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54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4
第九百八十二章 十兩


    過山貓趴在道路一百米外的山林中,觀察著道路上的情況。

    過了一會,他就看到了兩萬丟盔棄甲的義字營在道路上逃了過去。那兩萬人跑得十分狼狽,身上所有的裝備全部丟掉了,旗幟號角全部丟失。就連明知道這兩萬人是誘餌的過山貓也不禁懷疑這是真的潰敗還是假的誘敵。

    「驢毛球,這演得也太像了些,這是真的被打潰了吧?」

    大麻子癟了癟嘴,說道:「這是逃著逃著真的潰了。若不是知道這邊設有埋伏可以活命,這些潰兵也不會往這邊跑。」

    滿地爬吞了口口水,說道:「大麻子,這莫臥爾的士兵厲害啊,這麼一會就把兩萬人真的嚇潰了。我們等下衝上去,會不會也打不過印度兵。」

    大麻子拍了拍手上的霰彈槍,說道:「滿地爬你不要怕,我們有霰彈槍,上去炸他一槍,就是神仙也擋不住。」

    聽到伍長的話,這個五人的小隊伍士氣提升了一些。他們繼續趴在樹林裡,從樹木的間隙處觀看道路上的情況。

    又過了一會,莫臥爾帝國的八萬追兵追了過來。

    那些追兵一個個手持波斯式的彎刀,個子高大,看上去十分的精悍。

    過山貓看著看著,忍不住罵了一聲:「直娘賊,怎麼來了這麼多,這到底有多少人?」

    滿地爬看著那些高大的中亞戰士,身子已經有些發抖了。

    「大麻子,這麼多人我們打不過啊!這哪裡是伏擊啊,這是硬碰硬啊!」

    過山貓想了想,說道:「我們要想不被後面的印度兵馬包圍,就要在半個小時後內全部打潰這追上來的人。」過山貓搖頭說道:「這不可能啊!」

    滿地爬看了看身後督戰隊的方向,小聲地說道:「大麻子,督戰隊沒有注意我們…」

    大麻子聽到這話,上去啪一巴掌打在滿地爬的臉上,打得滿地爬身子一歪在地上滾了一圈。

    滿地爬右臉頓時就腫了起來,血紅血紅的。

    周圍其他伍的士兵見這邊打人了,都看了過來。

    大麻子低聲喝道:「滿地爬,你再說一句這種話,我就不是抽你巴掌了!」

    滿地爬捂著被打腫的右臉,惶恐地看著大麻子,再不敢說話。

    過山貓吞了口口水,也不敢說話了。

    大麻子狠狠地掃視了其他四人一眼,說道:「等下上去,按照前幾天訓練的順序開槍。過山貓在最前面開槍,然後是滿地爬,然後是『一根蔥』,然後是『大海碗』,最後是我大麻子!」

    眾人聽了大麻子的話,不再吱聲,都點了點頭。

    大麻子看了看手下的兵,見四人全部蔫蔫的,便轉口說道:「伯爺說了,打印度兵殺一個賞銀十兩。等下我們炸死一個、兩個印度兵,回河南請媒婆說媒的錢就有了。」

    過山貓聽到這話眼睛一亮。他將背上的霰彈槍取了下來,開始裝彈上藥。

    大麻子點了點頭,說道:「好,所有人裝彈!」

    ……

    在樹林裡趴了十分鐘,前面道路上的印度追兵依舊是連綿不絕。

    過山貓端著自己的霰彈槍,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起來。

    到後面,他已經沒法用鼻子呼吸,開始張開嘴巴喘氣。

    大麻子看了一眼大麻子,說道:「過山貓,你不要緊張,等下上去反正是一槍,你睜開眼也是打死一個印度兵,閉著眼睛也是打死一個印度兵,橫豎都是十兩銀子。你哪怕找個再漂亮的婆娘,這媒錢也夠了。」

    過山貓喘著氣,正要說話,突然聽到一聲蒼涼的號角聲。

    這號角一響,山林裡所有的義字營號角就全部響了起來,空氣中頓時充滿了殺氣。

    大麻子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大吼了一聲:「衝啊!」

    過山貓一下子呼吸順暢了,他一個箭步竄了出去,一邊沖一邊喊著:「殺!殺啊!殺一個十兩!」

    滿地爬顫顫抖抖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端著霰彈槍瑟瑟發抖。大麻子惱怒地從後面踢了滿地爬一腳,罵道:「天殺的,上去,你是第二個!」

    滿地爬這才踉踉蹌蹌地往前面跑,但跑了一會,就被一根蔥和大海碗超了過去。

    前面的莫臥爾戰士聽到山林的號角聲,愣了一會兒。

    明國人果然設有埋伏。

    不過他們自恃人多,根本不怕中伏。等他們看到從山林中衝出來的義字營士兵,就一個個拔出了波斯彎刀,舉刀迎了上去。

    此時印度的士兵擺的是追擊敵人的一字長蛇陣,從過山貓的角度看過去,自己這個伍佔據的三米多的戰場寬度上有七個印度士兵。

    那七個士兵看到了最前面的過山貓,眼睛一瞪,就全部提著彎刀朝過山貓殺過來。最前面的是一個頭髮捲曲的高大中亞戰士。那戰士穿著一身鎖子甲,看上去竟比過山貓高一個頭。

    若是拼刀劍,過山貓顯然不是這個高大戰士的對手。

    然而過山貓有霰彈槍。

    距離三十米,二十米,十米,過山貓將霰彈槍對準了最前面的那個莫臥爾士兵,開槍了。

    「轟!」

    霰彈槍的槍口噴出一片巨大的火花,那後坐力衝得過山貓身子一頓。一團黑色的鋼砂從槍口中的火花中猛地噴了出去,直直朝前面的莫臥爾戰士射去。

    過山貓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這霰彈槍的威力,看清楚這槍能不能打死對面的敵人。

    過山貓的身後,『一根蔥』和『大海碗』同樣瞪大了眼睛。

    這是第一槍,這霰彈槍到底有沒有用,就看這第一槍了。

    過山貓無比地緊張,突然在戰場上用力地吼叫起來,彷彿他的吼聲可以殺人。

    「啊!」

    與過山貓同時叫起來的,是前面中彈的那個高大莫臥爾士兵。

    那個高大莫臥爾士兵和過山貓之間隔著一棵龍血樹。那龍血樹大概有大腿粗細,幫助莫臥爾士兵擋住了三分之一的霰彈鋼渣。

    但剩餘的鋼渣,還是把這個士兵打得鮮血橫飛。

    他的胸口被霰彈槍打中了,那衝擊力極大的霰彈鋼渣打穿了他身上的鐵質鎖子甲,打得他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從過山貓的角度看過去,他胸口已經徹底被打爛了,只看到飆射出來的鮮血和模糊的爛肉。

    這個士兵往後一倒倒在了地上,大聲慘叫,在地上拚命的翻滾掙扎。

    過山貓呆呆地看著地上的莫臥爾士兵。

    這霰彈槍真有用。

    「十兩…十兩到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4
第九百八十三章 差距


    莫臥爾的士兵都被過山貓的霰彈槍嚇到了。

    這是什麼武器?怎麼殺傷力這麼驚人?尋常的步槍只能打一個點,在這濃密的山林中沒什麼作用。然而這種步槍卻能打一個面,根本不需要瞄準,稍微對準十幾米外的敵人就打,一打就是一大片。

    這根本無法躲避。

    前面那個捲髮的戰士死得太慘了,被這種槍打中了那根本就沒得救。幾個莫臥爾士兵被霰彈槍嚇得臉上發白,一下子都放慢了腳步。

    戰線的其他地方,義字營和武士軍紛紛對莫臥爾帝國的士兵開火了。李老四站在後面一點,他的視野被茂密的山林遮蔽,看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但是樹林裡不斷傳出來的槍聲和慘叫聲,證明王爺的士兵正在朝敵人猛烈開火。

    李老四看了看李定國,面露喜色。

    過山貓前面,還活著的莫臥爾士兵過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才從霰彈槍帶來的震驚中醒過來。一個莫臥爾士兵眼睛一瞪,舉著波斯長槍朝過山貓衝了過來。

