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38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09
第一千一十二章 忠僕

    華可芳架起梯子,從院牆上翻了出去。

    他戴著一個遮擋面孔的大帽子,和他的漂亮丫鬟一前一後走在路上,倒是沒有被人認出來。

    躲到了別院裡,華可芳看到了已經等在那裡的工廠大掌櫃曲自清。

    華可芳看到曲自清過來了,舒了口氣。

    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工廠停產了,工廠的大掌櫃在這裡和自己一起想辦法,就還有希望。

    曲自清看華可芳帶著丫鬟逃跑,沒有帶上髮妻,也是愣了愣。不過他畢竟是管工廠的,華可芳的家事他不該過問,他只當沒看見華可芳身邊的丫鬟。

    他上前拱手朝華可芳說道:「廠長,如今怎麼辦?」

    華可芳揮了揮手,說道:「如今我是不能見人了。我一見人就要被人逼債。接下來就靠你出面了。如今的關鍵是工廠不能再停工了,工廠一定要運轉起來,給我們的債主信心。」

    曲自清愣了愣,問道:「廠長,其他的商會會員企業還沒開工呢?現在大家逼宮齊王,我們先復工不好吧?」

    華可芳被曲自清這句話噎得臉上又紅又白,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他已經被逼債的債主逼瘋,早已經失去了方寸。要不是曲自清提醒,他都忘記自己是在以停產逼宮李植了。

    范家莊商會的會員們還有君子協議,要一起停產。

    不過即便曲自清提醒他讓他想到這個君子協議,也沒用了。他現在絲毫沒有繼續和李植作對的勇氣。他實在是小看了李植的手段,還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好說話的下凡星宿,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只會講法律的法官。

    他不明白,李植來自商業競爭白熱化的二十一世紀。在穿越前,李植不知道親眼目睹多少種商場上的鬥爭,看到多少企業老闆從高朋滿座到家毀人亡。華可芳在范家莊法制環境的保護下一路順風順水,豈是看遍後世商戰的李植對手?

    華可芳算是明白了,李植輕輕一捏就能要他華可芳的命。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有繼續和李植鬥法的念頭?

    他現在滿肚子都是後悔,後悔自己挑戰李植的莽撞。

    如果有後悔藥可以吃,他早就一大把吞下去了。

    現在一切的一切,都是保住自己的生意保住自己的生命安全為上。什麼停產協議,早就不能去管了。

    華可芳苦笑了一聲,說道:「大掌櫃,現在已經顧不得那些了。現在銀行和債主都因為農械廠停產所以對我們沒有了信心,現在關鍵是農械廠復產。」

    「接下來幾個月我躲在別院裡,你在農械廠主持大局,恢復生產。遇到到農械廠討債的,你就說所有債務延期一年,等農械廠的產品賣出去了,一點點還。他們如果還逼迫,你就說如果現在農械廠被逼破產了,他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曲自清點了點頭。

    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說道:「東家,要復工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我們已經一個半月沒給工人發月錢了。現在到處都是東家你要破產的謠言,人心惶惶的。東家你要是不把這一個半月的工錢發下去,那些工人無論如何是不願意回來幹活的…」

    華可芳皺眉問道:「一個半月的工錢是多少?」

    曲自清說道:」這樣關鍵的時刻,管事的人員工資可以拖欠拖欠,但是三千一百七十七名工人的工錢是無論如何要先付的。這些工人月錢是四兩八錢到五兩六錢不等,一個半月是兩萬四千三百兩。「

    華可芳聽到這個數字,半響沒有說話。

    曲自清說道:」東家,莫不如你去和商會的其他商號借一點銀子,打個周轉。「

    華可芳無奈地苦笑了一聲,說道:」現在李植的報紙宣傳我要破產了,顯然我們廠是被齊王盯上了。這樣的節骨眼上,哪一個還會借錢給我?誰都害怕錢借到我這裡了會打水漂,現在沒人會做好事,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曲自清聽到這話,嘆了口氣。

    自古以來錦上添花的無數,雪中送炭的卻是少有。所謂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槌,無外如此。

    華可芳說道:」不怕,好在我家裡的庫房裡還有二萬五千兩銀子。二叔說了,今天晚上就偷偷讓人把銀子給我運出來。這筆銀子一到,你就運到廠裡去,給工人發月錢,把廠子運轉起來。「

    曲自清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他在屋裡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

    華可芳的丫鬟正在這間別院的廚房裡收拾,看到堂屋裡的男人安靜下來,他用瓷碗裝了兩碗清水端了出來。

    華可芳喝了一口井水,琢磨了一下形勢,突然笑道:」不怕,還有得救!「

    「工廠裡面原材料足夠用三個月,只要工廠開工了,農械一點點賣到市場上去,我們的生意就能撐住。這些債主不怕,只要我華可芳躲起來,他們找不到我,也只能提心吊膽地等農械廠一點點賺錢還給他們。「

    曲自清說道:」東家,如今關鍵的就是這二萬多兩工錢銀子能不能運出來。若是運不出來,就全完了。「

    華可芳哈哈大笑,說道:」不怕,掌櫃的。二叔是跟了我十幾年的老人了,他是我媳婦從徐家要過來幫我管賬的,是徐家的忠僕…「

    華可芳說著說著,突然張大嘴巴看著自己面前丫鬟巧雲。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一個錯誤。

    一個致命的錯誤。

    管家二叔是他髮妻徐家那邊過來的人,對徐家忠心耿耿。而華可芳這次面臨逼債,卻把自己的發妻徐氏放棄了。

    自己把徐氏扔在家裡面對氣勢洶洶的債主,甚至有可能會被債主打傷打死。自己得罪了齊王,看不到希望的二叔真的會拚死保住庫房銀子,把銀子運到自己這裡來?

    華可芳的臉上突然之間慘白一片,背上沒來由地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別院的門口,華可芳的一個僕人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夫人帶著二叔回徐家鄉下去了!「

    華可芳哐噹一聲將手上的瓷碗摔在了地上。

    」庫房裡的銀子呢?「

    」銀子被二叔分給來討債的債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09
第一千一十三章 破產

    華可芳在那裡呆了好久,臉上已經是一片慘白。

    這二萬多兩銀子是他工廠復產的最後希望,如今卻被管家發給了債主。

    農械廠沒救了。

    他此時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樹倒猢猻散。

    農械廠大掌櫃曲自清慌張地站了起來,說道:」東家,現在怎麼辦?「

    曲自清明白,接下來華可芳將面臨各種債主圍攻,農械廠的材料和機械將以四折、三折的價格甩賣變現。然而這樣賣出去的設備和原材料不足以彌補華可芳在外面欠下的債務。華可芳將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欠債不還者。

    華可芳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身上的債務。

    他在范家莊的事業,算是完蛋了。

    華可芳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看了看曲自清,強自鎮定下來。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華可芳踉蹌著往後面退了一步,坐到了椅子上。

    他的丫鬟和曲自清都焦急地站在廳堂中,等著華可芳的辦法。

    華可芳的眼睛在自己丫鬟的身上亂轉。許久,他冷笑了一聲,說道:」李植想整垮我,沒那麼容易。「

    」材料商和小債主合起來三十一萬兩銀子,是以我個人名義借的,而從銀行借了三十七萬,是以農械廠的名義借的。「

    」曲自清,你回廠裡去,讓小債主們放心,我華可芳一定會把他們的債務還給他們。你這些天馬上組織人手,把廠裡的原材料和機器設備全部折價抵給債主,不給那些材料商和小債主錢了,讓他們進廠搬材料和機器。「

