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2
一隻鶴

        在墨俁築城固然是件重大的事,然而松平元康的來訪,卻遠比這件事情更重要。
    三河的岡崎早在信長父親信秀那一代開始,就一直與織田家發生爭戰,直到元康的父親亡故之後,岡崎的主權便落到今川氏手中。自從今川義元取代松平家后,信長就一直沒有對岡崎城採取攻勢。
    「殿下對元康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元康啊!在他小時候,他們是一起遊戲的朋友,殿下把他當成親弟弟,所以才想把岡崎城就這樣給他吧!」
    「別開玩笑好不好?元康如今才剛滿二十歲,如果把城給這麼一個人的話,馬上就會被今川氏奪回去,難道你不明白嗎?而且元康在田樂狹間的那一戰,殺了丸根的大將佐久間大學,殿下一定很恨他。」
    在這些流言紛傳之間,信長早在去年二月間派遣瀧川一益為使者到元康那邊去,這是在一益計劃取得桑名城之前。沒有人知道一益究竟受了何種命令以及和元康談了些什麼。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到信長說道:
    「要是能與三河的元康結盟,東方就可以放心了。」
    信長毫不在意地說道,因為沒有人仔細去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他們大概只認為殿下一定又有深慮了。)
    信長當然不可能把元康當成與自己相等的人物加以考量,因此,大家都忙著其他的事情。
    元康的名字在正月初二的賀宴里第二次出現。剛開始只說東邊的事情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又說他初五要來……
    所有人都在底下騷動著,因為他們實在不明白信長究竟對元康存著怎樣的想法。
    原來在田樂狹間這一役,對於進入岡崎城的元康,家中的大臣們都認為應該在他尚未鞏固三河的舊領地之前,儘快想好對策,這是壓倒性的意見。
    一旦再將岡崎城取回,我們這邊就沒有欠缺了。除了佐久間、柴田之外,在這一族之中,還有信廣、信包、生駒、池田、森等人物在啊!
    (殿下到底要派誰去駐守岡崎城呢?)
    所有的人都對這件事有著莫大的興趣。
    信長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才特地派使者到元康那邊去,並帶回元康將在元月初到清洲城來的消息。
    事實上信長只是在表面上以「織田、松平兩家同盟」為借口,想看看元康長大后成為怎樣的人物,想當面試驗他,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比任何事都重要的是,一旦元康和今川家斷交,真正成為信長這方的人,東方才能免遭威脅。但是元康若想決定這件事,就必須有很大的覺悟,因為對他而言,這件事有三大困難存在。
    第一,無論如何元康從八歲到十九歲間的十二年中,完全是由駿河的今川家撫養成*人。請牢記
    在元康二十年的人生中,十二年是很長的一段歲月,甚至可說佔了全部人生的三分之二。正因為如此,對於今川家他有著情理上的顧慮,而且他本身也受到他們很大的影響,更有許許多多的回憶。在這些糾結的事理中,他要如何斬斷這些情感呢?
    第二,在今川家還有元康的妻子瀨名姬、長女龜姬、長男竹千代三個人留下來。
    瀨名姬是義元的侄女,元康之所以把妻子留在那裡,是因為義元的兒子氏真認為他們是最好的人質。若是元康轉而效忠信長,他那留在駿河的妻兒一定會被處死。
    這麼大的犧牲,元康能忍受得了嗎?
    第三個問題是:即使信長和元康因昔日友情而結為同盟,但兩家的家臣卻因從上一代就互存敵意而對立,如今能因兩個人的意志而化解他們的敵對意識嗎?
    綜合以上三點,無論哪一點都不是一般人所能越過的大難關。正因為如此,該如何迎接元康,對信長來說,也是一個非常重大的問題。
    由於信長是站在革命的角度,因此發掘人才是他優先考慮的。他用了秀吉、拾取一益,又用了萬千代,任用利家等人,即由於他們都是人才;他站在發掘人才的角度,並且正確地使用他們。基於這點,如果元康能通過方才所說的三個難關,即可證明他的確是個超凡的人物,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他變成自己的敵人呢?沒有這個必要。
    然而,正因為是個不平凡的人物,所以將來也可能會成為信長的阻力,像林美作及弟弟信行這樣的人,就應該趁其尚未茁壯之前斬草除根。
    就在這種複雜的情感中準備著迎接元康的工作,信長很想知道重臣們的想法,所以又開始向他們詢問了。
    「該怎麼迎接松平元康呢?先說你的意見吧!林佐渡。」
    當信長說完后,坐在家老上席的林佐渡鄭重地看了看四周的人,然後回答:
    「最好的方法是殺了他。」
    「嗯!原因呢?」
    「眾所周知,元康有妻子兒女三人及許多重臣的家族都留在今川家作為人質,因此他一定無法掙脫感情這一關,遲早都會反叛殿下的。」
    「原來如此!生駒出羽,你認為呢?」
    「我和林佐渡的看法相同。」
    「權六?」信長以近乎生氣的口吻問道。
    「同意!」
    「你的同意是指要斬了元康嗎?」
    「斬了他是最好的做法。」
    「右衛門呢?」
    「妻子兒女三人……甚至有更多的人質也說不定。一旦他要背叛我方,自然也就沒什麼手段好講。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將兩家家臣巧妙地安排在一起,同時元康家的重臣們也一定會給元康相當的意見。」
    「那麼你的意見是跟他們不同啰?」
    「是的!」
    「森三左?」
    「要先看對方如何表現……或許這是個好機會。」
    「梁田,你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菅谷、九郎右衛?」
    「我們也不知道!」
    「什麼?!你們在說些什麼啊?」信長似乎非常生氣地站了起來。
    這時信長突然發覺坐在他身旁的人,正是松平元康的舅父水野元信,他閉著雙眼沉默地坐著。
    水野元信就是松平元康生母的大哥,在元康剛進入岡崎城時,他即來到清洲城訪問,並且就此留在這邊。他也是個相當不簡單的人物。
    「好!最後我還要聽一個人的意見,猴子!」
    「是!是!」
    今天的御台所奉行特別忙碌,因為他必須指揮料理的安排及酒的搬運。當藤吉郎聽到信長叫自己的名字時,似乎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看著信長所在的方向,說道:
    「是喝的飲料太少了,還是太淡了?」
    「什麼?你這個人,難道都沒在聽人說話嗎?」
    「那麼是酒太淡了?」
    「你這傢伙!不要再在這兒胡言亂語了。我是在說松平元康這件事啊!」
    「哦!是這件事啊!我另外還有一隻鶴,我一定會讓他不致腐爛,現在已經保存好了,請你放心。」當他說到這裡,所有的人都「撲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鶴……鶴,誰問你鶴的事情了?你把這事擺一邊吧!」
    「松當然是要配鶴了。大將既然請大家吃鶴這麼好的食物,我相信只要松平元康吃到這麼美味的料理,一定會終生難忘的……哦!對了!我在今天的湯里多放了些牛蒡,各位難道都不知道嗎?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將家的未來……所以請各位原諒!」
    藤吉郎如此說著就表示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但是此時他又故意裝糊塗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猴子!」
    「是!」
    「照你這麼說,你是反對殺元康了?而且你還認為應該好好招待他?」
    「這個嘛!元康先生一定是非常想念殿下,才設法逃離今川家的嚴密監視來到這裡,因此即使你要斬他,也應該在充分招待他之後啊!這才是做人的道理,不是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
    「哦!你在說什麼啊?除了這個之外,難道……」
    「我是在問你殺他好還是不殺好?笨蛋!」
    「喔!你這個問題也是很叫人驚訝的。」藤吉郎睜大了眼坐在末座,看了眾人一眼后說,「這種事情怎可問我藤吉郎呢?我怎麼會知道嘛!我藤吉郎根本不認識元康這個人,既然不認識他,你問我殺了他好或不殺較好,你叫我怎麼說呢?如此一來我豈不是睜眼說瞎話了嗎?」
    「嗯!這麼說是應該快快把接他過來,看看他是個怎樣的人物了?」
    「殿下!」
    「什麼事啊?你幹嗎又皺起那怪異的眉頭?」
    「你怎麼會說這種誰都知道的問題呢?而且居然還拿這種問題問我藤吉郎。」
    「你說什麼?」
    「你愈問反而會使大家愈迷惑啊!殿下!你本來就喜歡那些有才能的人,一旦你認為是有才能的人物,你還會特別去召集他們,對不對?元康要是真的有才能,那麼對你而言,不就很可能會獲得三河武士這個至寶了嗎?你不就是為了這點才特地叫他來的嗎?今天在我這麼繁忙的時刻里,你卻把我藤吉郎叫到這裡,問我這麼奇怪的問題,你這簡直是跟部下開玩笑嘛!我知道等一下那些酒要是太熱了,你一定又要罵我,對不對?在這個新年日子裡,要是被你罵了,我心裡還真不情願呢!所以啊!我要趕快回到廚房去。對於你的手段啊!殿下,我是不會輕易上當的!」他這麼說著,突然就站了起來跑出走廊。
    「哈!哈!哈!」信長笑了起來。
    這時他已經明白家中人對於元康的感情。就因為他明白,所以他特別注意大家對於元康來訪這件事的看法,並且要大家特別用心。
    「哈哈哈!猴子這傢伙有時的確能給我很好的意見。正如他所說的,元康擁有一樣很好的寶貝,那就是三河的那些傢伙。如果元康已經長成堂堂正正的大人,就可以把他收為我方的人。好!就這麼決定了,我要虛懷若谷地迎接元康,並以最好的東西款待他,我要試一試這個人。你們全部給我記住,絕對不能談及私怨,也不許與元康的家臣發生衝突。萬一必須殺掉元康的話,也必須是由我信長親手斬了他。你們明白了嗎?」
    「是的!」
    所有的人齊聲說道,然後把頭低下。
    看來信長想說的,就是這件事情了。
    真正能了解信長心情的人,只有那在做出結論后即跑回廚房的藤吉郎。事實上他才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對於任何事情他都能做得不露痕迹。
    「好!今天的談話到此結束。永祿五年對我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年,今天各位就在這裡暢快地吃飽、喝足,這些都是難得的佳肴呢!此外,桑名城已經到手,蟹江城堡及本願寺的收益也已經被我方取得,元康也要來了。接下來的就是,權六啊!該輪到你在墨俁築城了……哈哈哈!現在我來為各位跳支舞助興吧!對吧?權六!」
    權六嚇了一跳地動了動肩膀,說道:
    「謝謝你!」
    他慎重地點了點頭,看來他似乎還在考慮墨俁的事。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3
三河的客人

