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58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7 13:04
第九百六十二章 內訌

    吳三桂帶領幾個親將,在京畿的土地上一路狂奔。

    跑了一個時辰,吳三桂覺得口渴了。不光是他口渴了,他胯下的戰馬也十分疲勞口渴,迫切需要尋找水源飲些清水。

    然而路過的村莊中,那些京畿的百姓們卻都警惕地看著吳三桂這一行人。

    京畿的百姓和江南的百姓不同,這裡的百姓是實實在在得到變法的好處的。

    天子在北直隸均平了田賦以後,那些沉重的田賦再也不壓在無權無勢的小民身上了。即便是投獻到士紳家中,以前地主要收三、四成的地租,現在士紳基本只敢收取比田賦略高一點的薄租。

    京畿百姓的生活,比原先好了一倍都不止。

    所以對圍攻京城的各路叛軍,京畿的百姓們是十分仇恨的。如果叛軍真的攻入京城挾持天子,那京畿百姓的好日子就算過到頭了,恐怕那些士紳要變本加厲剝削農民們,把這幾年的虧空幾倍地盤剝回去。

    這個時代的村莊為了防盜賊,一般都建有土坯村牆。此時看到落荒而逃的江北軍和叛軍們,百姓們一個個守在村寨中,禁閉村門,拿著鐮刀鋤頭守衛著村牆。

    偶爾也會有逃跑的士兵去敲村寨的村門,希望討碗水喝。但是村民們聽說外面討水的是包圍京城的叛軍,恨不得衝出去打死這些叛軍。最後往往是門外的叛兵被村民們用大石頭砸走。

    所以吳三桂騎行了一個時辰,竟找不到一個村落落腳喝水。

    吳三桂和身後的親將們越往前走,臉上的表情越陰沉。

    這樣走下去,連個買乾糧討水喝的落腳點都找不到,怎麼逃得到江南去?這些京畿的農民都是支持天子變法的,恐怕此時都爭先當虎賁軍的眼線。吳三桂一行人南逃的路線,會一點不差地由這些農民們告訴給後面的追兵。

    在京畿的潰敗和在江南的潰敗大不一樣。

    看起來,吳三桂似乎很難躲過後面的追兵逃到江南去。

    吳三桂身後帶著十幾名親將。這些親將有些是吳三桂的麾下老人,有些則是在吳三桂成為江北軍大將後加入的。這些人在吳三桂得意的時候自然是忠心耿耿,但此時吳三桂已經落難,這些人未必還能從一而終。

    一邊策馬奔馳,吳三桂身後的眾將們一邊互相交換眼神,似乎漸漸達成了一種默契。

    吳三桂騎著騎著,也覺得自己身後的氣氛有些不對。

    回頭打量了這些親將許久,吳三桂明白自己不能再和這些將領一起逃跑。

    吳三桂停住了馬,揮手說道:「李本深,你和趙柱七人往西面去,到西安去。我們在那裡留有兩千守兵,你七人去調集這些兵馬,南下到襄陽和吾匯合。」

    名義上是讓李本深去調兵馬,實際上吳三桂是要支開李本深等七名投靠自己較晚的將領,免得這逃跑的絕境中七人生出禍心。

    趁此時七人還沒有下決心,先把他們支開,免得夜長夢多。

    李本深等七人對視了一眼,拱手抱拳,便驅馬往西南方向去了。

    吳三桂騎馬立在原野上,看著李本深七人走遠了,才舒了一口氣。

    朝身後的五人一揮手,吳三桂說道:「李本深這個蠢材,西安的兵馬得知我們大軍潰敗後,早就四散逃了,哪裡還會有兵丁給他指揮?我們繼續往南走,最快速度回到南昌去。」

    看了看身後的三人,吳三桂笑道:「你們莫憂,吾在南昌還藏有白銀九十萬兩。我們四人同富共貴,逃到南方隱姓埋名,也可以過衣食無憂的富貴生活。」

    吳三桂身後的三人對視了一陣。

    其中一名親將韓大任說道:「想不到大帥竟還留有後手,大帥果然是足智多謀。」

    吳三桂哈哈大笑,說道:「我在江北軍當這個大帥,豈能一點油水不撈?你們放心,這九十萬兩你們也有份,我絕不會虧待你們。」

    韓大任和其他兩人對視了一陣,說道:「可惜大帥怕是沒有命花銷這些銀子了。」

    吳三桂聽到這話身子一抖。

    徬徨了一秒鐘,吳三桂臉色一變,厲聲喝道:「韓大任,我歷來待你三人不薄,你們也要綁我去見李植麼?」

    韓大任看了看旁邊的兩人,說道:「大帥確實待我們不薄,所以綁大帥的事情我們做不出來。但是大帥既然支開了李本深七人,他們破罐子破摔,肯定是會回來抓捕大帥去投李植的,我們如今忙著逃命,是幫不了大帥了。」

    吳三桂聽到韓大任的話,知道自己慌亂之中下了做錯了事情。

    如果吳三桂留李本深七人在身邊,這些人琢磨著吳三桂的銀子,可能還不會反吳三桂。但吳三桂既然已經把他們支走,這些人就無所顧忌了。他們離開之後統一了意見,肯定會殺回來抓吳三桂。

    李本深七人若是抓了吳三桂去見李植,起碼有個投名狀,可能李植會禮遇七人。

    吳三桂臉上一白,再不和韓大任廢話,一抽馬鞭,獨自往南方逃去。

    沒一會,李本深等七人就騎馬折返過來,氣勢洶洶地直奔吳三桂而去。

    吳三桂在前面拚命狂奔,李本深在後面急追。

    追著追著,吳三桂的馬力漸漸有些不支了。李本深後面的一名將領從馬上一躍而起落在地上,掏出了前裝線膛槍,啪一槍打在了吳三桂的馬屁股上。

    吳三桂的戰馬悲鳴了一聲,馬失前蹄倒在了地上。

    七名將領快馬騎到了吳三桂的身邊,看著吳三桂不語。

    吳三桂憤怒地罵道:「你們七個蠢才,以李植的心胸,你們就是綁了我也不會有官做!」

    李本深冷笑一聲,說道:「大帥,此時此刻你還想做官?現在虎賁軍的追兵就在後面,我們當真沒有把握能逃出去。綁了你去投虎賁軍,我們至少能保住性命,以後做個平頭百姓,便知足了。」

    「大帥你帶頭造天子和李植的反,如今如此下場也是命,大帥你就認了吧。」

    吳三桂被李本深說得無話可說,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李本深一揮手,喝道:「走,押吳三桂回京城,向虎賁軍投降。」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09:00
第九百六十三章 書信

    李植坐在虎賁軍大營中,玩味地看著跪在大帳中的八個人。

    吳三桂的麾下武將李本深七人綁了吳三桂,來向李植投降。

    李植是剛剛到達京城的,一來打敗了江北軍後天子可能有封賞,需要李植親自領受。二來江北軍敗亡意味著士紳勢力的大潰敗,大量的善後事宜要做。

    所以在虎賁軍大勝後,李植就來到了京郊,準備進入京城。

    然而李植來到這裡,處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吳三桂。

    吳三桂一身魚鱗甲,跪在地上閉著眼睛,滿臉的無可奈何。這個野心勃勃的江北軍大帥如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驕傲,在地上一言不發,似乎只求速死。

    李本深等七人匍匐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起來,似乎十分畏懼李植。

    李植看了看吳三桂,說道:「吳三桂,當初你與寡人一同在關外和韃子廝殺,本算有袍澤之情。想不到你竟然走上歧途,投靠了士紳做叛軍。」

    「然而人力不可勝天,士紳雖然掌控天下種種資源,但終究不可能毀了這個國家和民族。」

    「你們的如今之敗,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地上的吳三桂閉著眼睛,臉色慘白,不肯說話。

    李植靜靜地看著吳三桂,等著他回答自己。

    許久,吳三桂見周圍人都不說話,才睜開了眼睛看了李植一眼。

    但只看了李植一眼,吳三桂就把頭轉了過去,閉上了眼睛。

    「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夫復何言?」

    李植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在逃亡時候也見識了京畿百姓對你們的憎恨,如今你可知道均賦政策的得人心?可知道士紳禍國的深淺?」