    曲自清愣了愣,說道:」東家,這些設備和原材料當初都是質押給銀行的。「

    華可芳冷笑了一聲,說道:」現在農械廠就要破產了,哪裡還顧得了銀行的質押權。你最快速度處理這些資產,給債主們抵債。「

    曲自清又問道:」那廠房和土地怎麼辦?「

    華可芳說道:」廠房和土地就不管了。這東西抵押給銀行了在市政廳有記錄,我們沒法交易。現在急著賣也賣不了幾個錢,就留給銀行吧。「

    曲自清琢磨了一會兒,說道:」東家是想金蟬脫殼,讓農械廠破產?「

    李植在一鎮九省執行有限責任公司制,企業的債務並不牽連到企業主個人。企業如果宣佈破產,債務追償只進行到所有財產被清算為止,不會繼續向企業主個人討債。

    華可芳冷笑了一聲,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植想讓我家破人亡,我破產也要拉他的銀行墊背。我的農械廠確實是被他整垮了,但他的銀行也要虧空三十萬兩銀子。」

    華可芳說著說著,大笑了幾聲,臉上竟有些猙獰了。

    」巧雲你不要怕,我在通州還有一家水泥廠。水泥廠雖然現在小了點,但前途無量。憑你男人的本事,再過幾年,水泥廠能做得比農械廠更紅火。這次李植整我,誰比誰更吃虧還說不清呢?「

    華可芳的丫鬟看著華可芳,臉上泛出兩朵紅雲,用力地點了點頭。

    ####

    十二顆白熾燈燈泡將齊王府的勤政宮照得敞亮。電燈燈光的照射下,李植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王爺,侯定平和嚴一山都比較老實,受不了債務人的逼債,雙雙在今天宣佈破產了。現在銀行和債務人一起進入了清算程序,開始拍賣侯氏和嚴氏兩家工廠的設備、材料和廠房土地。」

    」然而王爺,這華可芳卻賊心不死,破產時候還想坑王爺一筆。他竟想把材料和機器全部抵給私人債主,讓所有的虧損都由津齊銀行承擔。「

    李植笑道:」華可芳下午才張羅著處理工廠,這才兩個小時,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快的?「

    韓金信說道:」王爺,華可芳下午三點半派人去通知債主,四點半小債主韓由良就把華可芳的企圖全部匯報到市政廳警察局去了。「

    他看了看身邊的一個密衛,那個密衛立即跑了出去。沒一會,小型鋼材貿易商韓由良就被帶進了李植的勤政宮。

    那韓由良看見李植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李植問道:」你就是韓由良?「

    韓由良大聲答道:「草民就是韓由良,見過大王,大王千秋!大王福壽無疆!」

    李植問道:「華可芳給原材料和機器給你抵欠款,你為什麼不去拿東西,反而把華可芳給告了?」

    韓由良大聲說道:「小民知道華可芳的機器和材料都已經質押給銀行,小民要是拿了銀行的東西,以後肯定是後患無窮惹一身的官司。大王給了我們天津的百姓好日子,小民怎麼能和華可芳這種奸商一起坑害大王的銀行?」

    「小民把華可芳告了,大王一定會妥善處理華可芳的財產,不會讓我們這些債主吃虧。」

    李植和韓金信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這個韓由良是個聰明人,知道此時無論是論公德還是論私德,都該站在李植一邊。只要他站在李植一邊,他的債務李植遲早會幫他解決的。

    華可芳聰明過頭,卻低估了李植在范家莊的民心所向。

    想了想,李植說道:「韓由良,你做的很好。你的債務,寡人會為你做主。」

    「華可芳處處和寡人作對,破產的時候還想坑寡人一筆,寡人一定不會饒過他!」

    「他現在還有一家水泥廠在通州,他想金蟬脫殼去通州做逍遙廠長,寡人便讓他把這家水泥廠一起虧進來。」

    韓由良在地上喊道:「王爺英明神武,小小華可芳豈是對手?」

    李植想了想,說道:「讓崔文定立即向法院申請,對華氏農械廠進行資產保全。」

    所謂資產保全,就是有抵押權或質押權的債主為了防止債務人變賣抵押、質押物,對抵押物和質押物進行查封,凍結。只要法院做了這一步,法院的法警就會派人駐守在華氏農械廠的工廠裡。

    這樣一來,華可芳就沒法拿廠裡的東西給債主抵債了。

    接下來就是清算拍賣了。

    韓金信拱手問道:「王爺,這農械廠拍賣,賣多少錢為好。」

    抵押物一旦被銀行清算拍賣,這拍賣的價錢就完全由銀行操作了。銀行可以廣發請帖召集很多買家來買,賣個高價。也可以把拍賣會辦得冷冷清清,讓賣家以極低價格拍下抵押物。

    這裡面的水深得很。

    李植面無表情地說道:「就賣個四十五萬兩,三十七萬兩還銀行的債務。多出來的八萬兩還其他債主的欠債。這樣一來華可芳還有十八萬兩私人欠債沒還上,讓他把他全部的房子宅院,以及他在通州的水泥廠全部貼進來賠錢。」

    韓金信笑了笑,說道:「王爺聖明。」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10
第一千一十四章 巧雲

    華可芳站在自己的農械廠面前,或者說站在已經不屬於他的農械廠面前,臉上雪白一片。

    華可芳剛剛想把這裡的一切償給自己的債主們,李植就提前發難,讓銀行進行了資產保全。現在全副武裝的法院法警已經控制了這家佔地三百畝的工廠。接下來就要走拍賣程序,將這工廠低價賣成銀子,償還銀行的債款了。

    在這場商戰交鋒中,華可芳一敗塗地,李植卻憑藉深入到范家莊每個角落的控制力毫髮無損。

    華可芳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蚍蜉撼樹,什麼叫做螳臂當車。

    自己就是那蚍蜉,就是那螳螂。

    華可芳回頭看了看范家莊商會的會員們,這些人曾經因為華可芳意氣風發而追隨華可芳,和華可芳一起停產逼宮李植。但是在李植一套組合拳打下來以後,這些人全部失去了繼續對抗的信心,紛紛投降。

    不但他們全部恢復了工廠的生產,再無人敢操縱市場,而且沒有一個敢援助漩渦中心的華可芳。

    華可芳今天最後一次以商會會長的名義召集商會會員們,看到的卻是一張張明哲保身的臉龐。

    華可芳拱手說道:「諸位,諸位都是范家莊的大商人。諸位眼睛就和明燈似的,我這工廠的選址,我這工廠的廠房,都是上佳之選。諸位中哪一位若是參加拍賣會,把這工廠和廠房便宜買去,絕對吃不了虧。」

    華可芳此時心裡和明鏡似的,明白李植肯定會把他的財產拍個低價。他害怕到時候農械廠拍賣掉以後尚不足以償還他從民間借來的款項,最後會把他在通州的水泥廠也折進去。

    所以他以商會會長的名義召集會員企業,號召會員們參加銀行的拍賣,抬高價格,爭取多拍一些銀子,多為他還一些債務。

    此時華可芳的號召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他向所有會員企業發召集貼,最後來的只有區區三十多個企業主。

    而且這區區三十多個些企業主,一個個都對華可芳頗為不滿。

    眾人聽到華可芳的建議,對視了一陣,最後由一個老商人說道:「華會長,范家莊的商會,幾乎是被你一手毀了。」

    聽到這話,華可芳心裡一個咯噔。

    「你讓我們和你一起對抗王爺,讓所有會員企業停產一個多月,白白損失了大筆銀子不說,還得罪了王爺。侯定平和嚴一山是跟你跟得最緊的兩個,現在全部破產了。華會長,你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這是作孽啊!」

    那老人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企業主,一柱枴杖說道:「華會長,當初你在聚仙樓舉事時候,老夫就和人說你這樣做不行。王爺那是什麼人物,星宿下凡!動一根手指頭都能把我們捏死,豈是我們這些商號可以對抗的?」

    華可芳看著這個老人,無言以對。

    那老人嘆了口氣,說道:「華會長,你現在讓我們幫你一把,你卻不知道你已經把王爺徹底惹怒了。老夫都聽說了,臨到破產的時候,你還想著要坑王爺一把。你想把工廠的設備和材料全部交給小債主,讓銀行承受三十多萬兩銀子的虧空。」

    聽到這個老人的話,周圍的商會會員面露驚訝神色,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華可芳還使了這樣一手。

