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3:54
最後的秘策

        信長在回到自己房間之前,根本就是踢著褲子走著。
    「不好好罵這隻猴子是不行的。大家退下!」
    他朝著小侍衛們瞪過去,然後就在濃姬為他放好的椅墊上坐了下來。
    「唉!猴子!」
    「是!是!」
    「你這番忠義的『試吃』,未免太過分了吧?我看你啊!腦子都停在那兒不動了!」
    「喔!你這麼罵我,就表示我的忠義還不夠,以後我一定會再加強的。」
    「連鯰魚都幫我吃掉了,真是叫人氣憤。」
    信長在小侍衛們的面前如此責備他,於是所有人都將視線移到藤吉郎的身上。此時,原本在他面前的膳食已被送到信長的房間來了。
    「為我斟酒!阿濃!大家都退下去吧!」
    信長舉起酒杯伸往濃姬的方向,卻終於笑了出來。
    「猴子啊!人在一息尚存之時,身體、頭腦都還是要用的,是不是?」
    「哇!哇!原來你連這句話都聽進去了?」
    「你這傢伙真是的!看你那吃魚的樣子、喝湯的方式、吃飯的速度,可真是出類拔萃啊!這世上竟有如此忠臣,居然說預備給主人食用的魚得先經你試吃才行!這種忠臣倒是很少有喔!」
    「是啊!我是想萬一有什麼事,我可以代你……」
    「呀!你倒真會說話。看小說我就去」信長接著如此說道,「你要取代我信長……哈!我想恐怕沒有那種時候吧!你這傢伙實在太狡猾了,讓我不得不對你重新加以評估。你看!那麼好的魚,現在都冷掉了,等冷了才想起送到我面前,分明就是讓我吃你剩下來的東西嘛!阿濃!」
    「是的!」
    「你知道放在你口中的食物,都是藤吉郎吃剩下,然後才送到我們的房間來的!」
    「哈哈哈!這麼說來我試吃的這項工作原來是多此一舉,如此你不就可以更專心地吃了嗎?對吧,藤吉郎先生?」
    藤吉郎早已面紅耳赤。
    「而且他竟然還吃了兩三條魚呢!真叫我不敢相信。」
    信長微微笑著將酒給幹了。
    「為了你的忠義,你就把這杯酒喝光吧!」
    「是!但你這麼說,卻使氣氛有點怪怪的。」
    「你放心啦!你把酒當做你要試試其中是否下了毒的就好了嘛。這杯乾了之後,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聽我說話,把我所說的話當成佳肴,仔細地慢慢品味。」
    「是!我會把你的話當成佳肴,慢慢品味的。」
    「是啊!」
    信長用力地點了點頭如此說道。
    「猴子!我已經決定要堅守城牆了。」
    「什麼?!守城……大將!你在開玩笑吧?如今敵人大軍都已經要進入岡崎城的時候,才臨時決定要守城,大將你是不是……」
    「猴子!」
    「是!」
    「我剛剛不是要你把我的話當做佳肴慢慢品味嗎?我說我要守城,聽清楚了嗎?」
    「喔?你說要把話當成佳肴慢慢品味。」
    「是啊!你要細嚼慢咽才行喔!因為我認為即使我出城與今川大軍作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我決定守城。」
    「啊?」
    「一旦決定守城之後,有些不足的東西,即是你這個御台所奉行所必須負責的事。當城被敵人圍住時,就無法買到我們所缺乏的物資,因此今天當你喝完這杯酒後,就得立即行動,調度補足城內所有的不足品。」
    「是!」
    此時藤吉郎一度很奇特地歪著頭。
    「守城時會不足的東西,是……米、鹽、味噌、蔬菜,但這些早已儲備好了啊!」當他如此喃喃自語時,突然拍了一下膝蓋跳起來說道,「喔!你要守城啊!」
    「你到現在才明白,我看你這傢伙真是在廚房中太過忠義的關係吧!連頭腦都不會轉動了。」
    「不不不!絕對不是這樣!現在我已明白你決定守城。一旦決定守城的話,有些不足的東西,我會馬上去處理的,我明白了!好!現在我馬上就去辦!」
    「等一下!看樣子你似乎已經完全品嘗了這道菜喔!既然如此就再干一杯吧!阿濃!斟酒給他。」
    此時濃姬也以嚴肅的表情將酒瓶舉向他,說道:
    「藤吉郎先生!殿下要請你喝下第二杯酒,這實在是一件不尋常的事喔!你要仔細考慮一番。」
    藤吉郎也以嚴肅的表情接過酒杯,靜靜地看著信長和濃姬。
    「那麼,還有一道要你慢慢品味。」
    「喔!我是天下聞名的大笨蛋織田上總介。」
    「這件事不必你說,大家都已知道。」
    「因此我也沒有必要改變我這個壞名聲,當敵人入侵尾張之前,我要好好睡上一覺!」
    「原來如此!這樣才比較像你啊!」
    「當敵人進入尾張時,就把我叫起來,而那正是猴子你的工作。屆時守城已有充分的時間準備,現在你就去補足所缺乏的東西吧!」
    「是!」
    與對方聲氣相通,因此藤吉郎非常高興地回答著。他面帶微笑,神情愉悅地走了出去。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3:54
買味噌

        藤吉郎走出走廊后,便哈哈笑了起來。
    因為他可以看到信長心中的想法如鏡子般映在眼前。
    看來該做的事都已經做了,敵人也早已由駿河出發,目前正逐漸接近尾張。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才要和常人所做的那樣評定軍情、鼓舞士氣,這些做法早已失去意義了。
    信長也明白即使問遍天下武將,他們都會一致認同這是沒有意義的。
    因為他們的答案只有兩種。
    全部滅亡還是降服?
    這兩種都不是信長所願意的,他到底希望什麼呢?
    那就是他要盡全力,他要「試試自己的運氣」。信長並不想依賴家臣的力量,他要靠一己之力將敵人的四萬大軍消滅而獲得勝利。或許這種做法會引起其他大將的嘲笑,反而一致討伐自己也不一定。
    這種做法的確有違常軌,以致家臣們百思不解。這是信長與自己性格的對決,除此之外,他實在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來,這是唯一可行的對策。
    「我到底是掌握天下,還是終死於尾張的大笨蛋?」
    這是信長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在藤吉郎看來,這句話並不誇張,當然也不是自暴自棄的話語。
    這是生來具有偉大性格而罕見的人物所發出的話語。
    他不會向任何人屈膝,一旦要他向人屈膝降服,他寧願割斷自己的肚腸,結束自己的生命。
    事實上這正是藤吉郎心甘情願追隨信長的原因。
    (好了!好了!這下可真到了決定時刻了!)