        事實上權六自去年年底就一直在考慮著墨俁的事情,到了正月初二終於傳來瀧川一益那方已經將桑名城拿下的消息。一向不肯服輸的他,心中當然無法平衡,有關想好的墨俁攻略計劃,他實在很想告訴信長。
    然而假如在這時就說出來,結果實在太危險了。萬一當他說出來之後,信長說道:
    「你這個笨蛋!」
    信長在眾人面前這麼一喝,他就太沒面子了。
    (現在已經知道從正面攻過去,絕對沒有勝算的可能。無論如何都必須渡過木曾川及長良川兩條河流,才能在對岸的敵人陣地里築城。然而只要我方有所行動而被敵人看出來,龍興馬上就會派出大軍集中對付我們,果真如此,我又不能再向信長要求出兵援助。)
    因此這時權六隻考慮到如何不讓龍興的兵力繞到這兒。
    簡單地說,就是要兩面作戰。
    年輕的龍興一旦將美濃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墨俁,織田方即可從其他地方侵入。除了讓龍興這麼以為之外,似乎已經沒有其他方法。根據這個想法,權六於是在心中形成了一個計劃。
    他想向信長進言,建議他在本城及美濃附近的小牧山上建造一座城堡。
    這麼一來,龍興就會以為信長要從墨俁上游的犬山附近一舉攻打他的居城,向稻葉山城衝過去。一旦龍興有了這種想法,就絕對不可能派大軍守著墨俁。
    然而這麼大的作戰計劃,要是被信長罵的話,那真是太沒面子了,所以他遲遲不敢說。
    再怎麼說,一益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取得了桑名城……
    事實上這種想法信長也有。不!信長現在正熱心於元康要來清洲的事,因此其他事情反倒成為次要的了。
    將信長和權六的作戰規模加以比較,只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進出小牧山」的目標一致。
    雖然信長口中沒有明確說出,然而他想要進出美濃時,最需要警戒的,即是甲斐武田晴信(信玄)的存在。請牢記
    晴信在這數年之中,已經和信州川中島的上杉謙信在千日手打了無數次仗。這場戰爭集合了所有諜報人力,但卻是一場沒有勝負的戰爭,因此雙方都有意退兵。
    晴信之所以退兵,是由於有一件比和信州川中島作戰更急需去做的事,即上洛以便稱霸天下,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所在。
    因此一旦如此大意地攻入美濃,即使佔領了美濃,也很可能造成和上次今川義元將上洛軍全力投入,卻在田樂狹間遭遇慘敗的命運,這種危險性很大。
    武田的實力雖然不足以和今川勢力相比,但晴信卻可說是全日本最擅長作戰的將軍,他的見識也非同一般。況且當他從木曾、飛■席捲至美濃時,即表示他已經有了相當雄大的計劃,屆時連在駿河的今川氏真也會被他逼出。這麼一來,在今川氏下的岡崎松平元康……
    如此一來,不論元康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他一定又會像上次成為今川方前鋒一樣變成武田方的人,那麼他就會從三河沖向尾張。事情果真演變至此。
    因此信長現在的策略即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在這裡和元康好好談一談。如今信長已經明白自己進出中央的計劃規模相當龐大,一定要有細密的布局才行。
    假如可以,信長當然希望和元康結成同盟。如果元康足夠成熟到能了解自己的志向,且能幫助自己……信長衷心期盼著。
    相反,只要元康能堅強地固守海道筋這方面,使武田、今川兩家動彈不得,信長即可放心地以尾張為根據地,向清洲城北邊、犬山城南邊的小牧山移去,真正實行攻打美濃的計劃。
    果真能和元康結成同盟,武田晴信也就不會貿然出兵攻打美濃了,因為這表示今川家勢力已削弱一半。
    換句話說,柴田權六和信長一樣,都計劃從小牧山進出。在權六的想法里,是不想再有一次墨俁的失敗;而信長則是希望儘快取得美濃,以便進軍京師,而封鎖武田、今川等東方勢力是攻取美濃能否成功的關鍵。這就是信長的深謀遠慮,這也是他的布棋啊!
    然而,信長對於佐久間右衛門的失敗,並沒有任何錶示,只是一心一意等待松平元康的來臨,這就表示他對這件事情是多麼慎重。
    (如果元康果真如人們所傳言,已經成長為一個相當傑出的人物的話……)
    松平藏人元康比預定日期遲了許久才到達清洲,他到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十一日了。
    他之所以遲來,實在有很大的原因。
    因為松平家的家臣們都認為信長之所以請元康到清洲來,是想趁機斬了他,因此一致反對他前來。在這一片反對聲浪中,元康必須一一平撫他們,才得以順利出行。
    元康挑選了二十二名家臣護送他進入尾張,而信長也特意派駐守在桑名城的瀧川一益到那古野迎接。
    一益曾是出使岡崎的使者,和元康有數面之緣。
    這兩家家臣的關係,就如狗與猴子一般,一向很不和諧。就這樣,岡崎家臣和尾張家臣們,從那古野到進入清洲城的本町門之前,好幾次出現劍拔弩張的場面,差點引起衝突。
    這時四周也有很多看熱鬧的人,清洲城的街道上更是擠滿人群,口出惡語,連在馬上的元康都聽得到。
    「啊!你看!那就是六歲時到尾張來充當人質的竹千代。嗯!他還真是長大了!」
    「真的耶!那時候他還跟大將約好以後要當大將的部下,現在他大概是來實現他的諾言的吧!」
    「對啊!他和我們大將完全不同,他是來降服的。既然是降服而來,又何必狐假虎威呢?」
    「哎呀!這只是他通過街道的時候,等他進了城,就抬不起頭了。」
    在元康隊列的最前面,走著一個滿臉稚氣的年輕侍衛,他毫不顧慮地驅趕圍觀的群眾:
    「大家退下,退下!我們並不是為降服而來,再不退你們的頭就會飛了,到時我可不負責!」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群眾頭頂揮舞著手中的三尺大刀。
    「你看看這個人,他是誰啊?怎麼如此無禮?這不過是街上的人在看熱鬧而已。」
    「什麼?你說什麼?」
    走在街上的年輕侍衛,睜大眼看著對方,說道:
    「我就是大家所知道的三河松平藏人元康家的家臣本多平八郎忠勝。三河人的脾氣一向非常暴躁,再不讓出一條路讓我們通過,你們的頭就要從脖子上掉下來了。」
    「這傢伙真是不可理喻,仗都打敗了,還這副德性!」
    有人這麼說道。
    「你這傢伙!」
    平八郎反罵了過去。
    「對!我是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傢伙,但我卻是個不把性命放在眼裡的河童。你們誰要敢再對我們大將口出惡言,我這刀子可真要過去了。」
    在四周一片紛雜的言語當中,有些人已經變了臉色。要不是信長事先嚴厲地告誡大家,那麼在進城之前就會發生不祥的事情了。
    一行人來到本町門前下了馬,首先出迎的是林佐渡、柴田、丹羽、菅谷等織田家重臣。當他們來到中城的大玄關時,年僅二十歲的元康以平靜、安詳的臉色看著大家,而其家臣們卻全都擺出一副準備與人鬥毆的架勢。站在最前面的瀧川一益看到這種情形,內心忐忑不安。
    這些人一看到信長,臉上都幾乎快要迸出火花似的。火和火……不!不如說是白刃對白刃的感覺,讓在一旁看的人心中擔心不已。
    「啊!」
    進了大玄關之後,一益不禁鬆了一口氣;另一方面信長卻已經站在正面迎接著元康呢!
    而且信長立即說道:
    「喔!竹千代!」
    他大聲叫著,並一步步地走下階梯:
    「我啊!吉法師啊!喔!喲、喲、喲,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真高興你到這兒來。」
    這時元康的家臣們逐漸將兩人圍在中間。
    但信長卻對他們不屑一顧,徑自說道:
    「來!上來吧!我等你好久了!」
    對於信長,元康也很殷勤地回了個禮。
    「真是令人懷念啊!吉法師公子……」
    當兩人視線相交時,彼此的眼睛都紅了。
    「竹千代!」
    「吉法師公子!」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4

