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16
信長的說服

        這時的信長側著頭,滿臉通紅。
    不!正因為自己是信長,所以他必須忍耐地坐在那裡。
    這與他對生駒出羽與吉田內記那種壓倒性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因為那是他個人之力即可辦到的。
    但是現在卻面臨棘手的事,他必須在太太面前來說服其他的女子。
    這一天深雪的眼睛看起來特別的明亮。
    如同春天的綠葉一般,她擁有年輕少女那種柔嫩的肌膚,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活力。
    在剛才滿口戰略之中,其實也包含了信長的利己主義,換言之,信長無法抵擋深雪身上所散發出的青春活力。
    阿類像是一個充分吸收陽光的成熟桃子,奈奈則像是綻放的白色菖蒲花,而深雪有如一朵沾染花粉香氣的大牡丹。
    但是信長卻不能說:
    「深雪,我愛你。」
    他不能說出這句話來表達心中的感情,因為這並不是對方所能理解的。
    前面兩個女子阿類與奈奈是以接受說服的方式前來,但如果對第三個說出我愛你,似乎是奇怪了些。但是,現在也不能說出今川義元和齋藤義龍的名字。看小說我就去
    不!無論如何,現在還有濃姬帶著惡作劇的微笑在控制這個場面。
    (我太低估阿濃了!)
    如果這是在戰場上,那麼已經陷入敵人的重圍,除非殺出一條血路,否則會落到討死的地步。
    「不知殿下找我有何事,您請說吧!」
    毫不知情的深雪,以濕潤的眼眸望著信長。
    「嗯,深雪……」信長將視線移向別處。
    「你……你今年多大了?」
    「是!我已經十九歲了。」
    「噢!十九歲……你已經十九歲了。」
    「是的!我已經十九歲了。」
    見此回答,濃姬不禁哈哈大笑。
    「深雪,那我就直說了。」
    「是……是……」
    「深雪!」
    信長終於開口了,他下定決心要把事情說出來。
    「你這一生不會離開我信長的身邊吧?不!我想不會的。」
    「是的!您會收留我吧?」
    「是的!你明白我信長的意思嗎?」
    「我明白。」
    深雪鞠了一個躬。
    「雖然我無知,但是希望能在夫人身邊侍候她一生,這件事我已與夫人提過了。」
    濃姬笑了起來。但是信長卻睜大著眼睛。
    「你根本就不明白。」
    「是……是!」
    「我的意思不是指在阿濃的身邊。」
    「您是指我深雪哪裡做錯了嗎?」
    「不是的,你還是不明白,我是說我不討厭你。」
    「您不討厭我……」
    「是的,你也和我一樣吧?」
    「是呀!我侍奉著這麼重要的夫人……」
    「不!不!我不是指阿濃的事。」
    「什麼?」
    對方完全不知所云,一次、兩次都不解其意。
    信長終於提高了聲調,這使得深雪雙手掩面而泣。
    「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做錯的話,請您直接告訴我,若是我做錯了,也請您能原諒我。」
    「你真是個很煩人的女子。」
    信長這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有一股衝動想告訴她說:
    (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女子。)
    和濃姬比起來,她並不是個聰明的女子。雖是一問三不知,但卻是個順從的女子。
    這也是信長的利己主義,如果和這名女子相處,他可以不必思索,甚至可以安靜地渡過一刻,也許他正是有此需要。
    「深雪。」
    「是……」
    「你真是個令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女人。」
    「很抱歉。」
    「我說的話你都不明白嗎?你真的這麼愚蠢嗎?」
    「請原諒我,從此以後我……」
    「我並非在責罵你。」
    「是……」
    「我是說你是個令人恨得咬牙切齒而肩膀都酸痛的女人。」
    「呀!那麼讓我來為您按摩肩膀吧!」
    「阿濃!」
    信長再也按捺不住,於是將視線投向了濃姬。
    「你說這個女人該怎麼辦才好?」
    濃姬打從心裡感到好笑。
    「哈哈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深雪。」
    「是!」
    「殿下很喜歡你,希望能與你共同擁有一個房間,他說希望你能夠為他生孩子,並且希望你能好好地考慮。」
    濃姬覺得自己的聲音和平常不同,因此感到遺憾。
    這畢竟是令女人心感悲哀的,信長終於得逞了。
    (也許是因為他不明白我的心,所以我才會喜歡他吧!)
    濃姬就這樣含著淚水從信長的身邊出去了。
    「是的,正如阿濃所說的。」
    信長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17
悲劇的謀叛

        信長同時納三個小妾入城,這件事很快在家族中傳播開來。
    「那傢伙到底又在想什麼?」
    「是呀!那個殿下的城府很深。」
    信長派的人會為他辯解,但是反對派和中間派的評語則非常殘酷。
    「美濃的蝮已死,他可以目中無人地胡作非為了。」
    「說得也是,在已故主公的葬禮上,他還把香投向牌位,這種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他就是這麼極端的人。平手政秀也是因為看不慣他的個性,所以才切腹自盡,如今果真被言中了。」
    「是的,而且最近與那位聰慧的夫人,也甚少交談。」
    「是的。雖然夫人不能生,但如果納一人為妾,倒也還說得過去,可是他一次同時納三個妾,簡直把人當成雞看待嘛。」
    六月中旬的某一天,這流言已傳遍了各地。
    在末森城的深處,即在視野遼闊可以看到整個庭院的大客廳中央,林佐渡守通勝、柴田權六勝家、佐久間右衛門、佐久間大學、角田新五郎、佐佐藏人等聚在一起,圍著城主信行,面對一張圖紙而密談著。
    雖然門戶是開放的,但是從這些人的表情看來,似乎不願意讓他人聽到談話的內容。而從那些離其遠遠的小侍衛的談話中,是說今年播種時雨水太多,種植不良,預料秋收會減產,因此他們正在商量對策。
    這麼說來,攤在他們面前的那一張圖,應該是尾張一國的耕地圖。然而在這圖中,信行的領土沾滿了紅墨水。
    「怎麼還不回來呢?難道清洲的信長與美作先生起了爭執不成?」
    佐久間大學側著頭邊想邊說著。
    「什麼?什麼?那個美作先生才懶得與那狐狸馬爭呢!」
    佐佐藏人尖聲叫道。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兩人所說的美作先生,是林佐渡的弟弟——美作守通具。在這些人之中,佐佐藏人可以說是愛好策謀的男人。
    「等美作回來,聽了他的報告之後,那麼今天的事即可決定了,如果延後一天,事情有被泄露之虞。」
    聽到佐久間如此說,林佐渡卻輕輕地笑著。
    「事情遲早會泄露的,也已被國中的人知道了。」
    「被人知道指的是何事?」
    「即是指我們要謀叛清洲的事。」
    「嗯!」
    「反正被泄露也無妨。柴田,世上的人都說林佐渡與柴田權六對信秀死後領土的分配意見不合,因此有意謀叛。」
    「是嗎?」權六不悅地回答。
    「還有一件事,林佐渡不喜歡擁有殺主而收那古野城的惡名,所以一直在等待時機成熟。」
    「你們兩人在主君的面前最好控制一下。」
    對這兩人說話的,即是信行最欣賞的佐佐藏人。
    「你們兩人這麼說,難道不怕骨折?如果清洲城垮了,該城由你們兩人所分……屆時為此而爭得頭破血流,那值得嗎?這其中的損失不也是蠻大的嗎?」
    林佐渡笑著點點頭,柴田權六則不悅地看著另一方。看來,信長的一石二鳥之計又得逞,使得林佐渡守通擁有了那古野城,而權六與林佐渡之間又隱藏了反目成仇的危機。
    對於這兩人之爭,城主信行視若無睹,只是望著遙遠的庭院。
    就在此時,從遠處走廊的一方傳來一聲:
    「報告!」
    那是信行身邊侍衛的聲音。
    「什麼事?」代替信行回答的,即是佐佐藏人。
    「林美作守通具快馬飛奔回來了。」
    「好吧!快請他進來。」
    這時,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了腳步聲,美作出現了。
    「喂!美作先生,大家都在等你呢!清洲的殿下在城內嗎?」
    角田新五郎搶先一步地說著,美作的視線投向他,然後來到信行的面前坐了下來。
    弟弟美作不同於哥哥,厚重而樸素,具有聰明才智。
    「末森的殿下!」
    在他坐下的同時,其他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投向他。
    「我看也許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他對信行說。
    「這麼說來,哥哥信長並未聽我的忠言。」
    「他根本沒有聽,看他的臉即知道,他說,美作,我不知道你是這麼可愛,現在我才終於了解女人的味道,有梅、桃、櫻各種不同的味道。」
    「我哥哥是這麼說的?」
    「不!不!這只是開場白,接著他又說:你最好也趕快擁有兩三個小妾,但是玩女人是很傷身的,最好能趕快為他找尋強精之葯。」
    「什麼?為他找尋強精之葯?」
    「是的,他說要暫時拋開一切事情,專心地玩女人,生小孩。至於家中的事,他會交代哥哥佐渡……這麼說著,他又問我美作是否願意與他一睹?」
    「哈哈哈……」
    佐佐藏人不成調地笑著。
    「不愧是只狐狸馬,現在他要專心生小孩!哈哈哈!以前他要專心練習槍擊,現在又要專心生小孩,而且還要專心玩樂。反正他最後也會沒命的。」
    「美作。」
    信行顯得有些憂慮。
    「他說要與你賭,賭的是什麼?」
    「哦,這個呀……」
    美作說著,突然用扇子在額頭上拍了一下。