    過山貓眼睛一瞪,將霰彈槍一扔,拔出自己的長刀準備應敵。

    關鍵時刻,過山貓身後的一根蔥舉著霰彈槍衝了上來,衝到了過山貓的前面,對準衝上來的莫臥爾士兵就是一槍。

    那一槍打得有些高,差一點就打飛了。但是霰彈槍的殺傷範圍實在是比較大,即便打偏了,圓形殺傷半徑的邊緣也依舊炸在了莫臥爾士兵的臉上。

    那個舉著長槍的士兵臉上頓時變得血肉模糊,被無數鋼渣刺進了頭顱。他慘叫著扔掉了長槍,抱著腦袋在地上咆哮翻滾。

    一根蔥哈哈大笑,把霰彈槍高高地舉了起來。

    後面的『大海碗』衝了上來,轟一槍射向了第三個莫臥爾士兵,打在了那個士兵的胸口。

    那個士兵的胸口整個被霰彈打成了肉糊,往前衝鋒的身體明顯地頓了一下。鮮亮的鎖子甲頓時變得千瘡百孔,無數道血箭從皮甲上面的創口中噴了出來,濺得一、兩米遠。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然後就被劇痛吞沒,發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他抓不住彎刀了,似乎是想用手去摀住流血的傷口。然而手一碰到傷口,刺入身體裡的鋼渣便繼續切割皮膚下面內臟器官,更加刺心地痛。

    最後這個慘遭重創的戰士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倒在了地上。

    屠殺一般的霰彈槍轟擊此起彼伏,在整條山間道路附近不斷上演。

    一個武士穿著草鞋從山林中衝了出來,對準十米外的一個莫臥爾基層軍官「哈克布」開火。

    莫臥爾帝國的士兵大多是從波斯和阿富汗徵召的中亞人。這些人都習慣於使用波斯樣式的裝備。那個哈克布頭上戴著尖頂的土爾班盔,身上穿著精鋼打造的鎖子甲,銀光閃閃。

    但在無孔不入的霰彈鋼渣面前,這些盔甲都是擺設。

    鋼渣刺入了鎖子甲的縫隙裡,直接破開皮膚突進了「哈克布」的血肉下面。更有一些鋼渣切斷了鎖子甲的鎖鏈。這個軍官胸口和臉面都被打成了一片血糊,剎那間就失去了戰鬥力。

    指揮這八萬人的旁遮普王公被明國人的霰彈槍驚呆了。

    他身邊的親衛們一個個往道路兩邊的密林中衝鋒,然而這些親衛一個接一個倒在了霰彈槍槍口下。在十米的距離上,霰彈槍是無敵的。這種新式火槍比尋常步槍口徑更大,火力更猛,擁有不可思議的命中率和破壞力。

    使用霰彈槍開火的明國士兵承受著巨大的步槍後坐力,而這巨大後坐力在霰彈鋼渣上表現出來的就是無堅不摧的破壞力。

    印度戰士的鎖子甲根本攔不住這種霰彈槍。

    明國人的武器太先進了。這種武器上的差距,不是從荷蘭購買幾萬把「福爾摩沙式」步槍就能彌補的。

    這個旁遮普的王公開始慌張了——從樹林裡衝出來明國士兵和日本武士似乎人手一把霰彈槍。一波接一波地朝自己這邊的八萬人開火。

    而因為在狹窄道路上追擊「潰兵」,莫臥爾帝國的隊伍拉得很長。

    三十幾里的山路全部變成了戰線,而這漫長戰線的每個地方都只有七、八個印度戰士。在明國士兵後排換前排的輪番轟擊下,印度士兵往往還沒有衝到明軍士兵前面,就被全部打死了。

    旁遮普的王公看著一片接一片倒在山林中的勇敢戰士們,面如死灰。

    這仗沒法打!

    李老四放棄了立在高處的中軍,走到了戰場的近處。

    在這茂密的熱帶森林中,旗語指揮已經不可能了。戰爭從一開始就進入了亂戰階段,軍官看不到遠處的士兵,士兵也看不到遠處的軍官。唯一能起作用的就是義字營伍長和武士軍小隊長這樣的基層軍官。

    所有人都是憑自己的感覺在作戰。

    但是李老四的士兵是幸運的,因為他們對霰彈槍的感覺變成了戰場上巨大的優勢。一片又一片的彈雨朝莫臥爾的士兵射去,敵人像是被魔鬼點了名一樣身上噴血,慘叫倒下。

    李老四透過樹木,看到附近的霰彈槍統治著戰場。

    李定國拱手朝李老四一禮,說道:「伯爺,大王的霰彈槍無以倫比,這場仗我們贏定了!」

    李老四吸了口氣,驚喜地說道:「這山林中,霰彈槍確實無可匹敵。」

    戰場中央,大麻子的兵丁「滿地爬」終於衝到了「大海碗」前面。

    莫臥爾的戰士還不甘心失敗,還舉著彎刀往這邊沖。此時衝上來的這個士兵瞪著滿地爬,嘴巴裡用波斯語大聲嘶吼著,似乎想用猙獰的表情嚇住滿地爬。

    滿地爬被這個印度士兵嚇到了,閉上了眼睛,隨便往前一指就開火了。

    「轟!」

    然而霰彈槍的殺傷範圍實在太大,即便是隨手一指,滿地爬還是打死了五米之外的莫臥爾士兵。那個士兵下身中了彈,大腿根部被打得鮮血淋漓,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滿地爬打完槍才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前面的印度士兵,不相信是自己打殘了他。

    大麻子最後從後面衝了上來,對準前面兩個站得很近的印度士兵,轟一聲射出了霰彈。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4
第九百八十四章 絕望

    那兩個印度士兵眼睜睜地看著大麻子手上的霰彈槍噴出火焰,將一團鋼渣射到了自己的胸口。

    那一團極速飛行的鋼渣在空中變成了一米多寬的圓形殺傷圈。兩名士兵幾乎是均分了鋼渣,一人被打中左胸,另外一人被打中了右胸。兩人被擊中的身體部位剎那間噴出無數血霧,紅的白的變得模糊一片。

    兩名印度士兵慘叫著倒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的傷口。一槍打傷兩個人,這還是槍嗎?霰彈槍的殺傷力已經超過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疇。

    轉眼間,大麻子這個伍前面的七個莫臥爾士兵已經被打倒了六個,最後只剩下一個印度兵。

    過山貓、大麻子等五人看向了那最後一個印度士兵。

    此時五人這邊的霰彈槍已經全部打完,那個印度兵再衝過來的話,就要用手銃打或者用鋼刀白刃戰了。

    那個士兵在山林中愣了兩秒鐘,卻沒有了繼續衝殺的勇氣,哇一聲丟掉了手上的長矛,撒腿往來路逃去。

    「賊妄八!」

    過山貓只覺得到手的十兩銀子沒了,端著兩把手銃就追了上去。

    不光是大麻子這邊的印度兵開始逃了,整個戰線上的印度軍隊幾乎全部潰敗了。

    霰彈槍的火力實在太凶悍。

    此時八萬印度兵馬散佈在長長的道路上,單位距離中的士兵人數實在太少。從道路兩側發起衝鋒的義字營和武士軍把戰鬥變成了小隊戰。而在這種數人對數人的小隊戰中,霰彈槍的威力更是完全得到體現。

    李老四走到了戰線最前端觀察戰情,他的右邊是一隊武士。

    那二十幾個武士射了一頓霰彈,打死了十八、九個印度士兵。還活著的十來個印度士兵自知道無路可逃,睜著血紅的眼睛上來和武士們拚命。

    那些武士倒也精明,前排的武士們拔出短刀「肋差」和印度士兵拚殺,後排的武士則全力給霰彈槍裝彈上藥。

    等後面的武士裝好了子彈,就猛地衝前面的武士大吼一聲。前面的武士猛地揮刀逼退和自己纏鬥的敵人,然後就往後一滾離開戰圈。

    趁這一瞬間,後面的武士「轟!」「轟!」地開火了。李老四看到最後那十幾個印度士兵一個接一個地中彈,臉上身上被打成了肉糊,發出了滲人的慘叫聲。

    一個沒有頭盔的印度士兵的臉上中彈,右邊半邊臉幾乎被霰彈打沒了。臉上的皮膚全部被打掉了,右耳也被完全打掉,看上去血紅一片,十分恐怖。

    莫臥爾的士兵終於徹底被打垮,扔掉武器撒腿逃跑。那些武士追上去就是幾槍。

    距離二十米,霰彈槍的散射半徑更大。霰彈中的鋼渣幾乎是覆蓋了兩米的範圍,完全籠罩了印度逃兵的後背。那些逃兵背上頓時血花飆射,往前走了幾步,受不了血肉中鋼渣的割扯,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霰彈槍散射不足以斃命,但足以讓敵人失去戰鬥力。而在戰場上失去戰鬥力,和斃命也沒什麼區別了。