    吳三桂歪著腦袋,冷笑一聲,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李植口中的百姓民心,在吳三桂眼裡似乎是很可笑的事情。

    李植看了看吳三桂的表情,嘆了口氣。

    「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抬頭看了看帳篷外面的春色,李植淡淡說道:「吳三桂這些年組織叛軍對抗天津,屢屢在背後捅寡人刀子,又指揮叛軍北上攻打京城,妄圖廢立君主,罪不可赦。寡人決意誅吳三桂九族。」

    聽到李植的話,吳三桂猛地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李植。那憤怒而無助的表情,彷彿在說他做鬼都不會放過李植。

    不過李植卻不看他。

    「安平伯韓金信何在?」

    「臣在!」

    「速速派人到南昌府抓捕吳三桂的親屬,押到京城斬首。」

    「得令!」

    吳三桂跪在那裡,頭漸漸低了下來。想著想著,他竟無聲地啜泣起來,跪在那裡一抽一抽的。最後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他倒在了地上,瞪大眼睛看著帳篷頂,兩道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看到吳三桂的樣子,站在一邊的鐘峰哈哈大笑。

    左右看了看其他將領,鐘峰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那時候從背後襲擊我們時候多威風?」

    李植笑了笑,又看向了地上的七名江北軍將領。

    「你們綁了吳三桂?」

    李本深聽到這話一個激靈,跪在地上抬頭說道:「王爺,我等雖然身在江北軍營中,卻素來對士紳的無恥作為極為不滿。吳三桂也知道我等不是他的同類人,對我等素來區別對待。」

    「若不是吳三桂處處嚴防,我等早已帶兵來投。」

    「此次江北軍終於大敗,我等覓得機會,便綁了吳三桂來見大王。見了大王,我等才知道何謂魏巍人雄,朗朗青天。」

    「我等願棄暗投明,願做大王麾下一持槍小卒,為大王的事業粉身碎骨。」

    說完這句話,李本深就滿臉謙卑地看著李植。那表情要多誠懇就有多誠懇。要是一個涉世未深的人坐在李植的位置上,當真要被這李本深打動。

    李植冷笑了一聲。

    「按你的說法,莫非孤還要賞你們?」

    「如果虎賁軍在京城打敗了,恐怕衝進我王府燒殺搶掠的人就是你們這些人吧?」

    地上的七個人聽到這話,身子一抖。

    李本深臉上一白,換了個腔調收起了那一臉的謙卑,正色說道:「大王,我們畢竟綁了吳三桂來見你,你若殺我們,一定會讓天下想投靠大王的義士心寒。」

    李植皺了皺眉,說道:「吳三桂用你們為大將,給你們高爵厚祿,你們在危難之際不思報效,反而把他綁來邀功。寡人若是饒了你們,其他人都像你們這樣學去,寡人的大軍還有什麼戰鬥力?」

    「天下的義士若真有心投孤,又怎麼會因為你們七個反覆小人心寒?」

    地上的七個人齊齊抬起了頭,慌張地看向了李植。其中一人猛地一彈跳了起來,拔腿就要往外面跑。

    但李植身邊的親衛豈是吃素的,上去兩下就摁住了這個武將,將他壓在地面上。

    這個逃兵瞪大眼睛在地上掙扎,撕心裂肺地罵道:「李植!你名為郡王實為反賊,你名為替天下人牟利,實為自己的權力鋪路。天子不會和你相容的,天下人遲早會砍死你這個反賊!」

    李植眉頭緊蹙,揮了揮手。

    親衛們走了上去,將吳三桂和七個武將押了下去。

    李植看著叛軍將領被拖下去了,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烏龍茶。

    鄭開成走了出來,拱手說道:「王爺,我們在史可法的帳篷中發現了大量朝廷官員和史可法私通的往來書信。」

    李植愣了愣,驚訝地說道:「哦?」

    鄭開成朝親衛們揮了揮手,說道:「都抬上來。」

    聽到鄭開成用「抬」這個字眼,李植就更加吃驚了。這些書信的數量要達到什麼程度,才需要親兵們用「抬」才能搬上來?

    果然,過了一會,五大箱滿滿的書信就被親衛們吃力地抬了上來。

    李植皺緊了眉頭,走到了那些書信面前,拿出了一封仔細觀看。

    那信是禮部侍郎左權德寫給史可法的。信是江北軍打敗朝廷新軍之前寫的,上面竟已經把曹變蛟的新軍情報全盤告訴了史可法。用詞之懇切,情報之詳細,恐怕只恨不得加入江北軍對抗曹變蛟。

    李植看著看著,臉上越來越憤怒。

    一把將信紙扔在地上,李植憤怒地喝道:「拿著朝廷的俸祿爵位,卻聯絡叛軍提供情報,實在是無恥之尤!」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09:00
第九百六十四章 把柄

    天津工業廳廳長高立功看到李植的憤怒表情,拱手說道:「王爺,此時不是發怒的時候。」

    李植皺眉看著高立功,沒有說話。

    高立功一揮袖子,說道:「王爺,雖然此次擊潰了江北軍,打垮了天下士紳的武裝反抗。但是王爺要知道,這天下的人才,都在士紳之門。」

    「王爺志在四海,要做的是秦皇漢武做不到的事情,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如今王爺已經徹底壓倒了士紳,只需要稍微給些恩德,就能讓文官和士紳們感恩戴德。不如借由這些信件,讓文官們感受到王爺的仁德。」

    帳中的諸將們都看著高立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高立功拱手說道:「此時朝中的文官們知道江北軍大敗,一個個惶惶不可終日。這些書信,毫無疑問是王爺問罪文官們的把柄。王爺當然可以拿著書信一一問罪文官們,追查到底。」

    「王爺那麼做雖然可以懲戒一批人,但是另一方面,要知道天下的士紳哪個不曾咒罵甚至出錢出力反對王爺?這些人看到京城文官受到懲戒,也會人人自危,視王爺為洪水猛獸。」

    高立功看了李植一眼,揮袖說道:「相反,如果此番王爺對文官們的以往行徑略過不提,和文官們安然相處。則天下士紳都知道王爺的氣量,知道王爺的仁德,士紳們也再不會不要命地和王爺作對。」

    「所謂仁者無敵,無外如此。」

    聽了高立功的話,眾將都沉默了。

    此時士紳已經一敗塗地,對於勝利者李植來說,此時若給予士紳活命的空間,士紳們再反對李植的時候就不會那麼不顧一切。

    打一棒再給一顆糖吃,正是收攏人心的常理。

    大家都看向了李植。

    李植問道:「你是讓我學曹操,一把火將這些通敵書信都燒了?」

    高立功大聲說道:「正是如此。王爺此時若能退一步,則海闊天空。天下人才盡收囊中也。」

    李植冷笑了一聲,又揀出了一封書信,看了看。

    越看那書信,李植臉上的表情就越冰冷,最後已經是殺氣騰騰。

    李植冷冷說道:「若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寡人可能確實應該和這些無恥文官們和平共處。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如果能讓天下的士紳認可寡人,恐怕寡人就要權勢滔天,在朝廷上一言九鼎。」

    高立功聽李植的話裡似乎對自己的意見不太認可,拱手說道:「屬下肺腑之言,王爺明鑑。」

    將書信丟入箱子裡,李植大聲說道:「但寡人做事,卻不是為了自己。寡人做的大事,是為了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孤不在乎士紳是否還對孤仇恨,孤也不在乎,有多少士紳出身的人才願意投效孤。」

    「寡人一生行事,為的只是這個國家。寡人要明刑法,正是非。要懲罰傷害這個民族的叛賊,割下寄生在這個民族上的寄生蟲。」

    「如果這些背叛朝廷,背叛天子,背叛國家的奸人不殺,得益的是寡人,受損的卻是整個天下的百姓。如果不用重典匡正這個社會的是非觀,寡人怎麼能帶領這個國家振作向上?」

    高立功聽到李植殺氣騰騰的話,臉上有些發白,退下說道:「屬下的話不值一提。王爺的眼光氣度,屬下拍馬難及。」

    李植轉身看向鄭開成:「鄭開成,這裡面到底有多少文官通敵?」

    鄭開成拱手說道:「閣老尚書、三公九卿,侍郎郎中,各種人物應有盡有。朝堂上的文官,十個有九個都通敵了!」

    李植眯了眯眼睛,說道:「好!」

    「韓金信,你細細整理這些書信,按大明律叛國通敵的罪名確定情節輕重,看看到底要殺多少人!」

    韓金信也被李植的話嚇到了。這滿滿五大箱信件,那要殺多少官?