    這是一個很大的賭注,相信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賭注。看小說我就去截至今日為止,信長几乎不曾休息地費心策劃著,當他接獲敵人已由駿河出發的消息后,突然一改往常的反對家臣們的意見,這時他準備試試自己的運氣。
    今晚,他命令藤吉郎去做的事,即是他試驗自己命運轉變的最初秘策,是他一直苦心經營的最後一個秘密。
    「這真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他到底還是決定一個人解決所有問題,不愧是我所心儀的大將。他還願意帶著我藤吉郎與他共賭命運,這真是我的榮幸啊!」
    藤吉郎很高興地回到廚房裡。
    「喂!宗久!快幫我拿張紙來,我要寫些事情。」
    他對著手下的小久井宗久招著手。
    「紙……你要紙做什麼啊?」
    「我要去買味噌啊!」
    「味噌——可是味噌已經有了,而且可以讓我們用很長一段時間呢!」
    「那些不夠!不夠的啦!」
    藤吉郎以嚴肅的表情邊說邊搖動手臂。
    「你們記住,這是不可對外張揚的秘密喔!我們都是忠義之士,當然要保守秘密,但是如果你們想告訴城內其他忠義者也可以,但若非忠義之人,就絕對不可說出來。我們大將終於決定在敵人進入尾張時,死守本城!」
    「什麼?守城啊?」
    「對啊!這件事除了城內的人之外,絕對不可告訴其他人。對於你們幾個有信用的人,我想告訴你們應該沒什麼關係才對吧?」
    藤吉郎運用他一流的宣傳技巧煽動大家。
    「一旦決定守城之後,你們那些住在城外的家族也得儘快讓他們入城才好。從末森也好,那古野城也好,我想存米應該是夠了,但是味噌似乎不太夠,因此從現在開始,我要到各處城市,到各個百姓人家收購味噌,知道嗎?宗久!在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你要好好注意城內一切事情,此外大將的飲食你也要指點其他人去做才行!還有,我在外面所買的味噌一旦送到時,你要好好儲存起來,絕對不可以濫加使用,知道嗎?」
    「是!我明白。」
    「好!既然如此,為了早點出門,你趕快把賬簿拿來給我,大家快點幫忙啊!」
    藤吉郎巧妙地命令著大家,於是在這城內一角,這小小的御廚房中,即籠罩著一股奇特的氣氛。
    「喔!終於決定要守城了。」
    「大家要好好加油啊!要是出城和他們打仗,還真是一場生死攸關的大仗啊!」
    「哎!大家記住,這是秘密,不能到處亂講喔!」
    藤吉郎如此對眾人說道:
    「你們都了解大將的脾氣,要是他覺得沒有必勝的把握,是不會輕易出擊的!一旦他決定出擊,即表示他已有必勝的把握。正因為現在他還不太明白整個狀況,所以他要好好睡一覺,在敵人大軍抵達之前,他要睡著等待他們。你們看!到底不愧是我們的大將!反正即使失敗,仍然難逃成為敵人刀下亡魂,倒不如優哉地等他們來。他這種個性倒蠻有趣……但這件事千萬不能向敵人泄露。」
    「對!這是當然的。」
    大家對於自己能聽到這件大事而感到興奮,於是情緒高昂地折著紙。
    不能把這件事泄露給敵人,可以告訴我方的人,但是要告訴誰呢?所有人都歪著頭一副思考的表情。
    「快!快折啊!只要折有一千張即可釘起來交給我。」
    藤吉郎對被他任命留守的宗久說道,於是宗久就將全部折好的紙集合一起,做成一本賬簿。
    「奉行!賬簿已經做好了!」
    「好!現在你去取筆和硯來吧!」
    藤吉郎以高昂的聲調說著,接著又繼續說道:
    「記住!我出城買味噌及決定守城的事,即使告訴身邊的人也無所謂;但是,大將還悠然自得地睡覺,等著敵人來討伐的事情,最好不要說出去。」
    宗久將筆、硯取來之後,藤吉郎就在新做好的賬簿上面開始寫著:
    「味噌、算盤。」
    宗久在旁歪著頭看著,突然說道:
    「這不是每天都要寫的賬目嗎?」
    「你真是笨啊!這是買味噌者的名單!我一個人怎麼有辦法買到所有的味噌呢?況且在我們領地是鐵定不夠的,所以可能必須往西三河去買才行啊!正因為如此,這附近所有的重役宅都必須問問看,但這麼一來就得召集一些人手幫忙,這個賬目是用來登記這些人名的。」
    藤吉郎說完后,又拿起筆繼續寫著。然後他以非常嚴肅的表情,將寫好的賬簿放在腰間,就這樣走出御廚房。
    如此看來,他相信長所謂「不足的東西」,原來是指「宣傳」,而現在則以買味噌的名義,開始他們的活動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3:55
戰爭開端

        五月一日(永祿三年一五六零年)今川義元發布命令,發動麾下大將在十日之前到達駿河,然後一起出發。十一日到東海道,十二日從東海、本坂兩道前進,十五日時前鋒部隊必須抵達三河碧海郡的池鯉鮒。
    池鯉鮒已經相當接近尾張國境了。
    主將義元將較遲一日於十六日到達岡崎城,然後立即展開軍事評定會議,做好戰爭開始的準備。
    義元今年四十二歲,正是鬥志旺盛的年齡。他的身體非常肥胖,因此當他從駿河出發時,必須在乘馬之後另外拴三匹馬,和家臣共同前往。接著又坐著一座由金銀打造而成的轎子,由四名大漢抬著慢慢前進。
    再怎麼說他都和三河、尾張地區的野武士不同,他很早就開始吸收京都文化與風俗,與公卿們相當接近,生活習慣也已經具有與將軍們同等的水準,也因為如此,所以他的盔甲上綉有蜀江河景,胸口與鞋子皆以白布滾邊綁著。此外,他還畫著細細的眉毛,中間牙齒用鐵漿塗黑(在當時,染黑牙齒是日本京都上流社會的風尚)。他就這樣悠然自得地進入岡崎城的一間大房間,裡面的情形有如大和畫般豪華、絢爛。
    他特別選了許多美少年充當自己的侍衛,他們手中拿著他所引以為傲的宗三左文字二尺六寸的大刀和夾在腋下的重代松倉鄉義弘鐵胄。
    由於過度肥胖的緣故,特別容易覺得熱。他往左右兩邊看了看,發現身旁有特別製造的直徑約為三尺的大圓扇左右交錯地為他扇風,還有佑筆在身旁護衛著他。
    「侍衛!你向前來!」
    他如此說道。站在前方的小侍衛們對看了一眼,接著又回頭看看旗下的參謀們。
    「現在我要把我的想法告訴各位,若是你們有意見,不必客氣,儘管提出來。要是沒有任何異議,即表示你們已經決定順從我的看法,現在立即將我的旨意傳達至各個營地,讓每個人都能知道。」
    「是!」
    「還有,岡崎城也即將成為戰場,這裡就由庵原元景率領一千名士兵擔任守備工作吧!」
    此時元景正在他的身邊,於是從其右側中央回答:
    「是!」
    「其次,堀越義久除了義久自己家人之外,我再撥給你我身邊的兩千名士兵加入陣營,你就率領四千名士兵負責在諸川及刈屋等地監視池鯉鮒與今岡的所有陣地,為我的前進路線打先鋒。」
    對於這項命令,坐在左側上座的堀越義久開口了。
    「根據情報人員所傳回的消息,我們根本不需要這些謹慎的戒備!」
    「什麼?不需要?」
    義元那肥胖的身軀顫動了一下。他原本就是一個非常神經質的人,此時所畫的眉毛似乎也不住地顫抖著。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織田上總介是個有名的粗魯傢伙,對於這樣一個人,你竟然說不需要警戒他?」
    「是啊!因為事實上信長並沒有越出國境與我方作戰的準備,這項情報是絕對正確可靠的。根據細作所得的情報,他們認為最好等到有必勝把握再出來打仗,而在這之前,他們只要睡著等就可以了,如今正做守城的準備工作!」
    「什麼?他們有守城的念頭?有何證據呢?」
    「有啊!清洲城內的御台所奉行名叫木下藤吉郎,如今正四處打聽,急匆匆地四處收購味噌。從事販賣味噌的人,在西三河地區就有兩三個,我們就是從這些人身上查知這件事,而且每個人都是相同的說法,因此應該不會有錯才對!」
    「只根據這些你就做了判斷嗎?義久!」
    義元靜靜地問道。
    「如果只是這樣,我們的計劃就不更改。義久,你還是帶著四千人作為我的先鋒,先掃蕩前面的道路吧!」
    「但是……關於這件事……」
    這時站在後面的三浦備后守說話了。
    「在大高城的鵜殿長照先生,也有關於這件事情的報告傳回來了。」
    「什麼?有關這件事情?」
    「是的!關於信長決定守住清洲城的事情是千真萬確的情報。」
    「好吧!那麼你就說來聽聽吧!」
    「信長這傢伙的最前線是鷲津、丸根、丹下、善照寺、中島等城,但這些城中至今仍然沒有要增加人數的樣子。」
    「什麼?他沒有增加人數?」
    「是的!主公你也知道,這些城堡的人數仍然與我們從駿河出發之前的數目相同啊!」
    「佑筆!將信長的配備書拿出來看看。」
    義元邊說邊接過配備書放在自己的眼前。
    「好吧!備后,你把長照所給你的情報中關於守將及人數再念一次!」
    他如此吩咐道。
    「是!鷲津守將為織田信平,手下約有三百五十名士兵;丸根守將為佐久間大學,手下大約有四百人;丹下守將為水野忠光,手下約有兩百人;善照寺守將為佐久間信長,手下有兩百人;中島守將為梶川一秀,手下有一百八十人左右。」
    「嗯!果真如此!他真的一點都沒增加啊!」
    「是啊!他的全部兵力只有一千三百三十人。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根本無法支援任何一城,然而如今每一城都不停地派使者前往清洲,請求信長派遣支援部隊。」
    「對於這點,上總介一點都沒有增加人數的意思嗎?」
    「是的!他一點都沒有增加的意思,而且有守城的打算,這表示他已經無法可想了——這就是從鵜殿長照那兒所得來的消息。」
    聽到這裡,義元仰頭望向天空,似乎正想著事情。
    (不論怎麼說,我方大軍也有將近三萬名精兵,然而他在這麼重要的國境上,居然只安置一千三百名士兵,這個數字實在太令人不可思議了。更何況即使他將全部人員集合發動總攻擊,也無法與我方對抗半刻啊!)
