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4
月下之女

        末森城內的庭院,紫藤盛開。請牢記
    信秀在世時,常愛憐地看著這些花朵;如今站在花下的岩室,感慨萬千,她仰望著天空。初八的月亮隱藏在薄雲后,楓樹的嫩葉飄來一股撲鼻的香味。
    「是岩室站在那裡嗎?」
    提著石燈籠而來的是本城的上席家老柴田權六勝家。
    「啊!是柴田先生。」
    「果然是你,真是閉月羞花的美人。」
    「別胡說,現在還是守喪期間呢!」
    「嗯!雖然仍在守喪期間,但你卻面臨了一個難題,這也只有美人才會製造這種罪孽。」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事實上——」權六並沒有把對方的話當回事,他繼續說,「我要告訴你有關清洲彥五郎的事,你先別趕我走。他與同城的武衛公都想要擁有你。」
    「我不答應,主公之靈尚未安息呢!」
    「可不要這麼說,你才十七歲,不可能就此守寡一生。你想拒絕武衛先生,還是拒絕彥五郎先生呢?勘十郎公對此事也極感困擾。我希望能聽聽你的意思,也好讓我為你做個計劃。」
    權六還提到已喪妻的斯波義統,斯波義統想得到岩室也是事實。然而,權六對於武衛公卻沒什麼好感,當然也不希望將岩室交給他。
    權六希望岩室能夠嫁給彥五郎信友。如此一來,他便可利用彥五郎的兵力舉起反信長的旗幟。請牢記這是他心中的計劃。
    假如不擺出迎戰信長的姿態,信長是絕不會退縮的。權六當然也利用武衛公對岩室的遐思這一點,來設法將岩室的心引向彥五郎一方。
    「岩室,這也是勘十郎對你的請求,他希望你拒絕武衛公,那是因為先前與彥五郎有所約定……我也只能這麼說了,希望你能仔細思索。好了!我看就這樣吧!拒絕武衛先生好了。這件事我也算是對你交差了。」
    「啊!柴田先生,對於這件事情,希望你沒有忘記和子的事。」
    「不!總之,這都是勘十郎公子的意思,好了,我就這麼去告訴武衛先生了。」
    雖然岩室不答應,但權六卻不理會,丟下那句話之後就像逃走似的往泉水方向去了。
    「這個柴田真是可惡,他把我看成什麼人呢?」
    她想起了信秀生前對自己的百般寵愛,如今信秀過世還不到一個月,她根本無心想其他男人的事。
    「他簡直當我是賣春婦,主公啊!如果您在的話,我也不會受人欺侮了。我好想念您啊!」
    她仰望月亮,悲從中來。
    「岩室夫人……」
    在紫藤棚下,泉水旁的白花叢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誰?是誰在叫我?」
    「我是前田犬千代,你小聲一點。」
    「呀!是前田先生,是上總介的侍衛前田犬千代先生嗎……有什麼事嗎?你能否靠近一些?」
    「你走出棚子外,我有事要悄悄告訴你。」
    「有事要悄悄告訴我?」
    「是的,你現在正面臨著危險,我特地前來告訴你,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別人聽到。」
    說著,她慢慢地向紫藤外走去。
    這時,前田家的御曹司,即有美男子之稱的犬千代威風凜凜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會面臨什麼危險呢?」
    等她靠近之後,犬千代突然說:
    「就是這個!抱歉了!」
    他忽然往她身上拍了一下,然後就雙手捧住了岩室夫人的身子。
    箭倉的秘密
    在那古野城的古箭倉里,岩室無力地張開了眼睛。這時天大概快亮了。
    「啊……這裡是……你是……」
    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本能地尖叫出聲,並且很快拉下自己的裙擺。
    「別出聲,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說著,一張明亮的臉孔向她靠近。
    「啊!是吉法師!」
    「讓你受驚了,岩室。哈哈哈!我認為這裡對你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這樣待你。」
    「這裡……最安全?」
    「柴田權六要拐誘你當清洲彥五郎的小妾。」
    「嗯!是有這……」
    「不僅如此,他們那些笨蛋還有向我信長挑戰的魂魄,這麼一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定會燒了清洲城,當然到時你也會與清洲城遭到同樣的命運,那麼你就再也見不到又十郎了,所以我們只好以此方式將你帶過來,請原諒,你不要怕。」
    「是的!是的!」
    「不用說你也知道,我是織田家的當家主人,你和又十郎當然是要受我的保護。你暫時躲在這裡,如果讓人見到了你,那麼末森與清洲將會前來爭奪。你有事儘管吩咐勝三郎好了,他會為你準備日常用品。怎麼,你還怕我信長嗎?」
    「不……」岩室用力搖頭,「說來也真是奇怪,今早看到吉法師,我一點都不……」
    「不是吉法師,我是上總介信長。」
    「對不起。我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如此親切的吉法師公子了,而且我們也很久沒有如此心平氣和地談話了。」
    「說得也是,以前你也對我很好。」
    「是呀!以前我常削瓜、剝柿子給你吃!還給紅飯(赤小豆粳米飯)你吃呢!」
    「哈哈哈!但是現在換成我信長要每日為你送飯來,好吧!你暫且安心住在這裡,別讓人家起疑。」
    「是!」
    「先父的七七四十九忌日即將來臨,我希望你在此也能為亡父念經,以減少他生前的罪業。」
    「啊!想不到信長公子也會說出如此令人感動的話。」
    「有什麼事可以告訴勝三郎,我遲早會讓你與又十郎見面的。」信長說完便起身朝窄廊走去。
    「好久沒有下雨了,難得今天下雨,從這裡看天王坊的森林,呈現一片翡翠的顏色。」說著,他下了階梯。
    在這狹窄的箭倉二樓里,從化妝品到日常用品,全都準備齊全地放在那裡。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5
死諫

        俘虜岩室一事,信長的奇策可說是完全成功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這麼一來,反信長派遂無法舉旗。由於這個奇策的成功,使得彼此間的感情有所波動。直到弘治二年(一五五六年)五月林佐渡兄弟和柴田權六為擁護勘十郎信行而舉兵的這段時間,對信長而言有著非常重大的意義。