    指揮這八萬追兵的旁遮普王公騎在波斯大馬上,發現形勢剎那間就急轉直下。

    計畫中的八萬人追擊兩萬潰兵,變成了八萬人對陣九萬明軍伏兵。其實即便是對陣九萬伏兵,這八萬人也是絲毫不懼的。莫臥爾帝國戰士的白刃戰水平遠高於明軍義字營,而這密林中,本來唯一能進行的就是白刃戰。

    然而對面的明軍卻祭出了霰彈槍。

    旁遮普的王公臉色慘白,因為他發現身邊所有的印度士兵都被打潰了。明軍的霰彈槍就像是會噴火的魔鬼,一片一片地殺傷來自中亞的印度征服者。高大的莫臥爾戰士一個個倒下,還活著的則抱頭鼠竄。

    在密林包圍的蜿蜒道路上,這個王公也不知道八萬人有多少還活著。在他的視線中,他只剩下身邊一百餘親衛還沒有崩潰。

    他猛地催動馬匹,策馬往來路逃去。

    然而這個王公越往前跑,看到的情景就越讓他絕望。

    受伏擊的不是一處兩處,而是整個八萬人的軍隊。他一路往西面逃,卻一路看到的都是追殺印度士兵的明國霰彈槍兵。道路上的印度士兵狼狽奔逃。而明國士兵則瘋狂地朝道路上的潰兵開槍。

    他看到十幾個明國士兵站在道路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舉著霰彈槍朝道路上的潰兵亂射。而道路上的印度士兵早就丟棄了武器,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後面的士兵踩著前面士兵的屍體,只拚命地往西邊逃。

    更有一些印度士兵覺得走道路是沒法生還了,轉而往道路兩邊的山林深處逃。此時一切都是為了活命,他們已經不考慮如何逃回大軍中了。

    這八萬人,已經完全帶不回去了。

    這個王公不知道回去以後胡馬雍會如何懲罰自己。莫臥爾帝國的皇帝雖然是帖木兒的後裔,但上層貴族全是波斯和中亞人,各種規矩都是按波斯的傳統來。胡馬雍會不會按照波斯的傳統,把自己殺死後掛在城牆上?

    他只覺得手腳冰涼,騎在馬上有種控制不住坐騎的感覺。

    一群武士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盯上了這個盔甲華麗的旁遮普王公。

    他們從樹林裡衝了出來,端著三十幾把霰彈槍衝到了王公的親衛旁邊,對著親衛一頓怒射。

    「轟轟轟!」

    那些親衛們早就膽顫心驚,此時被這些霰彈一射,頓時崩潰了。親衛們棄了他們的王公,撒腿往山林中逃去,希望能在那密林中找到一條生路。

    在王公驚慌的目光中,三名武士衝到了他的面前,舉著霰彈槍就朝他射擊。

    「轟!」

    王公身上穿的是帶鋼板的鎖子甲。這種鎖子甲胸前、肚子和大腿上都覆蓋著大塊的鋼板,足以屏蔽霰彈槍的鋼渣。但是再好的鋼甲也有暴露出來的地方,比如盔甲正面的臉龐。

    旁遮普王宮只覺得臉上一涼,一隻眼睛就被鋼渣射瞎了。

    眼睛中傳來的劇痛讓他失去了反抗能力,他捂著眼睛蜷縮在馬上。

    一名武士將霰彈槍抵在了他的左腋下,轟一聲摁響了扳機。

    那個位置沒有鋼板保護,鎖子甲立即被霰彈槍打碎了。這個旁遮普王公的左腋不知道被多少碎鋼渣刺入,心臟剎那間就被鋼渣割成了碎肉。他瞪大了唯一還能睜開的左眼,慘叫了一聲,從高大的坐騎上摔了下來。

    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他就失去了生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4
第九百八十五章 良將

    胡馬雍看著不斷從前面道路上逃下來的潰兵們,臉色鐵青。

    這是莫臥爾帝國難以承受的失利。

    八萬來自中亞的印度征服者,轉眼就被李植的兵馬全部打掉。活著逃回來的只有一萬多人,這些潰兵一個個丟盔棄甲草木皆兵,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要知道這些兵馬全是莫臥爾各邦的精銳,當年胡馬雍的祖宗就是靠這些職業軍人的先輩征服了整個印度。

    印度之所以被來自中亞的莫臥爾貴族統治,之所以地方上的印度土著絲毫掀不起風浪,就是因為這二十萬精兵在鎮壓著。

    然而轉眼間,二十萬人就失去了七萬。另外還有一萬人無法再戰。

    胡馬雍和李老四的戰爭,從二十萬對陣十一萬,變成了十二萬對陣十一萬。從人數上看,胡馬雍已經沒有了優勢。

    就連指揮這八萬先頭部隊的旁遮普王公都沒有回來,顯然是陣亡了。這個王公是胡馬雍麾下最重要的統帥之一,是一直忠誠響應胡馬雍的地方貴族…

    損失實在是太慘重了。

    胡馬雍中伏了,徹徹底底地中伏了。胡馬雍原先估計八萬人對陣九萬人,即便中伏也沒有關係。沒想到李植的兵馬拿著胡馬雍聞所未聞的新式火槍出來,能夠在十米內一掃一大片,改寫了戰爭的形態。

    一個王公下屬的高級貴族「塔庫爾」趴在胡馬雍的馬下,嚎啕大哭。

    他頭上的尖頂頭盔沒有了,身上的鎖子甲下面一身的汗,顯然是戰馬被打死了,全靠雙腳從道路上逃出來的。他整個人散發著汗臭味,神色慌張,看上去十分的狼狽。

    「陛下,李植的武器太可怕了。我們的人一進入山林,就一個一個被那種新式武器打倒。我們的人希望沖上去肉搏,卻根本無法近身。他們一個接一個衝上來開槍,一掃就一大片。」

    胡馬雍沉吟不語,許久才說道:「一掃一大片?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火槍?」

    那個塔庫爾淚流不止,大聲說到:「陛下,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趁現在還有十二萬大軍,趕緊撤回印度吧!」

    聽到地方貴族的話,胡馬雍面色發青。

    現在撤退?這聽起來有道理,實際上根本無法操作。

    印度士兵一個個都穿著沉重的鎖子甲,這些裝甲需要輜重隊運輸。還有那些沉重的糧草,都使用大車用牛拖拉。十幾萬人帶著輜重在緬甸的崎嶇山路上行進,速度非常緩慢。

    從印度長途跋涉走到緬甸,現在胡馬雍的兵馬已經十分疲勞了。從印度攻過來時候胡馬雍是進攻方,沒有考慮前進速度的問題。跋涉五千里從德里攻到緬甸,胡馬雍也沒法使用快速機動的輜重隊。

    但現在如果胡馬雍戰敗撤退,這些沉重的裝備和輜重將讓胡馬雍舉步維艱。

    以逸待勞的明國兵馬距離此處不過八十里,如果有心追殺,胡馬雍遲早是會被咬住的。而輜重隊一旦被李植吃掉,失去了糧草的印度大軍就會徹底潰敗。

    逃是逃不掉的。

    然而不撤退,又怎麼對付李植的新式步槍?