    這是和王爺結仇啊。

    等眾人消化掉這個消息,再看向華可芳的時候,眼睛裡就多了一層防範。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華可芳這樣處處和王爺死鬥,被王爺整垮也是不可避免的。

    華可芳看了那老人一眼,苦笑了一聲,說道:「老湯頭,你知道這麼多,是已經聯絡過王爺的人了吧?」

    那個老人瞪了華可芳一眼,說道:「怎麼?華可芳,我們跟著你停產,承受了這麼大的損失,現在還不能幡然醒悟,彌補這一個多月來的錯誤。」

    那「老湯頭」冷笑了一聲,說道:「華可芳,現在這種事情,你不惦記你這些天給我們這些本分商人帶來的危害,反而要我們得罪王爺來救你,為你多拍賣一些銀子。你想的是什麼,無非是想讓你的通州水泥廠能保住,你的私人宅院房子能保住。」

    用枴杖一柱地面,那老湯頭突然發出一聲大喝:「華可芳!你咎由自取!我們幫不了你!」

    不再和華可芳廢話,那老人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華可芳地農械廠。

    華可芳被那老頭暴喝了一句,臉上頓時一絲人色都沒有了。他慌張地看向了其他幾十個商會會員,卻看到那些會員紛紛搖頭。

    會員們一個個都轉了身,離開了華可芳的農械廠。

    華可芳終於意識到局勢已經無可挽回,自己即將變得一貧如洗。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工廠,身子抖了起來。

    李植會奪走他的水泥廠,會奪走他所有的房產和土地。

    他未來的日子怎麼過?他的巧雲,巧雲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一腳深,一腳淺,他走回了自己的別院。

    丫鬟巧雲紅著眼睛,在房間裡縫著一個香囊。

    華可芳看見巧雲那樣子,身子猛地一震。

    「有人來和你說了?」

    華可芳現在明白了,李植是要他家破人亡。要用最合法的手段,讓他身邊的所有人一個接一個地拋棄他。對付敵對自己的人,李植的報復總是來得最直接。

    李植肯定讓人把自己的慘境告訴巧雲了,想讓巧雲也離自己而去。

    巧雲點了點頭。

    華可芳冷笑了一聲,說道:「你也要走了?」

    巧雲忍不住哭了起來,擦著眼淚說道:「老爺,我不走!你不要再出去求人了。以後我們就兩個人過日子,你去市場上販油,我在家裡織線做香囊。我們租兩間房子過日子,把我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好好養大。」

    「老爺,我們有手有腳,工廠和房子沒了,沒有關係。在范家莊,只要肯幹活就餓不死。」

    華可芳聽到這話,愣了好久。

    所有人都離他而去的時候,巧雲沒有拋棄他。

    沒有了一切,他還有巧雲肚子裡的孩子。

    他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抱著自己的丫鬟,華可芳突然控制不住眼淚,嚎啕大哭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10
第一千一十五章 咨政協商會

    老湯頭看著圍攏在自己身邊的商人們,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王爺找我們來是何意。」

    眾人聽到老湯頭這句話,心裡都打起了小鼓。

    老湯頭是在停產風波以後第一個主動投靠政府的商人。據說老湯頭的「義舉」贏得了政府的大力表揚,天津鎮代理巡撫高立功親自接見了老湯頭,給予了老湯頭極高的禮遇。

    而老湯頭都不知道今天這是做什麼,形勢似乎是有些不妙。

    今天政府派出人員,把天津鎮的私營大商人全部叫到了范家莊市政廳來,也沒說要做什麼。進了市政廳,工作人員在可以容納兩百人的大會議室擺下了椅子,讓商人們坐在椅子上等著,說要開會。

    然而工作人員既沒有給商人們端茶水上來,會議桌上也沒有擺零食茶點。

    看這架勢,來開會的商人們都犯嘀咕。倒不是李植故意嚇這些商人,實在是因為李植最近對付華可芳、侯定平和嚴一山的手段太駭人。三個天津鎮最大的民營商人,因為試圖挑戰李植,一個回合都沒走就被李植搞垮了。

    侯定平和嚴一山的工廠破產,但還留了一些積蓄,還可以做其他生意。而始作俑者華可芳最慘,兩家工廠,十幾處房產全部被沒收拍賣,已經是身無分文。據說華可芳最後變賣丫鬟的首飾,帶著懷孕的丫鬟在菜市場旁邊租了半套房子,開始在菜市場販油。

    李植的雷霆手段徹底嚇到了天津鎮的商人們,如今這些商人們就是被人拿刀子架脖子上,恐怕都不敢再對齊王發難,再不敢奢談什麼地位、什麼官身。

    現在眾人擔心的,就是李植還計較當初眾人響應華可芳的號召停產,擔心李植要打擊報復自己。

    眾人見老湯頭也沒有准信,一個個十分失望害怕。

    一個留著八字鬍子的中年染料廠廠長說道:「齊王…齊王把我們聚起來,莫不是要宣佈對我們停產一個半月的懲罰?」

    一個戴著東坡巾的水泥廠廠長抖了一下身子,說道:「齊王今天把我們全部招來,不會是要把我們的民營工廠一併低價買去,對范家莊的產業全部國有化吧?」

    聽到這個水泥廠廠長的話,眾商人們眼睛一瞪,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

    商人們經營產業,沒有用手上的產業為範家莊謀福利,卻用來對付齊王。眾人都覺得齊王肯定會作出什麼反應。

    說不得,真的像這個水泥廠廠主所說的,齊王會把眾人的工廠全部低價買去全部變成國營工廠。

    水泥廠廠主右邊的一個發福商人吞了口口水,突然手舞足蹈地說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昨天我就手快,已經把我的水車廠賣給十一個小商販了。那十一個小商販湊了七萬兩銀子買我的廠,我把盤子全扔給他們了,協議都簽好了。這下子殿下就算要買我的水車廠,也不關我的事。」

    聽到這個胖子的話,眾人都是暗自吃驚。

    眾人吃驚的是,原來李植處理華可芳、侯定平和嚴一山三人形成的威懾力這麼可怕,已經把這個胖子嚇得工廠都賣掉了。

    眾人唏噓搖頭,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眾人在那裡猜測的時候,李植突然帶著高立功、蔡懷水走進了會場。

    門口的政府公務員大吼一聲:「齊王駕到!」

    聽到這聲清吼,再看到李植身上的四爪金龍龍袍,會場中的商人嚇得身子一哆嗦。他們不敢怠慢,一個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撲通撲通跪在了地上。

    「齊王千歲!」

    「大王千秋萬歲!」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植走到了會議室的前面,帶著兩個屬下在中間的主席台上坐了下去。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都起來吧!」

    眾人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了椅子前面。

    高立功見眾人不敢坐,看了看李植。

    李植只是坐在那裡吹茶葉,沒有說話。

    高立功皺了皺眉頭,大聲說道:「坐!都坐!」

    商人們對視了一眼,暗道什麼情況?自己這些「罪人」們還有資格在齊王面前坐著聽話?

    他們戰戰兢兢地坐了下去,一個個都只敢在椅子上放小半個屁股。

    李植還是沒有說話,又喝了一口茶。

    天津鎮代理巡撫高立功站了起來,咳嗽了一聲。

    他看了看下面的商人們,說道:「這次天津鎮工廠停產風波,規模很大,造成的社會反應很惡劣,對天津鎮的經濟秩序形成了不良的影響。因為這次停產風波,我們不得不對現有的經濟結構進行一些調整。」

    「在這裡,我給大家做個通報。」

    下面的商人們聽到這話,一個個如遭雷擊。

    什麼叫對「經濟結構」進行一些調整?真的要低價收購民營企業的工廠了?