龍虎提攜

        「嗯!家臣們!你們大家別總是站著啊!」
    當兩個人手拉手一起走出來時,信長這樣說道。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對你們而言,元康是你們至高無上的主君。好吧!我允許你們帶著大刀一起跟來,大家都是赤膽忠心的忠義武士,而我和元康先生……哈哈哈!對我而言,說元康先生還不如說竹千代來得順口。我和竹千代有話要說,大家也一起聽吧!來,跟我來!」
    這一席話已將松平家家臣們的疑慮一掃而空。
    這一天跟著元康來的家臣,有年近六十歲的植村新六郎秀安、十四歲的本多平八郎忠勝及鳥居元忠、平岩親吉、石川數正、大久保忠世、天野三郎兵衛、高力清長等人。他們都下定決心,萬一元康在尾張遭到不測,他們也絕對不再踏進三河土地。正因為如此,所以信長的一番話,真可說是句句敲在他們心坎上啊!
    把元康叫來殺掉——假如信長真有如此卑鄙的念頭,就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帶著刀跟進去。雖然他把話說得很鄭重,一旦進去一定會要他們把大刀交出來,這是一般的常識,然而如果把刀交給對方,萬一發生狀況,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因此他們故意一開始就擺出一副要打架的姿態,等對方要取他們的刀時,就齊聲回答:
    「不行!我們還不能信任你們當家的,所以我們拒絕!」
    他們正預備這麼回答時,信長竟然允許他們二十二個人帶刀一起進去,聽聽兩人的談話。
    (這才是一位真正偉大的大將啊!)
    這些三河武士的本性都非常耿直,如今他們都被信長的作為所吸引,逐漸在內心產生一股親近感。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雖然在這之後也曾發生兩三次小誤會,但這已經不是問題了,此時三河武士已全部解除了警戒。
    然而在信長這一方面卻沒有這麼單純。
    已經將自己的志向清楚地放在眼前的信長,卻必須試一試元康,才能了解他是否能成為自己的左右手,在往後的一生中互相信賴、互相合作。
    (第一眼看來,這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
    年紀小信長八歲的元康,與信長一起在大廳里的上位上並排坐著。
    「元康!你辛苦了。我明白啊!」
    當他這麼說時,雙眼卻像要刺穿對方似的看了過去。
    (這辛苦究竟意味著什麼呢?而對方又該怎麼回答呢?)
    這是信長試驗元康的第一個問題。
    元康很規矩地把手放在膝上,用他那雙長而美麗的眼睛溫和地看著信長,說道:
    「現在正處於亂世,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即使是真生氣,我也會來到這裡。」
    信長被他的回答深深地感動了。
    這個回答已經足夠了。十二年來人質生活中的辛苦,以及一旦和信長結為同盟,妻子兒女將會被自小在嬌生慣養環境下長大的氏真盛怒中殺害的不安……然而,現在是亂世,無法面面俱到,因此他來到這裡是有相當的心理準備的。
    「好!對於這一點,萬一你的妻子兒女被殺了,是不是有其他的對策可想呢?」
    元康以同樣的姿容,安靜地搖搖頭,答道:「你安心吧!到那時,到那時再說吧!」
    「看來你現在也沒自信了?」
    「正是!」
    「元康先生!」
    「是的!」
    「你還記不記得我在蟹江川邊對你說的話?」
    元康微微地笑了起來:
    「在寒冷的天氣中,剝光我的衣服,把我丟到河中,而且強迫我喝了好幾口水。」
    「哈哈哈……那是要你找尋河童啊!但是在那之前我跟你說的話,你記得嗎?」
    「信長先生要統一全日本——你是這麼說的。」
    「對於這件事啊!元康……我,那時的吉法師,正如和你約定的那樣,正在為統一天下而行動著。」
    元康此刻毫不遲疑地清楚回答:
    「這我明白!我元康也是遵照和你的約定來到清洲了。」
    「哦!是嗎?」
    「信長先生!那時我們的約定是三河以東由我竹千代負責平定,尾張以西由吉法師平定,對吧?」
    「是的!正是這樣!」
    「如今時間已經快到了。我竹千代會好好守著三河,不論今川或是武田、北條,我都絕對不會讓他們通過的。所以現在也請吉法師先生趕快對伊勢、美濃展開行動吧!若是不快點平定天下,百姓們會更可憐的。」
    此時信長用力地拍了拍膝蓋,然後說:「元康先生!我無話可說了。」
    「哦!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要說的你都說了,既然你都已經說了,我當然就沒話可說了。好!接著就是你和我的領界,等下就由家臣們決定吧!你大可不必擔心西邊這一方面,趕快向東進行吧!同時也將那些已經分散的義元遺兵集合起來。」
    「這件事我已經開始行動了。」
    「真是太好了。哈哈哈……我這方面,你可以不必擔心,伊勢我已建了出口,美濃在夏天也可以到手了。到時我們這尾張哥哥和三河弟弟就可以共同取得東海、近畿,並鞏固這一帶。」
    「正是!」
    「萬一你遭遇頑強的敵人而陷入苦戰時,隨時可以派使者來,信長一定把最引以為傲的兵借給你。」
    「元康也是一樣,萬一你遇到困難,我最自滿的三河武士隨時都可以飛馳過來為你解除困境。」
    「三河和尾張就此結為同盟,天下再也沒有比我們更強的勢力了。」
    「正因為這樣,我才來到清洲啊!」
    「哈哈哈……這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當兩人齊聲大笑起來時,藤吉郎來到身邊。
    「報告我方大將!」
    「什麼事啊,藤吉?」
    「客人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到這裡,我想他們的肚子一定餓了。我把松平家最好的鶴做成湯,現在已經準備好了,你看是把膳食送到這裡,還是……」
    「喔!松和鶴!好,馬上送過來。對了,奉行啊!」
    「是!」
    「你順便將最好的酒拿出來,他對我而言是相當重要的客人。不!是我的親戚。三河的弟弟不忘舊,特地到尾張來拜訪我這做哥哥的,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了。對那些家臣們,也拿最好的招待他們。」
    「是,遵命!」
    「對了!眾家臣們,正如你們剛剛所聽到的,重要的事已經談完了,大家不妨放輕鬆點!放輕鬆吧!在此我也很想聽聽有關你們的偉大事迹,放輕鬆啊!放輕鬆。」
    信長揮著手說著,大廳里又響起他最自滿的笑聲。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5
再次慘敗

        織田和松平兩家的同盟終於成立了。
    對信長而言,再也沒有比這更強大的力量了。
    正如信長從密探那裡所獲得的情報那樣,松平元康果真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
    在這附近恐怕再也找不出像元康這樣的年輕人了。這和信行及義龍那種只是靠著父親的勢力而作威作福的鼠輩是不同的,元康他有著強烈的信念。
    (這真是挖到了一件寶物啊!)
    信長就如急湍奔馬般令人感受到一股漏*點;然而另一方卻有如河裡的水,細水長流而安靜。
    但以元康的聰明和敏銳,卻能充分了解信長的志向。或許正因為他也有那志向,才支撐他度過那些痛苦的障礙而來到這裡。
    接下來,就是要深入美濃領地築墨俁城了。當與三河的國界劃分完畢之後,信長便立即叫來柴田勝家。
    「權六啊!你在元月時曾拍著胸脯向我保證墨俁築城的事,現在馬上去辦吧!」
    「是!」權六回答,「還有一件事,請你允許我在小牧山另築一座城。」
    「什麼?小牧山?」
    這和信長的想法不謀而合,因此他的嘴邊不由得浮起笑容。
    「在小牧山築城做什麼呢?」
    「是為了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順利地在墨俁築城了。」
    「哦!原來如此!權六,你這計劃倒是不錯。好吧!在小牧山築城的事,就由我親自來做。此外,對於敵方,我也會儘力設法使他們往這邊看,但我無法像先前那樣讓你動用那麼多兵力,你明白嗎?如果明白,就趕快去準備墨俁的事吧!」
    「遵命!」
    於是權六勝家又再度聚集木材轉向墨俁方向。看小說我就去
    這時已是進入五月的晚春季節。儘管這次夫役比士兵還多,但是卻仍平安地渡過了兩條大川。
    另一方面,在小牧山上也運來木材,釘鎚敲打的聲音此起彼落,使得敵人的注意力已完全被吸引過來。權六渡過河川后,立即展開築城工事,但是這一次仍然遭到敵人頑強的抵抗。
    每天都有來自陸地上的夜襲,等到權六將注意力集中在陸地上時,對方又出其不意地從河上發動襲擊。
    「不行!這不行!敵人是從河上來的。」
    他們背後受敵,於是急急忙忙逃往陸地。但是在陸地上,卻有比夜襲人數多了好幾倍,將近三千人的部隊及洋槍隊在那兒等著。
    「不要退!我們不能退啊!」
    權六就像發瘋似的站在陣前高喊著,但這畢竟是以夫役為主的部隊,根本無法依照他的指揮行動。
    夫役們當場四處奔逃,致使隊形完全崩潰。被夾擊在中間絲毫動彈不得的柴田軍,幾乎面臨滅亡的危險,這是比佐久間右衛門那一次更困難的苦戰。
    「不要逃啊,否則即使是我方的人,我也會殺了他的。」
    柴田權六勝家騎著馬前後飛奔著。
    他一直站在最前線,像阿修羅般地勇敢作戰,然而在前後受敵的情況下,他也實在無能為力了。
    不!比前後受敵更嚴重的是,在權六的腦海中,一直浮現著信長的志向。
    在這之前,他曾經在信長面前拍著胸脯說道:
    「這次一定成功!」
    而且又請他在小牧山築城,信長甚至把自己的副將織田勘解由也歸他任用,然後才來到墨俁。
    如今竟然被這剛滿二十歲的龍興識破。
    「看來這次又要失敗了。」
    但是這叫他有何面目回去呢?要是就這麼回去的話,真是顏面掃地啊!
    (不過敵人卻是從河那邊坐船攻來的。)
    權六來到水邊。
    「大家攻過去,打倒敵人,搶他們的船。」
    當他這樣說完后,又回頭沖入敵人陣地:
    「不要逃啊!後面是河,河裡也有敵人啊!」
    他就這麼不斷地督促、狂叫著迎接另一波襲擊部隊。
    這時早已進入梅雨時節,而天空也逐漸變得灰暗。正因為如此,河上的船紛紛點起燈火,火光映照在水面上,而陸地上也有點點火影輝映著。
    由於軍隊中夾雜著夫役,因此當他們看到火焰時,都非常狼狽地逃走了。接著,下游的森林裡一聲聲慘叫響徹夜空。
    前後夾擊的敵軍知道這場戰爭的勝負已決。然而在川下的伏兵,卻使他們沒有選擇餘地地拿著刀往這邊衝過來。
    無論如何,敵人的夜襲實在是非常巧妙,這不可能是年輕的龍興一個人想出來的,一定是曾經和織田作戰而非常了解織田作戰方法的美濃老臣們想出來的計策。
    但話又說回來,在敵人的陣營里,可以看到日根野備中、大澤正重、長井甲斐、安藤伊賀等戰場名將,他們一定早已從間諜口中得知在小牧山築城的用意。
    至於川下的叫喊聲,此刻則變成槍聲。這時四周的火光更加明亮了。
    夜襲的基本戰法就是在黑暗中用兵,使對方陷入恐懼當中,然後再用火圍攻。
    權六這方已經知道敵人正逐漸接近,因為從河上可以看到來自船上的燈火,幾乎布滿整條河,背後的河面上全都是一片亮光。
    然而任何事情總會有個缺口,而現在那個缺口就是河川的上游。不過如果往那個方向逃走,對柴田軍而言是最不利的;而對敵人來講,卻是最有利的。
    在所有的包圍戰中,一定會為對方留下一個缺口,這是兵法戰術的常則。如果想要完全殲滅敵人,將會使其變得有如窮途末路的老鼠一般,拚命想為自己殺出一條出路,如此一來反而會使己方人員損失更多,因此一個真正懂得作戰的人,絕對不會採取這種方式。
    正因為如此,太明白這個道理的權六勝家於是更加感到絕望。
    敵人直追著他們往川上走,這當中有些人掉入水中,也有些夫役已經投降而登上敵人的船。至於反抗者中,有些已被殺死,有些則溺死河中。此外,從尾張運來的木材就這樣地拱手獻給敵人,十天以來辛苦建築起來的城基,反而成為敵人對我方射擊的堡壘。
    即使明知如此,他仍然毫無辦法地向川上逃去。
    「到此為止!」
    權六突然叫了一聲。
    「再上一步,就要從這邊游泳渡河了。」
    這時,逃走的柴田部隊,就像網中的魚一般,而敵人的火光卻一步步更加明亮地向他們靠近。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6
祝賀的櫻鯛