    「這倒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喔……」
    義元歪著他那豬腦袋慢慢說道。
    「為了守城而派不出增援部隊……如果是為了發動偷襲而派不出增援部隊,這才有點道理啊!」
    「嗯!關於這件事……」
    這時備后守又開口了。
    「織田的全部兵力總計不過四千,因此照我看來,他根本就沒有增援部隊。但是他認為這麼做一定會使我方產生懷疑,於是就會以慎重的態度緩慢進行。」
    「這點不需要你來說明!好!堀越義久,我再派出我的一千人加入你的部隊里,使人數由原先的四千人變為五千人,你就如螞蟻行軍般地為前進路線準備吧!」
    「什麼?再加一千人?」
    堀越義久以不敢置信的語氣反問道。
    這麼重要的五座國境上的小城,全部兵力加起來只有一千三百三十名擔任戍守任務,在我們向前挺進的道路上,為何需要用到四千名兵力呢?——本來就想如此反駁,如今今川又增加一千人,這更令義久感到不可思議。
    「原來如此!原來這是將要號令天下的尊貴之體,所以才必須如此謹慎小心,現在我完全明白了。」
    「明白了的話,接著——」
    義元不論對任何事都非常用心,而且小心翼翼。
    「好了!中間的道路既然已經堅固,剩下來的就是攻擊部隊了。在所有敵方城堡之中,最強有力的,應該是佐久間大學所防守的丸根城。那麼,松平元康!你就率領兩千五百名三河的精銳部隊攻打這座城堡吧!」
    坐在左側末座,身為岡崎城主的十九歲的元康以一副覺悟的樣子說著:
    「你將最強的敵人交由我發動攻擊,這對我而言真是一件光榮的事,謝謝!」
    說完又將頭低了下去。
    「其次就是鷲津城堡,這就由朝比奈泰能率領兩千名士兵前往攻打。」
    「是!現在就派使者到朝比奈的陣地去吧!」
    「大高城鵜殿長照所率領的三千名士兵,負責支援攻打丸根、鷲津兩座城堡。一旦攻破敵城之後,立即轉往清洲街道,葛山信貞也隨著他一起前進!」
    「照你這麼說,我葛山信貞只要部署就好了?」
    這時從右側最上座處突然發出這個聲音。
    「是的!一開始你先帶著五千名士兵朝清洲城方向前進,等其他人將五座敵方城堡全部攻下之後,再一起會合朝敵人的本堡攻去。」
    「葛山信貞率領五千人,朝清洲街道前進。」
    「對了!還有,松平元康!」
    「是!」
    「你在破了丸根城堡后,就立即轉向鵜殿長照的大高城去。這時鵜殿也已朝著清洲方向出發,因此丸根滅了之後,你就進入大高城擔任守備。你必須拿出三河武士的勇氣,千萬不要輸給其他人。敵人非常頑強,因此你們必須抱持必死的決心,知道嗎?」
    「是!」
    如此回答之後,元康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十分懷念少年時代曾一起遊玩,彼此間有著深厚情誼的信長。雖然他曾聽說信長派了使者與岡崎城秘密聯絡,希望彼此之間不要在國境上作生死之斗。如今的問題在於,義元城府極深,竟然故意以三河武士的名義為由,一點也不肯削弱松平家的兵力,因此這結果將會是義元所能允許的嗎?
    「接下來……」此時義元又命令站在兩旁的大圓扇侍者用力扇,他因覺得他們扇得太慢而瞪了兩人一眼。
    「三浦備后守率領三千名士兵隨著我待命。」
    「是!」
    「本隊的五千名士兵,直接歸我指揮,等大高城平定之後,我們再進城,一起向清洲發動總攻擊。」
    「是!」
    「岡部元信率領七百人守在鳴海城,立即讓使者將此命令傳達給他。」
    「是!我明白了。我現在立即出發。」
    「好!」
    「最後剩下淺川政敏,你帶著一千五百人回到沓掛城裡,好好守著村莊周圍的那些野武士們。」
    年輕的政敏對這項任務感到相當不滿。
    「沓掛城又不是敵人陣地,何必守著呢?」
    「哈哈哈!你這話倒是很妙啊!政敏!即使岡崎城都需要留下一千人守備,何況沓掛城比這裡更前線,怎麼不算敵人陣地呢?」
    「那麼,你可不可以讓我往更前線的地方去呢?」
    「不行!」
    義元嚴厲地搖著頭,接著又笑出聲來。
    「各位都非常英勇,不過這次上洛之戰的目的,在於掌握天下,因此對於尾張這隻狡猾的猴子,若是因一時疏忽而落敗,不僅會使我們後悔一輩子,也會使我們的後代子孫成為歷史笑柄。我們固然應該大大方方地上前作戰,但同時我們也要加倍小心,要使對手無機可乘,這才是制勝上策,也就是我的想法,你明白嗎,政敏?!我從岡崎城出發后,在進入大高城之前,將會在沓掛城停留一晚,所以我的本部隊會先行前往,擔任守備工作。在這裡的每位,地位都一律平等,擔任的工作都同等重要!好了,我們的軍事評定就到此為止,各位回到自己崗位上展開行動吧!」
    此時義元想到尾張的信長將在自己完美的策劃下束手無策,於是愉快地露出他那漆黑的美齒笑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3:56
暴風雨前夕

        永祿三年(一五六零年)五月十七日,岡崎城已決定好全軍配備。今川義元於是帶著他的五千名軍隊慢慢前進,經過碧海郡的宇頭、今村,終於在十八日進入沓掛城。
    天氣依然相當炎熱。
    然而義元軍隊的士氣卻非常高昂。道路兩旁的平民,眼看義元乘著由金銀所打造的轎子通過,都俯伏在地上迎接他的到來。
    「這個治部大佐到底擁有多少家臣、部下呢?」
    「說得也是!打從昨天開始,這條街道就絡繹不絕的有他的部下走過,原本我以為已經都來了,沒想到如今換成大將親自來臨。如果這些人全部進入尾張,恐怕會將尾張整個淹沒了呢!」
    這是由於十六、十七、十八連續三天有西進的部隊,所以才會使他們感到吃驚。
    「織田上總介打算死守清洲城,當初若是他決定出來迎敵作戰,相信一看到這種盛大軍勢,馬上就會潰敗了。不過照此情勢看來,即使他要守城,恐怕也守不久了。」
    「喔!關於這件事,上次有位從尾張來此收購味噌的侍衛就說,因為認為出城迎敵太過麻煩,所以信長決定在敵軍到達之前好好睡一覺。」
    「哈哈!他才不是因為怕麻煩而乾脆睡覺呢!」
    「那他是為什麼而睡呢?」
    「因為他沒有必勝的把握啊!不睡他又能怎麼樣?」
    這類的私語到處流傳。義元就在前後皆有嚴密護衛的情況下抵達沓掛城,即使在這種時刻,他的身邊仍有兩團大圓扇不停地為他扇風。他對先行來到的淺川政敏說:
    「這附近的野武士、人民都要好好守著。請牢記今天是沒有戰事的日子,大家好好休息一天,為明天做好準備。明日天未明時,就要對鷲津、丸根、丹下、善照寺、中島等地開啟戰火!」
    他很高興地這樣告訴政敏。
    沓掛城位於尾張三河國境的西邊,距離熱田只有三公里左右,這裡有很古老的鎌倉街道及馬車站。
    當然,義元的五千名士兵根本無法全部進入這座小城,如今那些小小的街道早已被人馬擠滿。各個部隊就地在馬路邊插起旗幟,壘鍋做飯,那情景就如同過年與其他大節日一起到來般混亂、騷動。
    然而,對於敵人已經來到最前面的城堡,如今也不得不出面迎敵的信長,他在清洲城內的情況又如何呢?
