抓了幾十個人,硬是把牟私利的屑小都震懾住了。如今天津的官員不說個個大公無私,但敢中飽私囊的沒有了。」

    朱由檢撫鬚看了看崔昌武,似乎是在琢磨崔昌武的話。

    許久,他才說道:「我大明的輔臣雖無前朝宰相的權,卻有宰相的職責!若我以崔相公為輔臣,這大明該如何治理。」

    崔昌武聽到天子說輔臣,而不說首輔,琢磨了一會。然後他拱手說道:「如果天子以臣為輔臣,臣首先要做的是在江南均田賦。」

    「所謂民富國強,士紳不納田賦盤剝百姓,是我大明的蛀蟲。只有斷了士紳盤剝百姓血汗的渠道,百姓才能富裕。百姓富裕了就不會跟隨流賊造反,朝廷也能收得到稅收,才能養兵。」

    「所以臣若為輔臣,第一件事情就是敦促齊王發兵南京,落實在南京駐兵兩萬的事情。而且這南京的兵馬必須是騎兵,要保證能日行百里,能最快速度殺到江南的任何地方,抓捕違抗聖旨的奸佞。」

    朱由檢和王承恩對視了一眼,欣慰地點了點頭。

    顯然,崔昌武已經代替李植答應了駐兵南京的事情。崔昌武顯然已經接受了不做首輔而做次輔的安排,準備督促李植出兵。

    有了崔昌武這句話,事情就成了一半。

    朱由檢笑道:「崔相公如何站著說話,坐!來人,上茶!」

    崔昌武想了想,坦然坐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便有小宦官送上了烏龍茶。

    崔昌武說道:「臣這些年跟著齊王,倒是學了一些治國的方略,請聖上明鑑!」

    朱由檢撫鬚說道:「崔相公請講!」

    崔昌武說道:「齊王常言,民以食為天。我大明朝這些年災荒連年,最缺的就是糧食。一些遭災地方糧食價格翻了幾番不止,百姓易子相食,爭先投賊。所以臣以為,治國的第一步就是足食。」

    「均賦之後,便要建立法庭,在鄉村間樹立規矩。規矩很簡單,誰出力誰得益!我大明土地遼闊,地方上可以開墾的土地以億計。只要鄉間有了規矩,百姓們開墾荒地能夠自己耕作不受盤剝,則無數的荒地都會變成良田。」

    「開墾新田需要的農具,水車,都可以向天津購買。天津大批量生產這些東西,價格十分便宜。百姓十戶人一甲聯合起來,往往只要投入幾十兩銀子就能開出幾百畝田地出來。」

    「有了新田,百姓們就能足食,朝廷就有了更多的田賦。則民富國強的第一步便成了。」

    「而這第一步的關鍵,就是法庭法院要公正無私,在地方上樹立規矩。按齊王的話來說,只要產權一清晰,社會的效率自然會得到最大化。」

    「臣執掌法紀多年,最擅長鎮壓奸佞剷除屑小,所以若天子以臣為輔臣,臣敢擔保大江南北的法院法庭都能發揮作用,釐清地方上的種種醜惡。」

    聽到崔昌武的話,朱由檢有些意動,撫鬚不語。

    如果崔昌武所說的第一步能實現,他朱由檢就不失為一位流芳百世的賢君了。

    「第一步若成,則民間再無饑荒之苦,朝廷再無流賊之憂,天下可以太平了。但僅僅是太平尚不行,還要有第二步。臣以為大明各地都要向天津看齊,讓百姓不但溫飽,更能富裕。」

    朱由檢去過天津,是知道天津的百姓有多富的。聽到崔昌武說要讓大明的百姓向天津看齊,他忍不住問道:「如何富民?崔相公請講。」

    崔昌武站了起來,拱手說道:「富民的關鍵,是要提高百姓的產出水平。市面上的人數不變,商品多了,最終百姓能享用的商品自然就會提高,百姓自然就富了。」

    「對於農民來說,富裕便是要擴大耕地面積,引進齊王的農業機械。同時提高農業的畝產,從天津購買鳥糞土做肥料。」

    「幾年之後農民產糧提高了,就會大量消費城市生產的工業產品。」

    「對於城市中的手工業者來說,就是要從天津引進先進機器開立流水線工廠。將以前需要做一個月的東西變成幾個時辰就能完工的產品。可以從齊王處購買蒸汽機,用蒸汽機帶動機械,大大節省人力。」

    「有了工廠,衣服、家具、陶瓷、農具和各種生活用品的價格都會大降,百姓就能買得起。」

    「對於鄉間的閒散勞動力來說,便是要偵查開挖礦山。我大明物產豐饒,各種礦藏應有盡有。如今天津各種工業發展很快,十分缺鐵礦、銅礦、鉛礦、硝石、硫磺、錫礦和鎢礦,我們大可以在各地開挖礦山出售礦石,一礦可富十里。」

    「對於商人,則要鼓勵商人發展海洋運輸。同時可以倣傚天津興建鐵路,在大明建設兩縱兩橫的鐵路路線,讓大明各地的物產流動起來。」

    崔昌武說了一會兒,停了下來,最後說道:「臣親眼見證,齊王在天津正是如此發展,才能在十幾年的時間內建設出如此富饒的一鎮九省。」

    聽到崔昌武的話遠景規劃,朱由檢的眼睛裡不禁有些興奮。

    他突然哈哈大笑幾聲,撫鬚說道:「齊王果然得人!齊王得人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5
第九百九十三章 江南

    南京城西城外,城門大開,迎接李興大軍的文官士紳們站滿了道路的兩側。

    道路的遠處,兩萬名荷槍實彈的精銳騎兵緩緩從長江渡口北來。這些騎兵一個個穿著紅色的制式軍裝,腳踩牛皮靴,腰上繫著結實的腰帶。他們頭上戴著新配的鋼盔,背上插著一米高的小旗。

    遠遠望去,幾萬面紅色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一片紅雲。

    騎兵胯下的戰馬一匹匹都是膘肥體壯,整個隊伍排著長蛇陣走在官道上,那氣勢難以用言語形容,只可謂侵略如火,徐徐如林。

    道路兩側的南京百姓看到這樣的軍隊,又驚又怕。他們遠遠站在幾十丈之外打量著這邊,聚得密密麻麻的,倒是在道路的兩側形成了兩道人牆。

    李興策馬走在這支軍隊的最前面,趾高氣揚。

    此時李興胯下騎得是從哥薩克那裡繳獲的歐洲大馬,那馬足有兩米高,氣勢非凡。

    和講究實用的鐘峰、李老四不同,李興最重排場。鐘峰發一封電報來說繳獲了許多歐洲大馬,李興立即跟鐘峰要了幾十匹去,說是育種,實際上是充作自己的坐騎。

    不僅李興騎著這樣的大馬,李興身邊幾個團長和二十個親衛也同樣騎著這樣的大馬。二十幾匹兩米高的大馬壓過來,讓城門前的文官們十分緊張,呼吸都有些阻滯。

    走到靠近城門的地方,李興麾下的團長瞿映山說道:「伯爺,要不要下馬見一見這些文官?」

    李興啐了一聲,說道:「本伯奉大王詔令鎮守南京,控制江南,眼中豈有這些猥瑣文官?」

    「以後吾在南京,便奉大王和天子的詔命行事。哪個敢違抗天子的聖旨,本伯就率大軍破城抓人!整個江南都是本伯的勢力範圍。這些文官,在本伯的眼裡都是奴僕罪犯,本伯懶得見他們。」

    瞿映山笑道:「伯爺,現在崔昌武入朝為相,天下的官員調動都聽崔昌武的。要抓哪個也是崔昌武說了算,伯爺豈不是變成崔昌武的陣前驅策了。」

    聽到這話,李興臉上猛地一黑。

    這些年,天津唯一敢不給李興面子的就是崔昌武。那時崔昌武當著花樓頭牌拿下李興的場景猶歷歷在目,整個天津都知道李興和崔昌武不和。

    想不到這個崔昌武步步高陞,如今竟跑到朝廷當輔臣去了,當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而李興進駐南京威懾江南屑小的任務,也變成了聽命崔昌武的差遣。