    不過既然王爺要殺,那韓金信一定會衝在最前面。

    舔了舔嘴唇,他說道:「王爺放心,下屬一定做好此事。」

    ####

    大明天子朱由檢在乾清宮中焦急地來回走動。

    虎賁軍大敗江北軍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但是京營前幾天被江北軍圍著打,被圍得水洩不通,京營士兵們一個個緊閉城門不敢出去。所以雖然虎賁軍在京城東面四十里外取得決定性的大勝,朱由檢卻始終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

    直到今天早上江北軍的潰軍經過京城城牆腳下,帶動包圍京城的叛軍潰逃,京營總兵楊國柱才派出了斥候出去蒐集情報。

    虎賁軍到底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這可是關係到朱由檢性命的情報。以朱由檢這些年對文官和士紳的強硬姿態,如果江北軍打贏了,那是很可能會廢了朱由檢的。

    新的皇帝登基了,自己這個廢君豈能活命?

    朱由檢在乾清宮中來回踱步,越走越快,不停地張望著宮門外面的方向。

    終於,朱由檢等到了撒腿從甬道上跑過來的王承恩。

    王承恩是去朝陽門上等消息去了。得了消息,這個太監就一路策馬衝進了宮。此時他已經趕了十幾里路了,衣衫都有些繚亂,頭上的頭巾歪到了一邊去。

    朱由檢看著王承恩的身影,站在了乾清宮門前等待。站了一會,他連站都站不住了,一跨步走出了乾清宮,朝飛奔過來的王承恩走去。

    走近了,朱由檢發現王承恩的眼睛睜得好大,臉上掛著無比興奮的笑臉。

    打贏了?

    朱由檢看著王承恩的臉龐,心裡湧出一陣興奮。伴隨著這陣興奮的是一陣莫名的緊張,朱由檢真擔心自己的猜測是空歡喜一場。

    王承恩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停在天子面前。

    他跑得太急了,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他先是彎腰喘了幾口起,才抬起身子大聲說道:「皇爺!打贏了!皇爺!」

    「虎賁軍大勝二十萬叛軍,打得江北軍潰不成軍!」

    朱由檢聽到王承恩的話,眼睛瞪得巨大。他臉上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很快就轉成了興奮。那興奮越來越明顯,最後泛成了一片狂喜。

    「好!」

    「好!」

    「好!」

    連說了三句好,朱由檢說道:「好個李植,好個李植。」

    「不愧是朕要封的親王。」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09:00
第九百六十五章 忠臣

    王承恩喘了一口氣,猶豫地說道:「皇爺三思,這親王一旦封出去了,便收不回來了。」

    朱由檢哈哈一笑,說道:「朕當然知道。」

    王承恩說道:「皇爺慎重啊,李植如今已經是一鎮九省的主宰,一言九鼎。如果皇爺再封他做親王,那當真是權勢滔天。我怕到時候李植稍微操縱一下權術,滿朝文武都要變成他的爪牙。」

    「聖上,封了親王,聖上恐怕壓不住他啊。」

    朱由檢聽到這話臉上十分不喜。

    眉頭一皺,朱由檢喝道:「王承恩,你要離間朕和天津郡王麼?」

    王承恩被天子這句話嚇得慌張失措,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張皇喊道:「聖上明鑑,便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離間聖上和郡王。」

    朱由檢皺眉看著王承恩,說道:「士紳叛軍包圍京城,天下大亂。如今天津郡王勤王救駕大功在此,焉能不賞?」

    「李植是忠臣!」

    「這個親王爵位,無論如何是要封出去的。」

    王承恩匍匐在地,不敢說話。

    朱由檢撫了撫鬍鬚,思索了一會兒,問道:「天津郡王是怎麼打贏這一仗的?」

    王承恩抬起了頭,說道:「奴婢不知,只聽報信的斥候說史可法已經被擊斃,江北軍的吳三桂已經被天津郡王抓住了。」

    聽到吳三桂的名字,朱由檢臉上一沉。

    「讓天津郡王將吳三桂押入京城,凌遲!」

    王承恩趕緊答應:「明白了,奴婢這就去傳旨。」

    朱由檢站在甬道上,又想了想,說道:「讓禮部準備好冊封典禮,準備封親王的儀式。」

    ####

    三月初三,北京城晴空萬里,春意盎然。

    菜市口門前的刑場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京城百姓們。百姓們喜氣洋洋,看著刑場上的死刑犯們。

    江北軍總兵吳三桂和七名江北軍將領跪在刑場中間,身上五花大綁。

    百姓們是十分樂意看到吳三桂被砍頭的,畢竟天子變法得利的是百姓。雖然京城的百姓不是農民,沒有直接從均田賦的政策中得利,但是天子的法院同樣造福了京城市民。

    以前那些官宦人家、士紳豪強在京城中就像霸王一樣,欺行霸市。百姓們即便被這些人欺辱了,也是無處投訴,只能忍氣吞聲。

    但在天子變法,開設法庭以後,百姓們驚訝地發現真的有人為自己作主了。那些法官們一個個都十分公正,甚至有不少法官都是直接從天津調來的老法官,完全不會因為官宦和豪強的權勢而左右司法。

    京城的百姓們湧入了法院,控訴官宦豪強的種種不法。法官們秉公辦案,剛正不阿。幾年時間下來,打官司的人越來越少,而官宦和豪強的種種不法行為卻被大大遏制了。如今京城的百姓娶了漂亮妻室的不怕豪強惦記,做買賣的也不怕衙役來打秋風,再不需要向大小官吏孝敬。

    而對於吳三桂這種想推翻變法的叛軍,京城的市民是恨之入骨。

    吳三桂跪在刑場上,看著下面歡天喜地的市民們,瑟瑟發抖。

    李植要誅他九族,正派人去各地捉拿他的親屬,而天子則要凌遲他。吳三桂這個造反失敗的武將,正受到最嚴厲最可怕的懲罰。

    刑場的旁邊,觀刑台上坐著幾個見證的官員,包括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都察院都御史。而這些文官們圍坐的中間,則坐著天子親信,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

    文官們看著吳三桂,一個個臉色凝重。此時江北軍已經潰敗,士紳們控制朝廷的企圖已經變成一個幻想。文官們如今即便再同情江北軍,同情吳三桂,也絕對不敢表現出來。

    現在文官們考慮的,都是朝廷的局勢問題。

    如今江北軍已經不復存在,新軍只剩下兩萬人,而李植手上有雄兵幾十萬,六萬虎賁軍卻陳師京郊。接下來的局勢到底會變成怎樣,要看天津郡王李植的心思。

    這些天來,尤其是江北軍包圍京城以來,文官們對天子十分不敬,甚至威脅天子。李植會不會因此追究這些文官的大不敬罪名?