    大客廳里擠滿了心急如焚的重臣,但是今天依然看不到信長的影子。客廳左方有張大紙貼在牆上。
    「天氣這麼熱,我看各位就不必穿著戰鞋吧!」
    林佐渡守看著到處都是佑筆武井夕庵的筆跡,幾次嘆著氣,然後終於開口說道:
    「敵人都已經快要進入尾張了,他竟然還說因為天氣太熱,所以不需要穿著戰鞋。難道這是他要安慰大家的想法嗎?」
    當初力勸信長守城的人,正是林佐渡。
    「綜合所有情報看來,今川軍所動員的兵力總計在四萬人以上,相對的,我們的兵力卻不足四千!如果在平地作戰,我方並無必勝的把握,因此不如全體兵力集中於清洲城,做最後的防守戰。」
    然而當時信長根本不肯聽從,反駁道:
    「爺爺啊!從前就沒有人能只守著城而戰勝,不是嗎?一旦決定守城,就會使軍民失去士氣,一定會有人開始通敵,因此這是絕對不能採用的方法,不要再說第二次了!」
    當信長如此說著時,林佐渡心中就想到:
    (織田家就這麼結束了?)
    他心中暗暗想著。正如信長所指出的那樣,林佐渡心中也明白這是一場全然沒有勝算的戰爭。死守城牆等待敵人進攻,的確會使城中士氣不振,因此他也就不再向信長做如此建議了。
    他想著:到處都有織田家所留下的足跡,這一次是否還能安然地殘留下去呢?
    信長對於他的提議相當敏感,所以還特別提醒他不要再說第二次呢!
    既然當初信長特別提醒他不要再說第二次,就表示他應該不會有相同主張才是啊!
    (那麼這就表示他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但是他究竟要在哪裡和敵人打仗呢?)
    當林佐渡正這麼胡思亂想時,突然有人說:
    「守城,好像決定要守城!」
    這個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謠言傳了出來,而傳出這個謠言的地方,居然就是御廚房,因為藤吉郎正為了收買味噌而四處奔走的消息已不脛而走。當這消息傳出不久之後,接著就有很多裝著味噌的木桶從外地送到御廚房中。
    然而信長本人對這件事卻不置一詞。
    「殿下!請趕快召開軍事評定會議吧!」
    他如此催促著。
    「還早呢!」
    信長就只有這麼一句話。
    今天他當然也問了這件事,但是信長依然枕在濃姬的膝上,手不停地挖著鼻孔,以非常輕視的語氣回答:
    「我說還早,難道你不明白嗎?」
    「但是治部大佐的本隊已到達沓掛城了!」
    「我說還早!全軍的行動是由我指揮,在沒有我的命令之前,大家可以放心睡一覺!你就如此告訴他們!」
    接著又是一名小侍衛前來,在大廳中貼了張紙,上面寫著:
    「由於天氣過於炎熱,大家都把鞋子脫了吧!」
    這不知是因他太過大膽或自暴自棄還是發瘋了,或者是另有其他打算?但不論怎麼想,還是不了解他究竟準備怎麼辦?難道是守城嗎?或許現在他有守城的意思,卻因以前所說的話而羞於明說出來?這些思緒一直在林佐渡心中翻騰,使他一時無法掌握信長的想法。
    「各位,大將下了一道命令,各位可以將鞋子脫掉,這樣比較涼快,不過這將會成為怎樣的一種情景呢?」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末席突然有人回答:
    「就像是砧板上的鯉魚啊!」
    「什麼?剛剛說這話的人是誰?」
    「是我!木下藤吉郎。」
    「猴子!這可不是你說話的時候!你說什麼?砧板上的鯉魚?」
    「是啊!我們都是因仰慕大將而跟隨他,因此不論大將要切、煮或燒……」
    「你住嘴!像你這種鯉魚最好泡在味噌中,一輩子都開不了口!」
    「好啊!你要我不說也可以!可是你剛才明明說『各位』,各位包括這麼多人,而我正是其中的一分子,況且我只不過將我的想法誠實地說出來罷了!」
    「藤吉郎!你應該稍稍控制一下自己。」
    織田清正就這樣輕輕地阻止了他。
    與其他老臣坐在一起的人員之中,包括梁田、河尻丹波、荒木、市橋、毛利等地的年輕武士,他們就這麼毫無顧慮地笑了起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3:57
點燃戰火

        十八日這天,信長並未發布任何命令。傍晚時刻,突然從房裡傳出小鼓聲,信長的近身侍衛岩室重休進去一看,原來信長正召集他的四名子女聽他打小鼓呢!岩室退出房外之後,便據實回答了眾人的疑問。
    「什麼?他把小孩子召集起來?」
    「是的!有長男奇妙丸、德姬、次男茶筅丸、三男三七丸……對了!三七丸還是由奶媽抱著的呢!此外,另外三個小妾也都一起坐在濃姬後面呢!」
    「那麼,這表示他已經下了某種決心!這是訣別的象徵。我猜他可能在今晚會發動夜襲。」
    「夜襲?一口氣跑到沓掛城嗎?」
    「可能會一口氣攻到沓掛城去!據說光是在義元本陣之前,就有兩萬以上的大軍在向前推進。」
    「無論如何,等待信長發出命令是件令人覺得非常有趣的事情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精神大振,紛紛站了起來,沒過多久卻又安靜了。這時天空上逐漸有星星出現,而池田勝三郎也從房裡走了出來。
    「各位辛苦了。今天就到此為止,請各位回去好好休息吧!這是殿下要我轉告各位的話。」
    他如此告訴眾人。
    所有人驚訝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沒有比這更令人費解的事了!敵人的總帥義元都已經抵達境川,眼看就要進入尾張了,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竟然——
    「要各位回去好好休息!」
    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眾人就這麼三三兩兩地走出城外。
    「這真是奇怪的事啊!」
    「說得也是!」
    「而且還要我們脫下戰鞋,說這樣較為涼快。」
    「對啊!還要我們回去睡覺等他的消息。」
    「說他是只老狐狸,他還真是老狐狸!」
    「不!大將的眼中可能根本未發現有敵人!」
    「在我的眼中也沒有敵人,只有星星。啊!美麗的星星!」
    「我們也無計可施,只好回家睡覺吧!」
    眾人就這麼走了。這晚信長也比往常休息得更早。
    當信長的家臣們全部聚集於清洲城內,沒有一人能了解這隻老狐狸的想法而議論紛紜地走出城外時,今川治部大佐義元則在沓掛城內淺酌,同時命令侍衛搬出椅子,他對明日全軍的行動,又有了新的指令。
    「明天是十九日,天色未明之際,就是戰爭開始之時。請牢記我率領本隊將在上午九點之前出發,同一天的傍晚,我將進入大高城裡。」
    這項命令除了宣告義元將在傍晚時刻進入大高城之外,也表示信長的最前線,丸根、鷲津等堡,當然還有善照寺、丹下、中島等城都必須攻陷才行!
    所有人都明白丸根、鷲津兩座城堡是否攻陷具有重大意義,一旦這兩座城無法順利攻陷,義元的先行部隊就不能如期進入大高城,必須再回到沓掛城過一夜!