    信秀七七之日,織田彥五郎、斯波義統與柴田權六在萬松寺的客廳集合,他們展開了三角式的問答。
    「七七忌日終於結束了。」
    彥五郎話中有話地看著權六,權六則語帶嘲弄地說:「假如岩室能列席今天的供養,那該有多好?」
    「喔——」武衛先生突然開口。
    「既然希望她列席,又為何沒有請她來,是不是生病了?」
    對於再婚的對象,由於彥五郎先開口,使得武衛先生遭到拒絕。今天武衛先生想也許可以再見到岩室一面。
    「她並非生病,而是被劫走了。有人來末森城搶人……你們看,這是什麼世界?」
    權六認為這件事一定是彥五郎所為,所以他的話裡帶有諷刺的意味。但是一聽到岩室被劫之事,彥五郎立即臉色大變。
    「權六先生,你說的這些話很奇怪!」
    「哈哈哈……如果你聽著不舒服,那麼我可以向你道歉。也許岩室不是被人搶走,而是自己投向他處。」
    「說什麼話,什麼被搶走?什麼自己投向他處?我問你,岩室現在到底如何?」
    「你這麼說就失禮了。請牢記是的,這件事我們也該向彼此有個交代了。」
    「你如此說不是更奇怪了……權六,難道你忘了與我彥五郎之間的約定嗎?!」
    「這麼說更是可笑了,我們是約在七七忌日之後,我也再三叮嚀,但不知是誰先違約呢!」
    「照你這麼說,岩室現在真的已經不在末森城內了?」
    「人已被搶走,豈有在的道理?」
    「這麼做未免太昧著良心了吧!你破壞了與我彥五郎之間的約定,是不是你將她藏起來?」彥五郎突然將視線移到武衛先生的身上。
    這時權六也開始懷疑是武衛在搞鬼,他按捺不住,起身說道:
    「聽你這麼說,是我權六把岩室藏起來了?」
    「若非如此,那麼請你告訴我,岩室是被誰搶走了?」
    「我覺得不認賬的是你這個彥五郎,好了,這個話題到這裡為止,我不想再與你爭辯了。」
    在上座的信長離他們遠遠地坐著,他用手指挖著鼻孔,冷眼旁觀。
    有關岩室之事,徹底的成功了,只是大家都沒有發覺這件事會與信長有關。
    父親死後信長最初所面臨的問題,即是岡崎方面的襲擊。自從岡崎城主松平廣忠死後,由今川義元代理城主。雪齋和尚是今川的總大將,是義元的軍師,即今川家的台柱,他們從西三河的安祥城前來討伐。
    安祥城原來有信長的庶兄三郎五郎信廣坐鎮,但是後來被雪齋及松平的聯軍包圍而成為他們的俘虜。
    「如果要保住信廣的性命,就得以人質松平竹千代來交換。」
    勝方的今川軍派人來交涉,信長也很快答應了。
    原因是那古野城還未到可以作戰的時候,如果信長不在此城,那麼擁護其弟勘十郎信行的一派,就會從背後偷襲信長,屆時,信長將會無城可歸且遭人追殺。
    因此,三河的孤兒松平竹千代在信秀死後的天文二十年(一五五一年)十一月九日,告別信長,離開尾張。
    人質交換的地點是在笠寺,這件事以和平的方式完成,令彼此都鬆了一口氣。但是,接著發生了信長生平最大的危機。
    那就是唯一支持信長的,即唯一能壓制反信長派的平手中務大輔政秀,為諫正信長的行為,切腹自殺了。
    天文二十二年(一五五三年)正月十三日——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庭院里到處可見綻放梅花的古木,枝頭上黃鶯吱吱跳唱。年已二十的信長與夫人濃姬閑話家常。
    「阿濃,你的父親已漸漸地掌握了整個美濃。」
    「是的!也許在這個春天,會向尾張發動突擊。」
    「還有甲斐的武田信玄呢!」
    「是的!」
    「林佐渡的爺爺稱讚他是日本的第一大將,並且還將武田所定的規條給我看。」
    「有值得參考之處嗎?」
    「不!如果世間事都依法規來實行,人生將毫無樂趣可言。雖然他們稱他為日本第一大將,但是在我信長看來,也只不過是我的一名先鋒大將罷了。」
    「你這樣告訴林佐渡嗎?」
    「是的,我是這麼說的,但他爺爺聽了可是很生氣。」
    「這麼說來,你對阿濃的父親蝮根本不屑一顧?」
    「當然啦!松永彈正、你的父親蝮,以及毛利右馬頭(元就),只能做信長手下的代官職位而已。」
    「好大的口氣!」濃姬高興地笑著。
    「那麼越后的上杉謙信呢?」她側首問道。
    「和信玄一樣,只能做我的先鋒大將。」
    「平手政秀呢?」
    「他可是我的一把寶刀,如果將來我得到天下,會賜他二三國。啊!我隨意地批評他人,連爺爺也不放過,我簡直就像長著鬍鬚的三歲小孩,哈哈哈!」
    「哈哈哈!好大的三歲小孩。」濃姬又笑了起來,犬千代、勝三郎、萬千代也在一旁笑著。
    「有急事稟報!」平手政秀的三男甚左衛門臉色異常地飛奔前來。
    「什麼事?甚左,你冷靜一點。」
    「我有急事稟報!」
    「我在聽,你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今早,父親政秀在他的房間切腹自盡……他已經離開人世了!」
    「什麼?爺爺死了?」
    「在榻榻米的房間里燒著香,他完成了十字形的切腹行動,當我們兄弟發現時,他已經斷氣了。」
    「什麼?爺爺已經死了……」晴天霹靂,信長內心深處發出「完了」的呻吟。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6
一大支柱

        信長匆忙走出大玄關,騎馬往平手政秀的家飛奔。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雖然天氣晴朗,但正月的風依然像霜一樣冰涼刺骨。
    晴空之下,愛馬噴吐著白氣。
    (爺爺死了……那麼深思熟慮的爺爺……)
    信長不能接受政秀已死的事實。
    平日常教訓信長的平手政秀,在信長心目中是分量很重的人物,他的地位甚至還在信長的父親信秀之上。
    政秀外表溫文敦厚,腦中卻蘊藏著無窮的才智。織田家與美濃齋藤家的聯姻,即是政秀的主
    張。而至今信長家能夠平安無事,也要歸功於政秀的輔佐。
    此外,政秀也建議信秀捐錢在伊勢與熱田興築廟宇;他十分重視信秀在織田一族中的家格,曾與大雲禪師商量,建議信秀獻金四千貫作為修理京都皇宮的費用,由政秀送往京都,這使得達官貴人感激織田家而開始有所往來。
    根據後人山科言繼卿在《言繼卿記》的記載,尾張的這位外交官與朝廷女房奉書連歌師的宗牧交往密切。因此,平手中務大輔政秀堪稱是織田家的名外務大臣,聲名遠播。
    近來,信長身邊事務多半由政秀代理,如今政秀突然切腹自盡,信長頓感束手無策,也是理所當然。