    胡馬雍看了看周圍的士兵們。那些士兵們看到前面潰下來的一萬人,一個個都驚惶失措,彷彿大敗就在眼前。二十萬人一下子損失了七萬人,這戰損比已經超過了三成。雖然後方的十二萬人並未參加戰鬥,但這麼大的損失也讓將士們膽顫心驚。

    這樣的十二萬人上去迎戰,凶多吉少。

    胡馬雍一時竟失去了方寸。

    荷蘭使者韋爾特曼看了看胡馬雍的臉色,在一邊說道:「陛下,陛下不用擔心。再怎麼樣的火槍,也終究是一種火槍。他們有火槍,我們同樣有!」

    胡馬雍皺眉看向了韋爾特曼。

    韋爾特曼說道:「陛下,我們同樣裝備了最先進的火槍。既然李植的兵馬使用火槍避免刀劍廝殺,我們就讓我們的士兵端著火槍和他們對射!」

    胡馬雍聽到這個建議,沒有說話。

    韋爾特曼說道:「陛下,我們可以讓士兵舉槍衝鋒。先在近距離朝李植的兵馬射一槍,然後再衝上去拚殺刀劍。如此一來,我們的士兵殺傷力可以倍增。」

    「李植的槍再厲害,也是一種槍而已。我們有這麼多新式武器,如何需要怕他?」

    韋爾特曼話音未落,前面的突然衝過來三騎斥候。

    「陛下,明國的大軍追殺過來了,前鋒距離這裡只有六十里不到了!」

    胡馬雍聽到這個消息彷彿聽到一個噩耗,一時竟有些目瞪口呆。

    果然,明國人開始急行軍追殺自己了。

    胡馬雍是個性格平和的人,嚴格的說,他並不是一個良將。在關鍵時刻,他拿不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來。

    許久,他咬牙說道:「所有士兵給火槍裝彈,兩軍接觸後先用火槍射擊,然後沖上去刀劍廝殺!」

    ####

    李老四看著道路上連綿不絕的印度士兵屍體,搖了搖頭。

    四眼望去,到處都是屍體,像是河谷中的鵝卵石一樣鋪滿了山道兩側,散發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這條山路是在山谷中間的,地勢比周圍的山嶺要低一些。那些屍體上流出的血液全部積在山路上,竟形成了一個接一個的血潭。

    人馬經過那些血潭時候,一踩下去就是一腳的腥臭血液,令人作嘔。

    印度人在這條山路兩側戰死了六萬多人,死傷實在是太驚人。

    按照十兩銀子一個印度並的價錢,這次李老四要發六十萬多兩銀子賞錢下去。

    不過能打敗莫臥爾帝國,這些銀子也是值得的。

    踩著屍體和積血,義字營和武士軍的士兵們雄糾糾地往前前進,要追擊只剩下十二萬人的印度軍隊。

    如今士兵們都徹底理解了手上霰彈槍的威力,他們對打敗十二萬印度軍隊信心十足。

    現在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印度人棄了輜重糧草一哄而散。那樣的話李老四就抓不住他們了。

    前面跑過來幾個斥候,快馬騎到了李老四跟前。

    「伯爺!印度人沒有逃,迎著我們攻過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4
第九百八十六章 撫卹金

    山谷中,十二萬印度士兵和李植的十一萬士兵攻到了一起。

    李老四看不到戰場的全貌,這緬甸的茂密山林攔住了他的視線,讓他能觀察的範圍只限於周圍的二十米。再遠一點的戰鬥,就被密密麻麻的樹幹遮住了。

    李老四能做的就是讓號角手一次次吹響號角鼓舞全軍。同時讓中軍的鼓手奮力敲鼓,讓那嗵嗵的鼓聲激勵將士們奮勇衝殺。

    回應李老四的,是戰場上噼裡啪啦響個不停的槍聲。

    印度人這次也使用了火槍。他們抓著火槍衝到了義字營和武士軍的前面,試圖用火槍和李植的南征大軍對射。

    不過他們顯然沒有搞清楚狀況。

    使用長柄的火器在十米距離上射擊,命中率是極低的。因為敵人不是靜止不動的,義字營和武士軍看到這邊在射擊,往往會快速朝兩邊橫向挪動。這樣的情況下,李植的士兵每移動半米、一米,印度士兵就要將幾斤重的步槍轉動十幾度。

    這樣快速的角度轉動下,命中率極低。

    槍管越長,槍身越重,移動角度越艱難,命中率就越低。

    所以在後世的巷戰中,歹徒和警察往往都使用手槍殺敵,沒人會不知死活地在狹窄地形中使用長柄步槍,就是這個道理。

    然而印度士兵卻沒有選擇。他們沒有手銃,只能在近距離使用笨重的步槍,試圖用這種武器拉近和明國士兵之間的武器差距。

    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過山貓看到對面一棵大榕樹下面衝出來三個印度士兵,罵了一聲娘,趕緊往旁邊的地上一滾。

    「啪啪啪!」

    三發子彈打在過山貓滾過的地面上,打得攀枝錯節的榕樹樹根一片木屑飛舞。

    過山貓從地上站直,伸手就往前一槍。

    「轟!」

    巨大的霰彈彈花射了出去,覆蓋了直徑一米多的距離。對面的印度士兵雖然試圖躲避,但卻根本躲不開那巨大的著彈範圍。最中間的那個印度士兵中彈了,身上飆出了一片血霧,慘叫著倒在榕樹下。

    大麻子從一棵鹽巴樹後面衝了出來,對準對面的印度士兵同樣就是一槍。

    他沒能對準目標,霰彈打在了榕樹上,打得那棵老榕樹的表皮全部變成碎渣飛濺出來,露出裡面的黃色樹幹。

    不過跟著大麻子衝出來的一根蔥打准了。

    「轟!」

    試圖衝上來的兩個印度士兵立即倒下了一個。似乎是被打破了咽喉,那個士兵使勁用手抓著他的喉管,在滿是落葉和樹根的地上翻滾掙扎。

    最後一個印度士兵丟掉了手上的步槍,拔出波斯彎刀,衝上來就往大麻子腦袋上砍去。

    大麻子拔出自己的范家莊大鋼刀,一刀擋住了印度兵的彎刀。

    滿地爬突然大喊了一聲:「大麻子,讓開!」

    大麻子聽到這句話猛地往旁邊一撲,倒在了地上。

    距離五米,「滿地爬」端著霰彈槍「轟」一聲朝那個揮刀的印度兵射去,頓時把他打得千瘡百孔不成人形。

    滿地爬睜大眼睛看著自己打死的這個印度士兵,看著他一點點倒下去,興奮得哈哈大笑。

    「大麻子!看你滿地爬爺爺多威風!」

    大麻子往前一瞥,突然大吼起來:「躲開!」

    「啪」一聲脆響在前面響起。

    一個印度士兵躲在榕樹樹幹後面,朝滿地爬打了冷槍。

    大麻子和過山貓睜大了眼睛,看著滿地爬,希望滿地爬沒被打中。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滿地爬中槍了。他痛苦地捂著肚子,被劇痛壓倒,一點點倒了下去。