    李興咬了咬牙,只覺得心裡冒出一股恨出來。他怒視了瞿映山一眼,低聲喝道:「瞿映山,你皮癢了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瞿映山嘿嘿一笑,趕緊說道:「小的說錯了,伯爺莫怪!」

    李興黑著臉,斜睥南京城外的文官們一眼,越發看這些文官不順眼起來。

    「這些小人!皆可殺!」

    一個招呼都不打,李興突然大喝了一聲:「加速入城!」

    馬鞭抽在歐洲大馬的屁股上,李興猛地加速,快馬往南京城中騎去。

    後面的騎兵們看見主將前驅,一個個快馬加鞭追了上去。

    兩萬騎兵像是一陣狂風,猛地往南京城的城內衝去。

    其實這兩萬兵馬的軍營是在城外的。不過李興有心炫耀一下武力,所以準備帶兩萬騎兵進城遊街。

    兩萬騎兵在官道上揚起無數灰塵煙土,碎石亂飛,嗆了路邊的士紳和文官一臉。

    那些文官們本來是要迎接李興的,沒想到李興轉眼間就衝了過去,見都不見文官們一面。這些文官們除了吃了一嘴巴的土灰,什麼都沒有等到。

    南京吏部尚書葉尚翰看見千軍萬馬從道路上衝過來,嚇得往後面連退幾步,在官道旁邊的石頭上絆了一跤,摔了個仰面朝天。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這一跤當真摔的是骨頭散架。

    其他的官員們也都是慌張後退,趕緊給疾馳而來的騎兵們讓出空間,生怕被虎賁軍的鐵蹄踩死。

    官道兩側的文官士紳們頓時亂成一片,好不狼狽。

    不過南京的官員們雖然被李興輕視,卻絲毫不敢輕視李興。應天府知府呆呆地看著那騎兵洪流一眼,就撩著官袍前襟跑到了樂隊面前,大聲喊道:「大軍入城!吹起來!吹起來!」

    熱鬧的鑼鼓聲頓時在城門處響起,和滾滾入城的鐵蹄聲匯合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

    ####

    長沙府茶陵州知州衙門三堂內,附近幾個州縣的地方主官再次聚到了一起。

    不過和上一次的同仇敵愾比起來,這次的眾官就有些灰心喪氣了。三堂中的氣氛,可以說是灰蔫蔫的。

    益陽縣知縣唐通臨搖頭說道:「想不到李賊竟真的出手幫助皇帝控制江南。李賊這兩萬騎兵往南京城中一放,江南萬馬齊喑。」

    眾官聽到唐通臨的話,紛紛搖頭嘆息。

    這李植當真是天下文官的死敵。文官和天子較勁,他也要插一腳幫助天子。

    醴陵縣的知縣吳知敢撇了撇嘴,說道:「我聽南京的友人說,這李植的親弟弟李興現在駐紮在南京,好大的架子。南京的官員上門求見,上至南京留都的尚書九卿,下至應天府的地方主官,他李興沒一個見的。」

    「李植的兵馬入江南,南京的文官們戰戰兢兢,生怕李植哪天一個不高興就掀起江北軍的賬清算南京的官員,都想討好李興。有送銀子的,有送美人的,有送玉帛的。但這李興忙著打獵練兵,愣是讓南京的官員們全部吃了閉門羹。」

    「這李興的兩萬騎兵往南京一擺,形勢大不一樣啊。恐怕要不了多久,李興就要抓抗命的官員了。」

    眾官對視了一陣,眼睛裡都有些驚惶。

    茶陵州知州丁又貴嘆了口氣,說道:「已經開始抓了,最新的消息,應天府句容縣知縣孫慶元因為拒絕入京為官,被李興抓進了虎賁軍軍營。據說李興讓人用鞭子抽這孫慶元,活活抽死了。」

    用鞭子活活抽死?

    那死的得有多慘。

    聽到這丁又貴的這個消息,三堂中的文官們頓時駭然變色,一個個都神態慌張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5
第九百九十四章 立威

    善化縣知縣突然惡狠狠地說道:「這李植是想置江南的士紳於死地!如果我們江南的文官們畏懼後退,恐怕天子下一步就是在江南均平田賦,設立法庭了。」

    醴陵知縣吳知敢惱怒地說道:「這江南又不是李植的領地,李植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些。」

    益陽知縣唐通臨無奈地說道:「如今天子聘李植的妻弟崔昌武為內閣次輔,總攬朝政。可以說是將一半的朝局交到了李植手上。」

    吳知敢說道:「即便如此,他李植也不該處處和我們士紳死鬥。他在自己的領地上均平田賦是為了稅收,尚有個理由。他在天子管轄的土地上和我們士紳死鬥是為什麼?和天下的士紳有仇麼?」

    眾官沉默了一會,心裡都對李植的行為恨之入骨。

    吳知敢大聲說道:「虎賁軍只有兩萬人,而江南的幾十萬地方營兵和衛所軍都聽我們的,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聯絡各地的要員,調兵攻打虎賁軍。」

    在明朝後期,地方上的軍鎮、衛所不但將領是文官們提拔的,而且平日裡兵餉糧草全部依賴文官們撥劃。這麼多年下來,地方上的兵馬可以說完全聽文官調遣。

    所以江北軍北上的時候,可以把山西和北直隸的地方軍全部聚攏。

    江南的文官們因為這一層緣故,敢和天子對峙。如果天子派東廠番子到江南來拿人,江南的文官有把握調集地方將領的兵馬殺了東廠番子。

    不過虎賁軍來了,就完全不一樣了。

    三堂中文官們此時對視了一眼,沒有一個人支持吳知敢的話。

    地方上的將領都是兵痞一樣的人物,雖然依附於文官,但都是沒什麼信義的。江北軍能挾持地方軍北上攻打京城,那是在士紳們力量處於上風的時候。如今虎賁軍出兵了,地方上的將領們卻不傻,哪一個會去死磕天下第一強軍虎賁軍?

    雖然南京只有兩萬虎賁軍,但是在一鎮九省還有十幾萬呢。就是江南的全部營兵和衛所軍一起上,也不是虎賁軍的對手。

    此時文官們如果想調集地方軍對抗虎賁軍,恐怕調集出來的兵馬走著走著就一哄而散了。

    唐通臨看著咬牙切齒的吳知敢,嘆了口氣。

    李植一插手這件事情,江南的文官們就必敗無疑了。

    唐通臨拱手說道:「蓋了崔昌武大印的吏部文書前幾天又到了老夫的官衙,老夫不敢怠慢,明日便赴京做京官。諸位,老夫告辭了。」

    丟下這句話,唐通臨就自顧自離開了三堂,出衙門去了。

    唐通臨一走,其他的地方官們紛紛站了起來,他們一個個都朝茶陵州知州丁又貴拱手告辭。

    最後丁又貴也藉口家裡有事,離開了三堂。

    吳知敢張大嘴巴,看著同僚們一個個走了,最後只剩下善化縣知縣和自己兩個人。

    善化縣知縣咬了咬牙,說道:「此時李賊勢大,我們且避他一避,暫且應徵入京。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李植總有翻船的一天。」