        權六勝家騎著馬渡河來到尾張對岸時,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變得如此的狼狽。
    天色逐漸轉明,跟著他渡河的人,大約有六七個,每個人不僅全身都濕透了,而且嘴唇也凍得發紫。就在這時雨又嘩啦啦地下了起來。
    (怎樣?你承認失敗了吧?)
    彷彿連老天爺都在嘲笑權六似的。
    雨一旦下起來,很可能會連綿不絕。果真如此的話,河水將會暴漲,屆時即使是再威武的豬武士,也無法渡河到墨俁去了。
    敵人那一方對我方的作戰要領了如指掌。
    (墨俁是很重要的據點,絕對不能讓你們得到。)
    對方便是想利用這種方法打消柴田的念頭。
    柴田在河邊等了很久,但始終等不到副將織田勘解由的影子,看來他必定已在戰亂中被殺了。
    (這一次一定得切腹自殺了。)
    當天色完全放明之後,他將從河川上、下游逃過來的人召集起來清點人數,被敵人活捉的大多為夫役,正規士兵之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逃了過來。
    這也算是唯一的禮物,他已有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免不了被信長責罵。
    (但是終究要回去啊!即使被信長罵也要回去啊!)
    當他這樣想著時,便悄然集合了所有士兵,渡過木曾川回到清洲城。但是信長並沒有罵他。
    「怎麼樣,權六?柳下有沒有泥鰍?」
    「啊!沒有!我……沒有任何理由可說。」
    「你這笨蛋!武將是不說理由的,他們只會想著如何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是武將啊!」
    「但是這一次……」
    當權六如此說時——
    「你又想當和尚啦?這一次可不允許你喔!」
    在權六說出切腹之前,信長已先說出上次他要當和尚的事,這使得權六感激得眼睛都紅了。
    「看起來勘解由似乎已經戰死了?」
    「是……是的!」
    「好了!退下去休息。我絕對不許你再輕舉妄動!」信長這樣說道,於是權六也就離開了。然而此刻信長卻表情嚴肅地直瞪著天花板,很認真地思考著。
    「喔!這個、這個,看來柴田已經退出來了。」
    這時藤吉郎正帶著小侍衛端了膳食進來。
    「猴子啊!誰叫你來的?」
    「你怎麼這麼說呢?現在已是傍晚,而且我想也該聽你講講柴田先生的故事啦,所以我就送晚膳過來。」
    「你送兩份晚膳來啊?」
    「是啊!兩份不好嗎?」
    「猴子!」
    「是!」
    「你想今天權六發生這種事,我還會有心情吃飯嗎?」
    「嗯!這也有可能。」藤吉郎對小侍衛使使眼色,讓他們把膳食放著,「打仗嘛!勝敗乃兵家常事啊!」
    「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能輸的啊!」
    「不!即使失敗了,也要再提起精神,想著下次如何作戰啊!因此,我才把膳食送來的。」藤吉郎以毫不在意的表情說著,並且坐了下來,「把一份膳食放在殿下面前……」
    當他這樣說時,信長又露出了生氣的表情:
    「另一份膳食不用了。拿下去,拿下去!」
    「你說拿下去,那就拿下去吧!本來我是想這是我特別做的膳食,或許我可以陪你一起吃呢!
    「猴子!」
    「是!」
    「你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正是!但是你說把膳食拿下去啊!」
    信長完全呆住了。他看著洒洒脫脫的藤吉郎:「好吧!你陪我一起吃吧!」
    「好!謝謝你!」
    「但還不能動筷子,你必須先回答我的問題。要是你的回答不能使我滿意,連明天的早膳也不許你用。」
    「遵命!只要是你的命令,兩天、三天我都不會去動筷子的。」
    「猴子!」
    「是!」
    「你認為這次失敗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嘛!殿下你也應該知道的啊!」
    「什麼?我也應該知道?」
    「正是!在這之前佐久間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敵人從陸地上攻打他,對不對?而這次敵人卻是從木曾川上游出發,且是在犬山城更上游的鵜沼召集船隻,之後再繞過長良川,從川上攻過來的,這些犬山城不可能不知道啊!」
    「嗯!」信長低聲說道,「小侍衛們退下,我有話要說。」
    然後便將身子微微向前。
    「藤吉……」
    「猴子變成藤吉啦?」
    「少廢話!這麼說來,你是認為犬山城的信清仍然和美濃方面暗中有來往了?」
    「嗯……這我也不太確定。但是一旦敵人在川上的鵜沼集合船隻,我方不應該不知道的呀!相反的,如果我們這邊愈少人知道,對他們應該是愈好的。」
    信長沒有回答。
    「猴子!」他又將一隻膝蓋伸向前,「你來做做看吧!」
    藤吉郎也嚇了一跳地將膝蓋伸出來,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信長。
    對藤吉郎而言,回看信長的這一眼,似乎足以決定他這一生的命運。就在舌頭髮出聲音的那一瞬間——
    「殿下!」
    「你有什麼要求?說吧!」
    「犬山城是美濃的內應,而織田家最自滿的佐久間、柴田兩位家老都已經失敗了!」
    「是啊!」
    「如今敵人也已經明白我方在小牧山築城的用意,如果不繼續去做,將有損你織田上總介信長的面子,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這件事。你是否注意到了?」
    「這是當然!」
    「但是家中已經沒有人能做這件事情,所以你才叫我藤吉做給你看!」
    「你這猴子還真煩呢!」
    「你說我煩?」藤吉郎像變了個人似的,非常激動地說道,「我藤吉郎到現在為止,也只不過是個專門攪味噌的奉行,甚至從未從殿下那兒得過一兵一卒。雖然如此,但我也不認為我會輸給那些大將,因此我要求你答應我所提出的條件。」
    「什麼?你有條件?」
    「正是!我明白對我藤吉,你是真的想異於往例地破格提拔,因此如果我沒有成功達成任務,我也不會像其他大將那樣就這麼回來。因為假如真是如此,那我實在是個不知好歹的人!這點我內心非常明白,所以我一定會在墨俁築起城來讓你看,因此……」
    「好吧!條件呢?」
    「請你借給我所有我需要的東西。」
    「那是當然的事!」
    「殿下完全不能干涉我所做的事!」
    「好!就照你自己所想的去做吧!」
    「還有一件事,這是較大的難題!」
    「嗯!你說說看吧!」
    「只要我活著,我就一定會築起城來。但是當我築起城后,希望你把那邊的領地給我藤吉……」
    「啊!」信長以銳利的眼光看著他,然後笑了起來,說道,「不知是誰曾經說終其一生都要為我信長照料馬匹,如今說這話的人竟然要求我封他為大名!」
    「正是!假如你不答應,我就不去做了。」
    「好!」信長斬釘截鐵地拍著胸脯說道,「這三件事我都答應你。你要借多少兵力?」
    「三百!」
    「什麼?三百?……不是百而是千吧?」
    「三百!」
    「嗯!這麼看來你是想要金子啰?」
    「正是!小判(日本天正年間至江戶時代鑄行的薄橢圓形金銀貨幣)五百枚、錢五百貫。」
    「還有呢?」
    「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我只要求這些,除此之外,我絕對不會再要求尾張的一石一木。」
    信長深深吸了一口氣后,再緩緩地吐出來。
    將蜂須賀小六給他!照這麼看來,這一定有他的用意。然而他只要三百人、小判五百枚、錢五百貫,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這真是叫人想不透!
    這時藤吉郎又看著信長,微笑著說:
    「殿下……有了這些,我藤吉郎一定能為你築起一座城堡,使你能儘快取得美濃一國。」
    這時四周已經逐漸暗了下來。這場雨果真是五月的梅雨,使得屋檐下的人也變得相當煩躁。
    「好吧!就照你所說的給你。」
    信長如此說道。
    「現在可以動筷子了,藤吉!」
    「真是謝謝你!這麼美味的晚膳,我們應該點起燈來享用才對啊!」
    這時的猴子又恢復了以往滿不在乎的表情,他舉起手來在空中拍了拍。
    當小侍衛點起燈后,信長簡直看呆了。原來晚膳中竟然有鯛。櫻鯛在這個季節里可說是非常稀少的東西,原來藤吉一開始就是在為自己做著慶祝的膳食啊!
    信長用筷子敲了敲鯛頭,笑著說道:
    「猴子!你真有一手!」
    「是啊!這叫先發制人,是戰法初步的初步啊!」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6
軍師和鬼才