    向著丸根城堡進軍的部隊,即是由十九歲的松平元康所率領的三河勢力。向著鷲津城的則是朝比奈泰能。
    在織田這方面,守著丸根的是佐久間大學,守著鷲津的是織田信平。
    兩方究竟誰能生存,早已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當晚義元就睡在書院中央,兩側各有兩名侍衛為他驅蚊,然而這晚他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這絕非由於他將和信長作戰,以致精神緊張的緣故,而是因為這裡的環境與駿河居所相差太大,蚊子又多,再加上氣候酷熱,因而使他久久無法成眠。好不容易翻轉至半夜兩點才終於睡著,當他再睜開眼時,早已日掛高空了。
    「喂!趕快將扇子拿來!」義元命令身邊的侍衛。
    「已經開始打仗了吧?前線有消息傳來嗎?」然後,他很輕鬆地問道。
    「是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息傳來。請問您今天想乘轎還是騎馬?」
    這時為他守了一夜的淺川政敏兩手交叉著問道。
    「什麼?對於織田這小子!」
    義元如此回答,然後開始洗臉、梳發並化起妝來。
    這句回答即意味著今天他沒有騎馬的必要。這也是由於他實在太過肥胖,如果騎馬,將會使他的兩股磨傷,如此一來等到要發動清洲城總攻擊時,他將無法騎馬指揮。
    「好!把我的鞋子拿來!」化完后妝,義元就在其他人面前突然站了起來。由於他的身體非常肥胖,因此他所戴的手套紐扣和鞋帶都必須由侍衛幫忙扣上,否則自己是無法穿上去的,而且還必須有兩個人幫他穿上衣服才行!
    「好!可以送早飯來了!我要熱一點的食物。」
    「是!」
    「這要不是我的話,根本沒有人能夠忍受。若是換成別人,早就忍不下去了。」
    正如義元所說,在這麼悶熱的季節里,他穿著豪華軍衣緊緊裹住胸前,還有腳上所穿的鞋子,雖然看上去非常華麗,實際上卻酷熱無比。
    當所有行頭全部穿著妥當之後,侍衛們又取來一張豹皮鋪在柜子上,再請義元在上面坐下。
    「快點!快點幫我扇風!」
    他催促著!這時第一前線終於有消息傳來。
    天未明前即出發攻打丸根的松平元康部隊,剛出圍城柵門即遭到敵將佐久間大學盛重勇猛的反擊,如今正陷入苦戰之中!
    「什麼?盛重如此勇猛嗎?快去告訴元康,他一步都不能退卻,我已經從沓掛城出發了,難道要我後退不成?」
    此時元康的使者又領命回去了!
    「義久!義久!」
    義元急切地呼喊著堀越義久的名字。
    「元康這傢伙似乎快要支撐不住了,你趕快去告訴鵜殿長照,要他在這個危急時刻儘快出兵援助。立即派名使者前去通知他,一旦我們從這裡出發,就絕對不再回到沓掛城來,要他一定得替我保住面子!」
    「是!」
    「但不論怎麼說,今天這種熱度實在叫人難以忍受。今天似乎比昨天更熱了啊!」
    義元吃完早飯之後,離預定從沓掛城出發的時間還有半小時,現在的時間才只是剛過早晨八點。但是總大將仍決定開始走路,此時連他身旁的小侍衛也汗流浹背。
    義元身上穿著將全身肌膚裹得密不通風的大盔甲,夏季里陽光普照,空氣中也沒有半絲風意,連草木的葉子都枯萎了,更不用說是人了,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尾張平野之夏。深知天氣的信長,在清洲城內甚至連鞋子也不穿,然而義元卻恰好相反,為了讓附近百姓對他留下深刻印象,為了使百姓了解他這上洛將軍的威嚴,因此他特地這樣穿著。如今他坐在轎中不停地皺眉,汗水沿著額頭滴落下來。
    出了沓掛城,走了不到十步遠的路程,就有「禮者」出現,於是一行人又一度在半途中停了下來。所謂「禮者」,即是每當有新領主或征服者到來時,當地居民就立即進貢物品,以取悅新主。
    這些軟弱的平民認為,必須使新征服者高興才行。
    「報告!」走在旁邊的堀越義久停下馬來,說道,「這附近的禮者希望你能接見他們。」
    「是百姓嗎?」
    「是的。還有神官及僧侶們。」
    「我不見。聽說這附近有品性相當不好的野武士潛伏,因此就由你代我會見他們吧!你告訴他們,今川治部大佐絕對不會虐待人民,請他們儘管放心!」
    禮者的出現對於一個新征服者而言,絕非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然而在這陽光普照而又布滿塵埃的道路之中,實在太過燠熱,因此義元連離轎都覺得麻煩。
    「好吧!我就如此告訴他們,現在請你看看這個。」
    他將禮者所進貢物的禮單遞入轎內,然後又騎著馬向前方奔去了。
    部隊又開始繼續前進。
    之後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大隊人馬順利地從鎌倉街道向西而行。當抵達太子根前端的山丘,一個叫做田樂窪的地方時,前進的隊伍又停了下來。
    田樂窪另有一處稱為田樂狹間,處於距離有松十八町(一町約109米)、距離鳴海車站的東邊有十六町的位置。
    這時義元在轎中早已覺得昏昏欲睡。睡眼矇矓之中,他彷彿看到文武百官列隊迎接著他,如同臣子迎接君主的朝廷儀式一般。
    (喔!難道我已成為天下的號令者嗎?……)
    事實上這只是他的幻想,在轎子停下來的那一瞬間,他的夢境也隨著消失,但他仍下意識地流出汗來。
    「什麼事?」
    義元將頭探出轎外對身邊的侍衛叱喝道。
    「報告!」
    「什麼事啊?」
    「松平元康已經有第二次消息傳來了。」
    「什麼?元康啊!到底是什麼事?」
    當他如此說著時,堀越義久已介面道:
    「是個好消息!他已經獨力攻陷丸根了。」
    「什麼?丸根已經取下了嗎?」
    「是的。丸根城守將佐久間大學盛重及其副將等七人的首級都已被他取下,大約在十點之前,元康費盡辛苦地獲得這次勝利,如今他又繼續向前推進了!」
    「好!殺了守將!好!哈哈哈!」
    義元的肚子隨著笑聲而劇烈顫動起來。
    「元康啊……好!這真是件可喜的事情!現在你馬上回去告訴元康。」
    「是!」
    「就說我感到非常欣慰,松平元康是今天戰功最大的人,要他在今日進入大高城,讓士兵們好好休息。」
    「是!」
    「對了!還有立即通知鵜殿長照,要他不必前往支援元康了。要他拼全力向清洲城衝去,千萬不可輸給元康!」
    「我明白了!」
    義久領命之後又驅馬離開,義元再次抖動身體笑了起來。
    「織田這小子原來並不怎麼樣嘛!看來明天我就可以在清洲城內過夜了呢!哈哈哈……」
    這時正是十九日下午快接近四時的時候。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4:00
老虎的奮起

        話說十八日晚上的深夜,不!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十九日凌晨兩點的時候。信長較平常早睡,他的寢宮前面有人來了。
    「殿下!殿下!」
    在外面大聲呼叫的人,正是木下藤吉郎。
    「猴子啊?」
    「是的!我已經探知治部大佐部隊前進的方向了!十九日晚上他們將駐紮在大高城!」
    「什麼?大高城?」信長不曾再說第二句話,立即起身。
    「好!你去吹號角吧!」信長如此命令道。
    「阿濃!把我的鞋子拿來!」他又對著隔壁房間叫道。
    這時正是家家戶戶睡眠的時刻,照理應該不會有人回答才對,但是卻突然聽到有人回答道:
    「你的鞋子已經準備好了!快去取來吧!」
    濃姬謹慎地回答著。不!不僅是濃姬而已!