    說完這話,他也一揮袖走了。

    吳知敢在三堂中呆立了一分鐘,嘆了口氣,瞪著眼睛走出了知州衙門。

    ####

    崇禎二十五年六月初三,皇極殿上的早朝,從各地徵調來的文官們站滿了朝堂。

    李興兩萬人入駐南京後,江南的文官們一個個都識了時務,北上入京了。

    到了京城,在兩萬京營新軍和幾千東廠番子的控制下,這些地方官一個個都要聽天子的。

    而江南的地方主官,則被朱由檢全部換成了在北直隸和山西操作過變法的文官。雖然不能保證這些官員絕對的忠誠,但至少曾經服從過,比江南的文官們就好調遣多了。

    此時的朝堂上,東廠的番子們摁著繡春刀站在兩側,對著手持牙牌的京官們虎視眈眈。即便江南來的文官們一肚子壞水,也沒有一個敢在朝堂上潑出來。

    許久,天子朱由檢才從皇極殿的後面走了出來。

    朱由檢的身邊,華蓋殿大學士,內閣次輔崔昌武穿著正一品的大紅官袍,手持牙牌,一臉嚴肅地走到了朝堂上。

    顯然,在上朝之前崔昌武和天子還私下商量了一些事情。

    看到李植的妻弟崔昌武這副做派,朝堂上的文官們恨得牙癢癢。然而李植的兵威在那裡,卻沒有一個人敢對李植的妻弟出言不遜。

    實際上,因為崔昌武代表李植站在天子身邊,眾官眼中的天子都份量重了些。

    朱由檢看了看各懷心思的文官們,冷笑了一聲。他一甩官袍前襟,身子一轉坐到了御座上。

    鴻臚寺的官員等天子坐定了,一甩淨鞭唱道:「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崔昌武上前一步,大聲唱道:「新任禮部主事吳知敢、戶部郎中馮留山等十二人在家中妄議朝政,交遊朝廷官員污衊朝廷新法,其心可誅。臣請天子拿下此十二人,交由東廠審問盤查!若無差錯,誠宜處斬!」

    說完這話,崔昌武就朝御座前的太監手上遞過去一份名單。

    聽到崔昌武的話,朝堂上的官員們眼睛一瞪。

    吳知敢這些天確實嘴巴不乾淨。他到了京城後被分配到最沒有油水的禮部,做的又是最沒有權力的主事,每天怨聲載道。他確實找了十幾個同年的老友發了發牢騷,說了新法的幾句不是。

    這十幾個人確實說話比較激進,說要阻止天子在江南變法。

    但那也不至於處斬吧?一下子殺十幾個人?

    這崔昌武也太狠了吧?和李植學的?

    他是拿吳知敢這十二個人立威?

    眾官們面面相覷,有心想出來救這些人,卻被崔昌武和朱由檢的氣勢嚇到,一時都有些猶豫。

    朱由檢看了看崔昌武的名單,臉色一沉,說道:「無知老叟膽敢議論新政,王德化何在?」

    「奴婢在!」

    朱由檢將手上的名單朝王德化一扔:「去千步廊,將吳知敢等十二人擒下。若無差池,便按次輔的話,將這些人斬了!」

    「奴婢遵旨!」

    聽到朱由檢的話,朝堂上的文官們一時噤若寒蟬。

    天子廢了大明朝幾百年的傳統,開始因言罪人,這是要做什麼?

    要在江南均田賦?

    果然,崔昌武拋出了那一分名單後,接著說道:「變法大事,關係天下億兆百姓的溫飽足食。如今時機已經成熟,臣請在江南推行新法,均田賦,開法庭。」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6
第九百九十五章 壓力

    崔昌武的話像是一勺冷水澆進了一鍋熱油中。

    頓時,整個朝堂上炸開了。

    文官們怒目相視,看崔昌武宛如看到無恥仇寇,恨不得上去手刃這個內閣次輔。

    新任兵部尚書張步涼原來是四川巡撫,在四川待了十幾年,和當地的士紳們相得甚歡。他此時聽到崔昌武的話,眼睛一瞪,站了出來。

    「臣以為,江南變法一事不可行。北方和江南地理不同,風俗不同,人情不同。在北方獲得成功的變法在南方可能變成惡法。」

    「南方的士紳大多數書香傳家的世族,以仁義為本。這些世家待佃農頗善,絕不會盤剝百姓。所以這些年南方雖然災年不斷,卻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流賊作亂。」

    「天子的新法,斷不能輕易鋪展到江南去,否則一定會激起大規模的民變。」

    崔昌武皺了皺眉頭,朝張步涼說道:「以尚書的意思,這士紳逃避田賦,接受投獻幫助他人逃避田賦,向小民收取本不該有的地租,將天下膏腴盡聚於自家門庭,讓朝廷的稅收一年比一年低,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了。」

    張步涼被崔昌武噎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崔昌武罵道:「治大國如烹小鮮!這朝堂之上皆是飽讀詩書的大儒,個個都是進士出身,你一個秀才知道什麼?」

    聽到這句話,張步涼身後的文官們一個個興奮得眼睛發亮。他們恨代表李植的崔昌武入骨,此時聽見張步涼罵崔昌武出身,都覺得痛快無比。

    東閣大學士張光航聽到這句罵,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道:「張尚書,崔閣老是天子任命的內閣大學士,是齊王推舉的賢才,你豈能因為出身…」

    然而張光航的話還沒說完,禮部尚書楊尚賢就站了出來,說道:「治國不同於治家,治家所需唯有一桿秤,一把尺,再有一根戒木便可。但治國需要的學識見地,非飽讀經史的苦讀之士才能知道分寸。」

    「崔昌武童生出身,年不過三十,治家尚可。治國,實在有些勉強。」

    聽到兩個尚書跳出來赤裸裸攻擊崔昌武的出身,朱由檢臉上一沉。

    坐在御座上,朱由檢一言不發。

    崔昌武卻是被兩個尚書罵得面紅耳赤。

    他緩緩說道:「齊王在天津盡用寒士治理地方,一鎮九省打理得繁華富庶,絲毫不見什麼亂子!我看天津的中學生比你們這些大儒治理的水平高得多!」

    聽到崔昌武的話,張步涼和楊尚賢對視了一陣,都有些語塞。

    崔昌武一揮官袍袖子,大聲說道:「聖上,兵部尚書張步涼和禮部尚書楊尚賢都曾在地方上組織捐募活動資助江北叛軍,罪大惡極。此番前罪未洗,二人又在京城串聯活動,試圖阻止聖上在江南均平田賦,罪不可赦!」

    「臣請聖上拿下二人,押入東廠大牢中細細審問。」

    聽到崔昌武的話,張步涼瞪大眼睛一吹鬍子,大聲喝到:「崔昌武,你一個黃齒小兒敢拿老夫?老夫在四川十幾年,你拿了老夫,不怕整個蜀地盡舉反旗?」

    崔昌武冷笑一聲,說道:「本官不才,有齊王十幾萬虎賁軍為援。我便要看看,四川的地方軍鎮有沒有挑戰虎賁軍的勇氣。」

    張步涼眼睛一瞪,猛地朝崔昌武一指,說道:「你…你!」

    崔昌武拱手朝天子一禮,說道:「聖上,此二人名為官,實為反賊。不拿下二人,恐怕天下沒人服天子的變法。」

    朱由檢看著崔昌武,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王德化看到這個點頭,把心一橫,帶著東廠番子就衝了上去,把目瞪口呆的張步涼和楊尚賢拖了下去。

    朝堂上的文官們頓時傻了眼。

    崔昌武比他們想像得更凶殘。

    仗著李植的支持,這崔昌武比天子更急著在江南變法啊。

    現在的局勢看下來,李植比天子更想在江南均田賦。天子均田賦是為了增加稅收減少叛亂,而李植和崔昌武均田賦純粹是為了將士紳吞下去的膏腴還給貧苦農民。

    天子的變法還可以商量,天子尚需要文官們治國,需要忠孝的書生們維護整個統治秩序。而李植和崔昌武的新政完全是沒有一點餘地。

    李植什麼都不需要。在李植的眼裡,只有鐵血大兵和公平正義,完全不把文官士紳的既得利益放在眼裡。

    文官們對視了一陣,頓時一個個愁雲慘淡。

    新任閣老,文淵閣大學士董有為一甩官袍前襟,撲通一聲在朝堂上跪了下去。

    「聖上!聖上!我大明三百年以士大夫和皇家共治天下,才有了江南的殷殷太平。若是聖上如此急促突然變法,恐怕江南要生大亂興大變,不知道多少人要人頭落地,不知道多少忠臣要變成逆賊。」

    「聖上,你不能聽齊王的一面之言啊!齊王之法可施展於天津一地,斷不可施展於江南全境!」

    「天下萬萬讀書人的忠誠,全在天子的一念之間啊!」

    喊著喊著,董有為已經是涕淚橫流,泣不成聲。

    董有為這一跪,朝堂上的文官們撲通撲通全跪了下去。

    老進士們一個個眼淚鼻涕,在地上長跪不起。有的人不停地磕頭,有的人大聲朝天子哭訴,場面頓時一片亂哄哄的,許久都沒法安靜下來。

    像張步涼那樣來硬的不行,文官們就來軟的。

    動江南士紳的免稅權就是要士紳的命。沒有了免稅權,士紳們怎麼接受土地投獻?沒有土地投獻帶來的地租收入,士紳們一大家子人怎麼養活?