        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帶著他那五歲的長男鶴松(即後來的家政)拿著木刀,在自家後院中練習刀法。
    由於外面下著雨,因此他們無法出去射箭。做妻子的阿松偶爾聽到從幼小孩子頭上傳來被打的聲音,她看著正勝不時地搖頭揮舞著,於是說道:
    「你再這麼下去,可能會使孩子討厭習武喔!」
    她嘴裡雖然沒有責罵他,但她的眼神卻充分表現出來。彥右衛門笑著回答:
    「我正想只要他哭我就停止,但這孩子卻不哭!」
    「那是因為他太像你的緣故啊!」
    「什麼?像我?我看才像你呢!他就跟你一樣頑固!這孩子真是一生下來就像你!」
    「你再這麼說會被人取笑的。上次日比野先生從美濃到尾張來,曾說以前最頑固的人是已故的齋藤道三,而現在則是清洲殿下,他是這麼笑著說的啊!」
    「哎呀!那是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頑固呢?對了!我聽說前田又左的夫人的名字和你的一樣,也叫阿松,而且據說她也是相當頑固、倔強。你們倆的名字都有個松字,我看你們這些松啊,都是經過修鍊的松精。」
    雖然彥右衛門從信長那裡得到的俸祿只有五十貫,但由於蜂須賀村原本即歸他所有,因此事實上他也非常富裕。
    而妻子阿松,也是同樣屬於尾張益田莊,是領有三千貫俸祿的益田太郎左衛門持正的女兒。當彥右衛門初次拜訪益田家時,一眼便看上了阿松,他們可說是因兩情相悅而結為夫婦的。
    然而社會上卻不是如此傳說,人們說:
    「什麼?那是因為小六恐嚇益田而把她強娶過去的。」
    在這種亂世里,談到婚姻,往往只有因政治而結合的婚姻,因此因兩情相悅而成為夫妻的情形,對世人而言,實在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更可笑的說法是,在大名、豪族之間,根本不可能有自由戀愛,不過如果是野武士的話,那就有可能了。
    「對了,孩子啊!你好好對著你父親打一棒。」
    當阿松高聲地對著鶴松如此說道時——
    「哥哥!有奇怪的隊伍來到村莊,我們要小心啊!」
    冒著雨匆匆忙忙繞過庭院走廊跑過來的,正是彥右衛門的弟弟又十郎。
    「什麼?奇怪的隊伍?」
    當他突然轉過頭看著弟弟時,五歲的鶴松就拿起木刀對著父親的胸膛砍了過去。
    「啊!……這是我的疏忽!」
    「哈哈哈……」
    「不準笑!什麼?你說的那隊伍,是指?」
    「現在可以看得到的,大約有三四十匹馬,不知載著什麼,另外還有三百名腳穿戰鞋、手中握槍的士兵,正逐漸向這邊靠近。」
    「什麼?三百!好吧!趕快把門關起來。阿松!你也趕快帶鶴松進去。」
    「是!到底是什麼事啊?難道又是打仗嗎?」阿松一邊說著一邊趕到孩子身邊,準備帶他進去。
    「彥右衛門!彥右衛門!」
    騎著馬進入門內並大聲叫喊的人,正是藤吉郎。
    「喔!是木下啊!」
    「彥右衛門,我帶著我的隨從來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不要怕,因為我想你的房子夠大,一定能安置這三五百人的。」
    藤吉郎從馬上下來,將馬繩交給愣在一旁的又十郎。
    「請你幫我把馬牽到馬房去,現在我要跟你哥哥談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匆忙脫下草鞋,然後進入茶間。
    阿松抱著孩子鬆了一口氣說道:
    「歡迎你來!剛剛真讓我們嚇了一跳,以為又要開始打仗,或者是敵人攻進來了呢!」
    「很抱歉!無論如何,請你為我們準備晚飯。我們這兩三百人很可能要在你們這裡住上一段時間。」
    藤吉郎就像沒事似的這樣說道。
    「彥右衛門,我們到書房去,叫這些人都離開!」
    這時彥右衛門正勝也開始緊張起來。
    打從日吉丸的少年時代,他們就是彼此心靈相通的朋友。但是藤吉郎畢竟只不過是個御台所奉行的雜役官罷了,他的隨從頂多只有兩個人,怎麼可能一下子帶著三百人來到這裡,且說這些人是他的部下,這怎能不叫人驚訝呢?
    藤吉郎說完,便站起來往裡面走。當把書房的門關上,並且坐下之後,彥右衛門便問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木下?」
    藤吉郎雙腳交叉地坐在他的面前,微笑著說:
    「小六!我從殿下那兒把你的命要過來了。」
    「什麼?把我的命要過來……你冒冒失失地說什麼呢?」
    「這種事情知道得愈少愈好。大體說來,人間的福與禍,並不是人家招呼你一聲『來呀』你就跟著去的,這所有的事情,不都一直是很突然的嗎?」
    「這就是你的壞習慣!你一定要給我說清楚。」
    「好!我說。無論是你也好,我也好,這時也都該成為大名了,而且想不成為大名也不行呀!」
    「你說什麼?成為大名?」
    「是啊!如果不這樣,殿下那麼重要的工作,以及你從父祖那裡所承傳的勤王大志又怎能成功呢?」
    彥右衛門正勝一聽到「勤王」二字,便嚇了一跳地馬上坐正姿勢。
    「看來你好像接受了一個重大任務似的?」
    「正是!」藤吉郎很乾脆地回答。
    「這是一個能力競爭的世界,兩手空空的如何成為大名呢?」
    「那麼你先說到底要做些什麼!」
    「不!這麼一來順序就不對了。」
    「順序……怎麼不對呢?」
    「做與不做,完全在於你是否有所覺醒。了解你有沒有覺醒之後,我才能作決定。當我還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覺醒時,我怎麼能夠將這樣重大的事泄露給你聽呢?」
    「原來如此……好吧!你要我做什麼?」
    「那麼你先回答我藤吉郎的問題!」
    「好,你問。」
    「你的手下,從尾張到美濃全部有多少人?尾張這邊我是知道的,但美濃那邊就不太清楚了。如果是尾張,第一就是秦川的日比野六大夫。」
    「正是。」
    「接下來還有筱木的河口久助、科野的長江半之丞、小幡的松原內匠介、稻田的大炊助及柏井來的青山新助。此外還有益田你的岳父,那邊應該也有許多,合起來應該有三千人吧?」
    「光是這邊並不足三千,不過如果加上美濃境內鵜沼的春田、鷺山的杉村、井口的森崎、川津的為井、柳津的梁津,總共大約有五千人。不過,你要他們做什麼呢?」
    「我要他們都成為地方上的首領。只要他們能通過勤王之舉而成為地方上的首領,你該不會有異議吧?」
    「嗯。」
    「這些人雖然目前都是各地方上的土豪,每天的生活自然都不成問題。然而如果就這樣不管他們,一旦將來天下平定之後,他們就會成為再度引起混亂的根源,所以假如我們能使其通過勤王觀念而成為地方上的首領,就可免除這種禍亂,但這必須由你以身作則率先行動。」
    「喔!原來如此,那麼主子是誰呢?」
    「這就是問題了。」
    這時藤吉郎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花似的。
    「所謂的主子,就是我木下藤吉郎!你明白嗎,小六?!」
    「什麼?是你?!」
    「小六!」藤吉郎以異常堅定的聲音說道,「當然也包括你在內,所以我才說你的生命交給我保管。好吧!如果你有這種認知,我才會把我們接著要做的事告訴你,使從尾張到美濃的野武士們毫無遺漏地人人都能當官,而且讓那些一心為著勤王的官方子孫都能出人頭地。如此一來,這個世間就會少去很多混亂,而且也能消除大家所討厭的野武士,這就完全看你這統領者的想法了。我希望你能清楚地回答我!」
    蜂須賀彥右衛門在這一瞬間直盯著藤吉郎。
    這可不是開玩笑!以前藤吉郎口口聲聲說要為信長效命,但是這時候卻要他及他的手下都能成為藤吉郎的部下。這藤吉郎到底有多少領地能包容我們呢?御台所奉行的俸祿頂多只有三十貫到五十貫而已啊!
    「木下……」
    「什麼事啊,小六?」
    「那麼你先要我們做什麼事,然後才考慮我們將來的生計問題呢?」
    「不要問這些廢話!」
    「你帶來這裡的三百人,就是你的資本了?」
    「還有哦!還有小判五百枚、錢五百貫。如果有了這些資本而不能取得一國、兩國,又如何能完成取天下的這種大事呢?」
    「小判五百枚、錢五百貫?」
    「是的!一直在你手下的那五千名被人討厭的野武士,我能讓他們風風光光地為這世間做一番事情,把他們琢磨成閃閃發光的珠玉,使所有人對他們另眼相看。」
    「嗯。」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小六!要將潛藏的力量挖掘出來,為日本做些事情才行。假如我們不能完成這些事,如何能使信長對我們產生信心呢?這是一項很大的賭注,你到底跟不跟?回答我!你能不能聽從我的指揮呢?」
    藤吉郎接二連三地詰問,這時蜂須賀小六趴伏在地說:「我聽,我決定做你的部下。我已經有所覺醒,並且決定跟隨你,接下來你把我們要做的事告訴我吧!」
    藤吉郎突然也兩手俯伏在地:「哈哈哈……小六啊!……小六!你終於答應跟著我了!」
    「小六啊!你真是個好男兒!我一定會讓你出人頭地的,跟著我藤吉郎,我絕對不會讓你懷才不遇。我們的目標都是要為日本做一番事業啊!」
    藤吉郎在兩手俯伏在地的不雅姿勢下,掉下淚來。
    「我已經明白了。說吧!任務是什麼?」
    「任務跟你下決心的困難是一樣的,也就是在美濃墨俁築城的這件事啊!」
    「什……什……什麼?在墨俁築城!上次為了這件事,織田勘解由不是戰死了,而柴田勝家也很狼狽地逃了回去嗎?」
    「正是!不!我是因為聽到你的決定才高興地哭了。」
    「木下!」
    「謝謝你,小六!不!彥右衛門先生。」
    「木下!我心領了。美濃有鵜沼城作為它的鷹在那邊守著,我們如何能渡到對岸去呢?」
    「這沒什麼,你看瀧川一益不是取得了桑名城嗎?在你看來,什麼地方是困難的呢?織田家的兵力絲毫未動,用的是你的部下,我們就這麼一點一點地渡過美濃的領地!」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對岸總有暸望台啊!」
    「嗯!這件事我早已想過,但是我們又不是馬上就要到墨俁,而是要到比稻葉山更上游的地方,也就是到瑞龍寺山的密林里去啊!」
    「什麼?要潛伏在瑞龍寺山裡面?這樣對墨俁築城的工作有什麼幫助呢?」
    「有幫助的。築城需要木材,如果我們直接從尾張搬運木材過去,一定會被敵人的耳目發現,所以我們乾脆就在美濃領地內取得我們所需要的木材,更何況我們的資本不多啊!我們不能損傷尾張的東西。」
    「什……什麼,你是要大家在一開始扮成樵夫了?」
    「正是!現在正是梅雨季節,大家一組一組分開工作;只要我們能集合五千人一起做這工作,到時就這麼一口氣順著河來到墨俁,人和材料不也一塊兒到達了嗎?」
    「但是,這一定會被敵人發現的啊!」
    「讓他們發現也無所謂。現在正是水位高漲的時候,根本不易渡河,只要敵人想到這點,他們一定不會這麼在意這件事。更何況四處的水流都那麼急,這不是用兵的時候啊!因為敵人也會想起以前的事,心裡就會想五天、十天又能做什麼,等到城做成了再發動襲擊也不遲啊!」
    「原來如此。」
    「但是我們一定要在一夜之間把城造好,三千、五千的兵力,我們不能花費十天、二十天,否則一定會失敗。一旦我們把城築起來,勝利即是屬於我方的了。我們要讓大家見識見識我們的手腕,用他們所不知道的戰法,也就是你最得意的神出鬼沒。這麼一來,我也高興。彥右衛門!只要把城築好,我就是大名了。我跟大將有過這樣的約定,所以我才到這兒來。」
    藤吉郎這樣說道,接著又拍拍胸脯道:
    「放心啦!放心啦!接下來的事還不知道,戰略就如天空中的雲一般啊!」
    這時彥右衛門也就不再發問了。
    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卻有著不可思議的智謀,令彥右衛門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打從心底服了他。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8
向濁流挑戰