    政秀家在那古野城的大手門再過去一點,信長從現在住的古渡到那裡也有一段距離。屋右一棵赤松,屋左一株白梅。
    「我是信長,我要直接進去了。」
    信長揮鞭通過大門,往前賓士。
    他比前去通知此事的政秀三男甚左衛門更早一步到達,但無人在玄關迎接。
    「殿下來了!」聽到守門人呼聲的監物、五郎右衛門兄弟,雙眼紅腫正要出來迎接時,信長已到了政秀的房間。
    「爺爺!」信長自己破門而入。
    一陣清香,眼前出現一具全身白色裝束的屍體。
    由於怕信長惱怒,所以兄弟們對父親的屍首不敢隨意移動。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榻榻米已被血染黑,右手持刀已氣絕的老人,臉孔有如半睜著眼的蠟像。
    「爺爺!」信長跪倒在政秀身邊。
    「啊!您的衣服……」監物叫了起來,他唯恐信長的衣服沾染了血跡。
    「你們別過來!」
    「是!」
    「五郎右衛門!」
    望著屍體的信長,突然對他們兄弟大吼,把他們嚇了一跳。
    他們認為信長還在為上一次不願割捨那匹馬的事情生氣。正因為他們這麼認為,所以五郎右衛門才會投向林佐渡與柴田權六。而這也是造成父親自殺的原因之一,因此兄弟開始為這件事自責。
    「把爺爺的事告訴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昨天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還邀我們兄弟三人一起喝茶。」
    「然後呢?」
    「昨天和今天一樣都是晴朗的天氣,他將窗子都打開,看著庭院的梅花,傾聽黃鶯的叫聲……」
    「繼續說下去!」
    「後來,他說至今為止,他所考慮的儘是一些小問題,這句話讓人百思不解。」
    「小問題是指……」信長皺著眉頭思索,「接下去呢?」
    「他說春天來招引他了,並且說花和黃鶯都十分美好……總之,他說的話都令人匪夷所思。後來我們三人登了城,他就一直留在那裡,也寫了遺書。」
    「什麼?有遺書嗎?監物,快把遺書拿來。」
    兄弟們突然變了臉色。
    「父親可能精神錯亂,所以我們覺得遺書不值得一看。」
    「什麼?爺爺精神錯亂?」
    「是……是的!」
    「你們給我住口,你們已經看過遺書了吧?剛剛到城裡來通報的甚左,還說爺爺做了完美的十字形切腹。如果一個人精神錯亂,怎麼可能進行完美的切腹行動。你們一定是趁著甚左不在時偷看了遺書,並且不想讓我看,是不是?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還不快點把遺書拿來?」
    「是!」兄弟們彼此對看了一眼。
    虛空供養
    兄弟們把遺書隱藏起來,自然是有原因。
    因為這封死諫狀,裡面的嚴厲話語,是兄弟們不曾聽父親說過,偏又是要留給信長看的。
    「——經常對你諫言但不得其效的政秀這不肖之身,已經切腹自盡,如果您可憐愚者之死,那麼請再確認下面諸條。第一條,要成為有用之人,即要成為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足以庇護他人。」
    前面寫的一條,頗富人情味,但接下來的一條,卻令人感到困擾。一、請勿再著奇裝異服,腰間莫再系掛繩、帶等令人發笑之物,並且勿隨意披上袒胸外衣到他地拜訪,這些都足以令尾張一國蒙羞。
    遺書中儘是斥責信長以箸系發等行為的嚴厲口吻,希望他能知錯改過。
    兄弟們認為如果此信被信長看到,必定令他勃然大怒。如此一來,家人的性命難保,因而感到極度恐懼。
    無論如何,信長原就對他們兄弟沒有好感,而父親的死,也是由於兄弟的不合作,因此他們才想以父親精神錯亂為由,而將這封死諫狀隱藏。
    信長在窗下抓起桌子,他的視線在他們的身上游移,大聲咆哮:
    「遺書呢?五郎右衛門,你讀給我聽。」
    由於信長的神情懾人,因此五郎右衛門只好照辦。
    「快點讀呀!」
    「是!是!無論如何,這是在精神錯亂下所寫的遺書……」
    他還找理由來解釋,然後才顫顫抖抖地念了出來。信長仰臉朝上,合起眼睛,一動也不動。
    在五郎右衛門讀完遺書的同時,三男甚左衛門也回來了。
    信長依然緊閉雙眼,毫無動靜。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信長坐在椅墊上,四周一片死寂。
    然後——
    「原來如此!」信長睜開一向如炬的眼睛。
    「混蛋!」信長大聲叱喝,並將攤開在五郎右衛門面前的那封遺書搶了過來。
    「是!」
    「聽著,今天你們三人給我守在這裡,知道嗎?」
    「是!」
    「不要說他是狂死……」
    信長本想要這三兄弟好好安葬父親,但欲言忽止。
    讓不明白父親心意的孩子來供養,是毫無意義的。
    信長起身,將諫狀收入懷中,走出玄關。
    (爺爺死了……
    春天來招引我了,花和黃鶯都十分美好……他留下的那些話都令人匪夷所思。)
    走出玄關看見隨後趕來的前田犬千代已經領著兩匹馬在外等候。
    信長默默地接過愛馬,上了馬鞍,揚鞭而去。犬千代也一言不發地跟隨在後,他們並不回城
    ,而往庄內川的河堤賓士。
    途中,信長的坐騎突如風馳電掣,兩騎間的距離拉開很遠。
    當犬千代隨後跟到時,信長已下馬到了河堤下。冬日的河川,水底小石清澈可見,信長撩起衣擺站立其中。
    他仰望長天,眼裡燃燒著火光。犬千代知道信長正拚命抑制著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信長在悲哀時,總是兩眼直視著天空。
    「爺爺!」信長嘆了一口氣輕聲叫著。
    「爺爺呀!難道您要我一個人走完人生嗎?爺爺如果活著,我一切事情都可依賴爺爺。難道您認為我起步太晚了嗎?」
    想到這裡,只見兩道淚水從紅眼眶裡流出來滑過臉頰。
    「爺爺!為何您活著時不教我更堅強些呢?爺爺!您為何那麼傻?」他朝天空咆哮著。
    「在這世上,也只有您一人是向著我的,爺爺,這是信長獻給您的供水。喝吧!喝吧!」他用腳踢著水,冬日河川的水花像銀珠般濺在信長的身上。
    「爺爺!」此刻的信長十足像個稚童。
    「您喝吧!這是我供養您的水。爺爺!您這個大傻瓜。」
    就這樣,信長不停地用力踢水。之後,他雙手抓著褲管,「哇」地叫了一聲。他依然顫抖著身體在水中亂踢著……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6