    接下來的朝堂,到底是天子****,還是功高蓋主的李植說了算,一切都撲朔迷離。

    王承恩坐在觀刑台上,看著左右文官的臉色,知道這些文官們都在琢磨當下的局勢。如今整個天下只有虎賁軍一支能打的軍隊,李植的實力實在太突出。

    文官們都在琢磨怎麼和李植相處。

    王承恩臉上絲毫不變,只端坐在那裡等待李植。

    過了一會,道路遠處的百姓突然喊叫起來,無數百姓傳了話過來:「天津郡王來了,快將道路讓出來!」

    「天津王來了,讓路!」

    本來百姓們是擠滿了道路的,但是看到李植的依仗,百姓們全部擠到了道路兩邊,硬是在中間讓出一條兩米多寬的道路供李植經過。

    李植打著華麗的郡王儀仗,一身四爪金龍龍袍,在親衛的保護下騎著高頭駿馬朝刑場這邊走過來。

    儀仗所到之處,百姓們鴉雀無聲,彷彿發出任何一點噪音就是對李植的大不敬。所有人都靜悄悄地看著馬上的李植,朝打滅叛軍救下天子的李植行最崇敬的注目禮。

    看到李植這麼受百姓擁戴,文官們和王承恩對視了一陣,不敢怠慢,全部走下了觀刑台。

    他們一直走到刑場的最前面,一個個朝李植的方向一揖及地,把腰完成了一百多度。

    李植緩緩騎到刑場前面,跳下了馬。

    「諸位免禮!」

    文官們一站直,就竊竊地看向了李植。

    兵部尚書陳文岳看了看左右,拱手出列說道:「郡王此番大敗江北軍,則天子的新法守住了,天子的天下守住了。郡王立下次等蓋世大功,可喜可賀,我等京城的文官們有意擺下一桌宴席,賀喜郡王立此大功。」

    聽到陳文岳的話,李植心裡冷笑了一聲。

    請自己吃飯是假,試探自己會不會對文官們大開殺戒是真。

    如果自己拒絕這個宴請,恐怕文官們會亂成一鍋粥,棄官逃亡甚至暗殺李植恐怕都做得出來。而如果自己接受了這個宴請,文官們恐怕就會慢慢向自己靠攏,投靠自己形成一個新的黨派,一個比天子更有權勢的黨派。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19:30
第九百六十六章 心志

    歷史上曹操在官渡之戰打敗袁紹後,就面臨怎麼處理漢室大臣的問題。愛玩愛看就來

    曹操面臨的問題是大臣大多都私通袁紹,身在曹營心在漢。如果曹操懲罰這些漢室世家大臣,就會失去天下世家的支持。

    最後曹操選擇了妥協,不但不罰有異心的漢臣,還將袁紹麾下的漢臣名士納入自己的體系。這些漢臣感念曹操的「胸懷」,在曹操在世的時候比較老實,大多支持曹操的事業。

    高立功向李植建議的,就是像曹操一樣處理朝中的文官。

    但是李植知道,在曹操陣營中的漢朝世家雖然在曹操時代引而不發,但在曹操一死後,就利用自己的龐大勢力捲土重來,變本加厲,讓繼位者曹丕通過了臭名昭著的「九品中人法」。

    曹操一生建立的法家文化,在九品中人法面前全面潰敗。從此世家大族不但把持朝廷,更讓貧寒出身的人才完全失去了出仕做官的渠道。

    曹操的做法是有原因的,他的力量很大一部分來自世家,他害怕失去世家的支持,沒有世家的支持就無法統一天下。但李植卻不怕,李植的所有力量都源自超越這個時代的技術,來自李植苦心經營的從上到下都以公德教育、以法治國的天津、山東和東北三省。

    力量的源泉不同,改採取的對策就會完全不同。

    李植是絕不可能讓一敗塗地的文官們混進自己的隊伍中的。

    不過李植倒也不急於處理這些文官,畢竟這些都是天子的臣屬,李植要處理他們,當然首先要和天子說清楚。

    如果現在就殺氣騰騰地拒絕這些文官,恐怕文官一個個都要四散奔逃,隱姓埋名逃到江南去。到時候韓金信就算手眼通天,也要漏掉許多藏得深的。

    李植看了看和自己搭話的陳文岳,決定先穩住他。

    「百官如此慇勤,寡人自然不會推脫,只是京城初定事務繁雜。若要歡宴,要等天子的封賞下來之後。」

    聽到李植的話,陳文岳身邊的文官們眼睛一亮。

    李植居然答應了陳文岳的宴請。

    要知道朝中的文官一直都是百般詆毀,打壓李植的。除了東閣大學士張光航,朝廷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文官和李植親善的。

    而如今李植大獲全勝之時,李植卻答應了文官的宴請。

    看來李植並不準備繼續和文官為敵,是準備借大勝的威風和文官交好,在朝廷上建立自己的班底。

    文官們對視了一陣,眼睛裡都閃現出興奮的光芒。

    李植如今在兵力上一家獨大,如果李植再聯合文官,就可以牢牢的控制朝廷,成為超越天子的權威。屆時整個大明都要李植說了算,天子有什麼想法,都要首先徵得李植的同意。

    對此,文官們當然是樂觀其成。對於精於權術的文官們來說,只要能生存下去保持目前的權位,就總有翻身的那一天。

    文官們彷彿一瞬間全變身為李植的同僚,紛紛圍上來。

    「王爺此番大勝,威震海內,當真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

    「天下再無人可擋郡王。」

    「郡王今後可執朝政,和天子共治天下。」

    看到文官們剎那間和李植變得無比融洽,甚至已經露骨地表示李植可以控制朝政了,王承恩瞳孔一縮,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如果李植真的和文官們聯手,天子就會變成完全的劣勢,這天下就當真要由李植說了算了。

    這李植當真是狼子野心。

    然而天子還覺得他是忠臣,還要冊封他為親王。

    王承恩想著想著,忍不住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李植看了看周圍圍上來的文官們,皺了皺眉頭,卻不願意和這些文官們多言。一抖龍袍袖子,李植不再停留在刑場下面,而是大步往觀刑台上走去。

    文官們興高采烈,彷彿已經成為李植的跟班,跟著李植往台上走去。

    王承恩看到那場景,忍不住又哼了一聲。最後在眾人的最末尾,他獨自一人慢慢走向了觀刑台。

    眾人各懷心思坐上了觀刑台,行刑的儈子手們便開始幹活了。

    「時辰已到!」

    儈子手喊了一聲,台下的百姓們就爆發出一片叫好聲。

    顯然,百姓們對妄圖推翻天子新法的江北軍吳三桂是恨之入骨。

    儈子手舉著短刀,走向了瑟瑟發抖的吳三桂。

    首先第一個動作,就是將一大塊棉布塞入吳三桂口中,防止被綁著的吳三桂咬舌自盡。

    這個動作徹底讓吳三桂崩潰了。

    所謂凌遲,就是在死刑犯的身上割肉,一刀一刀將死刑犯身上非要害部位的肌肉脂肪全部割下來,讓死刑犯在無比的痛苦中逐漸死去。據說經驗豐富的劊子手能在死刑犯身上割三千多刀,直到第3357刀才瞭解死刑犯的生命。

    這種刑法的殘酷,可以說是登峰造極。

    吳三桂想到接下來要承受的痛苦,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志。他口中含著棉布,拚命朝李植所在的方向磕頭。磕著磕著,他頭上都磕出了血來。

    他求的不是活命,只是希望能得一個痛快的,不要承受千刀萬剮。

    李植看著把頭磕破的吳三桂,一言不發。

    劊子手把吳三桂抓了起來,綁在了一根行刑柱子上,很快就剝去了他身上的囚衣。

    行刑開始了。

    一刀又一刀,劊子手的短刀在吳三桂身上揮舞。

    刑場上頓時響起了吳三桂殺豬一般的慘叫聲。然而吳三桂每叫一聲,刑場上的百姓們就響起一片大笑。時不時還有興奮的百姓大聲叫好,為謀逆造反的士紳終受嚴懲而歡欣鼓舞。

    這種刑罰實在太殘酷,李植作為一個穿越者,看了十幾刀以後便看不下去,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文官們看到李植的樣子,越發覺得李植是個意志不堅強的「老好人」。他們對視了一陣,覺得李植最終聯合自己這些文官的事情必成。

    李植髮明新武器的本事了得,但若論權術,恐怕完全不是文官們的對手。文官們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什麼時候該驕橫,什麼時候要隱忍。

    李植連個凌遲都看不下去,如此心志不堅,拿什麼和文官們斗?