    作為士紳的代表,作為士紳的一員,進士出身的官員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攔。

    朱由檢看著地上哭得稀里嘩啦的文官們,吸了一口氣。

    他轉頭看向了崔昌武。

    「輔臣,如何?」

    崔昌武皺了皺眉頭,覺得天子這一句話把所有的壓力都交到了自己身上。

    難道天子不準備在江南變法了?

    但是即便天子不準備變法,齊王也是要在江南變法,將被士紳盤剝的江南百姓解救出來的。

    崔昌武大聲答道:「齊王之法可推行全國,絕無江南江北之區別!」

    地上所有的文官剎那間都停止了哭泣,死死盯著崔昌武,滿眼的憤怒仇恨。

    朱由檢吸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崔閣老如此說了,想必齊王也是一樣的意思。在江南變法一事就定下來了。人員調配,具體施行由輔臣全權負責。」

    崔昌武拱手一禮,說道:「臣遵旨!」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6
第九百九十六章 情報

    吳應熊狼狽地跳上了巴達維亞的碼頭,看了看這座紅夷的港口城市。

    巴達維亞並不大,碼頭上面只停著幾艘荷蘭戰艦、十幾艘荷蘭商船和十幾艘大明帆船。此時還是六月,南風尚不穩定,從大明來的商人們依舊滯留在巴達維亞的碼頭上,等待著八月份返航的日子。

    吳應熊掃視了一眼碼頭,看到好多漢人在往紅夷和大明的商船上裝貨物,一個個面黃肌瘦,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而這些瘦弱的漢人奴工背上卻扛著沉重的貨物,一腳深一腳淺地往船上搬運。

    手上拿著皮鞭的爪哇土著則明顯地位高一些,時不時用鞭子在地上抽打,嚇唬那些搬運東西的漢人。

    吳應熊詫異地朝身邊的海商問道:「劉叔,怎麼這些土著拿著皮鞭抽打漢人?」

    吳應熊身邊的海商看了看那些搬運工,皺眉說道:「少將軍,那些搬運工都是紅夷從福建和廣東沿海抓來的奴隸。前些年李植還沒有興起的時候,紅夷每年都派艦隊襲擊大明的東南沿海,抓到的漢人就送到巴達維亞來做苦工,做奴隸。」

    「這些漢人做事沒有酬勞,唯有一日兩頓半飽的飯,在碼頭上累死為止。每年都有兩、三成的漢人累死病死在巴達維亞。這些年紅夷被李植打怕了不敢去東南沿海搶奴隸,巴達維亞的人力是越來越緊張,這些還活著的奴隸也越來越辛苦了。」

    吳應熊聽到這話,愣了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好半天,他才悻悻地問道:「劉叔,紅夷會如何對我們?」

    吳應熊是吳三桂的兒子。吳三桂死後,李植誅吳三桂九族,派韓金信的人南下抓捕吳家人。但是吳應熊逃得快,從南昌一路策馬逃到了廣州。在廣州他找到了吳三桂派駐在那裡聯絡荷蘭人的使者劉信,也就是他稱為劉叔的這個海商,坐海船逃到了巴達維亞。

    然而沒想到到了巴達維亞,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漢人奴工的悲慘境遇。吳應熊被嚇到了,開始懷疑投奔紅夷的下場。

    劉信嘆了口氣,說道:「少將軍,這紅夷對我們漢人是最殘暴的。原先我們得了紅夷的好處自然就不去管這些事情。如今少將軍你來投奔紅夷了,當真要小心一些。說話做事都要謙卑一些,千萬別觸怒了那些紅夷軍官。」

    「李植追殺吳家九族,如今李植的勢力又遍佈南洋,如今這些地方少將軍你都不能容身了,只有投奔紅夷這一條道。我們如今也只能希望紅夷仗義,能給我們一條活路了。」

    吳應熊站在碼頭上,一時間覺得滿腹的悲愴,低頭難受了好久。

    劉信陪吳應熊站了一會,看到一個爪哇土著拿著鞭子走了過來。劉信趕緊催促吳應熊:「少將軍,這碼頭上不能久立,我們還是快去荷蘭人的官廳裡報告吧。」

    吳應熊慌張地看了看走過來的爪哇監工,不敢再呆在碼頭上,趕緊跟著劉信往紅夷的棱堡那邊走去。

    兩人快步走到了那座棱堡前面,劉信用荷蘭人給的文件通過了三層衛兵盤查,進入了荷蘭人的棱堡。一個紅夷書記官把兩人帶到了一件乾淨的會客室裡,然後就兀自離開了。

    兩人站在那會客室裡也不敢坐,就巴巴地等著紅夷人的召見。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一個微微發胖的高大荷蘭人帶著兩個侍從走進了這間會客室。

    劉信趕緊跟吳應熊說:「這就是巴達維亞總督庫恩。」

    庫恩走進房間裡,打量了吳應熊一眼,說道:「你是吳三桂的兒子?」

    吳應熊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說道:「總督大老爺!我是吳三桂的長子吳應熊,我爹和你們一起攻打李植,戰死在大明京城了!」

    聽到身邊翻譯的轉譯,庫恩皺了皺眉頭,顯然吳應熊又提醒了他一次荷蘭人的戰敗,這讓他心情很不好。

    他傲慢地抬起了下巴,說道:「那麼你來巴達維亞做什麼呢?」

    吳應熊眼巴巴地看著庫恩,說道:「我無路可走了,是來投奔…「

    然而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劉信打斷了。劉信陪著笑,大聲說道:」總督閣下,少將軍是從萬里之外跋涉過來,將北京城下那場大戰的情報提供給總督的。「

    劉信知道,如果吳應熊對荷蘭人沒有價值,會立即被庫恩轟出巴達維亞。如今吳應熊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將京城那一戰的經過描述給荷蘭人聽。

    聽到這話,庫恩來了興趣。

    」我們確實對那一戰的細節十分感興趣。「

    他決定在吳應熊身上花一些時間,坐在了椅子上,問道:」為什麼江北軍擁有那麼先進的武器,卻還是敵不過李植的虎賁軍呢?「

    吳應熊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北京那一戰,但在南昌和好幾個逃下來的校尉聊過,知道那一戰的經過。

    」總督大人!李植的武器越來越可怕了,他造出了會自己行走的鋼鐵戰車!「

    庫恩愣了愣,問道:」鋼鐵戰車?「

    」正是鋼鐵戰車!這些戰車尾巴上噴著濃煙,身上披著重甲,不需要牛馬拖拉能自己往前走。即便是總督賣給我爹的紅衣大炮,也拿這些戰車沒有辦法!「

    庫恩皺了皺眉頭,彷彿聽到一個天方夜譚。

    然而李植確實總是造出一些讓人不敢相信的東西出來,比如不需要風帆的鐵甲艦。

    」那麼這些鋼鐵戰車是怎麼作戰的呢?「

    吳應熊見庫恩十分關心,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價值了。他趕緊站起來,揮舞著手臂說道:」總督大人,那李植派士兵在戰車後面朝我們的壕溝裡扔炸彈!「

    「炸彈?「

    」對呀,李植的士兵有好多炸彈。他們的步兵守在戰車後面讓我們沒法衝擊戰車,炸彈兵則從戰車後面投擲炸彈炸我們的壕溝。「

    」我們的壕溝一段接一段地被這些炸彈炸垮了,士兵們很快就崩潰了。「

    吳應熊繪聲繪色,開始描述那一戰的種種經過。

    庫恩皺著眉頭聽吳應熊敘述那段戰爭,最後朝身邊的書記官說道:」把明國人的話記下來,這是很重要的情報。我們要組織軍官,分析怎麼應對李植的這種新式戰爭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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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七章 石油