野心

        平手政秀的死,是令美濃的蝮——齋藤山城入道道三非常驚訝的一件事。看小說我就去
    道三在稻葉山千疊台的房子里,讓侍女按摩他的腰。他的妻子明智夫人站在他面前。他以一貫恥笑人的方式說著話。
    「女人真是沒用的東西!」
    「啊?你在說什麼?」
    「是啊,我在說女人啊!只要讓男人抱過一次之後,就會把這男人當做是日本第一的男人。在尚未被抱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而且說的話還理直氣壯呢!」
    「啊!你是在取笑我嗎?」
    「不是,我說的是女人。雖然你也是女人,但你已是老太婆,沒有什麼關係了。我說的是濃姬啊!」
    「你說的是嫁到尾張的女兒啊……她怎麼了?」
    「尾張的那個大無賴,她非常愛他。」
    「哈哈哈!原來是說這件事,」做母親的明智夫人笑了起來,「是啊,他們兩人相處得很好,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不是嗎?」
    「愚蠢!愚蠢!」道三接連著說。看小說我就去
    「嘿,你的右手再用力一點,對、對、對,我那邊酸痛。」
    「是。是這邊嗎?」年輕的女侍問。
    「對,對,就是這裡。你也是一樣,如果你被男人抱過一次以後,會馬上不顧一切、死心塌地對待他,而被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被男人所騙,女人的人生或許就是如此吧!」
    「啊!不要開這種不正經的玩笑。」夫人以輕視的眼神看了丈夫一眼,「對了!對了!聽說尾張的平手政秀死了,是真的嗎?」
    「真的呀!連政秀都認為信長這個笨蛋已無藥可救了,所以他只好切腹自殺。這個男人倒是挺會算計的,他不希望看到信長將來落魄的樣子,所以覺得還不如早一點死。」
    「啊,就是因為這種事而自殺嗎?」
    「嗯,這種死可說是武士的精神。在理論上,這已是相當屈辱。平手政秀對這個腦袋空空的大笨蛋,已不抱任何希望了。然而你所生的女兒卻不這麼想呢!」
    「哦!你說我所生的女兒,難道就不是你的女兒嗎?」
    「唉,我剛開始還認為濃姬應該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然而她最近給我的信中提到信長,都說他必會成大器,將來會成為日本的第一大將。你看,你看,她是不是愛他愛瘋了呢?」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濃姬的眼光不正確了?」
    「我怎麼知道。但日本第一,這怎麼可能呢?好吧!我今年不再賞花了,用賞花的時間打打仗吧!這樣我肩膀酸痛的毛病或許會好一點。」
    夫人嚇了一跳,正要伸出去拿茶杯的手停了下來,她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啊!你要攻打尾張嗎?」
    「不知道。我特意將女兒嫁給他,目的就是不希望別人奪走它,不是嗎?」
    「那麼,女兒……該怎麼辦呢?」
    「這我也不知道。一旦打起來,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搞不好啊,我們的女兒會拿著刀子,和她的丈夫一起向我刺過來呢!哈哈哈……」
    「唉,你怎麼會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來?如果要打仗,難道就不能先將她救出來嗎?」
    「不行。他們倆彼此相愛,如果硬將她救出來,也是相當危險的。」
    說得很輕鬆,夫人也只有嘆氣地笑著說:「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最近你總喜歡開這種玩。」
    因為如果不是開玩笑的話,這種事情怎麼會在侍女面前說呢?——她心裡這麼想著,暫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事實正好相反,道三已開始準備攻打尾張了。他對別人也是這麼說。
    這是平手政秀切腹后的第二個月。
    正當日本櫻花盛開之時,而在這千疊台的房間里,柔和的春風徐徐吹來,並且不時飄進如雪的花片。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7
蝮的陷阱

        「報告!」
    當侍女按摩完肩膀之後,一雙腳尚未踏出,又有另外一個侍女走進來說:
    「豬子兵助及村松與左衛門兩人想見殿下。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道三還沒把話聽完,就說:
    「讓他們進來!」然後又對侍女說:
    「等一下你再幫我按摩,現在大家都退出去休息一會兒。」
    侍女們離開后,道三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夫人也調勻氣息,顯出一副傲然的姿態。
    村松與左衛門和豬子兵助進來之後就說:
    「我們已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如今已萬事俱備。」
    「很好。」道三非常得意地點了點頭說,「那麼那個尾張的大笨蛋一定會來富田了?」
    「是的,搞不好他還會搬到稻葉山城來住呢!」
    「哦?原來他那麼相信我啊!哈哈哈,這就證明了他的腦袋的確空空啊!如果我叫他到稻葉山城來,我那個笨女婿可能會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不過,濃姬必定不會讓他過來的,因為濃姬並不是笨蛋。所以叫他到富田就好了,富田才是較為理想的地方。」他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已經完全準備好了,就趕快幫我叫道家孫八郎來,他也像家中的一分子一樣,所以必須告訴他。四月五日時,尾張的女婿上總介信長,要和我進行第一次會面。到時候我們就往富田的正德寺出發,信長也從尾張來到正德寺。絕不可以有半點疏忽,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知道嗎……這件事絕不可泄漏出去。」
    「我們明白,我們現在就去請道家來吧!」
    「等一下!」道三突然叫住已經站起來的兩個人。難道他又有什麼事需要重新考慮嗎?