    「大海碗」猛地衝了上來,朝那十米外的榕樹樹幹就是一槍。

    躲在那裡的印度士兵立即被籠罩過來的霰彈彈花打傷了,腦袋上被刺入了好幾片鋼渣,捂著腦袋在地上翻滾起來。

    不過戰鬥才剛剛開始,更多的印度士兵從榕樹後面衝了出來。而義字營這邊,也由大量的士兵從樹林深處殺出來。在這十幾米的戰場上,雙方的士兵舉著步槍和霰彈槍激烈對射。

    大麻子衝到了滿地爬的身邊,看了看滿地爬的傷口。

    「大…大麻子,我不行了。我是…我是河南府嵩縣王家村的,我家裡老母沒人照料。我死了以後,你幫我把我的撫卹金…撫卹金帶回村裡去…讓我娘能吃上一口飯…」

    大麻子大喝一聲:「這是火繩槍打的,你還有救!」

    滑膛火繩槍的彈丸是圓形的,不會旋轉,不會像線膛槍子彈那樣攪碎人體內的器官。如果中彈者運氣好的話,這鉛彈入體後沒有碎開,還是能用簡單手術取出來的。

    「大海碗!你背滿地爬到醫療組!」

    大海碗吆喝了一聲,衝過來一把將滿地爬背在了背上,大步並小步地就往後方走。

    大麻子飛快地給霰彈槍上彈,嘴巴上罵咧咧地說道:「賊妄八!」

    一個高大的印度士兵舉著彎刀衝到了大麻子的五米內,舉著彎刀就要砍大麻子。

    大麻子對準那個印度士兵,猛地開火了。只聽到轟的一聲,那個印度士兵臉上和胸口都變成了血紅一片,發出了撕心裂肺地慘叫。

    往後退了幾步,他往地上一倒,就沒有了動靜。

    但前面又有兩個印度士兵衝了過來。

    關鍵時刻,大麻子身後的一個日本武士哇哇叫地衝了上來,他轟一槍打死了一個印度士兵,然後就拔出短刀肋差,和印度的士兵近戰廝殺了。

    十幾米戰場上的士兵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士兵拔刀砍殺在了一起。

    大麻子掏出腰上的兩把手銃,對準衝上來的一群印度士兵開了兩槍。他也沒時間關心那一槍打中沒有,就被兩米外的印度士兵逼得扔掉了手銃。

    他揮舞自己的大鋼刀,和印度的士兵攪殺在一起。

    戰場上變成了一片混戰。

    李老四看著周圍亂成一片的戰場,皺緊了眉頭。

    李定國琢磨了一會兒,說道:「伯爺莫急,印度的士兵早上被我們霰彈槍打死六萬多前鋒,現在近身時候又被霰彈轟了一陣,膽氣已喪。」

    「別看這些印度士兵還能衝殺,但只要堅持一百秒,這些印度士兵就要崩潰了。」

    李老四看了看李定國,沒有說話。

    李定國自顧自地數了起來:「一百。」

    「九十。」

    「八十。」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5
第九百八十七章 背叛

    「四十。」

    「三十。」

    李定國尚未數完一百下,戰場上的印度士兵就開始崩潰了。

    印度人的傷亡率實在是太高了。印度追擊義字營「潰兵」的追兵本來就戰死了六萬多人,剛才主力和明國人接戰時候又被霰彈槍轟了一輪,又被打死了兩萬多人。傷亡率已經達到驚人的四成。

    在這個十七世紀,沒有任何一支封建部隊能夠承受這樣的傷亡。印度士兵早已經是滿肚子恐懼。

    戰場上還能戰鬥的印度士兵人數已經比李老四的人更少,他們的精神崩到了極限。當他們發現白刃戰也不能贏明國士兵的時候,整個士氣就崩潰了。

    先是一處、兩處印度士兵開始轉身逃跑。在某些局部上,印度士兵被義字營和武士軍優勢兵力包圍,這些地方的印度士兵首先崩潰了。

    這些心理脆弱的怯懦者丟棄了沉重的「福爾摩沙式」步槍,撒腿往西面逃去。這些士兵的潰敗導致了印度人形勢的惡化,帶垮了整條戰線。很快,所有的印度士兵都開始逃跑。

    印度大軍崩潰了。

    印度的士兵剎那間變成了狼奔豕突的潰兵,往山林中狂奔——大多數印度兵都知道從道路上逃跑會被明國人追上,他們選擇了鑽山溝,希望能借那些密林能逃下一條性命!

    李老四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大聲說道:「追擊!追擊印度人!」

    中軍的號角再次吹響,鼓舞全軍追殺印度潰兵。

    大麻子正和一個印度士兵白刃戰,殺得眼睛血紅,卻突然看到周圍的印度兵一個接一個拔腿跑了。和大麻子對壘的那個印度兵一看形勢不對,轉身就往來路逃去。

    大麻子怒喝一聲:「賊妄八!」便抓著自己的大鋼刀追了上去。

    過山貓看見印度人要逃,將地上的一根長矛撿起來,奮力朝印度逃兵扔去。一個印度士兵被過山貓刺中腰部,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過山貓舉著鋼刀衝了上去,嘴裡叫道:「又是十兩!」

    胡馬雍騎馬立在山路上,看著全面崩潰的印度大軍,嘴巴張得好大。

    輸了?

    荷蘭使者這一年多來給自己帶來的好運結束了?自己橫掃印度北方的好運沒有了,印度傾巢而出的二十萬大軍輸了?

    二十萬大軍在緬甸潰敗,那印度的秩序會不會崩潰?各邦的王公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無能背叛自己?莫臥爾帝國會不會因此崩潰。

    胡馬雍面如死灰,身子開始發抖。

    荷蘭使者韋爾特曼見形勢不對,拋下了胡馬雍,一甩馬鞭奮力往西面逃去。這個荷蘭人本來對胡馬雍就是利用,這生死關頭他想的只是自己的性命,一句廢話都懶得和胡馬雍多說。

    其他的印度王公們對視了一陣,一個個掉頭就跑。

    胡馬雍身邊的親衛們見形勢不對,牽過胡馬雍坐騎的韁繩,策馬拉著胡馬雍的坐騎往西邊狂奔。

    胡馬雍身後的儀仗和旗令兵們看見皇帝和貴族們也逃了,終於明白此戰已經是大敗。他們把手上的東西全部扔了,一個個撒腿追著胡馬雍而去。

    山谷裡已經沒有了戰爭,到處都是狂奔的印度士兵和緊追不捨的明國士兵。

    胡馬雍跟著親衛往前逃著,在那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逃了十幾里,遇到了一個同樣策馬狂奔的印度王公。

    那個王公是賈坎德邦的王公,叫做巴爾迪普,也是波斯化的蒙古人,是隨胡馬雍的祖先一起攻入印度成為貴族的。

    巴爾迪普去年剛剛承認胡馬雍的皇帝地位。然而此時胡馬雍輸了二十萬人,巴爾迪普看向胡馬雍的眼睛裡滿是憤怒。看見胡馬雍的坐騎和幾個親衛衝過來,巴爾迪普不但不上去追隨,反而反手就從馬鞍上取出了自己的角弓。

    胡馬雍素來能力平平,在莫臥爾帝國的貴族圈子裡威望不高。此時大敗之際,巴爾迪普已經把無能的胡馬雍當成了莫臥爾帝國的罪人。在他眼裡,胡馬雍是一個頂著皇帝稱號的荷蘭人傀儡。

    不是這個廢物皇帝,怎麼會有二十萬莫臥爾戰士的崩潰?這些人可是莫臥爾帝國統治印度的根基。現在大軍崩潰了,莫臥爾的戰士能從緬甸逃多少出去?

    巴爾迪普毫不猶豫地一箭射向了胡馬雍。

    胡馬雍看著疾射而來大弓矢,大驚失色,慌張地把頭一低。

    箭矢沒射中胡馬雍,卻射在了胡馬雍的坐騎上。胡馬雍的戰馬脖子中箭,猛地往前一倒,摔在了山谷間的道路上。

    胡馬雍猛地被戰馬摔到了地上,慘叫了一聲,被摔得天搖地轉。

    巴爾迪普一箭射完還不罷休,又搭起角弓射第二箭。

    胡馬雍身邊的親衛對視了一陣,都明白了胡馬雍大勢已去。

    連地方上的王公都朝胡馬雍射箭了!顯然,輸掉二十萬印度精銳的胡馬雍將受到所有印度貴族和戰士的唾棄,再不可能成為印度至高無上的皇帝。胡馬雍要麼死在緬甸,要麼將回國承受各邦的憤怒,面臨此起彼伏的叛亂。

    正如二十多年前胡馬雍剛剛繼位時候一樣,因為無能無謀,被所有印度王公唾棄。

    親衛們嚎叫著朝巴爾迪普衝了過去。

    但這只是掩飾逃跑的虛招。衝到半路,他們就放棄了目標,策馬朝西面逃去。

    巴爾迪普看見胡馬雍眾叛親離,冷哼了一聲。他彷彿已經斷定胡馬雍逃不出緬甸,不再搭理胡馬雍,往西面逃去了。

    在地上喘息的胡馬雍看著逃散的親衛們,好久都沒能爬起來。

    等他終於緩過來,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一支騎著蒙古馬的明國騎兵。

    李老四見印度兵馬大勢已去,派出騎兵追殺印度的將領了。

    胡馬雍臉上一白,毫不猶豫地往山林中衝去。

    然而他身上穿著華麗的鋼甲,根本跑不快。他用盡力氣往前跑了十幾秒鐘,還只是剛剛走到密林的邊緣。

    那些騎兵看見這邊一個印度大貴族要往山林中逃,策馬騎到了胡馬雍的附近。他們舉起了步槍,齊齊射向了胡馬雍的後背。

    「啪!」

    「啪啪!」

    胡馬雍背上起碼被三發子彈打中,慘叫了一聲,倒在了緬甸的山林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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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八章 抗命

    長沙府茶陵州知州衙門三堂內,長沙府的幾個地方官正聚在一起議論最新的吏部行文。

    益陽縣知縣唐通臨拍了拍椅子扶手,說道:「如今的京官不做也罷。這個吏部行文,本官當真要掂量掂量。」

    茶陵州知州丁又貴打開了唐通臨的吏部行文,看了看,說道:「奪了你的知縣官位,讓你去京城做禮部郎中?」

    唐通臨拱手朝南京的方向虛虛一拜,說道:「史兵部犧牲以後,這大明已經不成體統。李賊賊膽包天,竟然一次性屠殺一千一百多京官。我大明素來以士大夫和天子共治天下,誰料如今京城的士大夫竟被李賊屠殺殆盡。」