    「是!」在他房間隔壁的屋中也有人如此回答。接著他的兩名近身侍衛在不到三十秒內即從鞋櫃里把他的鞋子拿過來了。
    「還有!女人們都把燈點起來吧!」
    彷彿所有人都在等待這一刻到來似的,濃姬的聲音顯得異常興奮。這時應聲的三名侍女也各持著一座燭台進入房內了。一瞬間房內變得非常明亮,然而進來的不是侍女,而是信長的三名小妾——阿類、奈奈及深雪。看小說我就去
    此時信長正讓侍衛為他穿戴盔甲。
    從前在吉法師時代還未數到六十之前,就可以幫他穿好鞋子;因此信長希望他身邊的侍衛也能做到這一點,於是他也時常讓他們練習著。
    在一眨眼之間,他身上的裝備已穿戴妥當。
    「飯!」
    他這麼叫著。「是!」回答的人是深雪。
    「這是很重要的戰役,不要忘了將我們所準備的神酒及代表勝利的栗子拿來!」
    濃姬再次提醒道。
    「好的!哦!阿類!你去把孩子們帶過來。」
    這時突然聽到第一聲號角聲在夜空中響起。
    終於,和駿河相對抗的尾張之虎奮起了。
    老虎生長於山野之中,因此不與騰於雲間的龍戰鬥;它要等到龍來到它跳躍範圍之內的距離,才放手一搏。因而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鬥志,使敵人誤以為他決定守城。
    「你的兩把刀呢?」
    濃姬問道。
    「光忠!國重!」
    當他如此回答之時,兩人之間毫無隔閡。
    「是的!光忠在這裡。」
    於是他將刀插入腋下,接著進來的人是長谷川橋介。
    「國重嗎?」
    「是的!我猜你可能要用國重,所以我把它拿來了。」
    「哈!哈!哈!」
    信長高聲笑著,然後再次看著濃姬與再回到房內的藤吉郎,說道:
    「阿濃!猴子!我們勝了!」
    「正如你所說的!」
    「你這個小聰明。你看!連橋介都能了解我的心意,這是個好預兆,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這時號角又繼續響起,然而卻沒有人跑進城裡。
    這也難怪!打從信長起床至今還不到五分鐘呢!
    信長接過愛刀長谷部國重之後,來到深雪所端來的東西之前。
    「杯子!」
    「是!我為你斟酒!」
    濃姬站起來接過丈夫手中的杯子,在其中倒入神酒,這是出戰前祝福的酒,也是代表離別的酒。
    但是這時候誰也沒有多餘時間去感受傷感。
    信長一口氣將酒喝下,接著又伸手取過深雪遞給他的飯碗。
    此時阿類已帶著從睡夢中被叫醒的孩子們來了。
    「戰爭就是如此,你們一定要牢牢記住!」
    信長以教訓的口吻說道。他就這麼站著吃下四碗飯,將飯、湯囫圇吞進肚子里,然後將筷子一丟,拿起刀便往屋外走去,嘴邊同時大聲叫道:
    「猴子!來啊!」
    「是!」
    藤吉郎緊跟在信長後面。
    「今天就由你為我牽馬吧!」
    「是啊!我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
    「馬呢?」
    「疾風!」
    藤吉郎先這麼答道。
    「疾風!我們要去打仗了!要快!要快啊!」
    馬早已在玄關前等待著,它的兩眼也閃爍著亮光,非常雄偉地站在那裡。
    「我們先到熱田神宮!大家跟來吧!」
    然而跟在後面的人,卻寥寥可數。
    這時,附近侍衛的房間里總算有了亮光。
    這是他們起來作戰的準備。
    其中也有人提著鞋,就這樣騎馬飛奔出城。
    「殿下呢?殿下在哪裡?」
    「殿下早已出城了!」
    「什麼?他……他往哪個方向去?」
    「往熱田神宮的廟前。」
    「熱田?難道他沒有率領軍隊嗎?」
    「殿下後面只跟著四匹馬。」
    「什麼?四匹?」
    「是的!就是殿下的小侍衛岩室、長谷川、佐脅、賀藤和為殿下牽馬的木下藤吉郎,連殿下一共只有六個人,你們要快啊!」
    守門人如此回答。這些人就提著鞋匆忙往熱田奔去。
    夏天的夜晚極為短暫。
    這時城堡上方的天際已露出一線曙光。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4:01
金戈高鳴

        信長騎在馬背上,偶爾低頭對藤吉郎說道:
    「猴子!我們就在這裡繞一圈吧!」
    「好的!」
    藤吉郎曾經自傲地宣稱他能跟馬說話,如今不論是他的腳步或牽馬姿勢,的確都非常美妙。
    「好!疾風,我們在這裡轉一圈!因為殿下想看看後面有多少人跟來!瞧啊!瞧啊!再怎麼瞧也只有四匹!」
    連信長在內的五匹馬已經來到距離熱田只有三里遠的半途中,但是跟在後面的人數卻一直沒有增加。
    「好吧!不再往後看了,我們直接向神廟去吧!」
    一行人就這樣來到神廟前,信長如往常一樣大聲叫著:
    「夕庵!夕庵!」
    他叫了兩聲。
    社家加藤圖書助順盛聽到叫聲立即回答:
    「喔!清洲殿下要出陣了!拿紅飯,快拿紅飯來!」
    已經預先準備好的紅飯很快就被端了出來,信長事先並沒有要他們做好紅飯等著他來的。
    在前一天,曾有一名信長的佑筆武井肥后入道夕庵借宿在加藤家。事實上,信長剛剛叫的正是他的名字。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圖書助將夕庵和紅飯搞混了,因為這兩個名詞的音非常接近。這時,已準備好了的武井夕庵,也急忙來到社前。
    「夕庵,文章呢?」
    「是!在這裡!殿下,就只有這些人啊?」
    「他們馬上就來,把圖書助叫來,說願文要給他!」
    「好的!我明白!」
    「橋介!你拿著弓箭站在我的左邊,重休拿著我的鐵胄在右邊跟我來!」
    「是!」
    全部人數只有六個人,除了藤吉郎之外,其他兩個人必須照顧這些馬,信長於是慢慢往神廟前進。
    這時,隨著夕庵出現的圖書助也跟來了。
    「殿下!另外還有二三十人馬上就到。他們都一起來到神廟前,有的甚至連鞋都還沒穿好呢!」
    「好!我們開始拜神吧!」
    「是!」
    神社中央有個供奉神像的檯子,信長就站在前面,左邊是持著弓箭的長谷川橋介,右邊是拿著信長鐵胄的岩室重休,在後面恭敬地持著願文的人,則是武井夕庵。
    這正是清靜的早晨,由於人數不多,因而參拜氣氛顯得更加嚴肅。
    開始祭拜之後,信長又開始叫道:
    「夕庵!」似乎很生氣地催促著他。
    夕庵答聲「是」,就上前與信長並列,然後拿出信長命他作好的願文,以微微顫抖的聲音朗誦起來!
    源氏義元在駿河、遠江、三河三國作威作福,其心中的不軌之意早已昭然若揭。
    此次又陰謀率領四萬大軍進犯京洛之地。平氏信長所以要起而與之作戰,是為了粉碎他的陰謀,雖然我軍兵力僅有三千,就如蚊子叮咬鐵牛一般,但是我的心中卻是一片忠誠,絲毫沒有私心。我基於擔心王道衰微,想拯救人民,於是有此義舉!今特地將此事昭告天下……
    夕庵對於文中所使用的文字非常緊張,不時害怕似的將頭低下,額頭上也有豆大的汗珠冒出來。
    當他誦讀完畢之後,就將願文交到信長手中。
    「好!」
    信長接過願文後說道,接著就往神殿內的中殿走去。
    長谷川橋介和岩室重休也是一臉緊張地跟在信長左右,兩人靜靜地陪著信長站在寂靜的神殿里。
    信長進入中殿之後,就向加藤圖書助獻出他的刀及願文,接著就開始高高地拍打起來。
    這些行動全部在於表示一個人的意志。隨後跟來的家臣們也聚在神殿前歪著頭看著。因為這實在不像信長,信長從來不曾有過如此行為。
    他曾經將擺在父親牌位前的香丟了出去,但現在卻又恭恭敬敬地獻出去。
    這時已有將近兩百人聚集一起,他們彼此對看著,其中也有些人滿懷不安地竊竊私語著:
    「當自己沒有辦法時,我想依賴神的力量!」
    「或許是吧!」
    當拍打完之後,信長又轉到右邊。他的兩眼炯炯發光,眉毛宛如鬼神般地高高揚起。
    在他左右的隨從也都睜大雙眼從中殿走出來!