    「好吧!我既然已說了,就這麼去辦吧!」
    「好。」
    兩人退出去。明智夫人心裡有點擔心,說:
    「你是說尾張的女婿要來正德寺和你碰面嗎?」
    「是啊!如果叫他來這個城,他一定不會來。濃姬一直稱讚她的丈夫是日本第一,所以我也不能裝作不知道,總要見見他嘛!而且這個季節也很好,雲雀唱著歌,或許我們還會一起游山呢!」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將他引誘出來,然後再去攻打他。」
    「哈哈哈,這話不像是出自你的口中。」
    說著,道三的嘴唇微微翕動,又笑了起來。
    「戰爭這種事,就是要抓住對方的弱點,向弱點進攻,取得勝利。生長在這戰國時代,就必須注意對方的弱點,而不能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弱點。這是一個武將的心得,就是這麼簡單而已啊!哈哈哈!」
    這時,重臣道家孫八郎來了。夫妻兩人的談話也就到此結束。
    道三對於孫八郎也是這麼說,他說信長要從尾張來,他準備在富田的正德寺接待女婿,希望場面能夠威嚴、莊重一些。最好旁邊要有幾千個人……他只是這樣命令著,其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實際上,他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殺了信長。在殺他的同時,另外還有一隊人馬直接攻向尾張。所以,這一切都是在秘密進行中。
    信長對這件事又會有什麼對策呢?
    表面上看起來,這只是岳父與女婿的會面而已,他怎會知道背後卻隱藏著如此巨大的陰謀。從各方面來看,這次的會面非常慎重,而且是在莊嚴肅穆的正德寺迎接他。屆時就先制伏信長,然後再以武裝好的部隊長驅直入尾張的兩個據點。
    這件事現在還無法向重臣們說明,從這點也可以看出道三這個人的用心真如蝮一般的陰險。他是想利用信長不知禮儀為由,當場制服他,再將他殺掉。
    「哈哈哈……」
    當道家孫八郎與集合在廣場的重臣們,接過道三的命令之後退出去時,道三的嘴角露出陰險的笑意。
    「什麼事令你感到好笑呢?」
    「沒什麼,我是在想,如果平手還活著的話,他一定不會讓這個笨蛋到富田來的。但是,也不需要擔心,因為信長這人沒什麼好怕的,只要他將尾張給了我道三,那麼,自己的女婿畢竟是自己的女婿,我就讓他在某一個小城做個代官,這不也很好嗎?哈哈哈!」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8
妻子

        正德寺位於富田的邊境和木曾川東岸萩原之間,是美濃和尾張兩國國境的接壤處。看小說我就去
    正德寺和伊勢的長島並稱,是一向宗的名寺,在尾張、美濃鄰近一帶,是非常著名的古廟。當時在正德寺門前的街道上就有七百多家小店,是一個相當繁榮的地方。
    正德寺處於稻葉城和古渡城之間,雙方決定在此碰面,表面上看起來是非常公平的。會面的雙方,一方是掌有美濃一國的老英雄,另一方則是年方二十,臣屬中唯一擁護他的平手政秀已死,家中騷動有待擺平、令人擔憂的信長。
    當岳父派遣使者來到尾張說要在富田的正德寺與信長碰面時,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濃姬聽到這件事時,眼前一黑。最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她的是信長的侍衛愛智十阿彌。
    「嗯,殿下已經同意了?」
    濃姬眼神一變,再次詢問十阿彌。請牢記十阿彌素以美貌和利嘴著稱,他那漂亮的嘴唇帶著取笑的意味說:
    「是啊,他就是想去嘗嘗蝮到底有多毒。」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從他這句話,可以察覺到無論是家中人或在他身邊的人,大家都認為信長這次的遠行不妥,都不贊成他去。
    不,就連我這道三的女兒濃姬,也不贊成。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陰謀!)
    她這麼想不是沒有道理的。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殿下還不知道我父親是個可怕的人。)
    對濃姬而言,要把自己父親是惡魔的事實告訴丈夫,實在是件相當殘忍的事。然而,如果不說,信長的處境不啻餓狼眼前的小兔子,危險性可想而知,餓狼豈會放過眼前的美食?