    這朝堂,終究還是文官的天下。

    士紳的特權,也會在一次又一次博弈後重新獲得。

    王承恩看了看李植的樣子,又看了看文官們滿臉欣喜的表情,又哼了一聲。

    刑場上,劊子手的刀法十分精湛,當真在吳三桂身上割了三千多刀。到了後面,吳三桂已經失血過多,完全昏死過去,無論怎麼割他都沒有反應了。

    在百姓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劊子手最後一刀刺進了吳三桂的心臟,了結了這個叛軍大帥的生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19:30
第九百六十七章 齊王

    三月初七,李植受封親王的冊立儀式在紫禁城中舉行。

    京城的文武百官個個身穿華麗冠服,站在了皇極殿和皇極殿外的廣場上。

    浩浩蕩蕩上千文官武將,氣勢十分了得。

    不僅是百官們衣著正式,京城中的宗室們都來了,一個個穿著正式場所才穿的冕服,手持牙牌站立在皇極殿內。

    李植同樣身穿郡王冕服,頭戴七旒冕冠,站在皇極殿的中央。

    透過垂旒,李植看了看周圍的文官們。

    李植「接受」陳文岳宴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朝堂,此時的文官們都知道李植有意接受文官們的親善。原先江北軍覆滅時候的絕望情緒已經消失,文官們又對未來的朝局有所期待。

    在文官的想法中,既然李植有心親善文官,自然是想聯合文官控制朝廷。既然李植要借助文官的力量控制朝廷,自然就會給文官們一些好處。

    這樣的局面,當然是對文官,甚至對天下士紳都極為有利的。說不定李植和文官博弈一陣後,會保持大明的現狀,僅在北方保持新法,而不降均賦變法推廣到南方去。

    總之,因為李植的親善,朝局大有可為。

    文官們看向李植的目光中,一時間少了許多敵視和仇恨,倒是有了幾分期待。

    兵部尚書陳文岳看到李植打量自己這邊,還沖李植點頭微笑。

    李植心裡冷笑了一聲,暗道這些文官們當真是毫無廉恥。

    前幾天江北軍圍攻京城的時候,這些文官們還站在天子面前耀武揚威,滿腦子都是隨江北軍殺進天津活捉自己。然而此時江北軍全軍覆沒,沒有依靠了,這些文官們就開始在自己身上找希望了。

    這些文官希望李植和天子爭權,他們可以從中漁利。

    不過李植暫時沒有打破這些文官的幻想。

    在皇極殿裡站了三分鐘,他就聽到鴻臚寺的官員大聲唱道:「天子駕到。」

    皇帝朱由檢入皇極殿。

    跟在朱由檢後面的是太子和宗室諸王。尚寶卿捧寶、及導從奏樂如常儀。鳴鞭司晨報時訖。引進四人引皇太子。引禮四人引親王。俱由奉天門東入。

    皇極殿中吹響了《大明歌》,一時羌鼓齊奏,浩浩蕩蕩。

    朱由檢的兒子們,除了去年剛剛出生的小兒子尚幼,其他的都來了,由皇太子朱慈烺率領站在御座的東面,同樣是一身冕服。最後宗室親王們走到御座下面,百官前面站立。而太子和諸皇子則站在御座左右,面朝群臣。

    在樂聲中,朱由檢一甩天子龍袍,緩緩坐在了御座上。

    抬頭看了看站在百官中間的李植,朱由檢點頭說道:「真中流砥柱矣!」

    朱由檢話音一落,教坊司的樂器手們又換了一首曲子,吹響了《威風八面曲》。

    五名太監走了進來,為首一個中年太監手捧冊封親王的冊寶,進入了皇極殿。

    看到那個親王冊寶,皇極殿中的文武百官們都露出嫉妒的表情。

    親王,當真是人臣的最高爵位。除了天子,就數親王最大了。李植年紀輕輕,屢次拯救天子朝廷、江山社稷,最後竟得到了這異姓人本不可企及的親王爵位,當真是令人唏噓讚歎。

    這親王和郡王又有不同,以後見了李植百官們都要下跪了。

    鴻臚寺的司儀舉起了一封聖旨,開始大聲唸誦冊封的冊文。

    「朕仰膺眷佑,馴致治平,受真檢於大霄,啟仙源於邃古,盛儀交舉,鴻瑞洽臻,方徇群心,以建藩室。」

    「天津郡王李植,上穹降祉,列聖儲精。凝正氣以淵深,稟五精而英秀。辨惠之性,言必有章。趨進之容,動皆合禮。力挽狂瀾,屢救朝堂於危難。獨擎大廈,每振社稷於欲倒。願涓吉時,特頒明命。眷壽陽之奧壤,控淮水之明區。爰錫旌旄,俾開茅社。」

    「維城之制,雖稽周室之彝章。半楚之封,用遵漢氏之謙德。顧茲承衛之重,聿表靈長之休。欽我訓言,無怠祗率。進封李植齊國親王,定都天津,歲祿萬石,世襲罔替。」

    「……」

    那長長的聖旨念了好久。李植雖然這些年接觸了不少古文,可還是沒能把這冊封聖旨聽懂。前前後後,真正聽明白的只有「進封李植齊國親王,就藩天津,歲祿萬石」這一句。

    從此以後,李植就是大明朝的親王了,名號是齊王。

    禮部尚書董九器走了出來,從太監手上接過冊寶,唱道:「李植上前受寶!」

    按照禮制,李植要三次謙讓,已證明自己的易退難進。

    李植拱手說道:「臣資年尚淺,不敢受此大寶。」

    朱由檢說道:「愛卿如今已經三十有五矣,正值壯年,已非弱冠少年,正當受封。」

    李植拱手又說:「臣屢屢受封,進階太速,恐引議論。」

    朱由檢哈哈大笑,撫鬚說道:「愛卿謬矣。愛卿南征北戰,北拓三省,東征朝鮮,再平日本,南吞呂宋。我華夏幾千年不曾有疆土之功如此盛者。愛卿之功,名震海內聲馳九州,婦孺蒙童何人不知何人不曉?以卿之功受封親王,無人可議,無人可論!」

    李植眨了眨眼睛,最後說道:「臣非大明宗室,以外姓身份受封親王,於祖制不合。」

    朱由檢正色說道:「愛卿謬矣。祖宗在世時候,可曾遇到如今這三百年未有之大勢?流賊橫行,東奴南下,士紳叛軍圍攻京城,江山社稷屢屢陷於危難之中,正是愛卿挺身而出,這才救下朝廷社稷。」

    「愛卿這親王之位,當仁不讓!」

    李植看了看朱由檢,拱手說道:

    「臣謹受命!」

    李植接受了親王冊封,這親王爵位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朱由檢哈哈大笑,從御座上站了起來。他親自從禮部尚書手上拿過那個冊寶,親手交到了李植手上。

    抓著李植的手,朱由檢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大明的江山,還要齊王拱衛!」

    看到天子如此看重李植,親自授予冊寶,百官們都有些吃驚。皇極殿內外的千名文武官員們齊齊跪了下去,大聲唱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09:24
第九百六十八章 誤會

    三月初九,李植坐在乾清宮中,面對坐在書案後面的天子朱由檢。

    在乾清宮被賜座,坐著和天子暢談國家政策這件事,對於一般的大臣來說是很大的榮耀。一般的大臣坐在這樣的椅子上,都是小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傾,臉上掛著必恭必敬的表情。

    不過對於李植這樣的親王來說,堂堂齊王,自然不需要擺出這樣謙卑的姿態。

    李植坐的椅子是帶有靠背的花梨木椅子,坐著很舒服。李植坐在這樣的椅子上和天子論事,不像是恭垂聖聽,而更像是一起商量大事。

    朱由檢從書案上拿出了一封奏章,看了看,交給了李植道:「齊王看一看這封奏章。」

    李植打開了奏章。

    那奏章是東閣大學書張光航所寫,所奏的事情是請天子抓捕兵部侍郎賈三為、禮部尚書董九器、吏部尚書趙光清、大理寺少卿汪合澤等七人。要三司仔細審查這七人是否溝通叛賊史可法、吳三桂。