    幾十個大罈子擺在了范家莊東郊一座新建小工廠的門口。那些大罈子一個個都有一米多高,沉甸甸的。從旁邊看過去,倒像是裝酒的大酒缸。

    蔡懷水打開了一個罈子的蓋子,說道:「王爺,這就是你要的猛火油。」

    李植走到那罈子的旁邊,朝罈子裡面看了看。

    果然,李植看到了黑色的粘稠原油。

    明代中國已經有人開發利用石油:明曹學銓《蜀中廣記》中記載:「國朝正德末年(1521年),嘉州開鹽井,偶得油水,可以照夜。」「近復開出數井,官司主之。」四川地區鑿井取油已較為普遍。何宇度所著《益部談資》中記載,「油井在嘉州、眉州、青神、井研、洪雅、犍為諸縣。」

    明代還使用石油做燃料製作噴火戰車,將這種戰車稱為猛火油車。

    因此李植想尋找石油時候並沒有遇到什麼困難。蔡懷水去了一趟四川,就買了幾十壇原油回來。

    蔡懷水湊到李植身邊,跟著李植看了看罈子中的石油,說道:「王爺,這油是挺厲害的,燒起來的光亮很大。所以四川的百姓都叫這種油為猛火油。就是有味道,聞久了讓人不舒服。」

    」王爺,你尋這猛火油來做什麼?「

    李植笑了笑,說道:」蔡懷水,這油不叫猛火油,這叫石油!「

    蔡懷水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李植要給這種燃料改名。

    」王爺說是石油,那便是石油。「

    李植哈哈一笑,說道:」這石油全世界到處都有,是一種儲量很大的地下礦藏。尤其是中東地方,也就是在我們的西邊,亞洲、非洲和歐洲交界的地方。「

    蔡懷水雖然是范家莊的技術幹部,但也抽空自學了李植的各種中學教材。對地理有一定的概念,知道李植說的中東是什麼地方。

    「當然,我們大明也有好多地方產石油,就是開採不容易。以後我們開發裝油的輪船,去中東開採淺層原油。「

    李植繼續說道:」這石油可一身都是寶。「

    蔡懷水愣了愣,問道:」王爺,這石油也只能拿來燒啊,怎麼叫做一身都是寶了?「

    李植哈哈大笑,說道:」你讓人搬兩壇石油進煉油工廠裡面去,我變戲法給你看。「

    蔡懷水趕緊讓人去張羅,抬了兩壇沉重石油進煉油廠。一進煉油廠那高大的廠房,蔡懷水就看到一台高聳的分餾塔。

    那分餾塔的主體是用水泥建成的,少數地方使用鋼材。整個分餾塔有五層樓高,建有樓梯上下。分餾塔不同層級的地方都開有口子,那些口子上面伸出各種導管,連接到各式罐子中。

    分餾塔下面有一個地方可以裝原油,是一個大鐵罐子。鐵罐子下面是一個爐灶,爐灶下面堆滿了煤。

    現在范家莊周圍因為持續的開發,樹林幾乎全部被砍光了,木柴已經很難獲得。一方面是因為持續的新田開墾佔用越來越多的地方,樹林變成了農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城市的擴張,范家莊的工業區和居民區也開始在樹林中開拓土地。

    如今的范家莊已經不侷限於城牆包圍的區域了。因為對齊王武力的信心,沒有人相信敵人能打到范家莊來,所以很多腦子靈活的民營工廠主把廠房建在了地價便宜的范家莊郊外。而工廠一旦落地,工廠旁邊的小型居民區也就應運而生。

    有了工廠和居民,商業區也漸漸聚集,所以范家莊的郊外現在發展極快。

    根據范家莊官方的統計,去年年底范家莊和天津衛城附近的總人口已經達到七十三萬。各種民營工廠、作坊無數。

    所以現在范家莊大量減少了木柴的使用。平日裡蒸汽鍋爐都燒煤,而百姓取暖則燒木炭。也就是做飯時候燒一些木柴,需要從北直隸進口。

    李植指了指爐灶上方的鐵罐子,朝蔡懷水說道:」將石油倒進那鐵罐子裡。「

    蔡懷水趕緊招呼搬運工倒石油。

    很快,鐵罐子下面的爐灶就燃燒起來。爐灶上的溫度計開始升溫。等爐灶上面的石油開始沸騰時候,李植一聲令下,讓工作人員打開了鍋爐和分餾器之間的閘門。

    灼熱的石油原油變成了氣體,進入了分餾器。

    蔡懷水睜大眼睛,看著那分餾器上上下下的管子和罐子。

    大概過了一刻鐘,最下面的管子中開始流出粘稠的液體。

    那液體是黑色的,看上去比能流動的石油更濃稠。因為此時溫度還很高,還能在管子裡流動。但蔡懷水懷疑溫度一降低,那粘稠的東西就會凝固起來。

    李植指著那粘稠的黑東西,高興地說道:」蔡懷水,你看,這第一個產物是瀝青。「

    」王爺,何謂瀝青?「

    「瀝青是一種防水材料,也可以用於防腐。當然,最大的用途就是鋪路。用瀝青鋪設的道路有一定的彈性,行走車馬時候比水泥路更平穩舒服。而且瀝青鋪設的道路便於維護,壞了再鋪一層瀝青就可以了。「

    」當然,更關鍵的是,這瀝青可以從石油中直接分餾獲得,成本低價格便宜。不像水泥那樣需要高溫燒製,造價較高。「

    蔡懷水嘖嘖稱奇,拿眼睛去看那瀝青。

    李植抬頭看了看分餾塔的第二層管子。果然,沒多久,第二根管子就開始流出產物。

    李植帶著蔡懷水走到煉油廠第二層,去看那第二根管子流出來的產物。

    」王爺,為何這石油進入分餾器後,能變成不一樣的東西出來?「

    李植說道:」這石油本來就是混合物,並不是一種東西,而是多種東西混在一起。高溫變成氣體後,在不同的溫度下冷凝,不同的成分就分離出來了。「

    蔡懷水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

    李植指著第二層管子中冷凝出來的粘稠油狀物,說道:」這第二個產物,是潤滑油。「

    」這石油產的潤滑油遠勝過一般的動植物油脂,用在機器和車馬的軸承上可以很大程度降低結合部的摩擦力,對於改進我們的機器性能和效率有極大的作用。「

    蔡懷水聽到這話十分驚訝,說道:」地底下冒出來的石油,竟有這麼大的用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6
第九百九十八章 汽油

    李植笑道:「這些只是附屬產物,真正厲害的東西在樓上。」

    李植帶著蔡懷水走到了上面一層,等了一會,便看到管道中漸漸有一種透明發紅的液體滴了下來。那液體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但和瀝青的臭味又不一樣。

    李植笑道:「這叫柴油。」

    蔡懷水問道:「何謂柴油?」

    「所謂柴油,就是一種重型燃料油,比較粘稠,能量密度較大。」

    「何謂燃料油?」

    李植哈哈一笑,說道:「燃料油就是拿來燒的油啊。你別看這柴油不起眼,他燒起來的熱量極高,單位重量的柴油提供的熱量是煤炭的一點五倍左右。如果我們使用這種燃料油驅動我們的坦克,我們就能在坦克上少裝一些燃料,坦克的自重就能降低不少。「

    蔡懷水點了點頭,打量了這種刺鼻的柴油一番,問道:「王爺,莫非這就是這煉油廠的主要產物。」

    李植指了指樓上,說道:「上面,我們繼續往上走。「

    走到四樓,兩人看到那裡的管道中已經開始漏出一些液體。

    旁邊的桌子上早就準備好了器材。李植用一個小瓶子裝了一些液體,將一根棉布條插入液體中,用火鐮一點就點著了棉布條。

    「這叫做煤油。這是很好的照明用油料。我們在大城市雖然已經開始使用電燈了,但廣大的農村地區暫時還是沒有通電,還是使用桐油燈。桐油作為一種植物油,價格是很高的。而這種石油中提煉出來的煤油完全可以替代桐油。「