    「人神共憤,國將不國!」

    「正因為朝中大臣幾乎被李植殺光,所以天子才從地方上徵調我等補缺。」

    「但這缺可是好缺?如今李賊守在京城旁邊的天津,隨時可能衝進京城再殺朝廷大臣。朝堂上的文官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每日戰戰兢兢。與其說是官,不如說是僕,哪裡還有往日的一絲體面?」

    「這樣的京官,不做也罷。我寧願在益陽縣做一個七品知縣,牧守一方,也絕不進京做這毫無尊嚴的京官。」

    丁又貴問道:「唐知縣,你準備不聽這調令?」

    唐通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顯然,他要看看其他人的意思。要看其他人是如何反應的,和其他人同進同退。

    半響,醴陵縣的知縣吳知敢說道:「唐知縣說得沒錯!」

    「如今的京官不比從前。從前時候,京官掌握天下大權,隨便一個郎中都可以左右地方上的事務,財源滾滾。那時候大家搶破頭做京官,視京官為中樞顯貴。」

    「但如今天子在京城變法,設了法庭。隨便一個平頭百姓看京官不順眼,都可以以民告官把官司打到法庭裡。那些京官一個個就像是被人用籠子關了起來,連小民都不敢得罪,前怕狼後怕虎,哪裡還能賺銀子?」

    「更可怕的是李賊!這李賊在京城佈置了大量的眼線,比天子的東廠番子還厲害。一發現京官的失職小事,輕則上奏天子讓皇帝懲罰,重則自己帶兵入京殺人。這就好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京官又在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如今的京官,當真是只能每日忙碌公務,一錢銀子都賺不到。」

    「我在醴陵做知縣,逍遙快活,和地方上的士紳往來交往,自有其中的好處。我又何苦聽這吏部的調令,去京城做那奴僕一般的七品京官?」

    眾人聽到吳知敢的話,對視了一陣,都忍不住點起了頭。

    吳知敢說的是大白話。

    如今江南的地方官在地方上還能貪污受賄賺銀子,幫助士紳欺壓百姓。但是進了京城,就真的一點自由都沒有了。天子的法庭和李植的屠刀同時約束著京官,沒有一個人願意去京城受那樣的罪。

    善化縣知縣往前坐了坐,說道:「只是這吏部的行文黑紙白字,我們能不聽麼?」

    益陽知縣唐通臨說道:「前番江北軍控制江南時候,吏部的調令、戶部的文書沒有一個人聽。大家都在江南聽史兵部的,天子的聖旨到了江南都不管用。」

    「現在江北軍雖然敗了,但天子的新軍同樣全軍覆沒。天子憑什麼控制江南?我就是不聽調令,天子又能奈我何?帶兵來抓我們?就憑京城那兩萬新軍?」

    唐通臨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而且,這不是入京做奴僕一件事情。」

    「史兵部在的時候,江南不聽天子管轄。如今江北軍兵敗,天子就大肆從江南徵調官員,這實際上是想重新掌握江南。如果這次天子的徵召沒有遇到阻礙,恐怕天子就會得寸進尺,下一步就是在江南施行均賦惡法了。」

    聽到唐通臨的話,幾個同樣收到吏部調令的文官都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

    唐通臨說得沒錯,天子如今打敗了江北軍,是肯定會嘗試在江南施行均賦新法的。

    如今天子沒有了京營新軍,江南士紳沒有了江北軍,但是地方上的軍鎮衛所還是聽文官的,總體說起來士紳的力量還是強過天子。

    此時若是向天子退讓,士紳的均賦權恐怕就要全部失去。

    文官和士紳們雖然沒有了江北軍,但仍然有巨大的影響力,可以左右地方上軍鎮的行為。這樣的情況下,文官們豈能甘心受天子擺佈?

    眾人都沉思起來。如果地方上的文官不聽調令賴在地方官的位置上不走,天子會怎麼反應?

    發東廠番子來抓人?恐怕番子們還沒走到湖廣就被地方上的士紳和地方軍弄死了。

    以前萬曆朝征商稅,錦衣衛到江南抓抗稅的商人都被百姓們打得連夜逃走。如今朱由檢均田賦,這是要江南士紳的命,靠幾個東廠番子怎麼可能成事?

    唐通臨說道:「罷了,我唐通臨便帶個頭不聽這調令,我看天子如何處理我。」

    茶陵州知州丁又貴撫著鬍鬚說道:「唐知縣高風亮節,挺身而出,我輩佩服!」

    「不過我看諸位不需擔心。我們不是幾個人挑事,而是和其他的文官們同進同退。湖廣一省襄陽府、寶慶府、鄖陽府被天子徵召入京的地方官們都寫了信給本官。他們都說他們準備不聽天子的調令,繼續在江南做官。」

    眾人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亮。

    果然,在天子和文官們爭奪江南控制權的關鍵時刻,文官們還是能團結一心,一起抵抗天子,抵抗均賦惡法的。

    唐通臨哈哈大笑,彈了彈自己的烏紗帽,說道:「如此一來,我等倒是不懼天子。天子遠在京城,手上沒兵,如何越過幾千里掌控江南?」

    丁又貴說道:「不過此時此刻,老夫擔心的不是天子,而是天津的李植。」

    「李賊此次南征北戰大獲全勝,此等關鍵時刻,他會不會站出來用軍隊支持天子?」

    唐通臨笑道:「知州大人多慮了!天子和李賊並不和睦!」

    「我聽京城的人說,天子那日在午門上匆匆說了幾句話,李賊就灰溜溜地回天津去了。天子表面上賜了李植尚方寶劍,實際上對李賊擅殺大臣十分惱火,連一頓宴席都沒有賜給李賊。」

    「實際上,如今天子和李賊之間彼此提防。我聽人說,當時李賊要上午門城樓,李植身邊的武將們如臨大敵,生怕天子當場拿下李植。」

    眾人聽到這句話,一個個眼睛一亮。如果李植不支持天子,天子根本沒有實力控制江南。

    知州丁又貴沉思了一會,也笑了起來。

    「如此說來,老夫倒是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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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九章 借勢

    崇禎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七,天子朱由檢看著江南各地寄來的奏章,眉頭緊蹙。

    這些奏章堆滿了朱由檢的書案,大大小小,都是來推脫朱由檢的徵調的。

    如今朱由檢的朝廷已經勉強運轉起來了。

    李植雖然殺死了一千一百名通敵文官,但是朝廷上罪不至死的文官還是有幾百人。朱由檢象徵性處罰了一些向江北軍示好,但不曾出賣情報的文官,並利用這些比較「忠誠」的文官把中樞的架子搭建起來。

    中樞運轉起來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地方上徵調文官。

    當然,這徵調誰,不徵調誰,就有許多名堂在裡面。出於控制江南的目的,朱由檢在江南徵調了七百多文官。基本上,江南各府州縣的主政官員被朱由檢換掉一大半。

    這些人全部被要求入京,填充大屠殺後空蕩蕩的中樞。

    江南這些年來依仗江北軍的兵威,完全不把天子放在眼裡,朱由檢此時便將這些文官大換血。這次的徵調名義上是普通人事調動,實際上是把江南不聽指揮的地方官換掉,把比較聽話的官員提拔到江南去主政。

    但顯然,朱由檢的意圖被江南的文官看穿了。江南的文官們使用了很簡單的一招對付朱由檢——抗命不從。

    各地的官員以各種名義狡辯,有的說地方遭災,有的說百姓挽留,有的說患病臥床,總之就是賴著不走。朱由檢讓吏部官員發出的幾百封行文,沒有幾封是能起作用的。

    更無奈的是,朱由檢對這些公然違抗吏部調令的行為卻是無能為力。

    京營只有兩萬人,守衛京城尚且兵力不足,朱由檢不可能派兵馬殺到江南將這些集體抗命的文官們抓起來。

    新軍敗給江北軍以後,朱由檢手上的實力可以說是大不如從前。這重新控制江南的事情,任重而道遠。

    王承恩看著那些抗命的奏章,氣惱不過,說道:「聖上,這些文官當真是蠅營狗苟無法無天。如今江北軍已敗,他們居然還敢違抗上命!」

    朱由檢嘆了口氣,踱步走到了乾清宮的窗戶邊,對著窗外的景物沉吟不語。

    王承恩跟了過去,說道:「聖上,不如派東廠番子去江南拿人!抓幾個帶頭的官員關進東廠,讓這些文官們知道聖上的天威!」

    朱由檢聽到這話,看了看旁邊的東廠太監王德化。

    王德化臉上一凜,面露難色。

    朱由檢知道王德化完不成這個任務,搖了搖頭說道:「東廠那幾千人有什麼用?江南的地方營兵和衛所軍都聽文官的。東廠的番子若是跋涉幾千里到江南去拿人,恐怕人拿不到,自己的性命都要提心吊膽。」