    高立功緩緩說道:「我們將調整銀行信貸的政策,大力鼓勵中小企業發展。在未來,諸位的大工廠能得到的信貸支持將逐漸下降。而范家莊的小工廠將能得到更多的信貸資源,我們計畫將范家莊的產業集中度下降一半。」

    「現在根據我們的調查,范家莊十一家農械廠控制一鎮九省七成的農械產量。我們希望在五年之內,這個數字變成二十二家,也就是說,我們要在現有的基礎上扶持十一家新農械廠出來。」

    頓了頓,高立功接著說道;」其他行業,也是一樣。」

    「我們將利用信貸政策,降低整個一鎮九省的產業集中度,防止出現少數企業串聯控制市場的情況。」

    聽到高立功的話,下面的商人們又驚又喜。驚的是李植的反應這麼直接徹底,要降低大商人們的市場份額。喜的是李植僅僅是通過信貸傾斜來操作,時間更是有五年。而以前面五年的經驗來看,未來這五年內一鎮九省的市場總量說不定要翻一倍。

    換句話說,可能在座的大商人未來五年生意並不會變小。

    下面的商人們忍不住激動,歡喜地對視起來,一個個面有喜色。

    高立功咳嗽了一聲,拉回了商人們的注意力,又正色說道:「這次停產風波中,范家莊商人表現出很強的影響力。我們政府不能放任這種影響力在市場上隨意發力。所以,齊王決定,在一鎮九省成立咨政協商會,建立商人和政府之間的溝通平台。」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10
第一千一十六章 橋樑

    聽到高立功的話,下面的商人們一片啞然。

    咨政協商會是什麼東西?

    范家莊的商人們消息都比較靈通,早就聽說在歐洲國家有議事會這種東西。據說在荷蘭,英格蘭等地方,商人通過議事會控制國家。就連國王的財政大權都掌握在議事會的手上,議事會甚至發動革命斬首國王。

    當然,這是敵國的東西,一鎮九省不能學。

    不過高巡撫說的咨政協商會是什麼意思,諮詢政策協商會議?這聽上去有點像是議事會啊。

    商人們四顧之下,都有些茫然。

    高立功咳嗽了一聲,說道:「大家不要誤會,這咨政協商會不是西方的議事會。」

    「西方那些腐朽墮落的政治制度,我們一鎮九省不要學,也不能學。」

    「咨政協商會,扮演的政府和商界之間的橋樑。」

    頓了頓,高立功轉口說道:「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商業大發展的時代。未來的一百年裡,毫無疑問商人們會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

    「無論是越來越先進高效的工廠,還是越來越忙碌的海運,越來越深入細微的商品經濟,都將給商人們更將廣闊的舞台。在這個舞台上,商人是經營者,是領導者,是開拓者,是接下來一百年當之無愧的舞台主角。」

    「我們看到在西方,商人組織的東印度公司宛如一個國家,甚至擁有戰爭權和外交權。這不是一個偶然現象,這說明商業時代的到來。以後的國家中商業將成為經濟命脈,一切國家政策都將圍繞商業利益開展,農業將退居二線,成為保障性而不是決定性的角色。」

    「在我們一鎮九省,毫無疑問商人也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我們不可能用黑布把眼睛蒙上,假裝看不見商人在這個時代的力量和作用。」

    「正因為如此,經過王爺慎重的思考,我們一鎮九省的政府決定把愛國商人的力量組織起來。不但讓商人在市場中自由競爭適者生存,同時也要讓商人的合力對社會,對國家,對民族作出應有的貢獻。」

    「商人和政府之間,必須有一個渠道。讓政府的意志能為商人所知,也讓商人的視野,商人的願望,商人對經濟對社會的好建議能夠為政府瞭解。」

    「我們發展咨政協商會,解決的就是商人和政府之間的這個渠道問題。」

    「這個渠道建設得好了,商人就有渠道瞭解王爺的戰略計畫,為國家和政府作出貢獻。同時王爺也能及時瞭解商人們的訴求。遇到合理的訴求,我們可以改變國家的政策,甚至法律,為商業的發展和經濟的繁榮作出貢獻。」

    高立功說到這裡,打住了話頭,安靜下來看商人們的反應。

    聽到高立功的話,商人們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王爺這是真的要重視商人了?

    給予商人這麼重要的角色?甚至能影響國家政策和法律?

    顯然,王爺不準備給商人官身,也不準備給商人特權。但是對於整個商人群體,對於商品經濟,王爺看得極重。為了商人和企業的效率,為了商品經濟的繁榮,王爺願意傾聽廣大商人的聲音,左右國家的決策。

    這可是大好事,說明王爺會保障商人群體整體上的利益。

    李植在台上喝茶,一言不發,台下的商人們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商人們現在都不敢和李植對抗,十二分想和政府合作,所以隱隱都以最早投靠政府的老湯頭為首。一些大商人似乎有些想法,彎著腰跑到老湯頭身邊,對老湯頭說些什麼。

    老湯頭仔細傾聽這些商人的話,不住地點頭。

    議論了一陣,湯重道,也就是被稱為老湯頭的染料廠廠主站了起來。他臉上因為興奮和緊張發紅,說話有些發顫。

    「王爺在上,我們范家莊的商人們對王爺的政策都是從一而終地支持的。「

    」王爺現在讓我們加入咨政協商會,我們是十二分地歡喜,一定會按照王爺的部署,按照王爺的計畫加入咨政協商會,為王爺的事業添磚加瓦。」

    高立功看了看其他的商人,見商人們一個個都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不禁點了點頭。

    老湯頭話鋒一轉,又說道:「然而咨政協商會既然要成立了,我們商界的第一個建議,就是希望王爺能加大對商人財產的保護。」

    「這些年我們范家莊的商人富起來了,一些大商人動輒資產幾十萬兩。這些財產按照普通百姓的標準,是一筆數不清的巨款。商人們最擔心的不是這些財產如何變大變強,而是如何保護自己的財產。」

    「平日裡那些地痞無賴,市井流氓,看到我們這些大商人的轎子就要跟在旁邊叫罵吵嚷。平日裡過年過節,孩子們一群一群地聚在老夫門口要喜錢,老朽根本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但不得不一人給三錢銀子打發走。但有認識的人娶親辦喪,無論多遠也會塞七八個帖子到老朽的家裡,表面上說是要禮錢,實際上就是藉機敲詐我們商人一筆。「

    」雖然王爺在范家莊實行新法,這些人做事有些顧忌,不敢超出分寸,但佔我們商人便宜的意思昭然若揭。我們商人在范家莊行走,就像是『稚子懷金過市』,十分地惴惴不安。「

    「希望王爺能幫我們改變這種局面,保護我們的財產。「

    湯老頭說完了這些話,就坐了下去,不敢再多說。

    高立功看了看李植的臉色,點頭說道:」湯重道先生是我們商界的老前輩,是幾十年的老商人了。他積極向我們政府靠攏,是我們一鎮九省商人的表率。他說的建議,代表著商界的共識,我們政府會慎重考慮,及早拿出解決辦法出來。「

    話鋒一轉,高立功又說道:「不過咨政協商會作為政商之間的橋樑,也會向諸位傳達政府的戰略方向,給商人們為國家出力的機會。「

    「目前一鎮九省最關鍵的項目,就是在各地修建鐵路。修鐵路這事不僅可以由政府牽頭,也歡迎商人們牽頭開展。對於鐵路建設,我們給予最優惠的政策和獎勵。如果哪位有實力,有雄心修建一段支線,甚至幹線鐵路,可以聯絡一鎮九省咨政協商會主席蔡懷水,由他整理後轉交給王爺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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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七章 商人勛章


    高立功看了看蔡懷水,蔡懷水站了起來。

    他朝門口的兩個公務員揮了揮手,那兩個公務員從門外抱出一張大地圖出來,爬上椅子將地圖掛在了主席台後面的牆上。

    看到那幅地圖,會議室裡的商人們一個個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地圖畫得也太嚴謹細緻了,似乎是精確到每一釐米,甚至毫米。

    那地圖是李植這些年不斷向全國各地排出測繪人員,使用相對先進的測繪儀器和方法統計繪製的,精度已經和後世民用的地圖差不多。

    地圖上用不同顏色表示大明和一鎮九省的山川地理,地勢高的地方就用黃色乃至暗黃色表示,地勢低的地方就用綠色乃至深綠色表示。整個地圖一掛出來,就讓人對整個東亞的地勢地形一目瞭然。

    一股現代科學技術的氣息撲面而來,有著遠超過這個時代的精度和張力。這一張地圖一亮出來,就把個別商人們心裡最後一絲不滿徹底鎮住了。

    在王爺的通天手段面前,誰還敢有不滿?