        彥右衛門正勝本身自從南北朝以來,就一直是野武士的統領,在他心裡一向非常輕視一般所謂的戰術。
    當他看到佐久間右衛門及柴田勝家兩人在墨俁的作戰方式,一開始就不對他們抱有任何希望。
    (再怎麼說在敵人土地上活動總是對自己不利啊!)
    事實果真如他所預料,那兩人真的慘敗回來,然而他自己卻也找不出能順利完成這項使命的方法。
    在野武士當中,他一向被稱為「今之楠木」,大家都尊他為智略無窮的人物。正因為如此,從東美濃到尾張的這些土豪們,甚至是那些鼠輩中的鼠輩,也就是所謂的真正的山賊、強盜們,只要一聽到蜂須賀小六的名字,就馬上乖馴得像只小貓似的。
    換句話說,他就如同那位江戶時代的偉大人物,即隱居在美濃的竹中半兵衛重治。他們的才略可說不相上下,都是專門制服這些心術不正的人。然而,如果此時彥右衛門受到上面的指示:
    「那麼你來做做看吧!」
    當他接到這項命令時,他也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該如何在墨俁築城。但是這個藤吉郎卻從別人都想不到的地方想出這個方法來。
    (原來還是有方法的啊!)
    這麼想著時,一向自負是個軍師的彥右衛門內心深受感動。
    (看來他可能比信長更偉大也說不定!)
    不!不是!信長能懂得這個人,而且如此寵信他……
    話說回來,他的作戰方法,的確很叫人出乎意料啊!
    因為他能在不損傷信長兵力的原則下,好好利用這些不為一般世俗所容納的野武士們潛藏的力量。
    本來當世局平定之後,這些野武士一定會成為擾亂百姓的根源;而今他的決定終於為野武士們、百姓們除去了禍亂,使信長高興,藤吉郎也能出人頭地。
    藤吉郎甚至將季節雨所導致的洪水也計算進去,看來這次計劃似乎天衣無縫了。
    然而,具有如此奇才的人,卻只是一個連一支小部隊也不曾指揮過的御台所奉行。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更令人訝異的是,信長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到他手裡……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冒險!)
    彥右衛門正勝這麼對自己說。
    (這也正是他叫人心服的地方啊!)
    像信長這樣的大將,就如一匹沒有私心、只為平定亂世的駿馬,而這匹駿馬就這麼讓眾人心甘情願地跟隨他。
    這種心情,正是藤吉郎心甘情願為他效命的原因。對於這件事情所形成的影響,大家不妨將日本歷史中所有人物的事迹,重新加以評估一番。
    總之,這兩位英雄如今終於握手了。
    握手的雙方,都是打從心底認同對方、欣賞對方,因此這種合作關係的意義就顯得更加重大。
    當許多人陸續從位於蜂須賀村的彥右衛門家離開到四處去時,已是當天傍晚時分。讓一般人感到不可理解的是,為什麼從尾張到美濃所見到的武士們都活動起來了呢?
    首先是秦川的日比野六大夫,說是為了在近江附近舉行八皤神社大普請的緣故,需要大工、左官、石工等有技術者約三百人左右。然後又將那些人分配在自己手下,又從牢里集合約二百人左右,他便帶著這些人消失在木曾川的那一方。
    接著就是筱木鄉的河口久助及稻田大炊助。他們也說為了砍伐西美濃山地而在外召集樵夫及搬運的木工。然後他們就來到更上游的稻葉山城下井之口街道的前方,就這樣渡過了長良川。
    在更遠山城的官道上,可以看到許多從越前移居過來欲往京師去的人,他們都說要去拜訪近江附近的親戚朋友。這當中有乞丐群、慣走夜路的山賊、強盜團伙,還有在鵜沼養鵜、在上游捕鯰魚的漁夫,他們也都說由於到夏天才有工作,因此趁現在出來玩玩。
    僱用這些人的錢,不用說,自然是那五百枚小判和五百貫錢。然而光是那筆錢必定不足以支付這些人的傭金,因此這就要由帶頭的土豪們分擔些錢財了,這也可以說是身為首領人物的責任啊!
    對這些人而言,這是他們人生的一大轉折點,他們希望通過勤王的心愿,重振往日武士家門風。這是一件相當重大的事情,為此,每個人都很認真地為將來能否出人頭地而邁出第一步,這不同於一般的雜兵。當這批人來到美濃之後,就不知怎麼回事地消失在雨中了。突然消失、突然出現,是這些人最得意的手法。
    一般而言,只要一進入梅雨季節,人的心情就會變得懶散、多愁善感。不論事情是否與己有關,只是一直望著天空,一會兒埋怨,一會兒高興。
    河川水位逐漸上漲,從木曾川、長良川到揖斐川都是如此。住在這附近的小地主們,人人都擔心洪水來臨而做著準備工作,這也使得美濃的武將們鬆了一口氣。
    所有的人都知道信長不可能就此不再來犯,但是在這梅雨季節中,他是不可能再出現的,於是美濃的士兵們就很自然地邊嘲笑邊守衛著。況且信長最近對於在小牧山築城的事,好像已經停了下來,還不時召集犬山城的信清到他那裡去。
    信清成為美濃內應,便是這次柴田失敗的主因。本書轉載1……6k文學網www.1……6k.cn
    根據尾張間諜所傳回來的消息,目前不論在哪一座山上都沒有為在墨俁築城而伐木的跡象,照這情形看來,對方暫時是不會出手的。
    「他們一定是想等到秋天吧!」
    「我想也是!上次我們已經給他那麼嚴厲的懲戒,何況現在又是洪水期間,應該不會有任何行動才對!」
    「怎麼樣啊?下次我們等他把城築好一大半時,再去攻打他們,這麼一來,那城還可為我們所用呢!」
    「那也得看看對方是誰啊!不過不論誰來,這都是一個很好的妙計啊!」
    正當眾人在稻葉山城下議論紛紛時,卻有一群人正在日夜不停地工作著。
    全部人數比預計得還多,大約有六千八百人到七千人左右,並且由熟練的樵夫指導如何伐木、如何將砍好的木材變成可以用的木板。這麼一來,這些木材便有的成為棟樑,有的作為築牆之用,有些做天花板,所有東西組合起來,就可以建造出一座非常堅固的堡壘。
    斧頭叮咚、樹倒下的聲音,在山裡此起彼落地響著。
    還有滿滿的水流也在長良川邊不停地流淌出來。有人在組合木筏;有人搬木材;有人身上綁著繩子;有人正煮著飯;但不論做什麼,他們都毫不顧忌地大聲喊叫著,這是因為他們必須壓倒雨聲和河流聲。
    雨仍然不停地下著。接著來的人,不是樵夫,也不是獵人,而是四個普通人。他們原打扮成美濃這邊的守衛,但一到這裡之後,即改換成普通夫役的模樣。
    由於人數很多,只要每個人砍下一根木材,總共就有七千根,一轉眼間就有將近五萬石的木材了,這些人的速度驚人,而且效率很高。
    就在當天早上,雨勢變得更大了。
    在遠方木曾山裡,不時地響著雷聲。
    雷聲既然響起,就表示天氣即將放晴了。於是所有人又相互勉勵,由蜂須賀彥右衛門陪從的藤吉郎也來到這裡。
    「哦!大家辛苦、辛苦了!看來所伐的木材已經夠了,現在大家趕快去做木筏吧!辛苦了!大家辛苦了!這比我們預定的還早三天呢。」
    藤吉郎微笑著望著堆積成山的木材。
    「這真是名副其實的野武士戰法啊!從敵人的領地里取得築城的木材。」
    當這麼說著時,來到瑞龍寺山裡的藤吉郎轉動著他那小小的身軀,很鄭重地看了看四周,說道:
    「這邊河流的水勢似乎愈來愈急,大家趕緊坐上木筏吧!這是關係到七千人性命的大事,對我們而言,是件很重要的事,因此大家一定要小心才行。」
    藤吉郎下令乘著木筏出發,正是翌日破曉時刻,這些一向粗暴的武士,此刻也都安靜地聽著他的命令。
    洪水有如瘋狂的猛獸一般,以撼山動地的氣勢順著懸崖邊的濁流奔騰而下。河川上漂著的一根根木材,就這麼隨著水勢跳躍,順著湍急的水流而下。
    這時,藤吉郎終於第一次從信長那裡得到這個能任他自由發揮的最好時機。
    「出發吧!木筏!」
    雨仍然繼續下著,山的那邊也不時傳來雷聲,就這樣,他的影子第一次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8
撥雲見日