    那天傍晚,當信長回房換衣服的時候,濃姬故意語氣輕鬆地問他:
    「怎麼,你終於要和蝮見面了?」
    「你聽誰說的?」
    「哈哈哈,我似乎聞到味道了呢。怎麼樣,是不是想順便討伐蝮啊?」
    信長以驚訝的表情看著濃姬替他更衣的手。
    「你怎麼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似的。蝮……」
    「是啊,我是蝮的孩子,但是你知道,蝮是必須咬死自己的父母親之後才能出生的。」
    「你怎麼開這種玩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殺你的父親了?」他以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濃姬。
    「殿下,難道你真是別人所說的那種腦袋空空的人嗎?」
    「你說什麼啊?」
    「蝮這種動物很奇怪,如果小蝮不殺死父母,父母就會將小蝮殺死。」
    「哦……」
    這時信長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眼睛睜得很大。
    「那麼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正德寺了?」
    「是啊,假如你還想在這裡和我說話的話,你就不要去。」
    「哈哈哈……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麼事情很奇怪?我不允許我的父親殺他的女婿。」
    「哈哈哈……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原來阿濃是愛著我!原來阿濃你……」
    這麼說著,信長突然抱起濃姬。
    「你真是太可愛,原來我比你父親還重要,哈哈哈……」
    信長繼續抱著她,不斷地親吻她。他的吻像雨點一樣打在她的身上。一旁的侍女們剛開始時都睜大了眼睛,然後漸漸地離開房間。
    濃姬在他的愛撫之下,雙頰通紅,開始低泣。
    「我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你呢……」聽她說著說著,信長將她放了下來,她以無限嬌媚的眼神看著他。
    「這麼說,你是要聽我的話,不到正德寺去了,對不對?」她面帶嬌羞地望著他。然而,信長卻搖了搖頭說:
    「不,這件事和那件事是不一樣的,那是無法阻止的。」
    說完之後,他坐了下來。
    「阿濃,把茶給我。因為你太可愛了,害得我的喉嚨都幹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9
男人的誓言

        濃姬雙眼圓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請牢記
    剛才那麼高興地抱著自己,而且幾乎都已說好不去正德寺的,難道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嗎?現在他居然說這是不能阻止的。
    「殿下!」
    「給我茶。」
    「你要喝多少,我都可以為你倒。但你絕對不能去正德寺。」
    「這是不行的。我既然已答應要去,就一定要去。」
    「殿下,你還不知道我的父親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如果你去了,必定會後悔的。」
    「阿濃,你放心吧!你父親還不是那種不明道理的惡魔。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不,他明明知道平手政秀已死,卻又要見你。我想他一定有什麼企圖的。」
    「哈哈哈……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
    信長此時已笑壞了。
    「你愈說不能去,我就愈覺得有必要去。好了,阿濃,連你都畏懼三分的美濃的岳父,我一定要去見一見,見識一下這位岳父大人,我一定會安全返回。回來之後,家中的騷動就會自然平息了。」
    「但是……但是……你有能夠平安回來的自信嗎?」
    「當然有!」
    信長開懷大笑地說著。
    「平手爺爺已經不在了,而我信長也必須要獨自走自己的路了。假如要不斷地去說服清洲或權六來歸順我,還不如與岳父相見,跟他比一比肚量。如果連美濃的蝮都能對我另眼相看的話,許多事情就很好解決了。」
    「照這麼說,如果父親向你挑戰的話呢?」
    「那也沒什麼好怕的啊!你應該知道織田的上總介是打不死的。」
    「這麼說,如果你們之間有了爭戰,你也一定能夠取勝了?」
    濃姬壓抑著自己複雜的感情,又問了一次。信長卻很簡單地搖搖手說:
    「放心吧,現在我決不會殺掉美濃的岳父,他暫時必須做我信長的後盾。在這期間,我必須全力整合家中的力量,好準備應付今川家。」
    「真能照你的理想去做嗎?」
    「假如不行,我就再也見不到阿濃了。對了,阿濃,快點給我茶喝吧!吃完飯後,我要去見內藤爺爺。我和爺爺約定好,如果我去了正德寺,守城的事就要交給爺爺。可能爺爺已在表書院等我了。」
    平手政秀死後,這邊的家老就只剩下內藤勝助,上席的林佐渡守通勝到現在還沒有放棄擁立信行的希望,所以他和末森城的家老及柴田權六仍有著相當密切的往來。信長不在城中的這段時間,必須要有充分的防備才行。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呢?)
    濃姬隱忍著內心的不安,走到隔壁房間叫人準備晚飯。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39
禮服和洋槍

        在富田門前的街道上,從那天早上就散布著許多流言。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因為美濃守齋藤山城入道道三為了和他的女婿會面而來到這裡。大家都認為大概會有一兩百人跟著他來。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人潮不斷湧進,但並不是戎裝行列。他們每個人都穿著非常整齊的禮服,腰間放有兩把槍。如果有一千人以上到來,那麼寬廣的正德寺御堂上下的走廊都將擠得水泄不通!