    」他經濟上有極大的好處,原先全家人只捨得點一盞桐油燈的百姓現在可以在家裡每個房間都點一盞煤油燈。「

    蔡懷水抱著雙手說道:「這猛火油從地上一挖就啾啾冒出來,價格確實遠低於桐油。這倒是一個經濟實用的好東西。「

    李植笑道:「我們上樓,最厲害的東西在五樓。「

    兩人直接走到五樓,等了一會,看到五樓的管道上流出液體了。

    「王爺,這最厲害的又是什麼?「

    李植笑道:「這便是汽油了,有了汽油,我們就可以做內燃機。「

    「再過一段時間,等我們的機床水平再提高一些,我們就可以生產十九世紀中期水平的內燃機了。內燃機使用汽油作為能量來源,機器較輕,轉速很快,效率更高,適合驅動小型機械。」

    「我們的坦克以後都可以使用內燃機驅動,自重會大大下降,前進的速度也會更快。現在的蒸汽坦克只能走三公里每小時,以後速度起碼能翻一倍。」

    蔡懷水驚訝地問道:「這麼說起來,內燃機是比蒸汽機更先進的機器了?「

    李植點頭說道:「當然!不過現在我們還生產不了。這些汽油先儲藏起來,以後內燃機批量生產出來了,我們就可以直接拿來使用了。「

    蔡懷水從五樓的護欄上面往下看了看,說道:「王爺,經你這一煉化,這猛火油竟變出這麼多寶貝出來。這煉油產業必然是一本萬利的產業。我們是不是要抓緊時間建立更多煉油廠,大量生產各種產品啊?「

    李植拍了拍護欄,說道:「這煉油廠我倒不想組織國有企業,還是交給民間生產吧。「

    「煉油廠其實就是高溫分餾,生產工藝很簡單。我們如果想對這種簡單工藝長期保密,保密成本是很高的。而且我們的工業部下屬國營企業實在是太龐大了,企業越大管理成本越高,到時候得不償失。」

    「倒不如設置一個專利費,讓民間的企業加入進來進行大規模的生產。像瀝青、潤滑油、煤油這些產品都是市場急需的,民企投資了就能馬上見效,這個產業也可以幫助我們培養一批合格的企業家出來。「

    蔡懷水抱胸說道:「這企業家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李植說道:「企業家多了,我們一鎮九省的市場就會更活躍,工商業的效率會更高,如何不是好事?「

    蔡懷水說道:「物極必反,這企業家如果太富裕了,實力雄厚了,自然就要琢磨謀取官身,甚至想像江南的士紳那樣逃稅。所以我覺得這未必是好事。「

    李植看了看蔡懷水,笑道:「這倒不是大問題,我們一鎮九省最看重的還是軍功。我們提拔的軍功貴族階級手上有槍,想要鎮住這些企業家們還是很容易的。」

    蔡懷水拱手說道:「王爺自有計較,下屬倒是杞人憂天了。「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一鎮九省走的是普魯士道路,企業家只是社會的潤滑油,不可能成為我們的統治階級。」

    蔡懷水聽到普魯士三個字愣了愣,琢磨了一會似乎覺得在哪裡見到過這三個字,最後還是拱手說道:「王爺英明!「

    ####

    兵工廠中,曹餘興奮地將一把全新的津王式步槍交到了李植手上。

    「王爺,我們已經實現了津王式步槍的全機械生產,關鍵部位全部使用機床批量生產。」

    李植接過那把步槍,打開了槍擊。

    槍擊上上了蓖麻油,李植前後拉了兩下,覺得很順暢。

    當然,蓖麻油不是合格的潤滑油。如今有了煉油廠,以後步槍槍擊潤滑都要使用石油中分餾出來的潤滑油了。

    李植走到兵工廠外面的小型靶場上,從曹余手上接過一枚紙殼彈,將子彈裝進了步槍中。他瞄準了五十米外的靶子,正要射擊,卻被身邊的連長張宇攔了下來。

    「王爺,萬一漏氣了燒到王爺的臉就糟了,我來試射吧!」

    李植點了點頭,將步槍交到了張宇手上。

    張宇舉起步槍,啪一聲射出了子彈。

    子彈果然命中了靶子。讓張宇和李植都驚訝的是,這把機械生產的津王式步槍槍擊上沒有漏出多少氣體。

    張宇將步槍左看右看,說道:「這倒是比手工生產的還要好一些。」

    曹余哈哈大笑,說道:「那是當然,機械化生產只要達到了精度,生產時候的偏差度是小於手工作業的!」

    他眼睛裡發亮,說道:「王爺,我們現在立即就可以開始大批量生產津王式步槍,一年之內就能讓虎賁軍人手一把。」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6
第九百九十九章 拉栓式手榴彈


    李植又看了看手上的步槍,說道:「既然機床的精度有了進步,接下來就是攻堅研發金屬殼定裝彈。」

    曹余問道:「王爺,何謂金屬殼定裝彈?」

    李植說道:「金屬殼定裝彈就是將底火和紙殼彈結合起來,將這些東西全部整合為一個金屬殼子彈的步槍。金屬殼定裝彈將底火安置在子彈的底部,士兵射擊時候只需要在槍機中安放子彈即可,不需要再裝底火了,射速更快。「

    曹余聽到李植的話,驚訝地張開了嘴巴。

    「王爺,這津王式步槍的紙殼彈射速已經極快了,再把裝底火的步驟也省卻了,豈不是三、四秒鐘就要射出一槍?」

    李植點了點頭。

    曹余想了想,說道:「王爺,這已經沒有必要了吧?津王式的射速已經天下無敵了,從北打到南,都沒有敵人能夠和津王式對射的!」

    聽到曹余的話,張宇啐了一聲說道:「曹大總管,你說這話就稀奇了,這還有嫌武器太厲害的?」

    李植皺眉說道:「誰說天下無敵的。隨著我們的領地越來越大,我們的敵人越來越多。不發展更厲害的步槍,我們根本無法為漢人開闢足夠的生存空間!」

    曹余見李植臉色不快,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說道:「王爺高瞻遠矚,下屬望塵莫及。小的這就去組織人手建立一個研究小組,準備試制金屬殼定裝彈!」

    李植皺眉說道:「今天晚上我畫出這種新式步槍的設計圖,明天早上你到王府來拿。這種金屬殼步槍對生產工藝要求很高,你要調集最老練的工匠組成攻堅小組,早日研究出生產流程。」

    「攻堅過程中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點就來找我,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們找出解決辦法。」

    曹余趕緊答應下來。

    李植又問道:「拉栓式手榴彈的生產怎麼樣了?」

    曹餘低頭拱手說道:「回王爺,已經開始批量生產。」

    李植這才臉色好轉,說道:「走,看看去。」

    曹余趕緊在前面帶路,很快就將李植帶到了手榴彈組裝廠房中。

    那廠房採用流水線作業,最後生產出來的手榴彈被裝在一個個木頭大箱子裡。

    曹余取出一顆手榴彈給李植看。

    「王爺你看,這就是我們最後生產出來的手榴彈成品。」

    李植問道:「使用的哪種擊發方式?」

    曹余看了看李植的臉色,說道:「王爺,開始時候我們也想按你說的使用擊針配合彈簧的方式擊發底火,讓手榴彈內部的彈簧一直處於蓄力狀態,在外面輕輕一拉保險栓解放彈簧,就能擊發底火。但是後來我們發現我們的工藝還無法保證這種擊發方式的安全。」

    「手榴彈運輸過程中來回顛簸,很可能把彈簧震開了,手榴彈自己就炸了。」

    李植聽到曹余的話點了點頭。

    李植交給曹余的第一種保險栓式手榴彈設計圖是二十一世紀美軍的手榴彈樣式。不過李植其實也只是知道一個粗略的原理,對那種手榴彈的工藝細節知道不多。曹余按李植的圖紙生產遇到問題,是很正常的。