    蔡懷水舉著一根小木棍,指著地圖說道:「目前,我們已經建成了遼東省的鐵路網,吉林省的鐵路正在建設,幹線已成,支線尚未成網。」

    「在山東,我們的鐵路已經連接了登州港和濟南城,從天津出發的鐵路一路往南,現在已經修建到了河南境內,目前正等待跨越黃河的鋼鐵大橋完工。這個月大橋完全竣工後,一路從天津到開封的鐵路幹線就算是竣工了。」

    「在江淮省,我們的幹線鐵路規劃是將山東延伸出來的鐵路連接揚州城。但是這條鐵路還處在規劃測繪階段,還沒有開始施工。不過整體來說,這條幹線鐵路的修建計畫都已經列好,人員和材料生產都已經進入日程,資金已經到位。沒有意外的話,這條幹線也將由政府負責。」

    下面的商人們聽到蔡懷水的指點,這才注意到地圖上有一些黑白相間的線,正是已建成的幹線鐵路路線。還有一些虛線,是尚處於規劃的江淮省幹線鐵路。

    蔡懷水看了看下面的商人們,說道:「目前這些干線鐵路已經大大降低了一鎮九省的物流成本,想必諸位工廠的不少貨物都是通過鐵路運往山東的。「

    「而隨著商品經濟的進一步發展,未來各地的運輸需求會進一步增加。我們需要的不僅是干線鐵路,還需要支線鐵路。對於一鎮九省的鐵路網,王爺有更加宏大的計畫。」

    蔡懷水正要繼續介紹,李植突然站了起來。他走到地圖旁邊,拍了拍地圖說道:

    「諸位商號東家,我們一鎮九省的發展是跨越式的。基礎設施的建設將趕超在實際需求之前,最大程度為商品經濟流通提供條件。我們希望能將一鎮九省的每一個府城都修通鐵路,讓任何一個工廠和農場都在火車站的三百里之內。」

    李植如今通過種種發明創造,已經把一鎮九省的商品經濟水平拉到了十九世紀水平,至少是十九世紀五十年代的水平。而十九世紀中期,正是歐洲列國開始大力興修鐵路的時代。比如美國,從十九世紀三十年代起,幾十年間建設了40.9萬公里里程的鐵路,相當於兩百條從北京到廣州的鐵路。這些鐵路正是美國能夠超越大英帝國成為世界霸主的內在支撐。

    如今的一鎮九省,也面臨同樣的鐵路需求。

    李植準備大干一場,讓一鎮九省的基礎設施達到十九世紀中期的西方國家水平。

    聽到李植的話,下面的商人們對視了一陣,一個個拱手說道:「王爺聖明!」

    「大王高屋建瓴!」

    「王爺英明!」

    李植笑了笑,說道:「這支線鐵路的建設,不能全部由政府來做。政府一來管不過來,二來財政上也吃力。我希望這些支線鐵路,有相當一部分由商號牽頭來建。」

    李植在地圖上一劃,說道:「比如這條揚州府到廬州府的支線鐵路,長五百多里,大概需要一千二百萬兩銀子上下。如果由范家莊商人牽頭組成股份有限公司興建,我估計五年之內就能建成通車,通車兩年內就能盈利,十五年內就能收回成本。」

    李植說完這些話,停頓了一會,讓下面的商人們消化消化。

    商人們果然是被李植的大手筆項目震住了,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起來。

    一千二百萬兩成本的生意當真是大生意。一年下來營業額起碼也是一百萬兩以上,這已經超過了范家莊最大民企華氏農械廠的規模。

    最後湯重道站出來說道:「王爺,這建鐵路的風險有多大?」

    李植笑道:「只要管理妥當,風險比較低。我們允許私營鐵路徵收較高的通行費,所以隨著經濟的發展,鐵路最終肯定是會盈利的,唯一的問題是盈利時間的問題。到底是十年收回成本還是十五年收回成本,這取決於當地經濟發展的情況和物資流通的速度。」

    「不過在如今的一鎮九省,工廠普遍使用新式機器,蒸汽機動力和流水線結構,將手工業完全打敗了。各種商品都漸漸集中到大城市的工廠中生產,在各地之間運輸。加上原材料的運輸,我們對鐵路運輸的需求還是很大的。按照我們在遼東的經驗,一般來說十五年內是必然可以收回成本的。」

    「如果覺得資金佔用情況太大,也可以向百姓發行鐵路建設債券。」

    下面的商人們聽到李植這一番話,又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一鎮九省的百姓富得流油,如果允許鐵路公司發行債券,只要債券利息超過五釐,那麼資金就完全不是一個問題。

    頓了頓,李植又說道:「鐵路建設關係到民計民生,是為國出力的工程。所以對於牽頭建設鐵路的商人,我們政府將給予一定的榮譽。」

    「我們設計了七個等級的商人榮譽勛章,將分別授予不同程度參與到鐵路建設中的商人。這些商人榮譽勛章和軍人勛章一樣,是為國家出力立功的證據,持有勛章的個人,在生活中將受到整個社會的尊重和禮讓!」

    聽到李植最後這一句話,下面的商人們一下子眼睛發亮起來。

    商人勛章,這可當真是商人們最想要的東西。

    雖然這東西不是官身,沒有行政權力和特權,但在范家莊,這勛章非常受人尊敬。那些戴著勛章的功勛士兵或者烈士家屬走到哪裡不是受人高看一眼?就算買個菜排個隊都有人讓他們到前面去,哪怕是走路摔了一跤都一堆人上來攙扶。

    有了這勛章,連警察都會對你熱心些,那些敲詐商人的屑小自然會知難而退。

    李植雖然不準備給商人們官身和特權,但是如果給了商人勛章,那也足以讓商人們擁有安全感和成就感了。

    下面的商人一個個都呼吸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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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八章 沉箱

    湯重道第一個站了起來,拱手說道:「王爺在上,王爺給我們商人們這好的政策和機會,我們自然不能落後。老湯頭我願意組織鐵路公司,承建這條揚州到廬州的支線鐵路。」

    其他的商人見老湯頭帶了頭,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我等願意響應王爺的號召,組建鐵路公司!」

    「王爺的鐵路大計氣勢恢宏,我等願意添磚加瓦!」

    勛章制度一出,商人將全部為李植所用,成為國家建設的急先鋒。看著這些爭先恐後的商人們,李植笑了笑。

    ####

    李植坐在疾馳的火車上,隨著轟鳴的火車頭朝河南開封開去。一路上一鎮九省的種種美景像是電影一樣往後面劃過去。天津、山東的風土人情,在火車車窗外一覽無遺。

    火車一過山東,就進入到了新開通的河南地段。

    在這裡,第一次出現的火車頭顯然引起了百姓們極大的興趣。火車所到之處,百姓們紛紛丟下手上的農具,睜大眼睛看著噴著濃煙的火車。看到這新式機械以五十多公里時速從鐵路上飛馳而過,百姓們像是看到了神仙法術。

    機車工廠廠長蘇老三坐在李植的對面,興奮地朝李植介紹道:「王爺,如今蒸汽機車已經開發到第五代。我們現在乘坐的這一輛『金星號』是第四代成熟的產品。這種機車採用機床廠最先進的機床加工,運行時鍋爐壓力高達零點九兆帕。」

    聽到蘇老三的介紹,李植點了點頭。

    李植肚子裡有很多蒸汽機技術的竅門,這是李植穿越前查閱蒸汽機歷史資料時候看到的。但是如今范家莊的蒸汽機發展到現在這個水平,實際上蘇老三對蒸汽機的理解和掌握已經超過李植了。李植所能教授給蘇老三的,只是一些理論上的新技術關鍵。