    「這場面實在壯觀!全部都是穿著禮服的侍衛,從未見過如此盛大的場面。」
    「每個人都有一把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有兩把槍呢!想想看,一千名侍衛就等於是兩千名侍衛了。到底還是齋藤家的勢力龐大。」
    「真的,只是為了見見女婿,大可不必擺出如此盛大的場面。至於那個腦袋空空的織田殿下還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呢!」
    「對呀!這就是大家想看的啊!聽說他是一個非常不懂禮儀的人。可是他的岳父大人卻這樣重視禮儀,擺出如此盛大的場面。」
    如此這般的街談巷議,四處哄傳著。已經先到寺里客殿休息的齋藤道三心想:
    「女婿應該快要來了吧!我出去看看。」
    他微笑著起身。重臣春日丹后嚇了一跳,說:
    「您要出去看?哪有岳父親自出去迎接女婿的道理,世上未曾聽過這樣的事啊!那麼……那麼,我希望您還是不要去,好不好?到底您還是美濃守啊!」
    「哈哈哈,你放心吧!我只是想早一點看到那個大獃瓜的臉。」
    道三指示約三十個侍衛跟著他騎馬一起出了街道。看小說我就去
    外面的天空非常晴朗,樹葉已漸轉綠,雲雀發出明亮的叫聲。
    「啊!那是齋藤大人嘛,他怎麼到街道上來呢?」
    「難道他是要出來迎接女婿?」
    「真是一個有禮貌的人。他的身份比女婿高出許多,反而去迎接女婿。」
    聽到這些話,道三得意地微微笑了起來。
    別人哪裡知道他這麼做並非慎重,也不是講禮儀,他只是想如何將女婿帶到客殿里,如何討伐他。由此即可明了蝮的用心有多深。
    出了街道之後,來到一家旅舍。
    道三的馬停了下來,他將馬鞭交給侍衛,上了旅舍的二樓。侍衛們將馬藏了起來,每個人各自找地方潛藏。這裡是道三最好的藏身之處,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女婿,並且好好地加以觀察一番。
    「啊,已經來了,他的先鋒部隊已經走出了森林。」
    「是嗎?」他依然微笑著,「很多馬嗎?這位日本第一的女婿的陣容如何呢?」
    「不是,馬很少……沒有呢,最先出來的是徒步的年輕人。」
    「嗯?這麼說,這就是那個笨蛋引以為傲的小孩子部隊了?大概有多少人?」
    「是。哇,他們排列得很整齊,是四行排列,他們的步伐一致,大概有兩百人左右。」
    「哈哈哈……只有兩百人的小孩大將啊?前面兩百人,那麼總共大概也只有五百人吧!」
    對方並沒有回答他。
    「接下來是弓箭部隊,而且都非常年輕呢!又是徒步——」
    「有多少人呢?」
    「哇,這有很多,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什麼,弓箭部隊有三百人……怪了、怪了,原來如此,他是害怕有什麼萬一,因此帶了三百個弓箭手來。那麼,接下來應該是我女婿的馬了?」
    「不是,還沒有看到馬。哇,接下來的是洋槍隊。」
    「什麼,洋槍?」
    這時候道三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站了起來。
    「他有洋槍。對了!阿濃的信里曾經提起過,但是我想有二三十支就很了不起了。」
    「不,不是二三十支,不只這個數目,大概與弓箭部隊差不多,有三百支左右。」
    「三百?」
    道三的臉色大變,眼睛幾乎放出紫光。
    「最初二百、弓箭三百、洋槍三百……」
    他算了算,膝蓋突然直了起來,向外一看,同時「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當時,要取得一支洋槍是相當困難的,道三自己用了許多手段,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百支左右。
    而尾張這個大無賴、腦袋空空的人,居然能擁有三百支以上的洋槍。而且,這真是足以誇耀的一支隊伍,整個隊伍相當整齊。
    先鋒的少年隊已經從旅館前走了過去,其後的行列卻繼續出現。
    「接著是槍隊。」
    「什麼,還有槍隊?」
    道三的槍隊約有一千人左右,每個人兩把槍,這是道三最得意的。
    然而,對方的弓箭和洋槍隊合起來就有六百人。他邊計算邊看著窗外。這時,道三就像受了傷的老虎一樣低聲呻吟著。這個槍隊之後應該就沒有了吧!然而,他又看到像晒衣服的竿子似的三個紅色的柄,慢慢地出現。
    「槍隊,大約有六百!啊!在中央看見馬了!騎馬的大約有三十人。」
    「好了!」道三對侍者叱喝道,而自己卻被窗外的情景吸引著。
    現在通過自己眼前的就是洋槍隊。真的沒錯,的確是南蠻的洋槍發著亮光,真令人垂涎。而自己的女婿信長,卻在那槍隊的中央,騎著他心愛的連錢葦毛馬來了。
    「啊!」道三又叫了一聲。在如此整齊的武裝隊伍中間,那稱為日本第一的女婿竟然幾近於赤裸著上身騎在馬上,連馬鞍都沒有。他的頭髮依然用筷子綁著,腰帶依然是草繩。插在腰間的兩把刀的刀柄很長,身上的短褲是用虎、豹皮縫合而成,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他的上身披著一件浴衣,腰帶下面依舊掛著飯糰、湯匙等物。這一切看在道三眼裡,他覺得這個人似乎有些神經不正常。
    在此地,馬是非常珍貴稀有之物。
    信長的容貌並不輸道三,他隨便地向四周看了看。此時道三不再隱藏,一直看著他。
    「嗯,原來如此。」
    槍隊的後面還有三百個徒步部隊跟隨,加起來總共有一千八百多人左右。道三穿著禮服的千名武士、兩千支槍,根本無法與之相抗。
    當隊伍通過之後,道三陷入沉思,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
    「好,既然這樣,我只好抓住他的無禮,將場面變成對我有利,立即斬了他。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在那之後,他想,只要換了大將,那麼騷動即可平息。洋槍三百支、槍六百支,這些全可據為己有。一代梟雄蝮這樣想著。
    然後,他又露出了輕視的笑容。
    「來人啊!我們回去吧!」他平靜地說著。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40
貴公子出現

        信長的身影出現在正德寺的御堂前時,引起美濃身著禮服的侍衛們一陣騷動。看小說我就去
    他們不知道入道道三的陰謀。
    因此很多人取笑信長,有人說他是笨蛋,有些人為此而生氣。人們竊竊私語著,更有人以袖掩面。
    「他真是個很奇怪的人。」
    「你看他的褲子什麼樣子,用虎皮和豹皮縫成的。」
    「虎和豹。或許他是想用虎和豹來嚇嚇美濃的蝮。」
    「不對,不對,你看看他腰上懸挂的那些東西,又有火石袋,還有那一袋什麼。」
    「那一袋就是信長有名的兵糧啊!肚子餓的時候可以立即取來吃啊!」
    「嗯,這麼說來!濃姬可真是遇人不淑啊,好可憐哪!」
    「是啊,濃姬在美濃可說是最討人喜愛的女孩,然而她卻嫁給了日本第一無賴。信長最好能夠拿尾張一國獻給他的岳父,那還差不多。」
    就在騷動當中,信長由美濃的重臣安藤帶刀帶經客殿,進到西邊休息所。看小說我就去信長稍稍環視四周,走了進去。安藤帶刀請他在此稍作休息,待一會兒再到客殿去。
    這場女婿與岳父的會面,有些事情尚未備妥。這是因為道三還沒有回來。原來這次雙方見面的情況按照道三的計劃,是在客殿的中央有個金屏風,他們就在那裡介紹彼此見面。那裡置有酒杯及酒瓶,宴會也準備在那裡舉行。道三將趁隙對信長出手。
    對於織田這方面,道三他們只想讓信長一個人進入客殿。一方面是因為在宴會中,如果有很多人接近,容易引起大騷動。一方面信長的死將會很快地傳出去,必須防範消息外泄。
    現在,道三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來了。當道三由侍衛帶到信長剛才休息的走廊時,他看到客殿的另一方有一個人影,令他眼睛為之一亮。
    「咦?那個人是誰?」道三疑惑地問道。
    那人身穿非常豪華的禮服,下配一條相稱的長褲。頭髮烏黑亮澤,束得非常漂亮。腰間佩一把小刀,小刀上系著金銀絲線。臉上容光煥發,昂然走來,全身散發出高貴不凡的氣質。
    「那個人到底是誰呀?」
    道三再次問他身邊的堀田道空。道空這時也睜大了眼睛。
    「這是女婿身邊的侍衛……」說到這裡時——
    「啊!」道三拍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同時喘了一口氣。
    「我知道那是誰了,殿下,你明白了嗎?」
    「我知道了,那是信長。阿濃的夫婿啊!」
    「原來是那個無賴……」說到一半,道空也沒有聲音了。
    「原來如此!」
    信長改變了!在父親葬禮上粗率的行止,在平手政秀死諫之後依然如故的髮型及腰間的腰帶都不見了。他穿上了生平第一件長褲,穿上了真正大名所應穿著的服裝。這時道三也驚嘆著,原來穿著能讓一個人有這樣大的改變。這是道三從未見過的事。
    剛才他還像是被鬼附身的惡童,現在卻像個貴胄公子,這種變化實在令人驚訝。
    (原來這就是日本第一的女婿?)