    「你們都來遲了!」
    信長銳利地叱喝了一聲后說:
    「有件事情必須告訴各位,那就是我已經將願文交付神殿,你們可以聽到祠堂中有金戈聲音傳出,這就表示我破邪顯正的心意,也代表熱田武神已經接納的證明。我們的戰爭一定能獲得勝利,各位心中不必懷疑!要是有人心中仍然存有疑惑,我將立即將他問斬。」
    這時眾人方才明白他並非想依賴神明之力。他就有如阿修羅神像一般,有著鐵壁似的自信。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4:02
人間煙幕

        信長之所以集合所有人在熱田神廟之前,自然有其意義。
    「擁有一切或一切皆無」,這是從信長心中流露出來的意志。原來他根本沒有在清洲城內守城的想法。
    他的意志告訴他要捨去城池、妻子,把所有一切捨去。
    「要取得天下,或做個終死於尾張的笨蛋?」
    這是他以往的論調,如今這即是他的實踐。
    正因為如此,其他人跟來也好,不跟來也好,對信長本身而言,不管聚集多少人,他都只準備以這些人向義元的本部發動奇襲就好。
    當然這項行動必須掌握時機、神出鬼沒!而眾人都有沖向敵軍的意志,這才是制勝的關鍵。
    因此他沒有在城內集合,反而一口氣跑到熱田神殿來的原因,也就在此。
    這麼一來,儘管那些潛伏在城內的今川部所派來的間諜再細心,也無法察覺信長行動的目的。
    正是這麼一回事。
    然而接踵而來的老臣們,卻也猜不透這隻狐狸的想法。
    「喔!喔!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呢?」
    神殿附近的百姓早已被這陣嘈雜的聲響驚醒,他們對於這奇怪的出戰儀式,都睜大眼睛不解地望著。請牢記
    「你說結果會怎樣呢?敵軍一共出動了五萬、八萬的兵力,然而我們這一方卻連準備工作都沒做好!所以我說,結果如何根本不用想就可以知道了。」
    「他畢竟還是一個笨蛋大將啊!」
    「是啊!你看!連衣服都沒穿好就匆匆跑來的侍衛將近一半,另一半則幾乎是光著身體的呢!」
    「哎!照這情勢看來,尾張是輸定了!」
    有人這麼說著,但仰慕信長的人卻有不同的說法。
    「不!不!我們大將不會輕易就失敗的!這不是因為害怕失敗而要逃走,而是要向前進。雖然他們還未準備好,但是他們的行動就如疾風迅雷般快捷,無論如何也沒有人能比得上織田上總介的英勇。我們會勝利,一定會勝!」
    不論百姓如何議論,對信長而言卻絲毫沒有影響。
    一般人不明白的是,即使有名間諜跑到義元陣營中,告訴他有關尾張的真實情報,對信長未必會造成不利。因為此時一旦接獲不同情報,尤其當有甲、乙兩種完全相反的情報時,光是決定該相信哪一方,該如何訂定應付策略,就夠對方傷透腦筋了。
    獻出願文之後,信長立即招來加藤圖書助的兒子彌三郎到身邊對他說道:
    「彌三郎!你把耳朵靠過來!」
    「是!」
    「我有事告訴你……明白了嗎?」
    「是的!也就是要利用蜂須賀的手下……」
    「光蜂須賀還不夠,即使是兩手空空無事可做的人、路上行人、平民百姓或船家,也請他們幫忙傳送消息。」
    「我明白了!」加藤彌三郎立即騎上馬飛奔出去,於是信長就召集所有人馬清點人數。
    原本只有五騎,其後樹下又出現七騎,方才匆匆趕來而不及穿上鞋子的人則零零散散地聚集在樹林中;現在他們終於全部武裝完畢,很整齊地排列在神社前,而且人數也在不斷增加,但是總共卻僅有五百人左右。
    (五百人對兩萬人?這真是件好玩的事啊!)
    加藤圖書助終於將剛煮好的紅飯拿出來,一次又一次地高聲呼喊著:
    「來!來!來!大家趕快來吃紅飯!這是大將吩咐的,這次我軍出戰一定會獲得勝利,所以大家快點來吃紅飯!手邊沒事、肚子餓了的人,都趕快過來。」
    信長卻並未向圖書助道謝。
    「吃紅飯啊!餓著肚子是沒辦法打仗的!快來吃紅飯!」
    於是所有的人在他的催促下逐漸往神社前走去。
    太陽也逐漸高掛天空了。
    這時已是早上八點鐘,距離敵軍總大將今川義元從沓掛城出發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快點!我們要出發了哦!」
    這時第二次戰號又吹了起來,所有人於是再度整齊地排列在神社之前,總人數已增至六百人。在後面還有一些人逐漸向這邊集合,然而信長並沒有等他們。
    「猴子!牽馬過來!」
    「是!疾風啊!你固然是匹名馬,但是今天我藤吉郎也絕對不輸給你喔!」剛剛奔跑三里路趕來,身上仍然冒著汗珠的疾風,再三地點著頭,然後向信長的身旁走去。信長挺直腰桿,背對著神殿,慢慢將他心愛的寶刀國重拔出,高舉著它對眾人大聲說道:
    「我!織田上總介信長已經向神明告示我即將討伐義元的心意。」他的兩眼宛如彩虹般晶美,呼吸如火般炙熱。
    「比我更遲的人,將會使你們的後代子孫感到羞愧!」
    「是!」
    「是!」
    「是!」
    所有人全都被他的氣勢震懾住,於是高舉著刀,仰頭向天大聲呼喊著。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4:03
試煉

        走在最前頭的人當然是信長。
    在熱田宮南方,上知我麻祠前面不遠的地方,鷲津、丸根這兩座城堡卻正冒出團團黑煙向天際衝去。
    從早上就開始受到總攻擊的這兩座城堡,如今已經失敗而被燒了起來,這陣煙即是這個結果的告示。這時,在信長這方的隊伍中,夾雜著一些很奇怪的旗子,而且長長地繼續跟著往前進。
    不!如果再近點看看這些奇怪的旗子,即可發現它們其實只是些舊布,甚至雜有擦手的手巾及內褲,這或許可以說是信長故意做出來的偽兵吧!
    在這些偽兵之中,一眼即可看出來他們的身份原本都是野武士,是蜂須賀小六的部下!沒錯!
    這些人偶爾會高舉他們手中那些奇怪的旗子,並且發出很奇怪的聲音,宛如遊山玩水般跟在信長隊伍後面。
    信長的夜遊與這些人活潑的行為相較之下,真可說是不相上下啊!
    走在最前頭的藤吉郎,仍然帶著疾風,偶爾才讓它在草邊停下來休息或轉轉圓圈。
    道路盡頭即是鎌倉街道,於是信長的隊伍故意繞開北邊,從熱田直向鳴海方向前進。當他們過了山崎時,接到了第一個壞消息。
    「報告!」
    前方有個負傷的士兵慢慢向信長面前走來。
    「丸根城失陷,大將佐久間大學也已經戰死了。」
    「什麼?!大學死了?」
    頃刻間,行伍中的人全被這消息驚得鴉雀無聲。看小說我就去
    「好!」
    信長看看部隊中的人,突然從馬上站了起來,從腰袋中取出一樣東西,然後把它掛在自己的肩上。
    「啊!」所有的人全部驚叫起來。
    「那是佛珠!好大的佛珠啊!」
    信長看看行列,然後大聲說道:
    「佐久間大學已經戰死了,各位今天還要將性命交託在我的手裡嗎?」
    「是的!」
    「是的!」
    這時所有的人全都大聲地附和著。因為他們不得不附和,現在的信長身上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領導著大家。
    「殿下!且慢!且慢!」
    林佐渡守通勝突然從隊伍中騎著馬跑了出來:
    「什麼事,佐渡?」
    「請你聽我說,如今丸根、鷲津這兩城都已經淪陷,因此我們不要再往這個方向走,好不好?」
    「不行!」
    「為什麼呢?丸根和鷲津既然都已經失敗,丹下和善照寺當然也會失陷。這時一定有更多的敵人取代我們進城,而我軍只有這點人數,如果堅持走小道前進,是不是有欠考慮呢?」
    「住嘴!」
    信長大喝一聲,將馬頭掉轉方向,對眾人說道:
    「既然是要去送死的,說那麼多意見又有什麼用呢?各位!繼續跟我前進!」
    信長的話聲剛落,所有人都「嘩」的一聲應和著他,林佐渡的影子就在那塵埃中消失了。
    第二個壞消息傳來時,正是他們往丹下前進的途中。
    自從愛智十阿彌事件發生之後即告失蹤的前田又左衛門利家,今天也參與了這次戰爭。由於他想再度回到信長身邊,因此他曾與岡部元信的大軍展開一場廝殺,但終於寡不敵眾敗於古鳴海附近。如今這消息也傳來了。
    「什麼?又左戰敗?」
    「是的,而且可能有生命危險。」
    當全身傷痕纍纍的年輕兵士如此報告時,信長不禁咬牙切齒地說道:
    「快啊!我們要快!絕對不能讓義元進入大高城!我們一定要快才行!」
    當困難重重涌至時,信長更加快了軍隊前進的速度,這不僅反映信長的心情,同時也反映出他的士氣。
    這正是所謂化悲憤為力量!