    「他問我阿類、奈奈、深雪誰會先懷孕,如果猜到了,要給我一把光忠大刀。之後,他又說,他並不卑怯,不論是否有人窺探,他會按照阿類、奈奈、深雪的順序,每日和一個做伴,他絕對是公平地對待,所以要我猜猜看誰會先懷孕。」
    角田的嘴角泛起了微笑,同時柴田權六也說: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在座者同時下了決定。
    「事情已到這種地步,這已不再是殺主或瓜分領土之事,我們暫時捨棄這些事情,要為織田家及尾張一國的和平來奮戰。柴田權六,我願意捨棄私情,決心起義。」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那麼領土之事就讓殿下做最後的決定吧!」
    佐佐藏人這樣說著。
    「殿下,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又轉向了信行。
    「我們都願意遵從協議。最近末森城也招來一些武士,他們可能有糧食不足的困擾。如果我們能從信長所屬領土的筱木三鄉取回稻子,那倒是一件好事。」
    總之,在這一方的權六、美作與藏人,都屬於強硬的主戰派。
    今年尾張的稻穀收成也不佳,所以信長方面必定也缺糧。他們即抓住這一點,如果去收取尾張豐作地帶的稻子,那麼信長一定會氣急敗壞地跑出來。這是錯不了的。
    那即是開戰的最好時機,一舉滅掉信長而攻下清洲城。
    「殿下,除此之外,我看是別無良策了。既然那匹狐狸馬已沉溺於女色,那麼他生下的孩子也必須要殺掉,希望您能趕快下決定。」
    「那麼就等待筱木三鄉稻米收成之時吧!」
    「是,那大概在八月二十日。」
    「我必須含淚地斬了他,為了這一族,也為了尾張。」信行說。
    「我們就這麼決定,大家聽清楚,就是八月二十日。」
    美作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重新強調一次。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18
疑惑

        信行終於無法忍受他身邊這些人的陰謀,他不是一個有器量能讓弟兄們協力共創未來的人。請牢記
    這意味著他無法通過信長所給予他的考驗。而在此時,這些反信長派人們的想法也都不單純。
    信秀在位時,他們也確實是為了織田家的將來而考慮是該讓信長還是信行來繼承,然而現在林佐渡與柴田權六之間已是非常露骨地爭相在擴大自己的勢力了。
    權六之所以會幫助信行爭取織田家主的地位,是因為如此一來,自己就可以執政,一切事情都可以照著自己的意願來實行。林佐渡對此也相當明白,由於本身的優越感作祟,他無法忍受尾張一國的大權落入權六手中。
    此外,林佐渡的弟弟美作、信行身邊的侍衛佐佐藏人等,也都各懷鬼胎。
    美作心想,無論如何,現在一定要讓哥哥和權六聯手舉兵,等到勝利之後,再來處置權六,因此權六根本不是問題。而佐佐藏人心想,如果勝利的話,就可以直接操縱信行照他的話去做,遠離林佐渡和權六,那麼他就可以實現掌有實權的夢想。
    至於角田新五郎,更是狡猾,他現在貴為守山城的城主信長、信行的弟弟喜藏的家老,因此想先擁立信行來對付信長,然後屆時再看風吹向哪邊,他就往哪一邊站,甚至他還可以等到兩敗俱傷時,完完全全接收守山城也說不定呀!
    總而言之,在反信長派未瓦解之前,他們之間的動向就如群鬼夜行。看小說我就去
    不用說,這是因為信行沒有足夠的統御力導致的結果。
    協議終於結束了。
    稻穗的收成期大概是在八月二十日,這一天,就在信長領地里的筱木三鄉偷割那些稻子,然後再以此為由,舉兵反叛。
    只有一個人認為這些舉兵反叛的動機似乎沒有那麼單純,而無法同意。
    這個人就是佐久間大學。
    大學和左衛門兄弟倆,看到這些反信長派的人漸漸各懷野心,心懷不軌,心中好生難過。
    大學就在大家決定舉兵反叛而陸續回去之後,要求佐佐藏人讓他再見信行一面。
    「在這次的討論行動中,有些地方我實在還不能完全領會,對此,我有必要當面再問清楚信行公子的本意何在,可否請你轉告他,說我想再見他一面。」
    心懷鬼胎的藏人當然一口就拒絕了。
    「坦白地說,殿下在協議結束之後,就馬上休息了,今天的會議席上,他之所以近乎沉默,是因為感冒的緣故,而且還有點發燒呢!所以,我看改天好了。」
    大學對藏人所說的話雖然半信半疑,但經他這麼一說,自己也不能太強求。
    「要是你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明了,為什麼不在會議上提出來呢?現在一個人來求見殿下,要是被其他的人知道的話,大家心裡又都會不快活的,不是嗎?」
    「嗯!那麼,我請問你,在今天的協議會上,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林佐渡先生與柴田權六先生之間的關係有著惡化的跡象,而信行殿下對此有特別的想法嗎?」
    「特別的想法是指什麼?」
    「就是說,我們採取了這種非常的手段來除去信長公子,若除去之後,換成了林一派和柴田一派之爭的話,那麼主公一家就有危險了,我們也會成為世人的笑柄。要是雙方都不願意相讓而起爭執時,信行殿下對這件事準備如何裁決呢?為了求取自己的心安,所以想知道信行殿下是否有此覺悟。」
    佐久間大學這樣說道,而佐佐藏人卻很輕薄地笑了起來。
    「你倒還是真膽小呀!俗語說,一山不容二虎,要爭就讓他們去爭吧!反正這種事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呀!」
    「你的意思是說要爭就讓他們去爭了?」
    「不錯!不錯!到底誰是忠心侍主,到時候就會分辨出來,誰有忠心,就幫助誰!然後重用他,共同為主公一家的安泰而努力,這就足夠了,這也是殿下的想法,他是這麼跟我說的。」
    「就是這樣呀!好!我完全明白了。」
    大學很失望。
    信行到底還年輕,這種想法怎麼能裁決在家中比他更有威望的林、柴田兩隻老狐狸呢!他再怎麼想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了!
    (這麼看來就算事情成了,但那以後一定就是他們兩人的鬥爭了。
    這樣,舉兵反叛打倒信長不就成了一件沒意義的事了嗎?再加上那個佐佐藏人也好像刻意不讓我見到信行似的,而信行在會議席上,幾乎沒說過任何一句像樣的意見,這不由得不令人懷疑。
    難道是這個佐佐藏人壓迫信行作為他的傀儡?)
    想到這點,他不由得再回想起佐佐好像處處都有著強出頭的姿態!
    「這樣下去,我們兄弟豈不是笨到把主公家的末代給敗掉,這豈不是遺臭萬年,叫世人笑話我們!」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19
銀河之嘆

        佐久間出了末森城之後,他把一度朝自己家的馬首轉向清洲去了!
    為什麼轉向,他自己也不清楚。看小說我就去只是美作所講的話及佐佐藏人的對話,都令他無法相信。
    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信長,果真如美作所說的,他的行為已經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嗎?
    自己必須去確認一下。
    太陽已漸西斜,但還是非常炎熱,一揮馬鞭,人馬一身都是汗。
    到達清洲時,夕陽就像要被美濃平野的地平線給吸了進去似的,滿天彩霞。
    「好一段時日沒見面了,今天特來拜訪,請你轉告殿下說佐久間求見。」
    當他這麼說時,侍衛森三左衛門已到玄關來迎接他了。
    「歡迎!歡迎!」
    「三左衛門先生,信長殿下一次就娶了三個妾,讓她們住進宮來,他的行為真如傳言所說的很亂來嗎?」
    三左衛門很曖昧地笑了一笑:
    「殿下所做的事情,豈是我們所能判斷的呢!來!我帶您進去,由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吧!」
    大學點了點頭來到了信長的客廳。
    本來想,夕陽西下,不正是酒宴開始之時嗎?然而信長還留在房間里,而且還有一位是不曾見過面的老人,好像很專心地在寫著什麼似的。
    「你倒是挺努力的,大學以為你早已回到深宮去了呢!」
    信長回頭一看,哈哈大笑道:
    「這位是新來的根阿彌一齋。有什麼事,你說吧!沒有關係。」
    「沒有什麼事,只是來看看您而已呀!」
    這時信長搖了搖手,讓根阿彌也停下筆來。
    「你沒事會來嗎?好!我讓你見識見識。三左呀!帶我那三個愛妾來吧!」
    「是!」
    「大學就是為此而來的呀!要是那些都是事實的話,那麼你也想要給信行一些意見了!」
    而這句話可說是正中了大學的心懷。
    「不!沒那回事。」
    「不必隱瞞了。請牢記你們今天集合在末森城裡,我這信長的作為給了你們許多的困擾,為此你們不是也商量對策嗎?給你瞧瞧我信長的愛妾……」
    這麼說之後,信長又以嚴肅的口氣說道:
    「大學呀!」
    「是!」
    「你比我更了解女人!女人可說是很奇妙的呀!」
    「是嗎?很奇妙嗎?」
    「我呀,一口氣娶了三個女子,本來我想有可能會特別偏愛她們中的一位。然而事實卻不然。三個人各有各的特色,無法分出高下,叫我都愛呀!要是有四五個人時也會這樣嗎?」
    「殿下,要是情況一樣的話,你還想增加嗎?」
    「哈,或許會增加,或許不會再增加。要是增加太多,等到厭倦時,不好善後也是件麻煩事!」
    大學一直以尖銳的眼光看著信長。這時,在一旁的老人根阿彌突然打岔說道:
    「依我之淺見,四五個人還實在嫌不夠,我也這樣告訴過殿下。原本『美』這個漢字,就是『羊』加『大』這兩個字的組合。如果是壯大的羊,常常是一頭公羊帶領著三百頭母羊,而且它能讓每隻母羊都得到滿足。這就是美的極致了!也就是說這是美!自古以來,英雄本好色!而殿下就是英雄呀!所以,我看還是擁有三百人好好地玩玩……」
    聽了這話,大學獃獃地望著這位輕薄的老人。
    但仔細一思量,就發覺信長之所以這麼說,有可能是要掩飾自己的思慮,而這老人只是幫助他掩護什麼似的。
    森三左衛門真的帶著那三位愛妾來了!