    李植問道:「那你們使用了我說的第二種方法?」

    曹余答道:「是的,王爺。我們最後採用了王爺你說的第二種方法,在手榴彈尾部裝了一個拉栓。士兵使用手榴彈時候用力一拉拉栓,就能觸發手榴彈內部的底火點燃引信。這樣的設計比較安全,平時運輸時候也不會有自爆的風險。」

    李植點頭說道:「技術無所謂好壞,關鍵是適用。你們能選出合理的生產工藝,這是好事。」

    曹余聽見李植表揚他,歡喜起來。他趕緊走到生產線的尾部抱出一盒手榴彈出來,說道:「王爺,要不要試一試這手榴彈的使用?」

    李植點頭說道:」去工廠外面的校場上試用!叫鄭開成他們都來看,這以後就是我們虎賁軍的制式武器了。「

    李植和曹余往工廠外面走去,沒一會,鐘峰和鄭開成就騎馬趕來了。

    眾人站在校場上,站在一段壕溝的三十米外。

    鐘峰看了看那一盒手榴彈,眼睛發亮,說道:」王爺,這手榴彈真的不需要火種點燃就能自己炸?「

    李植笑道:」你自己炸一顆看看不就知道了?「

    鐘峰哈哈大笑,說道:」好,我來試一試。「

    他從盒子裡撿了一顆看上去做工最好的出來,在手上掂了掂。曹余趕緊上去告訴鐘峰使用方法。

    鐘峰按曹余的指點,用力一扯那手榴彈尾部的拉栓。

    不過這拉栓不像用火把點手榴彈引信,拉栓觸發底火後手榴彈沒有一點反應。鐘峰看著手上的手榴彈,倒是楞了一瞬,不知道自己激發了手榴彈沒有。

    曹余大聲喊道:」快扔啊!「

    鐘峰如夢初醒,猛地一甩手,將手榴彈扔向了三十米外的壕溝。只聽到轟一聲,那手榴彈一進壕溝就炸了,在壕溝中激出一朵巨大的衝擊波火花。

    眾人看著那爆炸激起的煙塵,嘖嘖讚歎。

    鄭開成搖頭說道:」王爺,這手榴彈改用拉栓點火後,適用範圍大為提高了。以前我們只有攻城時候和在坦克後面,按照作戰計畫帶著火種使用手榴彈。而一般的行軍中,因為不會人手一個火把,士兵們都視手榴彈為無用鐵球。」

    「但如今使用拉栓點手榴彈,我們的士兵隨時可以在遭遇戰中隨時使用手榴彈。「

    鐘峰又撿了一顆手榴彈,猛地一拉,再次用力扔了出去。

    這次鐘峰沒扔准,手榴彈沒有進壕溝。手榴彈在三十米外的土地上炸了。

    火焰衝擊,衝擊波炸出的煙塵籠罩了兩米多的範圍。

    鐘峰哈哈大笑,說道:」王爺,這手榴彈如今當真是大不一樣了。這才是真正的手榴彈啊!「

    一揮手,鐘峰說道:」不管是在壕溝戰還是在城內巷戰中,這改進了點火方式的手榴彈都是殺敵利器啊!「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抓緊時間開始大規模生產這種手榴彈,給我們的二十多萬士兵人手裝備三枚新式手榴彈。「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7
第一千章 商會


    范家莊最大的酒樓」聚仙樓「上,這一天高朋滿座。

    范家莊最大的農業機械生產商華可芳站在酒樓的門口,身上穿著體面的潞綢圓領,一個一個歡迎來參加酒宴的商人。這華可芳十分春風,幾乎認識來赴宴的每一個商人,和每個人說話時候都是笑容可掬。

    」袁老闆,別來無恙!裡面請!裡面請!「

    」段大掌櫃,好久沒見了,最近棉布的行情怎麼樣?「

    」尤員外,果然是尤員外,我剛才遠遠就看到你了,尤員外兒子的傷寒可好了?「

    」好了?我就知道尤員外一定會逢凶化吉!「

    隨著一個一個商人的來臨,聚仙樓漸漸坐滿了。酒樓裡的客人們今天都有些興奮,坐在酒席上議論紛紛,眉眼間都有些企盼神色。

    來參加宴會的都是范家莊的大商人,一個個都是腰纏萬貫,宴席上擺滿了魚翅鮑魚等等豐盛的酒菜。酒宴很快就開始了,華可芳一座一座地過去敬酒。每到一處,都是引得滿桌人的喝彩回應。

    等敬完了酒,酒宴才進入了正題。

    華可芳站到了宴會廳的中間,舉著酒杯說道:」諸位!諸位靜一靜!「

    眾人聽到這話,都停止了宴席,抬頭看華可芳。

    這個華可芳可是個能人,他不但善於經營企業,開辦了一鎮九省最大的企業」華氏農械廠「,僱傭了三千多工人,更長袖善舞,是范家莊商人們公認的領袖。

    這一次范家莊總商會的成立,就是他一力發起,組織籌劃的。

    華可芳說道:」諸位,今天是我們范家莊總商會成立的日子。來參會的,都是我們范家莊有數的商號,工廠!「

    「不客氣的說,范家莊和天津衛城合起來七十萬人,起碼有十五萬人是仰賴我們這一屋子人吃飯。「

    聽到華可芳的話,下面的商人們發出了驕傲的笑聲。

    華可芳說得沒錯,這一屋子可以說是聚齊了范家莊最成功的商人。來參加宴席的三百多人代表著三百多個工廠、商號。這些民營企業在范家莊和天津衛城大量僱傭工人,直接被這些工廠、商號僱傭的人起碼有七、八萬。而間接依賴於這些工廠、商號的服務性人員大概又有七、八萬。說有十五萬人靠這些企業吃飯,絲毫不為過。

    不僅是人多,這些企業的生產能力和盈利能力同樣可怕。

    這些企業在李植的倡導下,普遍使用蒸汽機作為動力,廣泛使用流水線作業。在這個十七世紀中期的時代,這樣的工廠其生產效率是手工業工人的幾十倍。這些民營企業家僱傭的七、八萬人,生產能力甚至超過幾百萬傳統手工業者。

    而得益於這樣高效率的生產力,這些企業的盈利能力非凡。除了上繳少量的利潤給李植作為專利費,效率提高的大多數收益以利潤的形式進入了企業主的個人賬戶。這三百多人合在一起,其盈利能力甚至超過李植的國營工業。

    華可芳說道:」我們這一屋子人管理的生產能力,恐怕比天子管理的北直隸、山西、陝西三省所有手工業工匠加起來還要強!「

    宴會廳中的商人們哈哈大笑,都充滿期待的看著華可芳。

    華可芳點了點頭,大聲說道:」確實,我們能夠有今天的成功,全賴王爺提供的商業環境。如果沒有法院在社會上維持公平公正的環境,我們的企業根本沒法做大,隨便一個地痞無賴就能刁難死我們!「

    」雖然王爺不可能來參加我們商會的宴會,但我們也該飲水思源,感念王爺的恩德。「

    」所以我華可芳提議,今天在我們范家莊總商會成立的日子,我們首先要站起來敬齊王殿下,敬王爺一杯。「

    眾人聽到這話,轟然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端著酒杯,遙遙朝西邊王府的方向一舉,然後將那金華美酒一飲而下。

    等眾人喝完了酒,華可芳又說道:」然而話說到這裡,我華可芳又不得不說,王爺有些忽視我們這些工廠主和大商人了。「

    下面的商人們聽到這裡,都屏息靜氣,聽華可芳說話。

    華可芳說道:」在王爺的國營工廠裡,那些管理國營企業的總管、大總管都是官!都是有各自的等級的。今天在工廠裡管工人,明天就可能調到外地去做知縣知府。有些國營企業的總管甚至本身就是王爺體系中的武官,動輒五品、四品、甚至三品、二品!「

    」這些國營企業主走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受人尊敬。老百姓和這些官員們說話,都要作揖行禮,畢恭畢敬。「