    蘇老三依舊把李植奉若神明,因為李植的一句話往往頂的上他自己幾年的靈感。

    然而實際上,具體把這些隻言片語描述的新技術變成實用的新產品,完全要靠蘇老三和他的工匠團隊埋頭摸索,逐漸提高。

    其實范家莊的各種產業發展到今天,很多領域李植都已經無法完全掌握了。在機床技術上,在槍械技術上,在化工領域,一些站在前沿的工匠都掌握了超過李植水平的技術細節。可以說如果沒有這些工匠,李植自己根本搞不了具體的科研。

    現在范家莊的科研隊伍已經基本上進入「後李植時代」。李植現在只是從戰略方向提綱挈領,偶爾能拿出一些關鍵技術竅門為科研團隊指明方向,讓科研團隊少走彎路。

    所以李植現在非常尊重禮遇科研人員,給予科研人員很高的待遇和禮遇。比如蘇老三,現在身上就是游擊將軍的官身,算是出人頭地了。

    零點九兆帕已經是相當高的壓力了,相當於九個大氣壓。這樣的鍋爐對蒸汽機的製造精度產生了極高的要求,也只有范家莊最先進的機床才能生產出這樣的蒸汽機。達到這樣的鍋爐壓力後,第四代蒸汽機車的輸出馬力遠超最初的那種機車。

    蘇老三說道:「如今我們的火車最高速度可以達到七十公里每小時。不過出於運行安全的考慮,我們還是把運營速度控制在五十五公里每小時。」

    李植讚賞說道:「很好!蘇老三你做的很好。」

    蘇老三摸了摸腦袋,哈哈大笑,說道:「王爺,哪天你有空去見見我們的機車研究團隊,好多理工學院畢業的後生哩,一個個都是能吃苦的好後生。」

    李植笑了笑。

    高立功拱手朝李植說道:「王爺,如今有了鐵路,從天津到開封的距離被大大縮短了。」

    「從天津到開封一千七百里的路程,以前兩地之間貨運靠牛車,路上要走半個月。要是碰到雨雪風暴,時間就需要更多。我們天津的工業產品運到河南,運費比生產的成本還要高,直接讓范家莊的工業品價格虛高失去競爭力。」

    「但如今鐵路一通車,運費直接降到極低的程度。按照目前我們的運費水平,一噸貨物從天津發到開封運費是四錢五分銀子。如果運一石糧食,運費還不到五分銀子。如果運范家莊的棉布,一匹布重十斤左右,運費只有幾文錢。」

    「鐵路一修好,各地的原材料和工業品就可以暢通無阻地來回運輸。鐵路沿線地區可以大力擴張自己的優勢產品,接下來地方經濟會得到極大地促進。」

    李植點了點頭。

    鐵路繼續往前飛馳,漸漸開到了黃河邊。

    高立功突然往前一指,大聲說道:「王爺,前面就是開封黃河大橋!我們要過橋了!」

    李植把頭伸出窗外,從窗外看向前面的鋼鐵大橋。

    那鋼筋混凝土和鋼鐵製造的大橋大概有五、六公里長,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長龍架在波濤翻滾的黃河上。橋墩全部是水泥墩,橋身幾乎全是鋼鐵,看上去十分的壯觀。

    高立功說道:「王爺,這橋全廠七點三公里,主橋長一千一百六十三米。橋墩是王爺傳授給匠人的沉箱技術,使用底面和基底相同的矩形沉箱為橋樑橋墩打地基。」

    沉箱技術並不複雜,在原先的歷史上,1892年一窮二白的大清甚至都使用沉箱技術修建鐵路橋。李植將這個技術的關鍵傳授給橋樑匠人後,匠人在范家莊工廠的幫助下很快掌握了這種技術。

    有了沉箱技術,在黃河河道中建橋墩就不是問題了。

    鋼筋混凝土的橋墩建好了,鐵路橋的難度基本上就沒有了。

    高立功繼續介紹:「王爺,大橋的橋身是鋼鐵桁架組成的,桁架由型鋼和鋼板組成,用鉚接技術結合。」

    高立功話還沒說完,火車已經開上了大橋。

    李植看著大橋兩側的滔滔黃河水,爽朗地笑了起來。

    「好!好得很!這新式機車和黃河大橋是我們范家莊技術寶座上的明珠,高立功你回去通知財政部,讓新版的鈔票上面全印上我們新式火車經過黃河大橋的景象,壯我國威!」
Babcorn 發表於 2017-9-6 09:11
第一千一十九章 本分

  村上名信抱著自己的武士刀,坐在船艙的最下層,身子隨著這艘大輪船的前後搖擺不停晃動。

  距離越南海岸越來越近,海浪越來越大,這讓極少上船訓練的武士們很不適應。村上名信十米之外的一名武士控制不住自己,哇一聲吐了出來。

  好在這個武士這幾天根本沒吃什麼東西,只是干嘔了一些胃液出來,沒有造成船艙的大面積污染。

  本來幾百名武士擠在輪船底艙中就十分狼狽,再加上這名武士的嘔吐物,讓底艙中的氣氛更顯得壓抑。

  聽到底艙的動靜,一個頭上包著頭巾的日本女人提著半桶水小跑著衝了下來。她跪在了地上,飛快地用抹布在地上擦拭,很快就把甲板上的嘔吐物擦乾淨了。

  女人用日語說了一聲:「實在是不好意思。」就提著水桶退了下去。

  村上名信看了看那個日本女人的背影,長吸了一口氣。

  村上名信旁邊一個高大的武士用手拍了村上腦袋一下,大聲罵道:「笨蛋,你在想什麼?」

  村上名信訕訕說道:「小早川君,我在想,那麼好的日本女人居然嫁給了漢人的水手,在船上清理衛生。」

  被稱為小早川的武士眉頭一皺,又用手拍了村上名信腦袋一下。

  「笨蛋,你現在也是明國人,也是明國的武士,你還不明白嗎?」

  小早川大聲說道:「天皇已經死了,我們都是明國人了!我們以後將以明國武士的身份生活下去,在全世界戰鬥,你還不明白嗎?」

  聽到小早川的呵斥,半個底艙的武士都看了過來。

  所有人都睜著大眼睛,看著在底艙裡頗有威望的小早川。

  小早川看了周圍的武士一眼,大聲說道:「天皇已經死了,我們的主君全部滅亡了。我們已經投降,以後只能以明國武士,以一鎮九省武士的身份戰鬥下去。村上!你必須明白這一點。」

  「日本女人嫁給明國的水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這輪船上的水手一個月有九兩月錢,生活富裕,遠比我們這些武士更加殷實…」

  小早川的話音未落,角落裡就傳來男人抽泣的聲音。擁擠底艙的角落裡不知道是誰在偷偷地哭泣,聽上去十分地壓抑。

  村上名信有些失神,他茫然地坐在船板上,突然也流下了一滴淚水。

  小早川看著周圍的武士們,皺了皺眉頭。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片此起彼伏的汽笛聲,然後小早川所在的這艘輪船上部也發出了汽笛聲。輪船開始轉彎。

  一個穿著絲綢圓領的漢人文吏從上面一層甲板上走了下來。

  看到這個文吏,船艙裡機靈一點的武士們全部站了起來,伸出右手朝這名文吏敬禮。小早川也站了起來,他一把將村上名信拉了起來,帶著村上名信向這名文吏敬禮。

  最後所有的武士都站了起來。

  那名文吏掃視了一圈底艙的武士。

  「到越南了,準備準備上岸吧。上了岸列隊到四號泊位前面集合,聽我的命令。」

  武士們齊齊低頭,大聲喊道:「お!」

  「お!」

  小早川對這名漢人文吏十分恭謹,用敬語大聲喊道:「分かった!」

  漢人文吏見武士們都答應自己了,點了點頭,又走回了上面一層甲板。

  小早川舒了口氣,重新坐到了甲板上。

  村上名信卻失神地繼續站著,好久都沒有什麼反應。

  小早川將村上往甲板上一拉,呵斥道:「村上,你這副樣子,遲早會吧我們陸奧武士的名聲毀掉的。」

  村上名信看了小早川一眼,說道:「漢人對我們好差,讓我們擠在這底艙裡。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當武士。」