    大學一眼就先看到她們三個鮮艷豪華的衣服,他驚奇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這好像是加賀染的絹。
    最前頭的阿類穿的是白底絹,從肩膀下來有一串桃花浮現在衣服上,接下來的奈奈是菖蒲花,最後面的深雪是牡丹花。
    「怎麼樣,大學?不僅人漂亮,穿的衣服也很棒吧?!在京里不容易買到的布料卻都集中在這清洲城裡,隨之許多金錢也都落了進來。甚至有人預言我信長將來會成為日本第一大富人。在此不僅是物品、金錢流進來而已,就如這位根阿彌也是。我信長沒那麼小氣,需要到處設關卡收稅,他就是流落到此地的大學者,對吧,根阿彌?」
    「是……不敢當。」
    「阿類!」
    接下來,信長叫著生駒出羽的妹妹,她微微地點了點下頜。
    「難得大學光臨此地,我們想喝一杯,你去準備吧!」
    「是!」
    「還有奈奈和深雪,聽阿類的指示去幫她,把佳肴、杯子送上來。」
    這又令大學開了眼界。
    哪裡像林美作所說的。宮裡沒有一點混亂的跡象,在她們三個人中,已經可以感覺到有一定的順序。就如那輕薄的老人所說的那樣,有著一種調和感——「美」。而這事更可以從她們端來美酒及佳肴中一目了然。
    就家格、氣質而言,都是以阿類為首,其次是奈奈,再下來是深雪。即使從她們的言行舉止,也都可以感覺到這種固定的順序。
    大學漸漸地感到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雖然信長時不時會說出一些令人難以想象的話,然而那都好像不是他的本意。
    (要是信長根本就是信行所無法匹敵的人物,那情形會變成什麼樣呢?)
    為了主公家,如果就如此輕率地決定而殺了信長,那麼一切也都結束了。
    大學喝了好幾回合的酒之後,說道:
    「信長殿下,我大學有一事想請教。」
    信長假裝喝醉的樣子,搖了搖上身才回答道:
    「什麼事?你說呀!」
    「說實在的,最近我和左衛門之間的關係不太好。雖說兄弟吵架是件不好看的事,然而對方卻一點都不肯讓步。有時我甚至想一刀把他給殺掉算了,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太衝動了呢?」
    「是太衝動了,絕對不要這樣。」信長很簡單地搖了搖頭,「左衛門是個不愛慕虛榮而又誠實的男人。你應該把事情分開來,好好地跟他談談。他也不是個笨得不能理解的人。這世間沒有比骨肉相殘的事更不值得的了!」
    大學聽了不由得低下頭去,他滿懷感觸。
    當然,他說兄弟二人不和是謊言,然而,從信長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對左衛門的評語是真的。
    (信長殿下……難道也悲傷要與信行來爭?)
    對信行而言,他似乎已被四周的人所蒙蔽,而不得不做此決裁,然而就這樣打起仗來好嗎?
    「殿下,我已經喝多了,再喝的話,很可能在回家的途中會從馬上摔下來的!」
    大學把杯子蓋起來時,已經過了八點。
    「是嗎?好吧!那我就送你到大門。」
    「殿下,這樣不太好……」
    「不要客氣,我也想吹吹夜風。」
    大學站了起來。
    然後,就在出了玄關之際,他突然回頭看向信長。
    「好一個月亮呀!」
    信長不知為什麼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實在想鼓起勇氣把信行派的陰謀都說出來,但是欲言又止。
    要是信長聽了,一怒之下攻打末森城,那就太對不起信行了。到底大學還是信行這邊的家老啊!
    信長搖搖晃晃地跟著大學走向大門。
    在兩側繁茂的夏木樹上高掛著美麗的銀河星辰,和那銀河融合在一起的是月亮的光輝。樹葉的影子點點灑落在地上,也從他們兩人的臉上飛逝而過。
    「好了,大學,你就在這兒上馬吧!」
    「是,殿下也請回。」
    「喔,回去吧!但在你回去之前,我也有句話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們都不能做出讓母親傷心的事啊!」
    「什麼?是指土田夫人嗎?」
    「也只有你們兄弟倆真正擔心著織田家的未來。然而,要是到了非殺不可的地步時,那就只好格殺勿論,這是對信行而言。只是如果我殺了信行,會令母親傷心。就是這樣。上馬吧!」
    信長說完之後,馬上轉身背對大學,匆忙地向玄關走了回去。
    而那些話對佐久間大學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他站在那兒好一陣子,一動也不動。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19
露水黯然

        佐久間大學騎上馬,走出城門之後,一度下了馬。
    月光似乎又亮了些,照在道路兩側的露珠上。而那些被照得閃閃發亮的露珠,如同地上的寶石。
    大學停住腳步,抬頭向夜空望去。
    東南風微微地吹著,使得天空的雲緩緩移動,好似有著初秋的氣息。
    然而,當天空的雲遮蓋了月亮時,大學突然把視線移回地上。
    剛剛還那麼閃閃發亮的幾千顆露珠,一旦失去了月光的照射,它們在這大地上是一樣的灰暗。
    大學不經意地吁了一口氣,他在等候那團雲離開月亮。
    然後,雲破月出,地上又顯出了先前銀光閃閃的露珠。
    「會發光的原來不是露水,而是月亮啊!」
    大學對自己忘了月亮而對著不發亮的露水生氣,感到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麼,現在織田家的重臣們,豈不是要去抹殺那真正擁有光輝的月亮嗎?
    無論他是信長或是信行,反正要以一人為中心,大家團結起來,就如那幾千顆發亮的露珠一般。要是他們二人真自相殘殺,那麼大家豈不是失去了中心嗎?
    大學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下定決心要告訴信長有關家中的動向,請他做裁決。
    信長也說過不能做出讓母親土田夫人傷心的事。
    他這句話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是呀!現在再不說的話,或許會演變成弟弟被兄長所討伐也說不定呀!)
    大學急急忙忙地趕了回去,又站在大門前。
    「啊!這不是佐久間先生嗎?您忘了什麼東西了?」
    「是的!我忘了一件重大的事情,我要再見信長殿下一面。」
    「請!請您直接進去。」
    大學突然感覺到,到現在還未關上大門,也未免太粗心了吧!他這麼想著,就在綁好馬進了大玄關時,發現森三左衛門正坐在那邊等著。
    「大學先生,您果真是忘了東西!」
    「咦?你為什麼這麼說?」
    「殿下說大學忘了件重要的東西就回去了,等會兒一定會回來,來時就直接帶進來,殿下正在房間里等著您呢!」
    大學一聽,背脊都寒了,還好,還好回來了呀!