    李植看到這七人的名單,知道這是前段時間江北軍圍城時候跳出來的七個文官。那時候北京城眼看就要攻破,文官們極為囂張。而囂張的文官中,又以這七人最為出眾。

    那汪合澤當時甚至在朝堂上號召眾臣打死張光航。要不是朱由檢派東廠番子保護,張光航早已經一命嗚呼了。

    現在江北軍已經失敗,張光航當然要反擊這七人。不光張光航要反擊,天子也要反擊。

    但是反擊之前,不能不徵詢李植的意見。

    現在朝野中實際上有三方力量,失去了武裝的文官士紳依舊控制著江南,只剩下兩萬新軍的天子是大明的皇帝,而擁有幾十萬強軍,將六萬虎賁軍陳師京郊的李植則控制著一鎮九省。

    天子辦這九名文官,就等於懲治文官和士紳的背叛,就等於向集體反叛的士紳發難。如果沒有李植的支持,必然遭到士紳的反撲。

    士紳的江北軍是滅了,但天子的新軍也同樣滅了。如果李植不支持天子,士紳有足夠時間在江南再拉出一個江北軍出來。

    天子此時,急需李植的支持。

    所以天子把李植請到了乾清宮,給李植看這封奏章。朱由檢需要李植的表態。

    但看到天子的動作,琢磨著天子的心思,李植卻有些不高興了。

    翻看了一會兒奏章,李植問道:「聖上給這封奏章給臣看,是懷疑臣和文官們交好麼?」

    聽到李植的話,朱由檢好不尷尬。

    確實,最近宮廷內外風言風語太多,讓朱由檢對李植的立場有了些許懷疑。

    最近宮中都傳李植答應了陳文岳的宴請,要在陳家大會文官,和文官們修繕關係。

    如今李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已經熏天。而李植此時放出訊號要和素來敵對的文官們交好,這是什麼意思?

    即便是天子相信李植是忠臣,也不免得懷疑李植交好文官是為了控制朝廷。

    所以朱由檢不確定,自己和張光航追查這七人的行為能不能得到李植的支持。如果李植是真的準備利用手上的兵權做權臣,準備交好文官,那李植是不會支持自己了。

    那樣的情況下如果朱由檢向文官開戰,就會陷入大江南北官員和士紳的圍攻。

    所以朱由檢急需李植的表態。

    李植把張光航的奏章合了起來,緩緩說道:「臣以為,如此操作大為不妥。」

    聽到李植的話,朱由檢眼睛一瞪,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他臉上一白,眼睛裡已經顯現出無奈頹然的情緒。

    站在一邊的王承恩聽到李植的話,一下子激動得滿臉血紅。他猛地朝李植一指!大聲喝道:「李植,你真的想控制朝堂,要做曹阿瞞、賀六渾麼?」

    朱由檢聽到王承恩的喝罵,臉上一變,怒聲喝道:「閉嘴!王承恩,朕和齊王議事,何時輪到你插嘴?」

    王承恩怒瞪著眼睛,卻不看天子,而是怒視著李植,彷彿他那瘦小的身軀中滿是力量。他往前逼了一步,對著李植說道:「李植,你聽清楚了,你若是要做曹阿瞞,我王承恩第一個沖上去刺死你!」

    朱由檢聽到這話,慌張地看了李植一眼,猛地用手在書案上一敲,用極大的聲音喝道:「放肆!」

    王承恩這才收起了猙獰臉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匍匐不起。

    朱由檢看著地上的王承恩,眼睛轉動,許久都沒有說話。

    朱由檢在擔心王承恩的安危。

    王承恩說出了這樣的狠話,如果李植真的想做權臣控制朝綱,那絕不會放過王承恩。王承恩是朱由檢一手從信王府中帶出來的親信,朱由檢豈能看著他說出這樣自殺一般的言語?

    然而王承恩話已出口,水已潑出。

    朱由檢看著地上的王承恩,閉上了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

    睜開眼睛,朱由檢看向李植,問道:「齊王以為,該如何處理這在朝堂上揮舞拳頭的幾個大臣呢?」

    朱由檢聽李植說「如此操作大為不妥」,以為李植無疑是要結好文官了。他此時已經不奢望李植殺這七人,所以不再說七人威脅自己這個天子,而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七人要打張光航。

    李植再不濟,也比江北軍的史可法強吧?自己這些年和李植君臣相處甚為融洽,李植至少也要給自己這個天子留點顏面?至少要將這大逆不道的七人降職處理吧?

    李植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王承恩,說道:「聖上誤會臣了。」

    「臣的意思,不是不處理這七人,而是要處理的,不該只是這七人!」

    「臣的意思,是說不該只殺這七人。依臣看來,滿朝文武,京城中私通江北軍史可法的一千一百六十一名文官武將,皆可殺。」

    聽到李植的話,地上的王承恩猛地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盯著李植。

    朱由檢像是聽到一聲驚雷,轟一下被震呆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他將手上的壓書石哐噹一聲掉在了桌上。

    他的身子僵在那裡,怔怔地盯著李植,好久都反應不過來。

    「一千…一千?…要殺一千一百六十一名官員?」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09:24
第九百六十九章 失望

    李植正色說道:「聖上,這一千一百六十一人個個該死,聖上看了他們私通江北軍的信件就明白了。」

    朱由檢問道:「私通江北軍?信件?」

    李植說道:「臣已經將五大箱官員私通江北軍的信件運至午門之外,請聖上派人搬進來閱覽。」

    朱由檢愣了一會兒,揮手說道:「速速派人去取來!」

    幾十個番子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五個沉重的大箱子就被搬到了乾清宮中。

    「聖上,這裡面有一千八百三十七名京城官員給江北軍寫的信,有的是寫給史可法的,有的是寫給吳三桂的,有的是寫給其他江北軍官員的。按照臣的統計,其中有三百一十七名寫信人論罪可降職,三百五十九人論罪可貶為庶人,一千一百六十一人論罪該斬!」

    朱由檢站了起來,走到那五個大箱子旁邊,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信紙,頭皮有些發麻。

    從箱子裡拿出一封信,他打開信紙看了看,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看著看著,他嘆了口氣說道:「無怪小曹將軍湖廣大敗,原來朝中滿是奸細矣。」

    李植揮手說道:「聖上,這些朝中要員趁京營新軍和江北軍決戰之際,將京營的裝備、人員、戰術、將帥佈置全數洩露給史可法和吳三桂。」

    「小曹將軍之敗,正是因為這些無恥官僚的出賣。」

    頓了頓,李植又說道:「朝堂上的官員更把陝西、山西、北直隸和京城的虛實全部告之了江北軍。所以史可法才這麼肆無忌憚地一路北上,收攏叛軍,圍攻京城。」

    「史可法在信中封官許願,給予京城的官員各種承諾。而官員們則各種感恩戴德,彷彿史可法不是叛軍首領,而是大明的皇帝。不少官員甚至許諾要賺開京城的城門,迎江北軍入城。」

    「若不是小曹將軍生前練出的京營士兵忠勇盡責,若不是虎賁軍趕來的及時,恐怕京城早已被這些奸佞賣給江北軍了。」

    朱由檢又取出一封信件,仔細看了看。信中前面說的是北京城各城門的守備虛實,兵力佈置,後面則是催促江北軍速速北上,「改乾坤之絮亂,正絕戶之惡法。匡士人之天下,立賢德之君皇!」

    最後一句,已經赤裸裸地說要廢掉朱由檢了。

    看了看信件的落款人,朱由檢臉上一白:「原來刑部尚書也叛了。」

    將書信放在書案上,朱由檢雙手微微發抖,又打開了其他幾封信件,最後他臉上變得雪白一片,站在箱子邊說不出話來。

    滿朝文武,竟幾乎全是叛賊。原來自己日日殫精竭慮,竟一直在和一幫叛賊討論如何平定江北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自己的每一個佈置,都一字不差地被朝臣們通報到江北軍處。

    自己苦心經營這個朝廷,二十多年來反覆推敲,細細選擇提拔官員,想不到最後滿朝都是叛賊。

    原來自己提拔的這些官員,全是小人。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虛妄。自己提拔的官員,沒有一個對自己忠誠。