    」比較起來,我們這樣私營企業主,就當真是灰麻雀,沒人理睬了。「

    」我華可芳手下僱傭各種人員三千多,工廠在范家莊東郊就像是一個小鎮,工廠外面開設的酒樓商店都有上百家。按我這個規模,放在王爺的國營工廠裡起碼是一個三品的總管官!「

    」然而實際呢?「

    」實際情況是,我們這樣的民營企業主,連一個七品的百戶都不是。王爺的政府裡來了一個十八歲的稅務員查稅,我華可芳都要緊張得親自去接待,將賬房那裡一屋子的賬簿翻個底朝天給他隨意查看。「

    眾人聽到這裡,都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

    華可芳說出了眾商人心中的不平之處。

    在一鎮九省,雖然有完善的法制和友好的經商環境,讓有才能的人可以迅速發家致富。但是在范家莊,富起來的商人、企業家們卻沒有與之匹配的社會地位。

    一鎮九省的官員作風廉潔,李植抓得十分嚴,想靠賄賂官員獲得特權是不可能的。范家莊的民營商人和平頭百姓一樣受法律約束。商人們雖然掌握著巨大的經濟資源,卻並不能因為這種資源獲得相應的權勢。

    華可芳大聲說道:」一鎮九省的繁榮,當然是王爺一手建立起來的。但是刨根問底問一句,我們這些做企業,做買賣的,僱傭了這麼多工人幫閒,每個月發下去那麼多月錢,難道就沒有貢獻麼?「

    「我看,王爺是把我們這些商人忽視了!」

    「王爺沒想到我們,我們要提醒王爺。我們今天成立這個范家莊總商會,就是為我們這些公司、商號奔走,為工廠主,為商號東家的地位吶喊。」

    華可芳話音未落,下面就響起了巨大的叫好聲。

    商人們一個個全部站了起來,猛烈的鼓掌,彷彿終於等到了一個領路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7
第一千零一章 官身

    華可芳帶著兩個大商人畢恭畢敬地跪在齊王府三殿前,一看見李植走進來,就撲通撲通跪在了地上行禮。

    「庶民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植坐到了王位上,淡淡說道:「都起來吧。」

    華可芳和兩個商人聽到李植的話,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華可芳爬起來以後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恭敬地站住了。他這個動作逼得他身後的兩個大商人不得不同樣後退一步,這讓三人看上去十分的謙卑。

    李植打量了一番華可芳。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留著黑色的山羊鬍子。身材頗高大,臉上微微有些發福。肚子因為肥胖有些挺起來,在潞綢圓領上頂出一個弧度。

    大概是中年得志生意越做越大,他整個人看上去充滿十分自信。如果和其他兩個中年商人比較起來,就會覺得這華可芳身上滿是能量,似乎隨時可以做大事。

    李植開口問道:「你就是最近興辦了商會的華可芳?」

    華可芳拱手說道:「王爺明鑑,庶民便是華可芳。庶民牽頭辦了范家莊總商會。」

    李植淡淡說道:「我聽說你辦這商會,是要給商人謀地位?謀出路?」

    李植的話有些不客氣。

    華可芳身後的兩名商人聽到這句話,都吸了一口涼氣。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暗道不妙。

    然而華可芳卻不以為意。

    聽到李植的質問,華可芳絲毫不驚。

    以齊王的能量和權勢,華可芳放言要為商人謀取政治地位,這個事情齊王一定是會知道的。但華可芳自度事情做得有分寸,不會激起齊王的鎮壓。

    而且華可芳也自信於自己做這件事的正確性。

    以范家莊和天津衛城民營商人的整體能量來說,這些民間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了一個臨界點。可以說即便自己不出來組織商會,這股民間的力量也會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參與到一鎮九省的政治生活中。

    也許商人們會選擇支持某一個地方官作出政績,又或者以財力影響地方上的民心,總之,既然企業家和商人們有了如今的實力,這種實力就終究會展示出來。

    這一點,華可芳明白,華可芳相信齊王李植也明白。

    正是因為齊王必然明白這一點,所以華可芳才敢站出來說為商人們謀地位,因為華可芳只是順勢而為,實為順潮流而動。他相信這樣的自己並不會受到齊王的懲戒。

    聽到李植的話,華可芳拱手說道:「王爺明鑑,華某人確實有為商人謀前途出身的想法。」

    李植看了看華可芳,沒有說話。

    華可芳拱手說道:「王爺,大明素來輕視商人,在大明的規矩裡,便有士農工商的先後順序。在這個順序裡,商人是最賤最低下的人。在太祖高皇帝心中,恐怕最希望天下沒有商人,沒有企業家才更好!」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大明朝廷,也給了商人一條明路。商人若賺到了錢,便可以捐監。只要付足了銀子,從此便是監生,也算是衣冠人士,社會名望!」

    聽到華可芳的話,李植一言不發。

    華可芳頓了頓,抬頭看了看李植的臉色。見李植並無怒意,華可芳才繼續說道:「齊王崛起於海河之濱,以工商為立國之本,最重實業。殿下興道路,建港口,開法院,立股市,所以我們這樣的市井小販能夠在齊王的扶持下做了一些事情,如今一個個都成為了商人,企業主。」

    「范家莊總商會中,光是在股票交易所上市的企業主,就有一百七十二人。」

    「我們這些商會會員僱傭的人員,經過最近詳細的統計,總共是十一萬六千人。這個數字比我原先估計的還要多。而這十一萬人散佈在范家莊郊外各個廠區,恐怕又帶動了十幾萬商販服務人員的就業。」

    「王爺,說句實在話,庶民確實覺得,我范家莊的商人確實為百姓們做了一些事情。」

    聽到華可芳的統計,李植身邊的親衛們都有些驚訝。想不到沒什麼政治地位,從來不列於朝堂之上的民間企業竟然僱傭了這麼多人。這麼說起來,范家莊和天津衛城一小半的市民是依賴於民間商人的生意。

    華可芳繼續說道:「更別提一鎮九省其他地方。要知道其他地方並沒有國營工廠,地方上的工業和商業,全部是民間商人在經營。」

    「但是王爺,到了今天這個水平,我們這些商人們依舊沒有一點發言權。我們的生意惠及幾十萬人,或者更多,卻不能得到一點該有的尊榮。路上遇到嬉戲的頑童,閒散不干活的懶漢,都有可能被他們指著辱罵。」

    「王爺,這樣的情況,恐怕是不好的。我覺得,王爺該給我們一個出身,一個出路。讓我們捐輸銀子也好,讓我們為王爺的事業出力也好,最後總該給我們一個奔頭,一個希望,讓我們能得到一個官身,能夠取得受人尊敬的地位。」

    華可芳說了一大串,最後抬頭看向了李植。

    聽華可芳一口氣把要求說了出來,說得不卑不亢,他身後的兩名大商人也有些振奮。兩人也抬起了頭,充滿希望地看著李植。

    李植用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敲了敲。

    許久,他才說道:「你們說的,就是想讓寡人開放一個渠道,讓你們能用錢買官吧?」

    聽到李植的話,華可芳和他身後兩人臉上一凜,臉色頓時白了起來。

    齊王說這麼難聽的話,顯然是不準備答應他們了。

    李植笑道:「最好是買了官就能獲得特權,讓生意做得更大,利潤更高。這樣賺了更多點錢以後可以買更大的官。這樣良性循環,讓天下的生意都由你們做,天下的政策都由你們指揮影響才好。」

    華可芳皺了皺眉頭,說道:「王爺,我等現在想要的只是一個官身。」

    李植不快地說道:「我看沒那麼簡單。你們作為企業主,大商人,走到哪裡不是鮮衣怒馬?已經夠風光了。「

    」我看你們想要的官身,說白了就是凌駕於法律之上的特權。你們想要的是和百姓起了衝突以後法院偏袒你們,想要的是犯了法以後警察可以輕饒你們。你們想要的不是簡單一個官身,而是這個官身代表的特權。」

    「更進一步,你們還想花錢當官,執掌政策吧?」

    華可芳見齊王說得這麼直白,不敢答話。

    李植搖了搖頭,說道:「你們生意做得大,你們已經賺到足夠的利潤了。你們的錢可以讓你們錦衣玉食三妻四妾,寡人覺得,這已經夠了。」

    「想要花錢買官身的事情,或者更進一步想花錢做真正的官員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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