    原來,信長特意送我出門的用意即在此啊!他肚量之大,勘十郎信行簡直就不能比!他想著,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請牢記
    當森三左衛門帶他再度回到房間時,信長笑出了聲。
    「想起來了吧?大學,來吧!過來再重新喝一杯吧!」
    「不好意思。我大學看到天上的月亮,終於領悟出自己的卑微。」
    「好了,好了。你忘了件重大的事就說要回去了,我之所以送你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想起來。不過,這樣也還好啊!」
    「我很惶恐,想請信長殿下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是要我原諒勘十郎信行吧!」
    「正是如此。」
    「勘十郎這傢伙,不但不給我意見,還受到權六、林兄弟及佐佐藏人等人的煽動,企圖和我一戰,對吧?」
    「您的眼光,我真是佩服,佩服!」
    「哈……這種小事,只是寫在你臉上的文字,被我和此地的這個學者所讀出來而已。大學!你就當做在臉上也可寫字就好了。」
    「是!是!」
    現在那曾是問題的三美人已經不在了,輕薄的老人根阿彌一齋神機妙算似的坐在桌邊。除此之外還有剛剛先進來的森三左衛門,其他的僕人都已離去。
    「說來聽吧,大學。勘十郎的生命我自有打算。你安心好了!他們何時要在何地舉兵?」
    信長這麼問著,根阿彌又正經八百地拿起筆來,好似要把大學所說的話都寫下來。
    大學再次覺得他一身都是冷汗。
    「時間是八月二十日前後,到時看情況而定。」
    「喔,八月二十日前後……那不正是收割稻子的時候嗎?」
    「是的,正是。」
    「這麼看來,這不是勘十郎的主意,應該是權六的主意吧!然而林美作這傢伙也一定又加了什麼主意吧?」
    「是……正是如此。」
    「哈——聽到這裡,幾乎就可以想象到對方的陷阱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了。怎麼,他們想來偷割我筱木三鄉的良田,然後引我生氣而出城。等我出城之後,再由埋伏部隊進攻掠城,叫我沒城可回而討伐我。他們是這麼打算的吧!」
    大學這是第三次感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所濡濕了。
    但是信長卻很開朗地笑著。
    「大學,我從孩提時代就以繩子代替腰帶,在這領地內到處亂跑,你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嗎?」
    「嗯!難不成您從那時……就……」
    「哈——這事我早就瞭然於心了。不!比我想象中還遲了好久呀。勘十郎,要是讓他走在田間,他準會迷路,無論是佐渡、美作或是權六,他們怎能和我這用腳去實測過這土地的人相比呢!我閉著眼睛都知道小河的寬度、田的深度。再加上一條繩帶,什麼樣的城牆我都能越過。對於我這樣的人,叫我出去,然後要取我的城池和生命。這種企圖還真虧你們想得出來,真是好笑!
    「好!大學,你向前來!」
    這時的大學已完完全全地被製得心服口服,無話可答。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信長的真面目。
    他自己也曾相信那信長就是個笨蛋。然而事實上,信長思慮之周全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能企及的,而且現在他也明白信長經過許多的鍛煉都是為了他的將來而努力。
    曾被人非難的野遊,在乾涸的河川上滾了一身泥,半瘋狂的遠程乘騎,這些都是曾令大家皺著眉頭抱怨的事,然而那些事情是造成現在他比家中的任何一位家臣都更了解領內情況的原因啊!每次看到他就一定會看到他身上的帶子,原來是為了應付危急之時所做的準備!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而這樣的一個人,在已逝殿下的葬禮上把香投向牌位,是他以憤怒來代替他的弔祭。而明白這點的,在家中所有的重臣里也只有大學一個人而已。
    (還好!我要是那樣就回去的話,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舌頭打戰,連呼吸都顯得急促的大學,向前挪去。
    「學者先生,地圖。」
    信長對根阿彌點了點頭,而可笑的是,這與白天在末森城所看到的是同一張地圖,現在卻展開在大學的面前。
    「大學呀!既然現在知道地點是筱木三鄉,那麼對他們的手段也大概都能想象得到。他們呀!想把我信長引誘到於多井川的對岸去,然後大概會有四五百人從這條路上來偷割三鄉的稻穀,好不容易長成的稻穀也沒有必要讓他們給糟蹋掉!這樣吧,在他們出兵的前兩天,在此築一道牆。」
    信長又回頭對著根阿彌叫道:
    「紅筆。」
    取過來之後,他就用筆尖在地圖上做了記號,然後抬頭看著大學。
    「這個圍牆……到底由誰來造啊?」
    「不用說也明白,當然是你呀!」
    「……」
    「記住,這兒是越過於多井川之後的名冢,看清楚喔!在他們出兵的前兩天必須完成它。一旦著手,就要日夜趕工,無論如何都要把它建造起來,這樣會令他們嚇一跳而來攻擊這圍牆。」
    「要在山裡建築圍牆,這恐怕很難吧!」
    「這我不管。但是那邊的林兄弟及權六那些傢伙們平日不是都很看不起你嗎?你就好好地表現給他們看吧!」
    大學又嚇了一跳。
    這句話又一針見血地說中了佐久間的心事了。
    「那麼,殿下,你會馬上出陣嗎?」
    「不!我不會。」信長笑著回答道,「不會馬上出陣,但一旦我出去,那就是勝利了。但是,你要記住,在我去之前,無論遇到何種情況,都一定要死守著圍牆。」
    「只有兩天造的牆……」
    「不要光靠牆,要靠意志力呀!然而也不能乘勝追打出去。只要打出去就是討死。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努力苦守著圍牆。放心吧!在你背後有我信長做你的靠山。哈——」
    在他豪放的笑聲中,大學也忘了自己的存在。
    「我明白了,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他拍著胸脯,信心十足地說道。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20
神出鬼沒

        佐久間第一次對信長有了重新的認識,以往他是笨蛋的想法,從腦中一掃而空,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請牢記
    這位笨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作為重臣們的表率,他是他們的磐石,為此他也受過相當的磨鍊。
    佐久間大學這才了解到當初先主信秀不肯廢除長子的理由何在了,而平手政秀又為何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信長的身上,還有那才華橫溢的濃姬又為何甘心跟隨信長。他全都明白了,大家都被信長所牽引著。
    而且,越接近他就越發覺他的偉大。換句話說,就是男人發現到男人中的男人,而且被深深地吸引著。
    就這樣,末森城所有的協議都傳入信長的耳朵里去了。權六他們決定舉兵的日子是八月二十四日,這是在二十二日的中午決定的。
    大學飛奔前去把這消息傳給信長。
    信長笑著說:
    「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再碰面。」
    說完他就往城裡的馬場而去。
    大學也馬上請人來搬運已準備好的木材,在越過於多井川名冢的地方開始建造圍牆了。
    當然,這消息也一定會傳到末森城去。
    「報告,佐久間大學的手下,現在把木材運到名冢,看來好像是要築牆。」暗中看守著筱木三鄉稻田的部下回來報告權六。
    「什麼,大學的手下……」
    他歪著頭想了一下。
    「哈——這是我的大意啊!」
    他拍了拍膝蓋。
    「原來,他是在偷取領地呀!當我和林佐渡在劃分的時候,竟然沒想到佐久間兄弟的份。這倒是我們的失算!」
    在他看來,大學一定是報復他們沒有分領地給他而投向信長那邊去了。
    「這倒是件很好笑的事呀!僅剩一天能造好圍牆嗎?我這邊在二十四日的早上就出發了。」
    他實在覺得好笑!在嘲笑當中也馬上派人去通知林佐渡。
    佐渡和美作也都是這樣認為。
    「原來,大學心中所想的是那個啊!這樣也好,越少人分享利益越好。」
    他們笑成一團了。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要出兵的這件事已被信長知道了。他們能想到的只是信長已沉醉在那三個小妾的身邊,無法自拔,等到他們出兵時,信長一定會嚇一跳地說:「這怎麼可能?」
    他們堅信如此,再加上信長那火爆的脾氣,只要一聽到他們出兵,就會在一怒之下衝到於多井川的對岸來了。
    這樣,那新築的圍牆不就成了他的障礙了?!
    「搬運來的木材,如果真做了牆的話,那也跟割稻一樣把它給踏平。怎麼會有人做這麼愚蠢的事?想在兩三天內築好牆,真是笨得可憐啊!」對方這樣回復柴田權六。
    這是二十二日的傍晚。第二天二十三日,天未明時就下起了暴雨。這颱風是來得遲了一些,颳起了南風,吹動著成熟的稻穗,使得每株稻草都被吹得倒向一邊……
    柴田權六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感覺到勝利了。
    他想,如何能在這暴風雨中建好圍牆呢?連一根木材都立不直呀!
    「大學這傢伙,如果早一點決定自己的主意,或許還會造出個圍牆的形狀呢!」
    然而,對方卻在早上就已完成了圍牆的一大半。
    從二十二日的中午開始到第三天的早上,用了近三百人丁,終於用完了所有運來的木材,他們真是不眠不休地工作著。
    在信長的救援來到之前,無論如何一定要守住這兒,這對大學而言實在是攤上了他的生命。
    因為信長要他守住這裡,卻沒有告訴他什麼時候會來。
    就這樣,一邊是忙著造圍牆,另一邊卻做攻擊前的休養。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暴風雨在二十三日過去了,二十四日的早晨,真可說是萬里晴空、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還真叫人難以相信昨天是個暴風雨的天氣呢!
