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18

洋槍隊

        「啊!主人。」
    藤吉郎與納屋庄左衛門對坐著,當對方還來不及開口時,藤吉郎已搶先一步說道:
    「從與蘇羅里新左先生還有你的女兒阿蘭小姐的交談中,發現有件事您似乎不知道,最近在堺港可能會發生一件大事。」
    「喔,是這樣嗎?客人,你發現了什麼事情?請說吧!」
    「你是十個人當中的首領,難道你都不知道嗎?」
    年紀約四十七八歲的納屋主人,挪動著肥胖的身軀,側著頭朝女兒與新左的方向看了過去。
    「你們聽到什麼消息?」
    「是……喔!不……這位客人說到一半時,表示非得見到父親后他才肯說。」
    「嗯!這是對的。木下先生,有事直說無妨。」
    「看來你全然不知。俗語說『馬失前蹄』,人常看不見腳下的東西呀!」
    「腳下的東西是指……」
    「是啊!你瞧,三好長慶和手下松永久之間的關係,難道你都沒有察覺?」
    「原來如此,這是很有趣的事。三好先生本來就奪取了他主家的領地,而現在又有人要舊事重演,準備去取他的土地。這些話是一些茶客從松永先生的口中聽來的,但不知是否可信。」
    「哦——就是這樣。」藤吉郎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手。
    「你說就是這樣,是什麼意思?」
    「正是,難道你不明白這以後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在一旁的阿蘭忍不住想笑,但還是緊咬著牙關。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因為這謊言是她獻給藤吉郎的,再由他來瞞騙父親。因此,藤吉郎很放心地採用她的意見。
    「就是這樣呀!主人。」藤吉郎像是很著急似的趨向前說,「這就是松永的野心,最近被三好發覺。」
    「哦!原來如此。」
    「所以,他就利用各種方法來察探松永彈正的居心。松永彈正本來就是想要謀叛三好的,而三好的勢力也想追逐松永而到堺港來,這是他最初的構想。」
    「原來如此。所以最近港口的稅金,大部分都流到三好先生的手裡去了。」
    「就是啊!松永彈正與三好長慶,為了彼此的勢力而在這裡角逐,誰都想要佔領此地的港口,並將你們十人組合驅散,而編入自己的管轄里,如此對他們要載軍用金來做城堡較為有利。」
    「這倒是一個很可怕的想法。當時已得到公方先生的恩准,此地將近有兩百年是自由自治的交易場所。」
    藤吉郎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
    「是的!在此有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松永彈正的陰謀已被發現了。你想以三好長慶的個性,後果會是如何?他一定會先殺了松永彈正,禁止街道上人們的自由出入,然後搶先一步取得堺港,如此松永的野心自然無法得逞。」
    「這是真的嗎?」
    「我怎麼敢騙你呢?堺港也應該有自衛隊吧!」
    「是有的,不過只有九百人,而且是僱用牢人,力量微薄。」
    「然而,三好卻不這麼想,他總以為如果能得到住有十四五萬人的堺港,加上洋槍……那麼這可說是一鳥二石之計。」
    當藤吉郎說到這裡,一旁的新左突然打岔說道:「不是啊!木下先生,你說錯了。不是一鳥二石,而是一石二鳥之計啊!」
    「我明白,我是這麼說著,是你的耳朵不好,我不是說一鳥二石,而是說一石二鳥。因此,他拚命地買洋槍,是想削弱你們堺港的力量,因為你們的力量比松永的武器更強,他略施小計說洋槍不可賣給別人,是因為自己想要獨吞,而你們賣給他的洋槍,結果也會變成奪取你們性命的武器。」
    「嗯!這種事是有可能的。」
    「主人啊!既然我告訴你這麼重要的事情,坦白對你說,我們也是非常需要洋槍的。」
    「哦?」
    「我們也會給你相當的代價,在這裡有幾支洋槍,我也查得一清二楚。假如你不賣給我,我就去告訴三好先生,那麼你就不得不賣給我了,我會把這些洋槍運回尾張,到時候,松永與三好也束手無策,況且這也是我們將來進入京師要用的啊!如何?到底哪一方對你有利,你有一千支洋槍,賣或不賣,給你一刻鐘考慮的時間。」
    獻計的阿蘭在聽了兩人的交談之後,退到父親的背後,有如一隻蝦子似的,笑得直不起腰來。
    在此,勝負已分。納屋庄左衛門非常惶恐,終於拿出洋槍四百支。
    雖有千百支,但是他們跟三好長慶說完全沒有,這是為了要保衛堺港。因此,肯賣給對方四百支,已是最高的數目了。如此一來,藤吉郎再也不好意思勉強他了。
    那晚,洋槍就堆積在藤吉郎留宿的卧房裡。
    「客人,我看你說謊的技術並不比新左先生差啊!」
    阿蘭側著頭說著,藤吉郎也用力地點了點頭,拍著胸脯說道:
    「嗯,到底是我的夫人啊!有了你的指點,可以使我光明正大地回去交差。將來取得天下之後,我一定會回來迎娶你,在這之前,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這時,阿蘭沉重地將雙手交握於胸前,說著:
    「是的!我和新左將會成為夫妻,我們會等著你回來。」
    阿蘭和新左很要好,是眾所周知的事。藤吉郎因為洋槍的到手而興奮,所以沒有聽到阿蘭在說些什麼。
    「好,好。」他只顧高興地看著那堆積如山的洋槍,「在這之前,我也絕對不接近女色,絕對不,你安心吧!阿蘭……」
    這時的信長參觀了京師、大坂(即現在的大阪)之後,已騎著馬朝堺港的方向而來。
    在信長不在的這段時間,美濃的齋藤義龍已集合了軍隊來到了國境,這個消息是留守的織田清正傳到大坂來的。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19
惡緣之城