  小早川大聲呵斥道:「村上名信,到底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明白,德川將軍已經死了,我們效忠的伊達家也已經滅亡了。我們現在的主家是一鎮九省的齊王殿下。我們的上級武士…我們的上級是越南軍管區二級文吏寧藍合。」

  「別說寧大人讓我們擠一擠底艙,就算他讓我們立即破腹自殺,我們也不能有絲毫怠慢。這是我們作為下級的本分,也是我們作為武士的本分。」

  村上名信問道:「我們到越南來做什麼?」

  小早川冷冷說道:「不知道。」

  村上名信想了一會,說道:「我在仙台碼頭看到過一條船,那船上裝著好多的武士屍體。我聽碼頭上的用心棒說,那都是在緬甸戰死的陸奧武士。」

  「我聽說齊王在緬甸抵擋印度人,戰死了好多武士。」

  「齊王根本沒有把最先進的武器裝備給日本的武士,其他的漢人士兵有手銃,武士沒有。武士們衝到戰場上放一槍,就只能用武士刀和高大的中亞戰士廝殺在一起。」

  小早川聽到這話,怒瞪著村上名信。

  村上名信卻不管小早川的態度,繼續說道:「一鎮九省的齊王殿下不會是讓我們到越南去送死吧?」

  小早川聽到這話怒火中燒,他突然大吼一聲,猛地撲到了村上名信的身上,舉起拳頭就往村上名信的腦袋上打去。

  村上名信卻也不是吃素的,他在甲板上挨打了幾拳,用力一甩身子竟把小早川甩下來了。他和小早川劇烈的扭打在一起,在甲板上來回翻滾。

  船上的其他武士們目瞪口呆,看著兩人的劇烈打鬥,竟沒有一個人上去拉架。

  許久,到底是小早川的力氣大一些,他終於控制住了掙扎的村上名信。

  他左臉被村上名信打腫了,右手摁著村上名信的臉,把對手死死摁在甲板上,大聲吼道:「村上廢物,你還不明白嗎?日本已經亡了,我們這些投降的武士只能隨意漢人處置。現在我們被徵召,他們讓我們衝鋒,我們就必須把性命拋卻。他們讓我們去死,我們也不能眨眼。」

  「這就是我們這些武士的命運。我們生下來就是為了戰爭而存在,如今我們只有用我們最大的忠誠向漢人證明我們是有用的,我們才能獲得一點點生存的空間!」

  「村上懦夫,你還不明白嗎?」

  村上名信聽著小早川的咆哮,臉上蒼白一片,說不出話來。

  底艙裡的其他武士們一個個全部低下了腦袋。

  好久好久,都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1 07:54
第一千零二十章 忍耐

    武士們排著長長的隊伍走上了碼頭。

    一直坐在底艙的村上名信到了碼頭上,才發現從仙台出發的輪船已經和其他的輪船匯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船隊。各條船上裝滿了從日本各地被徵召來的武士們,他們都穿著破舊的衣服,從船上一個接一個地走到了岸上。

    和村上名信一樣,這些武士一樣滿身的落魄氣息。在李植征服日本後,日本的武士們全部失去了主君和收入,只能靠積蓄和做雜役生活。大多數武士此時都穿著壓箱底的絹羽織,只是那羽織大多打著補丁,看上去十分寒磣。

    這樣的情況再持續五年的話,武士們恐怕就要忘記自己曾是武士了。

    村上名信隨著人流走到了第四泊位前面的平地上,等待著文吏寧藍合。

    小早川依舊和村上名信走在一起,他們二人是來自同一個村莊的地侍。所謂地侍,便是指戰國時代的土豪武士。他們身上沒有貴族血統,是在鄉土著並在當地擁有勢力的大族武士。

    不過地侍同樣依賴於武士系統,他們是仙台藩伊達家的基層組織。在德川幕府和伊達家雙雙滅亡後,地侍也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權,失去了經濟來源。

    小早川顯然對村上名信十分不滿,他推搡著村上,不停呼喝讓村上走快一些。

    村上名信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

    小早川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怒火中燒。他手上一用力,猛地推了村上名信一下,把村上名信推得一個踉蹌摔到了地上去。

    「混蛋!」

    村上名信也發怒了,他摁著腰上的打刀刀柄爬了起來,眼看就要拔刀和小早川拚命。

    周圍的武士都嚇了一跳,趕緊讓開,生怕被暴怒的村上名信亂刀砍到。

    關鍵時刻,站在一邊的日本女人季子撒腿跑了過來。這個嫁給中國水手的日本女人撲通一聲跪在了村上名信的身邊,雙手貼地深深拜倒在村上名信的跟前。

    「武士!忍耐!要忍耐!」

    村上名信看著這個嫁給漢人的日本女人,忍不住大聲喝道:「滾開!」

    季子抬起了頭,大聲說道:「弟弟,我們都是陸奧的日本人,我的父親也是武士。要忍耐啊!最苦難的日子過去,就一定會有晴天的。」

    村上名信用眼睛瞪著季子,卻發現這個女人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暴怒而畏懼。

    季子甚至朝村上名信點了點頭。

    在季子的勸阻面前,村上名信的怒火顯得有些無力和任性。他在地上發了一會呆,無奈地爬了起來。他不再有拔刀和小早川拚命的念頭,而是走到了小早川較遠處的隊伍裡,靜靜地在第四泊位上等待。

    等了半個小時,文吏寧藍合才走了過來。

    村上名信看見這個男人站到了眾人前面的高台上。

    「船上顛簸,大家辛苦了。」

    武士們齊齊朝寧藍合鞠躬,大聲用蹩腳的漢語喊道:「不辛苦!」

    寧藍合點了點頭,說道:

    「讓你們在底艙裡擠著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次我們要運來的武士實在太多了。」

    「你們都是低層武士,本來是在日本鄉間維持地方秩序的。但是仙台藩伊達家滅亡後,你們都失去了生計,只能在酒館和市井間打雜役維持生活。」

    「但是到了越南,你們可以重新昂著頭做武士了!」

    聽到寧藍合的話,陸奧的武士們臉上一白。寧藍合說要讓他們重新做武士,是要他們揮舞武士刀上前線戰鬥麼?

    所有的武士都沉默下來,沒有人說話,不少人流下了自憐的淚水。

    人群中的小早川突然揮舞拳頭大吼一聲:「即便是為齊王戰死,我們也義無反顧!」

    武士們聽到這句嘶吼,都看向了小早川。

    很快,武士們就被小早川的慷慨感染了,他們都學著小早川一樣舉起了右手,大聲吼道:「不懼戰死!」

    「義無反顧!」

    只有村上名信站在人群的末尾,一聲不吭。

    寧藍合看著情緒激動的武士們,哈哈大笑。

    「不是讓你們上前線去。」

    「你們要做的,只是進山區鎮壓不安分的中南半島山民而已。任務很簡單。」

    武士們聽到這話,一個個露出迷惑的表情。

    寧藍合一揮手,大聲說道:「中南半島森林密佈,山嶺縱橫,這些山區林區中有許多不服王化的南蠻土著。他們佔有大量的土地,但難以管束。你們這些武士到達山區後,就成為基層的武士,負責向這些土著徵稅,負責維護山區林區的秩序。」

    聽到寧藍合的話,武士們詫異地張大了嘴巴。

    讓武士負責徵稅,維護地方秩序,這聽起來是個很好的差事。

    這不是德川幕府滅亡之前武士們在日本做的事情嗎?這是個體面的差事,可以別著自己的打刀和肋差威風凜凜地在平民的房屋前巡視,做高人一等的社會上層。

    寧藍合點了點頭,又說道:「經過我們的統計,中南半島有土著一千餘萬。這些土著將全部遷到山區和林區裡。平原地帶將空出來迎接江淮省的漢人移民。為了管理山區中的土著,我們從日本徵召了十五萬失去了生計的武士。」

    「你們這些武士大概每個人要管理一百個土著。」

    「你們的俸祿從管理區域的農民田賦中抽成。我們在中南半島實行三成地租制度,也就是土著的收成要上交三成給政府。而這些由武士們收上來的田賦,一成歸負責當地秩序的武士私有。」

    聽到寧藍合的話,村上名信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百人每人收取三成田賦,那這些田賦足以養活四十人。這足以養活四十人的田賦有一成歸武士所有,那武士得到的田賦足以養活四個人。

    四個人的生活開支歸一個武士所有,這聽上去是很好的政策。雖然這是以越南土著標準而言的生活開支,可能土著們的生活開支僅夠餬口,但無論如何武士也可以娶妻生子,過溫飽的生活了。

    漢人又給武士們過體面生活的機會?