    柴田權六站在千百人之前,在天未明之時就起身朝著名冢前進。
    破曉時分。從堤那邊的小山丘上,可以看見一道堂堂的圍牆環繞著小山。
    「還真看不出來大學這傢伙能做出這樣的事!」在馬上的權六,覺得這件事真是怪得好笑。
    「那個傢伙根本不懂得何謂作戰,他以為那是女人節日所用的裝飾壇,這可不是好看的,他想讓那些活著的武士都逃不出來嗎?好吧!各位,讓我們把這個圍牆踏平吧!」
    在將這個圍牆踏平之前,信長一定會出城來,一旦出了城,那麼林美作、角田新五郎就會依照權六的手勢攻向清洲。這樣,信長一定會渡河到這邊來,這即是雙方夾擊他的時候了。
    這個算計,一定可以順利進行的。權六深信不疑。
    「無論如何,先用弓箭一口氣取下城牆。取了城牆之後,立即在牆上插滿我們的旗子,當那個笨蛋殿下看見到處都是我方的旗子時,一定會大吃一驚地跑出來。」
    此刻的時間正是八點。同一部隊的三個勢力合而為一,從正面展開攻擊。
    「哇」的一聲,當開戰的箭射出之後,情況還算好,但是接下來當他們轉為突擊時,權六一方卻沒有獲得好處。
    這個看來只是裝飾用的圍牆,卻射出了多於己方數倍的箭,而在紅土的懸崖邊,對方的木屑和石頭如雨般落下。
    不!還有更糟糕的事,那就是昨日吸足了雨水的紅土,令攻擊這一方的士兵很難立足而滑落下來。
    「這樣不行,我們一定要先開闢一條能夠踏腳的道路才成。」
    「退呀!退呀!先退下,再重新考慮作戰方式。」
    此刻,圍牆上一度出現歡呼聲。
    「怎麼樣?怎麼樣?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呀?難道柴田的部下都是無用的傢伙?」
    「既然沒用就不要來,否則就會跛著腳回去。」
    「什麼?等一下我一定要撕裂你們的嘴。」
    對方的冷嘲熱諷,實在令人難忍,於是他們又派遣一支部隊前進,但是這一部隊也只有半數可以越到第一道柵欄的附近。此時,從上面又有裝著雨水的桶倒下來,使得這些士兵們同樣滑落下去。
    「哈哈哈!又增加了不少泥糰子,對了,可以把他們串起來。」
    在可以看到對方臉部的近距離內,這些滑倒的人堆積如山,而箭又射了過去。這麼一來,權六再也無法安穩地站立了。本來是想要讓信長大吃一驚的權六,如今自己的一方卻飽受驚嚇。
    「如果這時候信長出現,事情可就不妙了。好吧!我們架成*人梯,斬殺過去,只要攻入其中,那麼這一夜之間所造成的圍牆,根本不足為懼。」
    戰爭時,力攻一方的損失往往是非常慘重的。
    權六根本忘了要出來偷割稻米的事,只是在泥土上跳躍並呼喊著。
    大家手牽著手,接二連三地想要爬上牆,但是卻又滑了下來,之後,又繼續地爬。
    此時,柴田軍的背後,突然響起「哇」的一聲,一隊人馬以驚天動地、排山倒海的聲勢向他們沖了過來。
    「那是怎麼回事?是地震嗎?」
    「不!不是地震,因為地面並沒有晃動。」
    「是大風嗎?」
    「別開玩笑了,這是個萬里晴空的天氣。」
    說著,突然有個人大聲地狂叫起來。
    「洪水來了,洪水來了,昨天的暴雨在信州造成洪水了。」
    「什麼?洪水?」
    說著說著,木曾谷所積壓的暴雨穿過谷底,以數百頭奔馬並進之勢襲擊了過來。
    於多井川以庄內川與上流的龍泉寺川在清洲前端的五條川匯合而聞名。這裡的土地肥沃,是稻穀生長的好地方,所以在兩岸的河堤邊有許多的水田。然而,濁流突然奔騰而來,使得這裡在頃刻之間成了河床。而與清洲之間的橋樑,也被川流激蕩得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被沖走。
    「好大的洪水!」
    「橋快要被沖走了。」
    如果這個橋被沖走,對柴田軍而言,可是一件慘痛的事。
    因為如此一來,信長就不可能來到這名冢了,也就是不必害怕會有人從佐久間大學圍牆的背面攻擊過來。但想依原來的計劃,將信長引誘至此,如今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見到濁水在剎那間如海水一般地淹沒平原后,柴田權六一邊笑著,一邊覺得不可思議似的打住了舌頭。
    「好吧!先坐著歇會兒,等一下一定要把大學的頭給帶回去。」
    但是,這場戰爭並非是權六一個人打的,所以其中頗富趣味。
    「無論如何,先喘口氣再說,你們總要把身上的泥給衝掉吧!」
    就在說這話的同時,應該要去攻打清洲城的林美作那一隊,突然從右邊的森林出現了。
    「呀!莫非已佔領了清洲不成?真是件怪事!」
    權六朝著人馬的那一邊走了過去。
    「美作先生,你怎麼會來到這邊呢?難不成清洲已經得手了?」
    「不!我改變了作戰方式,非改變不可。」
    「什麼?改變作戰方式?你怎麼可以如此自作主張呢?」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信長根本不打算出城,而如果這名冢的牆不取下也實在於心不甘。既然對方根本就不想出城,那麼我從哥哥那裡領來的五百到七百的兵力,根本就無用武之地。」
    「所以你就來到這裡了?」
    「不錯!要是能攻下這個圍牆,或許他還有可能出城。柴田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這又不是本城堡,只是個裝飾的小屋罷了,為何會攻不下來呢?好吧!那麼就看我的。」
    柴田權六被這話氣得咬牙切齒,耐著性子說:
    「美作!難道你沒有看到這洪水,橋都已經被沖走了,你就是渡過那個橋來的。信長再怎麼生氣,他也無法渡橋前來呀!」
    「別擔心,今天天氣這麼好,洪水會馬上退散的。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把那圍牆給攻下來。好!你就坐在旁邊觀看吧!」
    事實上,美作內心裡卻是這麼想的:如果這個圍牆被權六攻下,那麼這裡的良田都要歸他所掌握了,屆時,也就拿他沒辦法,所以不如放棄那邊的城,先來到這裡取得發言權,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這件事,權六當然也瞭然於心,這令他怒從心起。只要一生氣,他就會如豬一般威猛地站起來,而依權六的習性,他會當場離開。
    「好吧!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先在此交換一下。各位,美作先生已經率領他的部隊到來,我們就退到左方歇會兒吧!」
    權六說完,立刻起身離去,一臉不悅地將陣地移向上游。
    (等著瞧吧!我攻不下來的,你美作也別想攻下來,我就等著看你的部隊變成泥糰子好了。)
    權六轉移了陣地,美作則微微地笑著。
    「權六先生,得罪了。我們開始吧!」
    美作這一方也是一無所知,他們和權六一方一樣,認為那只是一夜之間築好而用來裝飾的牆罷了,果然大家又變成了泥糰子。
    美作站在箭射不到的地方,拍著胸脯指揮軍兵。
    他的哥哥林佐渡,是織田家最上席的家老,從信長那邊得到那古野城城主的名位,並且以此為榮。但是弟弟美作卻十分不以為然。美作常為哥哥感到羞恥,因為這麼一來織田家將會落到柴田權六的手中。
    信長雖是個大笨蛋,而信行也並非是什麼人物,反正都是笨蛋,只要把他們當木偶般棄置國內一角即可。現在最重要的是,必須煽動哥哥壓制權六,無論如何,一定要先得到尾張一國,這是美作的想法。但是哥哥這一方卻一直無法做最後的決定。既然如此,只好殺了哥哥,而由自己取而代之。在戰國時代,這種想法,即是履行蝮之道的野心家們一致的想法。
    因此,當他認為信長沒有出城的可能時,就轉移陣地來到這平原邊。他得罪權六,改由自己來攻打大學。
    守著圍牆的大學一方,由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的動靜,但這卻令他感到不安。
    他所恐懼的,並不是林美作的攻擊。
    因為林美作的攻擊與權六的攻擊,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己方只要防守即已足夠,問題在於多井川的洪水。
    因為從木曾到信州的谷很深,這麼一來,濁流的水位高漲許多,所以洪水沒有退散的餘地。
    如果洪水無法退去,那麼信長方面也難以派援軍前來。
    「報告!」
    一位近侍單膝跪在大學面前,這時的大學正望著美作的攻擊及濁流泛濫的形勢。
    「來自末森城的武藏守先生,也率兵朝這裡前來,難道我方不打算進攻?」
    「什麼,勘十郎信行也出來了?」
    「是呀!他們認為無論如何都得攻下這個城牆,這是他們的作戰方式。」
    「好!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那麼我們為何不攻打出去呢?你看,柴田先生的部下都已驅散在那裡。」
    「什麼?」
    「瞧!柴田一方的人都脫去衣服正洗著身上的泥巴呢!現在進攻正是時候。」
    「閉嘴!」
    大學厲聲叱責著。
    「無論如何,在信長殿下的救援來到之前,我們一定要守著城,這是殿下再三交代的事。不許再說這種無意義的話,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這麼說的同時,大學也想到——
    (難道我的一生就這樣結束嗎?)
    雖然信長奇策縱橫,但是在這大晴天竟然會出現洪水,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全都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啊!