    信長目不轉睛地看著道三。他忽然以另一種裝扮來到這裡,根本無視於四周驚訝的眼神。他慢慢地走過來,走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坐了下來。
    四周都是敵人……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身邊只有一個侍衛相伴。他的豪氣與膽量,真是無人能比。他坐下時,將手中的白扇置於膝前,動作舒緩。道三這時向堀田道空發出暗示,但並非要殺信長,而是要他開始設席介紹的暗示。
    「敢問您是織田殿下嗎?」
    道空走向信長,雙手伏地。
    「是的,沒錯。」信長應聲道,「請問你是?」
    「我是堀田道空。現在要向您介紹我的主公山城入道道三,這宴席是他為了見您特別擺設的。」
    信長輕輕地點了點頭,慢慢起身,進入屏風裡。
    「上總介信長就是我。」
    「哦,我的女婿啊!歡迎你來到此地,來,隨便坐吧!」
    「入道主公。」
    「什麼事?」
    「濃姬是非常好的妻子,今天我要來的時候,她非常擔心我的安危。」
    道三突然覺得背脊一寒。
    這個年輕人一點都不怕我,我道三第一次遇到這種對手。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07:40
女婿的陰謀

        齋藤道三當然不想讓對方看見他的弱點,他一直非常小心地應對著。看小說我就去
    「阿濃為什麼擔心你的安危呢?」
    信長向外看了看,說:「她說入道主公一定是有什麼企圖,她是這麼想的。」
    「怎麼可能呢?我對我的女婿……哈哈哈。那麼,女婿,你是怎樣回答她的呢?」
    信長看起來非常豁達。兩人視線再度接合。
    「我告訴她,美濃本身已很混亂,你父親一定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他不會把我上總介也變成他的敵人。」
    「哈哈哈,那麼我那個笨女兒明白了嗎?」
    「沒有。」信長以嚴肅的表情回答道,「入道主公有一個名號叫做『蝮』,她是這麼說的。看小說我就去」
    「哈哈哈,這是她對我的嚴厲批評!阿濃這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好了!好了!原諒我這個不明事理的女兒。」
    道三雖然老奸巨猾,但在此時他已深知自己是完全失敗了。
    他由一名賣油郎做到美濃一國的元首,也非等閑之輩。入道道三閱人的眼光是相當銳利的。
    (濃姬說信長是日本第一的夫婿,她不是騙我的。)
    眼前這個年輕人心中必有打算,有誰能夠跟他相比呢!蝮這麼想著。
    (啊!有了,他與十兵衛的氣質或許不太相同,但有些地方是可以相比的。)
    十兵衛是明智夫人的外甥,也就是濃姬的表哥明智十兵衛光秀。就入道道三所知,十兵衛精通炮術、兵法、築城、佛典等學問,現在正在諸國漫遊。因為他想從中找出一條能一展才華的路。
    而道三此刻所接待的年輕人,令人感到全身上下散發著光秀所欠缺的剛毅氣質。
    準備好的酒杯此時送到了金屏風之前。
    侍衛銚子拿著兩個紅色酒環,往裡面倒酒。
    正當倒滿之時——
    「不可如此無禮!」
    信長杯里的酒已溢出。原計劃此時一刀斬死信長的道三,畢竟是一代梟雄,他已看出自己根本無法下手,因此覺悟了,立即轉身:
    「為了尾張和美濃的將來,我們來干一杯。我入道的女兒並不很明事理,她有沒有對你說過明智十兵衛的事啊?」
    這時他似乎已將信長當做十年故交般地談著話。
    然而信長並未就此鬆懈,他心中仍存著一個結。
    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達到他的目的。他還需要一個更強而有力的承諾——一樣足以壓倒織田家反信長派的東西——這也是他這次來此的目的。
    「十兵衛並不是什麼厲害的男人,阿濃是這麼說的……換個話題吧,織田的上總介,想借著這個好不容易來到此地的機會,和你的兒子義龍交杯,認識認識。可不可以請他相見呢?」
    「哦,這當然好啊!」
    道三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拍拍手叫安藤帶刀來:
    「義龍在哪裡,快點叫他過來這裡。」
    然而,差不多同時,美濃眾間發生了相當尷尬的事——
    義龍已踢翻坐席,離開了正德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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