    寧藍合積蓄說道:「你們可以把你們的梯田和水利技術傳授給土著。如果武士能夠發展山區經濟,這一成的田賦自然也會水漲船高。每個武士都有自己的片區,如果武士管理得好,讓片區中人口孽殖,產出提高,武士的收成自然也會越來越高。」

    「反之,如果武士不善經營,導致土著逃亡土地荒蕪,不但武士本身會承受貧困,我們中南半島軍管政府也會處罰這樣的武士。」

    「我們承認武士在地方上的治理權。武士是當地的稅務官,也是治安官和法官。武士有權處理當地土著的官司和糾紛,除了死刑需要報備,其他對土著的刑罰可以酌情自己決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1 07:54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鎮壓


    八月二十三,村上名信站在一群越南土著的身後,握著自己的武士刀刀柄。

    理論上,這群山區中的越南土著以後就是村上名信的「領民」,或者說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村上名信的領民。而村上名信,以後就將成為這些農民的首領。

    這讓村上名信有些緊張。他雖然出生於武士家庭,但畢竟只有二十三歲,還從不曾管理過這麼多人。

    而且這些越南山民明顯不好管理,他們對日本武士十分仇視。

    這些越南山民實際上並不全是山裡的人,實際上一半人是在虎賁軍的強迫下從越南紅河平原遷入山中的。肥沃的紅河平原以後將由江淮省的漢人移民耕作,作為亡國奴的越南人不得不離開世代耕作的土地。

    村上名信感到齊王對中南半島土著的政策十分粗暴。和這些越南人比起來,日本的農民就十分幸運了,日本的農民至少仍然在祖先的土地上耕耘。

    村上名信認為齊王之所以這麼區別對待,可能是因為日本人長得和漢人一樣,而中南半島的居民和漢人長得不一樣。而且日本人的文字也和漢人一樣。想到這裡,村上名信突然對滅亡日本的漢人有了些親近感。

    凡事總要經過對比,才知道好歹。

    對於日本的武士,漢人們也給了一條活路,讓武士進山管理越南土著。

    雖然這是個危險而報酬不高的活,但比起在日本完全失去生計靠打雜賺取食物,這工作看上去就顯得還可以了。至少在這山區裡,武士能昂著頭別著刀,做他們引以為豪的「上等人」生活。

    不過要過上這樣的生活,首先要壓服這些桀驁的越南農民。

    村上名信被文吏寧藍合大人分到了順山谷這個村莊,和小早川以及另一個武士「留守為清」分為一個組。三個陸奧來的武士將瓜分這個三百多人的順山谷村。

    文吏寧藍合併沒有給三個武士任何文書和證明,在這個有些混亂的中南半島軍管區,尤其是在更混亂的越南山區中,實際上沒有任何機構控制著越南百姓。三名武士不需要和任何人做交接,他們只是一人帶著一大袋行囊,別著自己的兩把武士刀就進山了。

    只要山區越南人不爆發大規模的騷亂,虎賁軍就不會進山接應武士們。他們三個人唯一可以依賴的,就是三把打刀和三把肋差。

    而現在,村上名信相信他很快就要拔刀了。

    小早川站在山民的最前面,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試圖讓越南的山民們理解他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小早川說的是日本話,越南人只聽得懂越南語,溝通很艱難。足足用了半個小時,小早川才讓越南人明白了他們以後的三成收成要作為稅收上交。

    越南的山民們明白這一點後,就發出了各種怪叫聲和咆哮聲,顯然是極為不滿。

    他們很快就拒絕再聽小早川訓話,而是齊齊轉身往村莊中走去,朝押後的村上名信這個方向走來。

    小早川看到越南人的舉動,明白自己的徵稅政策被越南人拒絕了。他大喊了一聲「混蛋」,大步衝到了村上名信的旁邊,指著想離開的越南人大聲呵斥。

    「笨蛋!不交稅是死罪!」

    留守為清也踩著木屐衝了過來。

    這群越南人有一百多男人。仗著人多,他們並不把只有三個人的武士放在眼裡,他們企圖越過村上名信和小早川防守的一線,回到村莊中去幹活。

    村上名信皺了皺眉頭,一把拔出了打刀,將刀鋒對準了這些蔑視自己的越南山民。

    「回去!」

    留守為清和小早川也拔出了武士刀。

    「抗令者死!」

    村上名信和小早川對視了一眼,暫時不再糾結於兩人之間的矛盾,準備聯手對付這些越南山民。

    顯然不殺幾個人,三名武士是無論如何控制不了這個三百多人的村莊的。

    越南的男人們對視了一陣後,也從腰上拔出了鐮刀和砍刀,對準了三名武士。

    越南男人去掉老人和孩子也還有七十多個。七十多人對付三個人,越南的山民們無論如何不願意認輸。

    三成地租意味著一百多人的口糧,意味著越南山村要少養活一百多個孩子。在越南人的理解中,這就是一百多條人命。

    武士們舉著鋒利的武士刀,一點點壓向了人多勢重的越南山民。

    被三名武士的殺氣震懾,越南的山民們有些害怕,竟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但很快他們就回過了神。

    「殺了日本人!」

    七十多山民男人舉著鐮刀和砍刀撲向了武士。

    村上名信往前邁了一步,猛地一刀砍向了衝過來的一名瘦弱越南山民。他使用了最簡單的劈砍方法,砍完這一刀後迅速撤回腳步,將砍出去的打刀收回來,準備砍向下一個目標。

    血花猛地濺開,穿著棉布短衣的越南山民胸口被武士刀狠狠割開,皮肉下面的腸子都爆了出來。

    三名武士開始殺戮這些不懂得如何使用武器的越南人。

    一轉眼,三名武士已經殺了八人。

    再殺下去,越南人就要被殺光了。村上名信大叫了一聲「收刀!」,往後連躍了幾步跳出了戰局。

    小早川和留守為清下意識地服從了村上名信的指揮,往後跳出了戰線。

    越南人這才發現,僅僅是十秒鐘,地上已經有八具山民屍體。

    武士們的戰技優勢,不是越南人可以用人數優勢抵消的。

    還活著的越南人臉色發白,雙腿開始顫抖起來。他們是農民,何曾見過這麼多人被砍死?恐懼已經完全籠罩了他們的意識。

    村上名信拔出自己的肋差,示範性地將這把短刀扔在地上,大聲吼道:「棄刀!」

    越南人完全沒有了鬥志,他們顯然明白了村上的意思,一個個把自己的鐮刀和砍刀全部扔在了地上。

    村上名信又示範性地跪在了地上,大聲吼道:「跪下!」

    三百多越南男女老少不敢怠慢,撲通撲通全部跪在了地上。

    村上名信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碎步擦乾了打刀上的鮮血,將打刀收進了刀鞘。

    「小早川!留守君!我們三人先不要分開,一起管理這個村莊吧。」

    小早川突然間覺得村上名信遠比自己強大,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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