    而且,美作的軍隊在橋落之前渡橋前來,這也是命運之神背向自己的證據啊!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即使我被晒乾,也要死守在此。)
    他內心充滿憎恨地抬頭望著天空,這時已經過了正午。
    城內所剩下的糧食,大概也只能維持兩天,而我們這邊的人數連林美作的一隊人數都不如。
    「報告!」
    又有傳令來了。
    「什麼事如此大驚小怪?」
    「武藏守軍隊的後面又隨著角田新五郎的一隊,他們從左下方的田裡如風一般席捲過來。」
    「如風一般席捲過來……別說這種無聊的話,今天有風嗎?」
    「那麼,請指示。」
    「我已經指示過了,別再問第二次。」
    「是!」
    在傳令兵下去后,佐久間大學苦笑著。
    「敵人的旗子如風一般席捲過來,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嗎?」
    說著,他再度睜開眼睛,望著下面的稻田。
    「咦?」
    大學把小手交叉於背後。
    他看到有新的旗子出現在田邊所種植的稀疏樹林旁。
    「哎喲!這不是織田的五個木瓜旗嗎?是的!是的!那是信長殿下,殿下朝這邊過來了,他渡過河了!」
    說著說著,佐久間大學如同發現寶貝似的趕緊跑了下去。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21
援救不及

        林美作和柴田權六兩人都開始緊張了。請牢記
    這麼小的一個圍牆,竟然會是如此大的障礙,這是他們事先沒有想到的。當他們爬到一半時,由上倒下了一桶雨水,使得他們如遇到雪崩似的滑落了下來,並且人群如泥糰子般堆積成山。
    從圍牆的上面又有箭飛過來,使很多人受到重傷。如此一來,根本無力再繞遠路。要是繞遠路,一定會成為柴田方面的笑柄,並且由他們所取代……美作這樣想著,結果自己的行動受到了束縛,他只好不斷地操作同樣的命令。
    「無用的傢伙,那麼小的一道圍牆,難道無法越過嗎?」
    在他手持小槍坐在馬鞍上叫喊的同時——
    「美作!」
    突然有人從左方貼近耳朵叫著自己的名字。
    「什麼事?怎麼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當美作轉過頭一看之後,他的眼瞼剎那間再也合不起來了。
    在灌溉用的小河中,有個人站在自己的背後,對方身材高挺,而在自己身邊的馬頭,正是一身是水的肥馬——連錢葦毛。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馬上的主人,正是他認為應該現在會躺在愛妾膝蓋上的信長。
    「美作!」
    信長又叫了他一聲。
    「看你好像很認真地在作戰嘛!你只看前方而忽略周邊的動靜,如此豈能做好指揮工作呢?看看權六他們,正快速地想要逃到堤防那邊去呢。」
    美作朝著信長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時他有如丟了魂的傀儡似的。
    原來正在洗著身上泥巴的柴田軍隊,在信長埋伏部隊的追趕下正半裸著身體應戰。
    「你再看看這邊吧!那是角田的軍隊,他們被我們打得有如一群失去翅膀的蝗蟲或麻雀似的。」
    「你再挺起背來瞧瞧,從末森城的方向有整齊的旗子排列而正漸漸前進,看到了嗎?」
    「啊!連末森城都……」
    「哈哈哈!」
    信長張口大笑著。
    「放心吧!那前進的部隊並不是我的軍隊,而是勘十郎做了違背良心的事,要把刀刃指向兄長我,如今他良心發現,正帶著自己的軍隊朝本城而來。」
    「……」
    「如何?對於這種作戰方式,你有何心得呢,美作?」
    「我……我完全不明白。」
    「你說不明白,倒蠻誠實的。你知道我是如何渡河前來的嗎?」
    「不!我完全不知道。」
    「真笨!小時候我經常在乾涸的河川上步行,現在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用意何在嗎?」
    「啊……那……就是……」
    「對於附近的每一條河川,我都了如指掌,關於其中深淺、出水多少、哪裡會造成深淵,我都曾一一加以調查,現在你還會笑我是個笨蛋嗎,美作?」
    「這……」
    「來!把你的槍刺向我吧!其他的人可以原諒,唯有你,原諒不得。」
    「……」
    「別怕,否則會很難堪。你煽動你哥哥林佐渡和權六連手,並且脅迫勘十郎舉兵,你才是真正的主謀。主謀也要有主謀的樣子,要懂得如何進退。怎麼樣?你是主謀吧?」
    信長的每一句話都令美作焦急萬分。
    「大家!大家呀!」
    他策著馬往前走了一步,這時空中響起另一種號令。
    在美作和他的軍隊之間,信長引以為傲的槍隊已經築成了人牆。
    槍聲「叭叭叭」一連串地響起。
    「別吵!誰吵槍支就對準誰。」
    「你們保持肅靜,我方會原諒你們的,安靜一點。」
    森三左衛門已經在美作的背後,安撫著美作的軍隊。美作的嘴唇發白,手持著槍咽了一下口水。
    「美作,你知道我為何要出現在你的面前嗎?如果你明白的話,就馬上切腹自殺。」
    「什……什麼?豈可如此?」
    「是你自己一人所造的罪,如果你切腹自盡,我就能夠原諒其他的人,自己切吧!」
    「不!這樣不公平。」
    美作拚命地搖首吶喊。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這些都是勘十郎公子的意思。還有柴田先生……哥哥佐渡,以及守山城的……」
    他急促地說著,就在剎那的空隙中,信長的長刀揮了過去。
    「嗒!」
    晴空中響起一陣和信長之氣相吻合的撕裂聲。
    四尺二寸的豪刀一閃,美作的首級從刀槍之下拋向虛空。
    片刻之後,血如彩虹般地噴洒而出,美作的身體就這樣倒向馬側。這時候,信長的馬朝柴田軍的後面追趕而去。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21
敗戰與道心

        當柴田權六知道信長已越過河川而來的瞬間,全身不禁毛骨悚然。看小說我就去
    這個人的兵法比美作的更加優秀。
    (越過濁流而來……)
    單單這一點就可以察覺到他的軍勢有多威猛了。而且,他的軍隊和美作是面對面的,居然能讓對方在絲毫未察覺的狀況下渡河而來,憑這點就足以瞞天過海,迫使敵方沒有還手的餘地了。
    那個狠角兒,很高興地騎著馬走出來,對他而言,實戰和戰爭遊戲並沒什麼差別。
    原來信長已有了萬全的準備,所以佐久間大學才能鎮定地和我們應戰。
    (這下不就完了?!)
    當他有這種直覺時,信長的兵馬已經分成三小隊前進了。一隊是朝著角田新五郎的部隊前進,一隊朝著林美作,還有一隊就是朝著自己的方向——
    這麼一來,權六也成了把生命置之度外的豬武士了。
    他派使者到美作那兒去報消息。
    「這麼一來的話,我們也只好把他們引誘到河口去再攻打他們。貴公請往河川下游的南田方向去,擺好陣勢好做正面攻擊。對方把兵馬分為三隊,這對我們而言,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我們可以各個擊破,最好再夾擊信長。」
    他一邊這麼交代使者,一邊整頓自己的兵隊往河川的上游去。
    然而,這也正中了信長的謀略了。
    信長比權六更希望能將他們各個擊破,為此,他才特別把部隊分開來誘敵入瓮。
    「各位注意,我們要踏平此地。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背後河川的濁流正好是彎曲的地方,前面有好多矮樹枝叢,正好可以遮蓋住信長士兵們的視線。
    「在我們踏平這裡之前,先躲在這些矮樹枝叢里。大家都知道,對方也只不過是個餓鬼大將帶領著一些娃娃兵而已。等到他們接近這矮樹叢時,我們再一舉包圍他們。這麼一來,我們就可退到河川下游去了。能退的話,那就大有希望了。美作就會改變方向對他們做正面的攻擊了。」
    權六在此喘著大氣說這些話時,美作的頭早已離開他的身體了。不,不單單是美作而已,角田新五郎也在稻田間成了個無頭屍體了,然而,權六對他們二人的遭遇,卻是毫不知情!
    柴田的士兵躲在矮樹叢里改變了他們的方向,向著織田部隊來的方向,而敵人也如權六所說,一條直線地前來,看來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看吧!我想他們也不過爾爾,正如我所料。好吧!我們就一舉把他們追趕到下游去吧!」
    乘勢而追,當權六軍隊出現在矮樹叢的南方時。
    「不要退呀!追擊他們呀!」
    信長這方的部隊早已在矮樹叢邊,等待權六們的出現。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此時,權六的背脊都寒了。
    因為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威風凜凜坐在連錢葦毛上,手持馬繩,發號施令的信長。他真可說是勇猛又神出鬼沒呀!而他身邊的部隊也只有五十人左右,個個手持盾牌及槍,看起來很是威猛。
    本來,從樹叢里出來是要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沒想到居然是敵人在等候著我方出去。對方完全掌握了他們的心理。本想欺人,反而被欺。
    (這下子真完了。死期到了!)