        人的一生當中,必然會有一次足以扭轉乾坤的大好時機,有些人及時把握住,有些人則目送機會遠去。藤吉郎是前者。他不僅抓住了自己的好機會,而且將從尾張到美濃這一帶的野武士集合起來,讓他們也能抓住這個好機會。
    不僅如此,他還相當自信能在這竹筏之中,讓這些野武士們見識見識他的謀略。
    「出發!對我們來說,這是結束我們在陰暗之中生活、讓子子孫孫都能看見陽光的好機會。各位都想出人頭地,因此我們千萬不要遲了,否則問題就大了。這不是為別人,而是為了我們自身啊!出發吧!」
    他們所乘坐的木筏都經過仔細研究,以四根大木柱為主,並且計算過水的流速、載量,然後又將數十根木材綁在一起。當木筏能在水中保持水平狀態時,他們才乘上去,就這樣以四根大木柱來控制木筏。
    除了四根大木柱之外,這些人也都深諳水性,他們知道如何計算木筏的重量,同時也知道該如何配合奔騰的水流。當木筏下水后,就如箭般直向墨俁方向流去。
    「來吧!這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件大事,大家的命運都相同!走!我們出發吧!」
    在下水的那一刻,河岸上傳來一陣歡呼聲。
    事實上這些野武士們根本不需要藤吉郎和蜂須賀的鼓勵,他們本身就已經非常勇猛了。
    等到第二隻木筏、第三隻木筏下水之後,連原本非常害怕的夫役也忘記了恐懼,一個個比藤吉郎更加勇猛。
    當然,並不能使全部人都乘上木筏,於是剩下的大約一千人,又以從前的方式,在一天之中突然完全消失了,接著又突然出現在墨俁的陸地上。
    這項任務的最大困難在於,如何在不讓敵人察覺的情況下渡河。只要能順利渡河,那即是藤吉郎的成功了。
    由於這兩天雨一直不停地下著,因此使得河面看起來一片煙霧迷濛,能見度很低,甚至連對岸也看不清楚了。雨就這麼接連下到第三天,然後雨勢終於逐漸變小,這時擔任稻葉山城木材奉行的小野六郎右衛門才發覺事情似乎不妙。
    由於他必須調查一下究竟有多少木材被這場大雨沖失,因此他便出了城來到山裡。
    「哎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睜大了眼睛瞪著四周。
    這不僅是伐下來的木材流失而已,連這次城裡普請所需木材的提供者,號稱瑞龍寺山寶庫的這座森林,居然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看小說我就去
    「這到底是誰幹的?怎會變成這樣?」他臉色蒼白地回到城裡,立即向日根野備中報告。
    然而這時的備中正在和龍興下棋呢!因此小野六郎到處找不到他。
    「這一定是那些野武士乾的!僅僅是五個人、十個人怎麼可能盜取山裡的木材呢?一定要儘快通知在鵜沼的春田!」
    當他這麼想著時,不僅是春田喜十而已,連那附近的野武士也都不知在何時全部消失了。
    從四處傳來這種報告,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什麼?是野武士做的?」聽到這裡,備中也開始覺得情況不妙。
    「這真叫人疑惑……」
    「是啊!而且更奇怪的是野武士們帶著他們所伐下的木材,難道他們要去旅行不成?」
    「真是笨!這可能會發生一件大事啊!」
    「照你這麼說,一件大事……」
    「墨俁……墨俁啊!現在駐守在墨俁的是不破平四郎,趕快派名使者到平四郎那邊通知他。」
    備中急促地站起來,嘴唇都泛白了。
    常識的陷阱
    守在一方的河將不破平四郎,這天由於洪水泛濫的緣故,他正在河川的這邊看著對岸被淹沒成一片汪洋的墨俁的稻田。他傾斜著身體:
    「奇怪!那到底是什麼呢?」
    真是奇怪!他揉了好幾次眼睛。從守望台看到一大片稻田都已成為河澤,而在河川那邊的島上卻似乎可以看到有一座城堡。
    不!不僅是城而已!他睜大了眼睛,依稀可以看到城的四周有一大群人像螞蟻般地忙碌著。
    「這真是奇怪了!哎!哎!有沒有其他人在?你過來看看那是不是一座城啊?」
    他急忙將身邊的一名侍衛叫過來:「你能夠看到那個嗎?」
    「喔!那就是上次被我們懲戒的那些人啊!看來織田方又過來造城了。」
    「那麼,在你看來那也是一座城了?」
    「當然是啰!大將!你到現在才發覺啊?」
    「什……什……什麼?難道你們早就發覺了?」
    「是啊!昨天雨勢小了之後,霧也逐漸散去,我們就發覺了。不過,我們想這次等他們城築好了,再過去奪城。」
    「哦!原來如此!……但是,奇怪啊!」
    「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這麼大的洪水,他們是如何把木材搬運過來的呢?我實在想不透啊!」他這樣說道,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這可是一件大事!趕快去調查敵方大將到底是誰,然後再派使者到稻葉山,立即把這件事報告上去。」
    但是所有的結果卻使他愈來愈不明白。這次行動的總大將據說名叫木下藤吉郎。
    「木下藤吉郎到底是誰啊?!」
    以前所派來的佐久間右衛門和柴田勝家都是織田家有名的大將,而且是歷經兩代主公的重臣,但是卻從來不曾聽過有木下藤吉郎這位大將啊!
    「聽說……他有個綽號叫『猴子』,不久之前他的職位只是個御台所奉行!」
    「什麼!御台所奉行?」
    「是啊!他相當受信長寵信,據說只有這個人做的飯信長才會吃。」
    「你到底打聽了什麼來?難道這座城是用白蘿蔔、紅蘿蔔做成的嗎?但這也真是……」
    不破平四郎又陷入了沉思。
    人的常識是很不可思議的東西,往往使人的直覺陷入迷惑。
    信長相當明白這點,因此他經常巧妙地加以利用而使對手自亂陣腳。現在也是同樣的情形,光是聽到「木下藤吉郎」和「御台所奉行」這個奇怪的職位,就已經夠讓不破平四郎傷透腦筋了。
    (上次我們已經打敗佐久間、柴田,這次如果再出來,也應該是信長本身或林佐渡啊。)
    他思考好一陣子之後,突然一拍膝蓋說道:
    「原來如此!事態嚴重了!趕快派第二名使者到稻葉山城去啊!」
    然而當使者出發后,他卻不像剛剛所說的那樣認為事態很嚴重,反而微笑地看著那座城,似乎沒有立即攻打的意思。原來他認為對方之所以用那個毫不知名的木下藤吉郎為大將,只是一種假動作,是反作戰計劃罷了。
    反正他們即使築了城,也會馬上被摧毀,這是已經註定的事。不過無論如何,總是要讓對方信以為這第三次築城是賭上全力的,殊不知信長卻另有他意。
    「如果是信長親自要來,一定是在犬山城附近,那麼說就是在鵜沼附近了?」
    他想利用墨俁引開美濃這方面的注意力,一旦美濃將注意力集中到這裡時,他便趁機從其他地點攻打過來。嗯,一定是這樣!如果我們將兵力集中在這裡,豈不正好中了信長的計嗎?
    (什麼?反正那隻不過是在花園裡建造的一座小城罷了,等到水退後再發兵攻打、接收它就成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監視其他地點。)
    他這樣想著,於是又派了一名使者追回剛剛派出去的人,要他向稻葉山城報告已經不需要援軍了。
    「但話又說回來,他們的速度可真快啊!」
    在那暴雨當中,他們已經將城的輪廓塑造出來了。那當然不是用巨石堆積而成,而是用大根木材打入地底下,然後用水泥築成的堡壘。而且城的四周也已經挖好壕溝,如果想經由壕溝到達對面的田地去,還必須搭乘小舟出入才行呢!
    (無論如何,等水退了,一定要立即攻打它。)
    平四郎這麼想著。
    進進出出的小舟所搬運的東西,從這邊雖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但卻似乎是作為兵糧的米袋呀!搬運米袋入城,即表示對方有守城的意思:這麼說來,他們連城都還沒造好,就已徑開始準備兵糧,難道就是在等著我們攻過去嗎?
    不破平四郎從守望台看著對岸,笑容仍未消失。
    到底他的職位是御台所奉行啊!首先考慮到的就是食物。木下藤吉郎這個男人真是奇怪,但是卻又使人同情他,覺得他可憐可笑。
    「哎呀!太過正直了!叫我想笑他都……」
    「啊!請問你說什麼?」
    跟在他身邊的足輕頭須藤又七反問道。平四郎高聲說道:
    「你要記住!你看他們那邊那麼急促地運著兵糧,而且還讓我們看到,這簡直就是不懂兵法嘛。」
    「但是,要是肚子餓了……」
    「就不能打仗,對不對?哈哈哈……看來你和木下藤吉郎是同類。好吧!他這麼做即表明了有守城的意思,同時也表示信長不可能來幫助他們,這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原來如此。」
    「你說原來如此就表示你完全明白了。信長之所以不能來幫助他們,換句話說,他一定有其他事情而無法分身幫助他們。這麼說來,不能來幫助他們的理由也就是,他必須在其他地點作戰。這不就清楚地告訴敵人了?這怎麼能算是打仗呢?明白了嗎?哈哈哈!」他很得意地說著。然後又說,「不過我們也不能太過大意!隨時注意他們工事進行的速度,或許在水退之前我們就必須攻過去,趕快去準備船吧!」
    他又恢復嚴肅的表情,跟著方才那名守衛下去了。
    這時雨也停了。
    天空逐漸變得明亮——或許明天就可以看到久違了的晴空,這使得天氣更顯得悶熱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9