    自己給這些人高爵厚祿,這些人不感激自己。自己一變法,所有人都要廢了自己。

    朱由檢彷彿被人用重錘狠狠砸在胸口,感覺到挫敗感鋪天蓋地壓了過來。

    將書信放回箱子裡,朱由檢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用力地咳了幾聲。

    好不容易理順了氣息,天子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李植拱手說道:「聖上,這些便是聖人文章教授出來的大儒。名為朝臣,實為奸賊。臣以為,不殺這一千一百人,天下人不知道什麼是法,什麼是國!」

    朱由檢聽到李植的話,扶著書案沒有說話。

    李植看了看天子雪白的臉龐,拱手說道:「鐵證如山,請聖上聖裁!」

    朱由檢緩緩走到御座後面,坐了下去。

    想了好久,他才開口說道:「殺這麼多人,將朝廷中的官員盡數殺了,這朝堂還如何運轉?」

    李植拱手說道:「聖上勿慮,沒有了朝廷,天下未必就一定會打亂。萬曆顯皇帝幾十年不上朝,天下依舊正常運轉。」

    「與其在朝堂上藏匿吃裡扒外的碩鼠,倒不如讓朝廷癱瘓。」

    朱由檢聽到李植的話,思索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至於必須處理的緊要事情…」李植說道:「對於緊要事情,天津可以支援朝廷一批官員。天津的官員臣管得嚴,教育得緊,素質有所保證。殺了這些奸賊後,可以讓天津的官員先到朝廷中充任官員,處理緊要事情。」

    聽到李植的話,王承恩眼睛一瞪,猛地看向了天子。

    李植的建議實在太荒謬,以天津的官員治理天下,這些李植提拔培養的官員到底聽李植的還是聽皇帝的?如果真的依了李植的意思,那朝堂豈不是成了李植的一言堂,豈不是比讓李植拉攏文官控制朝政更可怕?

    王承恩生怕天子點頭同意這個荒謬的提議。

    天子聽到李植的建議,也抬頭看向了李植。

    他似乎是在辨別李植這句話的意圖,想看清楚李植到底想的是什麼。是真正大公無私一心為國,還是別有所圖想控制朝廷。

    許久,朱由檢才微微點了點頭,似乎相信了李植的初衷。

    不過他又搖了搖頭。

    李植見天子猶豫不決,說道:「聖上,此時不是猶豫的時候。這些奸賊不殺,天下人不知道何為忠,何為奸。若是朝廷再有危難,恐怕沒有一個義士會頂得住誘惑堅守自己的本分。」

    朱由檢看著地上的那五個大箱子,卻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此事事關重大,齊王容朕仔細考慮,從長計議。」

    李植愣了愣,看了看天子。

    天子沒法下決心殺這麼多人。

    天子似乎因為被所有人背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孤獨無助。

    這一年噩耗連連,先是苦心經營的京營新軍全軍覆沒,京城被叛軍包圍,然後又被幾乎所有官員背叛,朱由檢銳意進取的心思似乎已經消失一空,整個人看上去十分頹然。

    殺了滿朝文武,然後再用李植的人重整朝綱,這對於如今的天子來說太誇張了。

    李植不好再逼天子,拱手說道:「聖上明鑑,臣告退。」

    朱由檢點了點頭。

    李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些失望地走出了乾清宮。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09:24
第九百七十章 祭天

    三月初十,李植坐在虎賁軍的中軍大帳中,身邊坐著鄭開成、鐘峰和崔昌武等寥寥數人。

    李植在商量大事,不能讓太多人參與,以免走漏消息。

    崔昌武拱了拱手,說道:「王爺,屬下以為,天子不可能動手處決這一千一百人。」

    眾人看向了崔昌武。

    崔昌武說道:「如今朝堂內外都傳王爺要親近文官,都傳王爺想吸收文官的力量控制朝廷。這樣的形勢下,即便天子憤怒於朝堂上的文官背叛,也投鼠忌器,害怕向文官發難造成的政治孤立。」

    「試想,天子如果以天子之名殺死這麼多官員後,若是王爺有一絲不臣之心,結果會是如何?天子動用朝廷法度殺了滿朝文武之後,就是公開和天下士紳決裂,屆時只要王爺放出一點消息造謠說這次大屠殺是天子主導的,則天下士紳就會完全站在王爺身後,往死裡對付天子。」

    「如今天子不動手,文官們雖然背叛了天子,但如果王爺和天子有矛盾,士紳們還是支持天子的,朝廷上多少有些制衡。若是天子殺了滿朝文官,屆時且不說王爺可以控制朝廷,就是廢立天子都是輕而易舉。到時候王爺無論如何對付天子,士紳都會大聲叫好,普天之下完全不會有人反對。」

    「站在天子的角度上思考問題的話,天子是絕不會打破目前脆弱的平衡,站在最前面對文官和士紳發難的。」

    聽了崔昌武的分析,眾人都沉默了。

    崔昌武說得有道理,天子此時不僅是悲觀失望無力殺人,更會考慮朝堂上的政治平衡。一個皇帝,最重要的就是制衡之術,不可能猛打猛衝。

    鐘峰猛地從鼻孔裡噴了一口氣,說道:「這天子當真是輔佐不來。王爺,我看也不要管這些文官的事情了,我們直接發兵江南,先著力於擴大我們的地盤吧。」

    李植看了看鐘峰,沒有說話。

    崔昌武說道:「即便我們佔了更多地盤,如果不能明正法度,社會的秩序也同樣會被奸臣扭曲。重要的不是我們統治多大的地盤,而是這個國家的是非曲直多大程度得到伸張。」

    聽到崔昌武的話,李植點了點頭,說道:「崔總長的話,深得我心。」

    站了起來,李植說道:「如今寡人已經是齊王,不能不為天下人考慮,不能不把大明的這副重擔挑起來。寡人不能坐視這麼多奸佞藏在朝堂之上,拿著高爵厚祿破壞這個國家的秩序。」

    「天子不敢殺,寡人來殺!」

    聽到李植的話,眾人眼睛一瞪,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鄭開成有些慌張地說道:「王爺,使不得。」

    站了起來,鄭開成說道:「王爺,這些奸佞雖然犯有謀逆死罪,但是在天子沒給他們定罪前他們都是堂堂朝廷大臣。他們是天子的屬官,是這個國家的管理者。王爺豈能以藩王的身份殺光天子的大臣?」

    「王爺,如果這樣做,會被天下人視為造反的。」

    眾人聽到鄭開成的話,皺緊了眉頭。

    鄭開成接著說道:「而且天子既然無意殺光這些奸佞,又豈能坐視王爺揮舞屠刀?這些文官雖然全部背叛了天子,但全是天子二十多年提拔起來的熟悉人物。到時候天子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臣屬,震怒之下,天子和王爺如何相處?」

    「王爺不見那爾朱榮之禍乎?」

    帳篷中的官員們聽到鄭開成的分析,一時都陷入了深思。

    李植如果自己動手殺文官,等於同時挑戰天子的皇權威嚴和天下的所有士紳,風險是很大的。

    南北朝的爾朱榮便是前車之鑑。

    南北朝時候北魏大將爾朱榮就曾經因為朝廷腐朽糜爛,動手殺光了幾千文武大臣。最後的結局是爾朱榮一手支持的北魏天子和爾朱榮越來越合不來,容不得爾朱榮,在京城設伏殺死了不做防備的爾朱榮。

    其實彼時的爾朱榮軍權在手,北魏天子殺爾朱榮根本是義憤之舉。最後爾朱榮的子嗣們殺進京城,血洗天子宗室。

    有爾朱榮的前車之鑑在,李植殺死一千多天子的大臣,天子會作何反應?實在難以預料。

    眾人齊齊看向了李植。

    李植冷笑了一聲,說道:「便是有多大的風險,寡人也要闖一闖。」

    「沒有爾朱榮的鐵血屠殺,北魏朝堂上的奸佞還要控制北朝幾百年,哪裡有赳赳關隴老兵的生存空間?哪裡有百年之後巍巍大唐的輝煌?」

    「為了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寡人要將京城中的寄生蟲一次性殺乾淨。」

    眾人都被李植的話驚到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王爺下決心了?要以親王身份屠殺朝堂上九成的大臣?