    若真的派東廠番子去江南拿人,恐怕最可能的結果是番子在江南非正常死亡,然後結果全部被推到盜賊山匪的頭上。

    王承恩想了想,不再言語。

    許久,他也嘆了口氣,說道:「好不容易把江北軍打垮,難道皇爺就沒法重新控制江南?沒法將新法推行全國?」

    朱由檢看著窗外的風景,皺眉不語。

    許久,乾清宮中都沒有人說話。

    三人沉默了好久,王德化才壯著膽子說道:「皇爺,奴婢以為,江南文官所懼唯有齊王。如今想控制江南,只能依賴齊王的力量!如果以齊王的名號號令江南,那些文官們恐怕都會聽令。」

    朱由檢愣了愣,轉頭看了看王德化。

    王承恩皺眉說道:「王德化,你說得什麼渾話?若是讓齊王號令江南,那整個天下豈不是聽齊王的?」

    王德化被王承恩呵斥一句,低頭不敢多說,往後退了一步。

    「是,咱家失言了。」

    朱由檢卻對王德化的話來了興趣,揮袖說道:「王德化,你有什麼主見?大膽說!」

    王德化抬頭看了看王承恩,又看了看天子。

    朱由檢又說道:「大膽說!」

    王德化舔了舔嘴唇,說道:「如今江南文官最害怕的就是手上有幾十萬雄軍的齊王,天子不如和齊王商量這次徵調江南文官的事情,若是能讓齊王表示對天子的支持,恐怕事情就好辦了。」

    朱由檢問道:「要齊王如何支持朕呢?」

    王德化想了想,說道:「要徵調官員佈置人事,莫不如讓齊王兼領朝廷的吏部尚書一職。屆時天子有什麼人事徵調,直接讓齊王蓋親王印璽。」

    「同時再讓齊王調兩萬虎賁軍駐紮南京,威懾江南。則江南的屑小都會瑟瑟發抖,一個個老實聽命了。」

    王承恩聽到這話,猶豫說道:「這怕是不妥吧?讓齊王掌朝廷人事,甚至駐兵南京,這以後天下官員豈不是都聽齊王的?」

    朱由檢也是面露猶豫神色,一甩龍袍前襟坐到了椅子上,矛盾地思考起來。

    想了一會兒,他問道:「借齊王之威號令天下倒也是一個法子。只是時日長久,若天下人因此都習慣了齊王的權柄,紛紛倒入齊王旗下,藐視朝廷,如何?」

    王德化拱手說道:「此事若想成,便需要齊王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志。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齊王的忠奸,只有聖上能分辨了。」

    天子聽到這話將雙手放在了書案上,沒有說話。

    王承恩慌張地說道:「聖上,如此大大不妥。齊王在天津已經是尾大不掉。如果再讓他染指中樞主掌人事,那天子什麼決定都要和他齊王商量?恐怕當真是權勢熏天啊!」

    朱由檢卻還在回味王德化的那句「周公恐懼流言日」,突然撫鬚說道:「有趣!」

    王承恩愣了愣,「啊?」了一聲。

    朱由檢笑著看了看王德化,說道:「王德化!你的諫言有趣!」

    王德化拱手說道:「皇爺聖明!」

    朱由檢站了起來,說道:「王承恩,速速擬旨,就說朕調齊王入朝擔任吏部尚書,主掌天下人事。這封聖旨王德化你親自送到天津去,看看齊王什麼反應。」

    王承恩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王德化拱手一禮,說道:「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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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章 基業

    齊王府三殿中,李植坐在王座上,和自己的下屬討論王德化的來訪。

    如今的齊王府其實就是當初的國公府。說起來,這個宮殿對於如今的李植來說已經顯得太小了,無法體現李植的身份。李植已經讓人在范家莊的東郊建造一座全新的齊王府,有更大的正殿和更體面的後宮。

    不過這王府的修建需要時間,沒有一、兩年是不可能建好的。暫時來說,李植還不得不使用這座規格較低的國公府。

    王德化奉天子命令來和李植商量「大事」,不過李植沒有立即接見他。李植讓他在王府中暫時住下,讓密衛大使「安平伯」韓金信先去和他聊了聊。

    王德化倒也乾脆,和韓金信和盤托出天子的意思,將天子希望借助李植力量的想法全部說出。

    聽韓金信匯報了王德化的來意,李植召集群臣,商量這件事情。

    天津的主事官員們站滿了李植的三殿,分文武兩班立在三殿的左右。

    鐘峰一上來就表示了反對。

    「臣以為此事不可為。」

    鐘峰站了出來,說道:「大王在天津主政一方,每一分勞碌就有一分收穫,已經自成局面,又何苦去趟朝廷的那一池渾水。做天子的吏部尚書支持天子的決策,利用天津的力量為天子威懾江南官吏,此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大王如果真的去了,在京城勞心勞力,到頭來能收穫什麼?任命一大堆科舉出身的儒生做這個官、那個官?恐怕歸根到底也只是天子的一個忠臣。屆時如果因為精力耗在京城,耽誤了一鎮九省的建設,當真是得不償失。」

    聽到鐘峰的話,李植的臣屬們議論紛紛,不少人都表示了贊同。

    就連鄭開成也站出來說道:「王爺明鑑。如果此番王爺西進京城,恐怕是要做了天子的擋箭牌。」

    「天子有心號令天下施行新法,但江南的士紳和文官不聽調遣。如果王爺進京做吏部尚書,以一鎮九省的實力威懾江南,則江南士紳恐怕會加倍仇恨王爺。」

    「天子施行新法,收穫的是天下民心。但天子沒有實力,空有想法無力實施。如果天子借助王爺的實力推行新法,則出力的全是王爺,得利的全是天子。最後天下的士紳個個記恨王爺,王爺卻兩手空空什麼都得不到。」

    「怎麼看,這都不是一個可取的事情。」

    聽到鄭開成的話,李植的臣屬們又議論起來。大多數人都同意鄭開成的話,對做天子驅策,去硬扛江南所有士紳文官的事情沒有興趣。

    如今天子一遇到難題就找李植,天津的官員們當真厭倦了天子的這個習慣,不願意再出力了。

    鐘峰又站了出來,說道:「我們天津的事情我們可以做,朝廷的事情朝廷自己做。如果天子把江南全部劃歸給王爺治理,讓我們在江南收稅辦報,我們倒是可以真正把江南的事情管起來。」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點頭。

    曹余站出來說道:「既然天子管不來江南,不如就把江南交給王爺管理。又要借助王爺的力量,又要按天子的意思任命官員。好處全是天子的,出力全是王爺,這豈不是冤大頭?」

    眾官又是一陣贊同聲。

    然而李植聽到這些話,卻是沉吟不語。

    天津的官員們說了一大通,見李植沒有表態,都漸漸安靜下來。他們不知道李植什麼態度,都不說話了。

    崔昌武看了看李植的臉色,站起來拱手說道:「王爺,臣以為,此事也有可為之處。」

    李植看了看崔昌武,來了些興趣,說道:「昌武說!」

    崔昌武走出隊列,說道:「王爺一心為民,之所以不斷擴大天津體系的管理範圍,所求也是為民做主,為民謀利。然而無論王爺如何擴大領地,所管理的大明國土也只有天津、山東、河南和江淮幾地。造福的百姓有限,並不能普惠所有漢民。」

    「然而如今天子有求於王爺,等於是給了王爺一個機會,讓王爺將天津的政策推廣到整個大明。」

    說到這裡,崔昌武抬頭看了看李植的臉色。

    李植聽到這話神情愉快,笑道:「昌武的話有意思,繼續說!」

    崔昌武見李植有興趣,神色一振,又說道:「天子如今要依賴王爺的威勢管理江南,但是又害怕王爺的權柄過大,只許了王爺一個吏部尚書的職位。所以這件事情看上去十分不划算,完全是為天子驅策。」

    「但是王爺坐擁一鎮九省,是天子所依賴的力量。以此為籌碼,大可以和天子討價還價。天子開價一個吏部尚書,王爺可以還價一個內閣首輔。」

    「如果天子讓出內閣首輔的官職,則王爺可以不動兵戈,直接將王爺的雄圖大志在整個大明施展。如果王爺能在整個大明講公德均田賦,辦學校開報紙,興礦山工廠,建鐵路碼頭,那王爺豈不是可以造福整個國家。」

    「若是能如此,王爺便是出力為朝廷辦事,也算是值得。」

    眾人聽了崔昌武的話,一個個都有些恍惚。

    崔昌武說的是讓李植去造福整個大明。但是讓李植去管理整個大明,一鎮九省怎麼辦?