    急忙掉轉馬首往回走了十來步時,突然有個人影出現在權六的眼前,用槍指向他,把他給嚇了一大跳。
    「誰?」
    「佐佐孫助,來取叛逆臣子權六的頭了,看刀!」
    「什麼!孫助呀!憑你就能取走我的頭嗎?我看你不如去取些飯來給我吃還差不多。反正我也餓了。」
    說時遲那時快,權六從自己的馬背上換騎了孫助的馬。孫助的這一刀只刺在馬腹下的空隙。馬嚇得把后蹄向後踏了兩三步,而當馬的四肢不完全地立在地上時,有一支槍卻已朝著佐佐孫助的肩上砍了下去,他就這樣手還拿著槍便倒在地上了。
    「實在嚇我一跳。這餓鬼大將的遊戲也未免太誇張了點吧!」
    又走了五六步。
    「等一下。」
    「誰?」
    「山田治部左。你想你能活著走出這樹叢嗎?」
    「治部左呀!如果是你治部左的話,我還願意跟你較量較量,來吧!」
    治部左衛門也真沒那麼笨地讓對方可以換騎他的馬,所以,他沒有很靠近他。
    柴田權六勝家,他的豬脾氣是有名的。他把一度收入刀鞘的大刀,瞬間拔出。
    「啊!」他從馬上跳躍下來斬了過去。
    同時,在權六的左肩也傳來了一絲疼痛。
    (我也挨刀了。)
    此時權六拍了一下馬身。
    他不僅是用刀來斬,而是整個身體都如一把刀似的向前沖了過去。
    「啊——」
    只聽到治部左衛門的一陣短促悲鳴,就從馬上摔下來了。而馬就如同發瘋似的跑向矮樹叢里去了。
    「你瞧吧!」權六自言自語著,又急忙把刀套入刀鞘里。血從他的左手滴了下來,連手持馬韁的感覺也都消失了。
    (我是敗了。)
    權六這麼想著。要是再出現一個人,我是無力對付了。
    「柴田權六勝家。」
    權六喊著自己的名字。
    「我的運氣不及那笨蛋的好。對死,我也該有心理準備了。」
    「唉!」
    這種時候,除了自己找自己商量之外,別無他法,然而他還是太早下結論了。
    「既然,對死有覺悟,那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我一人擔當所有的罪,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要去面對那個大笨蛋。」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不會做出苟且偷生的行為。勘十郎公子他什麼都不知情。這全是我權六一人的企圖。看我權六的死吧!」
    他右手抓住馬韁,把馬首向後轉。
    馬首迴轉之後,突然好像聽到離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有摩擦地的聲音,而奇怪的是,這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了來。
    「這倒是奇怪了!難道我的耳朵失靈了?」
    當他的小頭從矮樹叢里出來時,四周卻不見信長的影子,就連那些侍衛隊也都不見了。到處都是自己部下的屍體。天空中,有著秋天的斜陽,十分刺眼。權六很自然地朝著末森城走去。
    他心裡想著,難不成信長乘勝攻打末森城去了?
    「報告!」
    「喔,還有人在,誰呀?」
    回頭一看,原來是他派往美作方去通告消息的侍衛,他就如稻田裡的青蛙似的,兩手伏地。
    「美作先生已被信長殿下所殺,所以,我沒有向他傳達您所交代的話。」
    「什麼?美作已被殺了!」
    「是!他們要他認所有的罪切腹自殺,然而他不肯,就這樣一刀被斬了。」
    「認所有的罪,切腹自殺?」
    「是的,當時的美作先生說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是奉勘十郎公子的命令。」
    「嗯!那麼信長殿下呢?」
    「剛才他說已經結束了,而往圍牆的方向去了。」
    「……」
    柴田權六好像是從肚子里發出如猛獸般的聲音似的。
    默默地沉思了一會之後,他悄然地低著頭回末森城去。
    他入了城門,卻一句話也不說。
    甚至也沒去見安全回來的信行公子,就這樣地回到自己家裡,彷彿要遠離紅塵似的,剪掉了他所有的頭髮,成了個和尚。這時,他的眼裡不斷地湧出淚水來。
    「我……我……錯看了信長殿下。我……我真是瞎了眼了。」
    權六和信行,根本就不是信長的對手。
    「然而,直到今天,為什麼我都不明白這點呢?」
    從他的眼裡又滾落下一顆顆淚珠。權六,他甚至用手捏自己臀部上的肉,並且用力地咬著嘴唇。
    他終於發覺到信長的傑出之處,相應的,對自己到昨天以前所做的事情,彷彿一場噩夢,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壞到那種地步。
    本以為那個大笨蛋只是到處去糟蹋別人的土地,誰知其目的是為了鍛煉體魄,又可以親自了解自己領地里的地理。他常常做出一些超越常規的事情,那也是他的策略,為的是不讓別人察覺出他的意圖何在。
    難怪,像美濃蝮那樣的人物也會中途變卦,願意與他攜手合作。
    先主信秀殿下也是說什麼都不願把家督的職位留給信行。平手政秀又處處包庇著信長殿下。現在回想起來,這些人早已看出他的不凡了。
    所以,濃姬那樣的才女才願意跟信長和樂地生活在一起。對於攻打清洲,他甚至可以全部都收回去的!
    (看看我!看看我!到底被什麼樣的思慮蒙蔽了眼睛?)
    權六就這麼涕泗縱橫了好一會兒,但是,這不是哭就能解決問題的。
    他畢竟是先主信秀殿下指名為現在已是武藏守的勘十郎信行身邊的首席家老啊!
    總是要善後的,無論如何,權六必須收拾善後,他的立場非常重要。
    想想,還是林佐渡比較識大體,只有弟弟美作上戰場,而自己不出面,到時怎麼都好解釋呀!
    「舍弟這傢伙,不明白哥哥的心意,做出這麼輕率的行為,真不知該如何來表達我的歉意。」
    佐渡會顯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表情說著這些話,不過,話又說回來,當信長斬了美作之時,本來就沒打算要繼續追究下去。要是真的打起來,豈有那麼容易就放過末森城的。
    不!也可以說是有感於責任在身,所以,權六才剃掉自己的頭髮……
    終於,他用拳頭抹去了淚水,表情嚴肅地叫著夫人,在她耳邊說了一些話。
    夫人看到他的光頭驚訝不已,又看到他滿臉的淚水,漸漸地,她也流出淚來。
    大概是從這附近借來的吧!她把一件黑色的衣服放在權六的眼前。
    本性剛直的男人,在他發覺到自己的錯誤時,覺悟得也快。
    權六很神秘地穿起那件黑色的衣服,等到天黑之後才走出家門。他避開人們的注意,來到住在末森城的信長、信行兄弟的生母土田夫人的家門口,等候接見。
    夫人現在已斷髮,別名香林院。
    「夜雖已深,但我柴田權六有事想請香林院居士幫忙。請轉告我來求見。」
    當他這麼對著女僕說著的時候,突然,後面有人探頭出來,那正是——信長的妹妹阿市公主,她睜大著眼睛,看到他之後,「呵呵呵」地笑著逃開了。
    阿市後來嫁到淺井家,她就是淀君及後來做了二代將軍秀忠夫人的生母。後來,又做了權六的夫人,搬到越前的北庄城去住,最後和權六一起死去。然而,此時的她卻還是見到什麼都覺得好笑的小女孩呀!
    「哈——柴田先生的頭是光的,哈哈哈!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你說什麼?權六先生?」
    「是呀!他表情嚴肅,又穿著一件好大好大的衣服……」
    「小孩子,不要笑了!快去請他進來。」
    權六恭謹地進來了,他已不再哭了。
    他正襟危坐,點了個頭說:
    「有件事情想請您母親大人出面。」
    他嚴肅而莊重地看著香林院。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22
黃金與銅

        「權六先生,對上總介殿下這一戰失敗了吧!」
    「是的……這都是我權六不明事理,才導致這種結果。看小說我就去」
    「這麼一來,變得很棘手了!」
    「為了表明我的誠意及請求對方的諒解,我剃了頭。」
    「你剃了頭,向上總介表示你的歉意,這樣事情就能了結嗎?」
    「不能。」
    權六很乾脆地回答道。
    「那位性情剛強的信長先生,說不定明天就會來到這城裡。所以,我才必須連夜趕過來,請求母親大人的原諒及幫助!」
    「我……你說我能做什麼呢?」
    「很抱歉!想請您明天一大早,以您的名義,派遣使者到清洲去,好嗎?」
    「到上總介那兒去?要以什麼名目派遣使者去呢?」
    「是的。對這一次的事情,我這做母親的已經狠狠地責怪了信行公子和權六,而權六也非常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剃了頭來表示他的悔過,今後他一定會謹言慎行。為此,我也特別把他們兩人帶到清洲來向你道歉。這次的事件,也請你看在這做母親的分上,原諒他們吧……我想就這樣說是最好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這麼說……要不然就連香林院的生命也不要的意思了。請牢記」
    「是……我權六,決不是愛惜自己的生命,而是這次的事件會禍及殿下的生命,所以,才……」
    「我明白了。那麼,就照你所說的去辦吧!但是,為了慎重起見,我再問你一件事。我帶著你們倆去向上總介道歉,但要是他只原諒了他的弟弟信行,而不原諒你時,你怎麼辦?」
    「這當然只有……」權六在回答的同時,用手勢比著切腹的動作,「我的責任就是要幫助殿下。而如果他們兄弟兩人能合好的話,就算犧牲了我權六也在所不惜呀!」
    「我明白了,那麼明天一早我就派使者前去。」
    「非常感謝。」
    權六說著,回了個武士禮,走出了門廊。
    到底不愧為信秀所託付的家老呀,他已醒悟了,他的行為也隨之改變,做得合情合理。
    隨後,他又轉往信行的行宮去拜謁。
    信行皺著眉頭,一臉蒼白,由夫人陪著他喝酒。當他看到權六的樣子時,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
    信行帶著責備的口吻指著他的頭。
    「為了這點挫折,就這樣?這會影響到士氣的啊!」
    「這麼說——殿下還想和清洲的殿下打仗了?」
    「當然!我還有犬山城的信清、岩倉城的信賢、信廣。信廣的妹妹是美濃齋藤義龍的夫人呀!來吧!喝了它吧!權六。」
    權六正顏厲色地回看著他,搖了搖頭。
    「現在正是自我反省的時候,不可如此。」
    「自我反省……誰叫你反省的?」
    「第一,我必須向您道歉。」
    「我又沒生你的氣。」
    「第二是香林院居士,第三是信長殿下……」
    權六以嚴厲的口吻說道。
    「剛剛我已經到香林院居士那兒負荊請罪,請求她的原諒。」
    「什麼?母親大人?你已經去過了?」
    「是的。而且我請求下旨,為了表示悔意,特別剃髮修行,明天一早就會派使者去告訴信長殿下。」
    「原來如此。把母親大人給請出來,這樣可以騙過我們的敵人了。」
    權六聽了之後悲哀地想哭。
    雖說是好強,然而有人可靠時還是會馬上投靠對方。在他內心裡還是怕著信長。
    (這兩人的價值不同,一個是黃金,另一個則是銅。)
    換句話說,誤把銅當黃金看,等到清楚那只是銅時,卻惹了一身銅臭,對權六而言,這是他誤己又誤人的結果。
    (怎麼會是這樣呢?)