    天下人會怎麼想?天子會怎麼想?

    具體怎麼操作,攻打京城?

    鄭開成咬緊牙關,說道:「王爺,三思啊!」

    李植看了看鄭開成,說道:「瞻前顧後,如何做大事?」

    崔昌武走了出來,拱手朝李植一禮,大聲說道:「殿下為蒼生社稷不顧個人安危,敢行險峰願涉險地,實乃我大明之福,百姓之福。」

    鐘峰看了看李植,大聲說道:「只要王爺一聲令下,鐘峰便率領虎賁軍殺進京城去,一家一戶將這些文官抓出來。」

    鄭開成臉上發白,說道:「使不得,王爺,攻打京城使不得,那是謀逆無疑啊!要想別的辦法。」

    李植在帳篷裡來回走了幾步,抬頭琢磨了一會。

    最後李植問道:「兵部尚書陳文岳說要宴請我,定的日子是哪天?」

    鄭開成答道:「是三月十五。」

    李植抬頭想了想,說道:「好,就定在三月十四,拿我的帖子進京城,傳所有的官員到城外大運河邊祭天。」

    鐘峰愣了愣,問道:「祭天要天子率領,而且也是去天壇,怎麼去大運河邊祭天?王爺這樣設圈套,怕那些文官們不信。」

    李植冷笑一聲,說道:「那些文官貪得無厭,豈能用常理衡量?你們就按我說的去送帖子,那些文官自然會上鉤。」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09:24
第九百七十一章 司馬昭

    兵部尚書陳文岳和幾個朝廷要員坐在陳家府邸的三堂中,看著桌子上的李植名帖,臉上既有喜色,又有一絲驚疑。

    陳文岳看了看禮部尚書董九器,問道:「董公以為如何?」

    董九器笑了笑,說道:「此番祭天,大有玄機。」

    兵部侍郎賈三為臉色一變,焦急地問道:「如何?」

    董九器看了看賈三為。他見賈三為臉上十分緊張,不由得沉思了一陣。

    不過想了好久,董九器還是說道:「這顯然是李植要拉攏我們這些京城中的官員,想控制朝局的信號。」

    陳文岳臉上一喜,問道:「董公何以見得?」

    董九器撫鬚說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祭天是家國大事,本該由天子親登天壇,率領百官奉獻祭品。然而李植作為齊王,手握雄兵陳兵京郊,卻擅自召集群臣到運河邊去祭天。」

    看了左右幾人一眼,董九器說道:「毫無疑問,李植這是要越過天子統帥諸臣,行使天子的權力。」

    「大運河直通天津,是漕運的關鍵,是天津控制京城鎖鑰的標誌。在運河邊而不在天壇邊祭祀,更是一個明顯的訊號,說明以後的朝廷要由天津說了算,要仰天津的鼻息。」

    「恐怕這次祭天之後,李植便會帶領群臣上朝。天子知道了這次祭天的事情,也會明白群臣都站在了李植這一邊,不會再做無謂的抵抗。從此以後,朝堂上就是李植說了算了。」

    眾人聽了董九器的分析,都不做聲。

    許久,陳文岳才嘆息說道:「這李植做事,好張揚霸道。」

    董九器哈哈大笑,說道:「我們要的就是李植的霸道。」

    「如果李植不霸道,怎麼會挑戰天子試圖控制朝廷?如果李植不率領千名官員一起祭天,他和天子就不會產生爭鬥。天子和李植沒有矛盾爭鬥,我們這些文官怎麼生存?」

    「只有慫恿李植霸道起來,更霸道一些,和天子鬥得不可開交,我們這些文臣才能如魚得水,從中得利。」

    眾人對視了一陣。

    陳文岳突然問了一句:「天子的走狗張光航有沒有受到邀請?」

    大理寺少卿汪合澤答道:「沒有,李植沒有邀他。李植這次邀請的,單單沒有那少數幾十個死忠於天子的蠢貨。」

    陳文岳摸著鬍鬚想了想,說道:「這李植的情報倒是精準。看來董公分析得不錯,這李植是想控制朝廷,所以只邀請了我們這些識時務的。」

    董九器微微頷首,表示陳文岳說得不差。

    坐在一邊的兵部侍郎賈三為突然說了一句:「李植把我們這些識時務的大臣聚在一起…不會是要殺人吧?」

    眾人聽到賈三為的話,詫異地看向了賈三為。

    許久,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賈三為,你當真是被李植嚇壞了。李植再大的膽子,能殺我們一千多人?」

    董九器指著賈三為說道:「賈三為,你倒是說說看,李植眼看就可以聯手我們控制朝政,為什麼要殺我們?」

    「難道李植是個見儒生就殺的殺人魔王?天津那些士紳雖然被均了田賦,但只要不反抗李植,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賈三為畢竟年輕,被董九器這樣一指,緊張起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董九器搖頭笑了笑,再不言語。

    陳文岳笑了笑,說道:「我聽宮中的小太監說,李植在乾清宮和天子談得並不融洽,李植是黑著臉走出乾清宮的。」

    眾人聽到陳文岳這句話,紛紛琢磨起來,一個個臉上都有喜色。

    汪合澤突然正色說道:「我們加入李植的陣營對抗天子可以,我們幫助李植掌控朝政可以,但李植也不能不分一點好處給我們。」

    眾人聽到這話眼睛一亮,集體看向汪合澤。

    汪合澤說道:「我們要在祭天儀式舉行之前向李植要求,要李植答應保持江南田賦的現狀,絕不把天子的惡法推廣到江南去,在大明留下一塊王道樂土。」

    眾人聽到汪合澤的話,紛紛點頭。

    陳文岳說道:「善!李植既然要借助我們的力量,自然就要考慮我們的根本。我們在祭天大典的前頭提出這個要求,若是李植不答應,我們就撤了!讓李植獨自挑戰天子的皇權。」

    眾人紛紛叫好。

    老謀深算的董九器也點了點頭,說道:「就這麼辦,派人到各官的家中傳話,說這次祭天事關重大,大家一定要到場。這樣的緊要關頭,我看李植一定會答應我們的要求。」

    ####

    東廠太監王德化跪在養心殿的地上,將李植邀請千名官員一起祭天的事情匯報給了天子朱由檢。

    朱由檢背對著王德化,看著窗外的巍峨紫禁城,許久沒有說話。

    王承恩看著天子的背影,小心地走了上去,說道:「聖上,李植這是想做什麼?」

    朱由檢輕輕關上了養心殿新裝的天津玻璃窗,卡死了窗栓,才緩緩說道:「李植是要殺人了。」

    王承恩聽到這話,身子一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臉上變得雪白一片,跪在地上左右思索,越想越覺得恐怖。這可是一千多名朝廷要員,相當於整個大明朝廷啊。李植說殺就殺了,天子不同意,李植就自己動手了?

    這李植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規矩?

    如果王承恩沒記錯的話,那一千人的名單中有給天子上過課的大儒,有天子尚是信王時候就在王府中做事的文臣。這些人都殺了?就因為向江北軍提供了情報,就把大明的整個中樞連根拔起?

    王承恩越想越覺得李植可怕,身子忍不住抖了起來。

    朱由檢轉頭看了看王承恩,問道:「王承恩,你抖什麼?」

    王承恩渾身抖得像一個篩糠一樣,哆嗦著說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抖了起來。」

    朱由檢吸了口氣,打開一本《資治通鑑》,把自己藏在裡面的一千一百六十一名奸佞名單拿了出來,仔細看了起來。

    王德化上前一步,問道:「聖上,姚銘令是直講官,聖上還要聽他講《春秋》,要不要私底下通知他一聲,救他下來?」

    朱由檢將那長長的名單放在了桌上,嘆了口氣。

    「救?如何救?若是因為救人走漏了消息,恐怕齊王的計畫就要被朕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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