    李植去做內閣首輔,不管一鎮九省了?

    一鎮九省的官員怎麼辦?

    鐘峰眉頭一皺,說道:「王爺,臣以為不可…」

    李植揮了揮手,制止了鐘峰的話,說道:「寡人戎馬倥侗十餘年,打下了一鎮九省的基礎。如今一鎮九省的百姓和官員都奉寡人為主,這份基業,寡人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棄的。」

    「一鎮九省這份基業是寡人的,這是要傳給李歡的。」

    眾人聽到李植這句話才放心下來,不再恍惚。

    李植想了想,說道:「不過如今也確實是一個機會,利用一鎮九省的實力造福整個大明的百姓。」

    看了看崔昌武,李植說道:「崔昌武,寡人便推舉你入朝廷,在朝廷上作為寡人的代表影響整個大明的政策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08:15
第九百九十一章 助益

    乾清宮中,王德化躬身朝天子朱由檢說道:「聖上,齊王提出條件,要派崔昌武擔任我大明的內閣首輔,然後才會支持天子的江南政策,派兵到江南去震懾屑小!」

    「崔昌武是齊王李植的妻弟。」

    聽到這話,朱由檢有些不快地坐到了椅子上,面沉如水。

    王承恩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王德化,說道:「李植好大的膽子,他這是要控制朝廷啊!」

    「若是讓李植的人當了內閣首輔,那天子豈不是事事要和李植商量?」

    「這朝廷,豈不是要姓李?」

    王德化看了看天子的臉色,說道:「然而如今文官們集體抗命,若是不依靠齊王,天下就要由文官們說的算。與其讓文官們自作主張,倒不如和齊王商量。」

    「至少齊王派來的還只是一個內閣首輔,首輔只有票擬的權,最終下決定的還是天子。」

    明代以內閣制治理天下,各地的奏章送到朝廷後,先到內閣。由內閣中的大學士商量對策,最後由首輔將內閣的建議寫在紙上並貼在各奏疏的對面上,進呈給天子。這個程序稱為票擬。

    天子收到內閣的票擬後,如果覺得沒問題,就讓司禮監秉筆太監用紅色墨筆抄一遍票擬的建議,作為最後決策。當然,如果覺得內閣的票擬不好,天子也會另寫最後的決策。這叫做批紅。

    所以內閣雖然有對天下大事的建議權,但是最終的決策權還是在天子手上。只要天子勤政,將所有的重要奏章都親自閱覽,內閣首輔的「相權」還是相對有限的。

    所以王德化認為,此時既然要依賴齊王李植的力量,便讓崔昌武來做這個內閣首輔也沒什麼。就算崔昌武提出各種諫議有問題,天子批紅時候改了便是。

    而只要齊王以虎賁軍支持天子,天子就能控制整個大明。

    王承恩說道:「票擬雖然可以改,天下人心難收!」

    「齊王已經是尾大不掉,在地方上實力已經超越朝廷。如今朝廷的首輔也讓齊王的人來做,天下人會怎麼想?」

    王承恩躬身朝朱由檢拱手,說道:「讓齊王的人做了首輔,天子不怕,天下人卻怕。奴婢就怕天下的人才人物像百川匯海一樣投入齊王門下,屆時世人只知道齊王,不知道朝廷啊!」

    朱由檢看了看王承恩,吸了口氣。顯然,天子也確實在擔心這個問題。

    畢竟這是內閣首輔,是執掌天下的內閣之長,不是吏部尚書。

    王德化想了想,說道:「聖上既然擔心李植權勢過重,不如就和齊王商量商量,這派來的人就不做首輔了,便當個內閣次輔。」

    「首輔的職位,以後就空懸著,不設了。」

    按明代的規矩,首輔若在,內閣以首輔為長。首輔若不在,以次輔領事。所以王德化說不再任命首輔,將次輔職位交給崔昌武是給了崔昌武首輔的權力,卻不給他首輔的職稱。

    無論如何,內閣次輔的威權還是遠低於首輔的。這樣一來,可以讓李植的權勢看上去不那麼扎眼。

    朱由檢想了想,轉頭朝王德化問道:「這個崔昌武是個怎樣的人物?」

    王德化拱手說道:「崔昌武是李植的妻弟,目前在天津做紀檢組總長。聽說是個明事理的人物。」

    「紀檢組總長?」

    「齊王的紀檢組專掌風紀台諫,便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一樣的職位。」

    朱由檢沉思了一會,說道:「原來是個御史。」

    想了想,他說道:「此事事關重大,馬虎不得。」

    「讓崔昌武來一趟京城,朕要親自見見他!才能做決定。」

    ####

    齊王府的怡寧宮中,崔昌武坐在崔合面前的椅子上,笑道:「姐姐莫要擔心,這是好事。」

    崔合抱著小兒子李榮,摸了摸李榮的鬢角,說道:「好事確是好事,只是我聽說京城中的規矩和天津大不一樣。那邊講究出身講究資歷,你終究只是一個秀才,京城裡的官員一個個都是老進士,我怕你去那裡被人排擠。」

    崔昌武笑了笑,說道:「姐姐莫憂,愚弟雖然只是一個秀才,但愚弟的背後是王爺。就憑這一點,那些文官們也要一個個上來巴結愚弟。愚弟只擔心到了京城風頭太勁搶了天子威風,倒是不擔心會受人排擠的。」

    崔合說道:「怕你是怕你的,但是心裡排斥你也是有的。就怕到了關鍵時刻,那些文官給你下絆子。」

    崔昌武想了想,說道:「姐姐放心,愚弟會小心的。」

    崔合想了想,又說道:「弟弟,你這次到了朝堂上不是去抖威風的。你凡事要多順應天子的心意,不能為了天津的利益處處和天子針對。」

    「這些年你姐夫平步青雲,把天津的事業發展成這麼大的一鎮九省,如今連南洋都打下來了。姐姐這些年唯一擔心的就是天津和朝廷的關係。」

    「這異姓王終究是不合體統的。今天你姐夫能坐得住,卻不知道我兒李歡能不能坐住。」

    「你姐夫是星宿下凡,處處人心向背。他在的時候天下百姓都向著他,自然是無憂無慮的。然而他若是不在了,朝廷會不會捲土重來廢了天津?會不會記恨李家人的飛揚跋扈?會不會追殺我們母子?我日日擔心的,就是你姐夫百年之後,李歡能不能維持住天津的人心。」

    「所以你這次到朝廷去,你要多給些好處給朝廷上的大臣,多尊重天子,讓朝廷看上去體面。你如果在朝廷中能建立起一些根基,拉攏一些大臣真心跟著你,以後你外甥繼承了王位後也算是朝中有人,也算是有一個大的助益!」

    「到時候天津內部有叔叔李興幫襯,外部有你這個舅舅扶持,李歡這個不合大明體統的異姓王位才能坐得住。」

    「否則到時候人心一散,都去巴結天子去了,天津就垮了。」

    崔昌武看了看崔合,覺得自己的姐姐平日裡雖然什麼都不管,看上去甚至有些稀里糊塗,實則是個明白大事的人。

    平日裡什麼都不管是因為不用管,是因為李植已經把事情辦好了。但對於關鍵的事情,姐姐卻是心細如髮。

    崔昌武拱手說道:「姐姐放心,崔昌武這次帶著天津的資源去京城闖蕩,一定為姐夫,為李歡闖出一片天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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