    「殿下。」
    「嗯!」
    「現在已全權委託香林院居士。明天由香林院居士和我們一同到清洲的殿下那兒去請求他的原諒吧!」
    「到清洲?三個人?」
    「是。」
    「不可以!這麼一來,我們不就落入哥哥的陷阱里去了嗎?特地跑去讓別人殺……我絕不去。」
    「您想想,為什麼我權六要特別去麻煩香林院居士與我們同行,這其中的意義難道殿下您還不明白嗎?萬一,信長殿下真的要那樣做的時候,還有香林院居士可做擋箭牌啊!再怎麼厲害的惡鬼也不可能殺自己的母親吧?」
    「喔!原來如此。」
    畢竟自己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意見,於是信行突然嘆了口氣。
    「說得也是,有母親大人在一起的話……原來這是個妙策。好吧!這樣我們又可以暫時蒙蔽住敵人,等待下一次的機會了。」
    權六並未做答,只說:「那麼明天一早,請您做好準備。」
    說著,他就站了起來,暗地裡摸了一下自己的頭。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6 23:23
尊嚴盡失

        翌日清晨,由香林院派去見信長的使者,回來時已經是八點左右。他傳話道:
    「既然母親大人這麼說,那麼我就再見他們一次,原諒他們。但是除了信行和權六之外,連佐佐藏人也要一起帶來。」
    於是,香林院便乘著轎子,而其他請求原諒的三個人,只好步行跟隨。
    走在最前面的柴田權六,儼然像個和尚似的,抬頭挺胸,他的左腕用繩索從頭部吊著。佐佐藏人也虛張聲勢,不服輸地跟在後面。而最重要的信行,卻如同在秋風中獨自飛行的鳥一般孤寂。
    「殿下,您要堅強一點。」
    藏人這樣說道。
    「反正他只是一個笨蛋清洲殿下而已,你就看我藏人的巧辯吧!讓他見識見識。」
    「佐佐,別鬧了,我聽了都想要冒一身的冷汗。」
    權六責怪他,但是藏人卻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
    「柴田先生啊!你是否被清洲那個笨蛋的毒氣給熏倒了呢?」
    「可不要再說他是個笨蛋。」
    「不要說他是笨蛋,那麼說他是狐狸馬可以嗎?這麼說來,你的頭髮是被這隻狐狸馬的毒氣給熏光的吧?」
    佐佐藏人覺得跟在香林院的身邊是絕對安全的,所以今天的清洲行,也是個自我宣傳的好機會。他這麼想著。
    權六為他感到非常羞恥。
    當他們來到清洲城的入口處時,突然來了一陣風吹走了這股虛勢。
    「停下來!」
    突然陸陸續續地出現了二十位年輕侍衛,將他們一行人給圍住。
    「喔!原來是香林院居士,殿下正等著您呢!趕緊進城來吧!」
    於是轎子先行通過。
    「其他的人稍等。請牢記」
    對方站在他們三人的面前,阻止他們前進。
    「不得無禮,在這裡的是武藏守信行公子啊!」
    藏人昂首怒視著大家。
    「說話者何人?」在這群年輕的侍衛中,一位像是指揮者的人厲聲問道。
    那個人就是丹羽萬千代。
    「我就是佐佐藏人,而那位像和尚的就是……」
    「不必多言,言多者,思慮有欠明確,而你就是一位多言的人,武藏守的侍衛!」
    「正是,我正是他的侍衛。」
    「他的侍衛?有你這種傢伙當他的侍衛也真是的。既然是侍衛,那麼你就應該明白今天來清洲的原因。笨蛋,今天是要調查你們所做的事情,跟著我來吧!」
    對於時勢的轉移,柴田權六保持緘默。
    在不久之前還曾經出現在柴由權六面前的萬千代,依然是那麼的恭謹,他很了解自己的身份。既然現在情勢改變,柴田權六也只好緊跟在信行之後。與對方相比,藏人顯得太不成熟了。
    (可想而知,這是信長殿下的教導有方。)
    他一邊思量,一邊在對方的引導之下慢慢地走過街道。萬千代堂堂正正地把他們帶到了妙興寺的本堂內。
    入口處掛有五個木瓜的帷幔,中間只放了一張椅子,萬千代就在椅子上悠然地坐了下來。
    「坐下吧!」
    萬千代指著地上說道。
    「我們主君的意思是要先調查柴田權六,你對我們主君所統轄的筱木三鄉出兵,用意何在?」
    權六的內心感到微微的恐懼。
    「是的,我們曾得到林佐渡先生的許可。」
    「閉嘴,筱木三鄉是佐渡的領地嗎?」
    「……」
    「你為何沉默,沉默不正是你心虛的證據嗎?」
    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十分尖銳,權六無意識地用手打著自己的光頭。
    這時,二十一歲的萬千代說:「好了!」
    他就這麼大叫了一聲。
    「你把頭髮剃光,也表示你有自我反省的意思。接下來是佐佐藏人。」
    「……」
    「你曾經在武藏守先生的馬邊說要討伐清洲的那個笨蛋,你這麼叫著。我請問你,那位清洲的笨蛋是指誰呢?」
    「這個……是……我有說過那種話嗎?我不記得。」
    「你說沒有嗎?」
    「是的,沒有。」
    「好吧!那麼我再問你,在這之前,你曾經送密函給美濃的齋藤義龍,並且也得到回信,把內容說來聽聽吧!」
    「這……這……那件事……」
    「有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呀?這件事連武藏守公子及柴田權六都不知道。而我卻很清楚地知道書信的內容:近期內希望能派遣一些兵力到我國境內,等待著信長出城與他們會戰,乘此空隙,和義龍的夫人是同腹兄妹的信廣公子可佔領清洲城。因為信長非常地信賴這位兄長信廣,所以他要出城,就必定會要信廣留守城內的。在他留守期間佔領它是沒錯的。但是,對於此事一定不能讓武藏守公子和柴田知道。書信上好像是這麼寫的,然後送到對方的手裡。而義龍這方面也確實答應了合作計劃,等到他們事成之後,他必出兵。對方是這麼回信來的。這些東西確實經過你的手才對啊!」
    「怎麼樣?你還要說記不得了嗎?」
    「這……這種事……我真的沒有做這種事。」
    「好!既然你要強辯,我就姑且相信你所說的話。如此說來,你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主君的事了?」
    「是的!」
    「好吧!既然如此,你也沒有必要進城來,你一個人自己回去吧!」
    萬千代說著。接著,他對這一群年輕侍衛說:
    「近藤、春田,你們這些人也未免太惡作劇了吧?佐佐藏人說他沒有要討伐笨蛋,你們為何要騙人呢?還有松木、松內,你們也是不可原諒的傢伙,你們拿來的書信是假的,這還算是什麼忍者呢?好了,藏人,你回去吧!你們兩人站起來。」
    柴田權六不由得「哇」地發出一聲讚歎。
    這些年輕侍衛中有四個人被喊出了姓名,他們臉色大變,和佐佐藏人擠成一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為何要編織謊言呢?」
    「我們這裡有你自己所寫的密函,我們已經看過真的書信了,並且也抄了下來,然後傳到你們雙方的手上,你真是太狡猾了。」
    丹羽萬千代不理會他,而帶著權六和信行走出本堂。
    本來想以花言巧語加以瞞騙的佐佐藏人,由於有這四個證人,所以他可能會遭到斬首的命運。
    (這是信長的智慧。)
    在他思考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開始就失算了。他發出悲鳴的聲音,追趕著走出去的萬千代。
    「我有事情要告訴你,我還有事情要告訴你……」
    在此地被斬,可說是一件大事。由於要掙脫這四個年輕侍衛,衣袖和褲子被扯破的藏人,在途中已毫無尊嚴可言了。
    「這樣不好看吧!藏人,我們並沒有責怪你呀!難道你不明白嗎?」
    萬千代甩開了他的手。
    「不……有,我必須接受你們的譴責……不!在這城裡,有許多事我必須要請求你們的原諒,我這個藏人……」
    他狼狽地在後面追趕著。
    見到他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年輕的侍衛們不約而同地笑著,而權六卻痛苦地緊閉著嘴,無言地跟在信行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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