新大名

        「小六!在這原木做成的城裡,叫人連屁股都覺得冷呢!」
    「這已經不錯了,比起在雨中不知要好幾千倍呢!」
    「說得也是!不過要等到這些木材幹得可以居住,還不知要等多久呢!」
    「大概等到秋天吧,那時你就是大名了!」
    「嗯!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成為大名了,到底凡事都需要試試看啊!」
    「哈哈哈!」
    小六就在那濕漉漉的木屋裡——宛如山寨的房間中央,掀開圖紙后看著四周的田畠,在圖上寫著東西。
    「有什麼感到奇怪的嗎?」
    藤吉郎將一些硫黃粉灑在自己的臭腳上。
    「你一個人在那邊笑著,真叫人覺得不舒服。」
    「你還說我,你自己呢?現在美濃雖然還沒有人被你嚇到,但是尾張的殿下可是睜大了眼睛啊!藤吉這傢伙,真是做了一件叫人吃驚的事呢!哈哈哈……」
    「哈哈哈!這件事啊!不過一切都很順利嘛!油已經到了嗎?」
    「已經到了!油和米都準備好了,不過我們已經沒有錢了!」
    「小六!」
    「什麼事?」
    「你不要再跟以前一樣!錢沒有了,我會去向殿下的濃姬夫人借。看小說我就去」
    「你這個人也真是的!這四周已經都是你的領地了,這裡有多少石,算一算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偷!」
    「哦!照你這麼說,你是連木材都偷來了?但是,小六!你想我們光做這點小事,殿下就會高興嗎?殿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喔!當瀧川一益取得桑名城時,他連吭都沒吭一聲呢!」
    「哈哈哈!」
    「你又笑!好了!等到水退之後,我們就要跟美濃作戰了。這一次的勝利必然屬於我們,因為在陸地上作戰,我們是絕對沒問題的。這一仗要是沒打勝,我們這些野武士就無家可歸了。不!即使是在水上的舟戰,我們也已經有油了,我們可以用油把他們的船燒個精光,所以這些根本不是問題。不過,要讓殿下大吃一驚,這才是真正的問題啊!」
    「說得也是!」
    「要使殿下大吃一驚而又高興,除了激起美濃一陣騷動之外,沒有其他方法。」
    「沒錯。」
    「假如不能引起美濃一陣騷動,龍興就不會投降;一旦龍興不投降,我們在這裡築城的意義便完全消失了,對吧?我想接下來你也該有妙策了,你是軍師啊!」
    藤吉郎如此說著,並隨手將包著硫黃粉的紙包拋了出去,這時蜂須賀正勝終於笑出聲來。
    「哈哈哈……我正想也該是你問這問題的時候了!」
    「好!你明白了?」
    「這是軍師的職責啊!哈哈哈……」
    「哈哈哈!」
    斧頭聲、釘鎚聲充斥城內各處,兩人終於齊聲笑了。
    雖然城已經造好了,卻還沒有一扇門。除了這空空洞洞的房間之外,整個建築物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大寺院的地基。在這之外的地方,全部都是木工的作業場所。
    雖然將全部人數分成三組,吃飯、睡覺、工作輪班進行,但要等到整個城內部裝備齊全,恐怕得等到中秋吧!
    不過城壁的柵門卻有兩組,以一座城堡而言,它已經具有城堡的功能了。雖然還未與敵人一戰,但由於雨已經停了,這時他們的士氣就有如高掛空中的艷陽一般。在士兵之中,已經有人在談論如何取得美濃一國了。
    「小六,說吧!」滕吉郎如此問道。「看看你的想法是否和我的不謀而合。」
    「哈哈哈!那麼,你先說吧!」
    「你先說!我啊!等這事決定之後,我就立即回城向殿下報告。如果不這麼做,殿下怎會吃驚呢?他是絕對不會吃驚的。」
    「那麼我說了!」
    「好!首先是將接近城的敵人趕跑,然後呢?」
    「接下來就是到鵜沼去!」
    「到底還是鵜沼啊!」
    「在那附近有美濃最強的一隻鶴,我們一定要把它射下來!這麼一來,清洲的殿下一定會大吃一驚,而美濃也少了一名武將。」
    「小六!」
    藤吉郎像小孩般捏了捏面頰,說道:
    「到底還是一樣啊!哈哈哈……這麼一來,接下來的工作即是獵鶴了!獵鶴!哈哈哈!」
    當兩人再度齊聲笑了起來時——
    「報告!」
    急急忙忙穿過柱子跑過來的人,就是現在的隊長長江半之丞。
    「不破平四郎正準備船隻,似乎要夜襲我們!」
    「夜襲?你怎麼知道?」
    小六急忙問道。
    「我們的城已經建好,因此不破等不及水退就想要攻過來,這是手下人的報告。」
    「明白了!告訴其他人,等對方把船準備好,我們就先偷襲過去,到對岸把那些船全部燒掉。」
    小六說完之後,眼神再度與藤吉郎會合,然後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40
流雲

        信長動著筷子享用晚餐,同時也一邊默默地聽著丹羽萬千代的報告。
    藤吉郎已經成功地在墨俁築城,而在第二次戰役中也幾乎將所有敵人殲滅,給對方相當嚴重的打擊,並且似乎正逐漸擴大他的領地。
    時節已進入夏天,尾張和美濃的稻田都到了收穫的季節。
    「真是奇怪啊!」萬千代如此說道,「藤吉郎都已經鞏固城堡了,敵人才發覺而派出援軍。」
    「萬千代!」
    「是!」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人一旦在下意識里決定一件事情之後,就不可能再感到迷惑。但問題卻在於有沒有辦法將最初的迷惑解除掉。對於這次的事,藤吉郎乃是利用敵人的木材和野武士的力量。當他想出這個方法時,就已經勝算在握了。」
    「是!這倒是真的……」萬千代一副打從心底佩服的樣子。
    「加上他已經知道了鵜沼和犬山之間的動向,致使敵人自亂陣腳。這點固然不錯,但是有一件事我卻始終不明白,哦!阿濃!」
    信長側頭看著濃姬說道:
    「真是的!既然已經打了勝仗,藤吉先生為什麼還不讓我們看看他那得意的笑容呢?」
    「這件事啊!萬千代,你怎麼想?」
    「這個嘛!可能……他想將美濃的某一個大人物引進來也不一定啊!」
    「嗯!」
    信長將飯碗伸向站在一旁的女侍,讓她再盛碗飯。看小說我就去
    「阿濃!你怎麼想?」
    「我不明白!我想殿下給他的錢,也該用完了。」
    「萬千代!」
    「是!」
    「美濃的大人物?依你想那會是誰呢?」
    「依我萬千代看來,在西美濃有所謂的『三人行』……一定是其中之一吧?」
    「原來如此,這倒也很可能!他可能真想這麼做呢!」
    所謂的西美濃三人行,便是指稻葉美濃守、氏家主水正、安藤伊賀守三個人。根據諜報所傳回來的消息,這三個人最近對於年輕的龍興似乎也相當不服。
    這可能是由於龍興大過年輕,凡事都一意孤行,使得老臣們不快。再加上龍興目前正重用日根野備中,這也是導致他們對他反感的原因之一。
    「好,我明白了!無論如何,我們的腳總算踏進了美濃。你退下去休息吧!」
    信長對萬千代說完之後,又繼續靜靜地吃飯。
    今天晚上一絲風也沒有,而且又相當悶熱,以往,他早就把衣服脫光了。而現在在沉思中的信長,卻似乎冒出一陣陣殺氣,連一旁的濃姬都感覺到了。
    「殿下!」
    「嗯……」
    「你在擔心什麼事情嗎?」
    「這還用說!可能最近京里就會派使者來了,但是我卻還在尾張境內啊!」
    「話雖如此,但藤吉先生已經在墨俁築城了!」
    「阿濃!」
    「什麼事?你的眼神怎麼那麼可怕?」
    「德姬幾歲了?」
    「啊……你怎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德姬五歲啊!」
    「嗯!五歲還不能嫁人呢。」
    「殿下!你怎麼說這麼奇怪的話?哪有五歲的新娘,聽都沒聽說過。」
    「阿濃!」
    「是的!」
    「你趕快找個女兒,可以嫁人的女兒!」
    聽到這話,濃姬訝異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長女德姬只有五歲,他卻要她去找個可以嫁人的女兒。女兒!就像這附近到處都有女兒可撿似的。
    「你為什麼沉默著?我需要兩個可以嫁的女兒啊!這都是因為你不能生的緣故。要是能生,早一點生的話,現在也都可以……不、不,不責怪你!等下你又要哭了。好吧!一個就是德姬,另外一個你要趕快去找,趕快找個可以幫助我的女兒啊!」
    「殿下!這是你的本意嗎?」
    「什麼?」
    這時信長將膳食推開:
    「我信長什麼時候開過玩笑?這麼緊急的事!我必須儘早進入美濃,這是主君的命令啊!但是現在我信長人卻還在尾張,怎麼辦呢?」
    「這個……那麼你是要我去領養一個啰?」
    「這我怎麼知道!孩子又不是說生就生,而且也不能一下子生出那麼大的女兒啊!」
    「殿下,你到底要把她們嫁到哪裡去?」
    「大的是要嫁到武田家。」
    「大的……」
    「對!嫁給武田家的次男勝賴啊!晴信一向偏愛勝賴,因此看來他會成為武田家的繼承人。」
    「那麼……那麼……小的呢?」
    「你說德姬啊!她的對象就是松平元康的兒子竹千代啊!阿濃!」
    「是!」
    「一旦這世上已經無路可走時,就只好自己築路。我信長所走的道路不同於一般人的道路,德姬之所以嫁過去,目的是為了使元康和今川家的關係完全斷絕,而另一個嫁給勝賴,則是為了壓制武田家。該算計的都算計好了,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好了,如果不這麼做,又如何能統一天下呢?織田這一族為了創造新世代,就必須忍痛犧牲!」
    說完,信長馬上又以相當嚴厲的表情說:「趕快去找女兒!」
    他急切地催促著她。
    濃姬沉默地看著信長……信長到底在想些什麼,她心如刀割般地非常明白。
    看來他和京師的山科卿似乎已經取得聯絡。
    信長上次上京時即曾說過:
    「我上總介一旦取得美濃之後,一定會為你準備天領(幕府在各地的領地)、公家莊園,並且一定讓它們回到你的手中。」
    他如此斷然說道,而且承諾負擔起立太子典禮的費用。
    (這麼說來,這件事的確是迫在眉睫。)
    濃姬如此自問自答,這時一族之中年紀較小的公主們的臉浮現在她眼前。當她正要退下時,丹羽萬千代又急急忙忙回來對信長說道:
    「報告!說曹操,曹操就到。木下藤吉郎來了。」
    「什麼?藤吉啊!趕快讓他進來。」信長迅速地站了起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EGASIRIUSVEGA

LV:16 版主

追蹤
  • 1801

    主題

  • 12065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