    如今信長恨不得立即殺到鳴海城與岡部元信拚命呢!
    當第三個壞消息到來時,信長似乎早已預知而正等待著它。這次的消息是丹下城已被攻破,守將佐佐政次及其五十名部下已經全部陣亡,如今鳴海街道已被敵人大軍層層嚴密地防守著。
    如果想在此處與義元作戰,不到片刻工夫就會分出勝負。好吧!就視情勢而定吧!假如在這邊和敵人決一死戰,敵軍立即會將信長的消息傳到後方,而那時義元早已經進入大高城了。
    一旦讓義元進入大高城,那麼我們今天在天色未明之前即出發的這番苦心就算是白費了。
    義元自己率領直屬部隊四千人,松平元康則率領兩千五百名精銳部隊守城,如今鳴海城的守備可謂固若金湯。此時如果發動奇襲,很可能變成腹背受敵的情勢,這麼做宛如飛蛾撲火,必然難逃失敗的命運。
    這時正是正午時刻。
    信長如今已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讓馬停下來……」
    在善照寺圍牆的西北邊有煙火徐徐升起。當藤吉郎接到這個命令時,不禁回頭看看信長,發現他全身都是汗水、塵埃,臉也顯得特別僵硬及蒼白。
    在那些一次次傳來的壞消息當中,到底暗示著什麼?到底要我怎麼辦呢?但是我不能停頓下來,無論如何都得拚死找出一條活路。一定要有所行動,否則就如同袋鼠般畏首畏尾。就在這個時候:
    「我有事情要跟木下先生說,請問木下先生在哪裡?」這就是上次藤吉郎到各個村莊購買味噌時所結識的梁田政綱的家臣。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做根來太郎次,而今他正穿著一般百姓服裝,騎著馬向前走過來。
    「喂!喂!我就是木下啊!」
    「哦!」對方看到藤吉郎為信長牽馬的樣子,不禁嚇了一大跳,同時也慢慢地接近他。
    「剛剛義元所乘坐的轎子正在田樂狹間休息,我想這個消息有告訴你的必要。」他在藤吉郎耳邊說道。
    「什麼?在田樂狹間!好,謝謝你來告訴我。請你先回去稟告你的主人梁田先生,讓他知道這件事。」
    在那一瞬間,南邊的天際有大片黑雲遮蔽了半個天空,但是卻從其中透出一道如象牙般的白光,並且逐漸向這個方向移動,然而並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現象。
    信長坐在馬上極力睜大眼睛往北方天際望去。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04:04
粽子

        當信長陸陸續續接到凶報而在善照寺西北停下馬時——
    今川義元由於剛剛接到松平元康已經砍下織田大將佐久間盛重的首級、丸根城也已攻破的好消息之後,因此高興不已。
    「好!勝負已經決定了。我們流了那麼多汗水來到這邊,總算有了代價!好吧!我們還是儘快進入大高城吧!」
    當他正要下令部隊繼續向前開進時——
    「報告!」
    原先走在前面的堀越義久又回到轎旁來。
    「什麼事啊,義久?」
    「有好消息要向你報告。與松平元康同時出戰,正在攻打鷲津城堡的朝比奈泰能也有消息回來了。」
    「什麼?鷲津?……泰能勝了嗎?」
    「正如你所說的。」
    義久這樣回答道,這使得義元更加高興:
    「敵軍守將織田玄蕃信平,是一名驍將,這次雖然也親自出馬與松平的勢力對抗,但是在朝比奈打頭陣而勇猛奮戰的情況下,終於也被攻破城門,不僅城堡被焚,而且我方軍隊都已經殺入城內去了。」
    「那麼,守將玄蕃信平怎麼了?」
    「玄蕃眼見城池已經守不住了,於是丟下手下的屍體,朝著清洲城的方向逃走了,如今城堡已在我軍掌握中。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哈哈哈……」
    接二連三聽到捷報,義元都快樂壞了。
    「好啊!義久!元康取下敵將首級,泰能又殺得對方落荒而逃,好!你去通知他,千萬不要休息,要繼續追趕那些敗走的逃兵才行!」
    「是!」
    於是義久匆匆離去,此時又有人進來:
    「報告!」
    坐著轎子兩手支著頭的義元抬頭一看,進來的人正是淺川政敏,他也屬於這個行列的護衛之一。
    「政敏,什麼事啊?趕快說,不要停在這裡,天氣實在太熱了。」
    「現在又有禮者來了!」
    「什麼?禮者……好啊!他們又來了?哈哈哈!好!好!你告訴他們,今川治部大佐絕對是個慈悲的大將,要他們安心,我不會做出任何違背天理的行為!」
    當他這麼說時,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這次禮者們帶了什麼貢品來呢?」
    或許由於此刻心情很好,因此義久很想知道這些禮者究竟送了什麼東西來。
    「是的。在我政敏看來,他們這次的確很有誠意!他們帶了十袋米來。他們考慮到當我們經過這裡時正是中午時刻,為了配合大將的午膳時間,於是送來三十幾箱用米餅製成的粽子、酒十樽、烤鳥、乾魚之類的食物,而且用石頭馬運來!」
    「什麼?有粽子三十箱、酒十樽?難道這附近人民的生活如此富裕嗎?」
    「不是!他們完全是為了向我們表示對此次上洛之戰的祝福之意,特地將此次我軍的上洛之戰當成節日一樣慶祝,而且他們等待我軍發動上洛之戰已經等了很久。當我聽到他們這麼說時,內心很為其誠意所感動,所以我想我應該來告訴你一聲。」
    「哦!原來如此啊!」
    義元又高興地笑了起來。
    當然,對於一個新的征服者而言,再也沒有比聽到這些話更令人高興的事了。
    「他們將節日用的米餅送來,是為了預祝上洛之戰成功,而且他們等我來上洛已經很久了。他們是這麼說的?」
    「是的!他們帶來的三十箱粽子,恐怕得集合好幾個村莊的村民不眠不休地做才做得出來。因此假如你能在隊伍前進時,從轎子中對他們說一句話,他們一定會覺得非常高興,而我政敏也會感到很光榮。」
    「好吧!好吧!如你所說……」
    話說到一半,義元又突然想到:
    「政敏!我想這樣好了!現在也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了,我看我們不如就停在這裡吃飯好了。」
    「是!現在我立即過去通知他們,因為百姓們都已經汗流浹背地在等著呢!」
    「好,現在都快中午了,這也是他們的一番好意。我想就把我的轎子停在前面那片樹林里,然後將粽子分給大家,順便將禮者送來的酒也分給大家,讓我們來喝一杯,共同為這次的勝利慶祝。」
    「那麼就在那山丘的樹林下。」
    「是!就這麼辦吧!反正大高城也很近了,我們就在這邊休息片刻吧!」
    「是!那麼我現在馬上去搭帳篷。」
    「好!正好!盡量找個有樹蔭的地方,另外請那些禮者派出一名代表到我的帳篷里來,我要會見他!」
    義元聽到政敏的消息,心情變得非常好。
    剛剛他還在想如果趕快進入大高城,可能會比較涼快。然而他現在又想到在太子根丘的樹林中找個有樹蔭的地方休息,也是蠻好的,而且這些禮者所送來的粽子正好可以在這裡當午餐。
    淺川政敏於是命令隊伍在田樂窪停下來,並且在太子根丘的樹林里搭起了帳篷。在這並不很寬廣的山道里,擠滿了五千名手握刀槍的士兵,每個人身上都滿是汗水,而且正不停地往下滴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EGASIRIUSVEGA

LV:16 版主

追蹤
  • 1801

    主題

  • 12065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