        這兒是美濃稻葉山城的城主義龍的房間。
    不用說,稻葉山城是義龍襲擊父親道三所奪來的惡緣之城。不!義龍的惡業不僅僅是殺了父親,還有濃姬的母親明智夫人及兩個弟弟,可以說明智一族都被他給殺了。
    義龍今天表情異樣地叫來了醫生玄通。
    「玄通!」
    「是……」
    「照你這麼說,我的身體就這樣壞掉嗎?」
    「真正的病名叫癩病。我看您的病勢已經惡化了。」
    「會不會是您診斷錯了呢?以前我故意告訴世人說我得了癩病,而事實上,我把自己手上的皮膚割傷,又把繃帶綁在臉上,讓家臣信以為真,這都是為了要討伐敵人道三所設計的,為了興盛我土岐家,而上京坐上大將軍的寶座,所以我想出了這種計策。」
    「對於以前的事,我玄通十分清楚。以前您是假裝生病,但是現在您是真的得了這種病。看!您的右腳浮腫,我玄通用這麼粗的針刺您,您卻沒有察覺。」
    「什麼?你在我右腳插了大針?」義龍急忙看自己的右腳,並且用手去觸摸,「嗯!……真的沒有感覺……」
    「是啊!而且連您的脖子也浮腫了。」
    「啊!那不是……只是略微腫起來而已,剛才我還覺得有點痛。」他雖然這麼說,然而卻馬上用手去摸。他的兩頰與嘴唇都微微地泛紫,六尺五寸的巨大身軀,在這一瞬間微微地顫抖著。
    「真的沒有感覺……」
    說起來也真是諷刺,以前他說自己患有癩病,不能與父親道三住在一起,那是為了殺父而與玄通策劃的陰謀。當然,他這麼做也是有理由的。因為父親道三對於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曾皺過眉,是個剛愎自用的人,唯獨對癩病非常害怕。
    「……那種絕症是相當可怕的,它會慢慢地腐蝕你的肉體與骨頭,然而,您又不能死,就像個活生生的鬼似的。」
    他突然想起父親的這番話,於是就以得癩病為借口,從稻葉山城移轉到鷺山城去住,終於達到殺父的目的。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真的染上了這種病。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難道母親土岐家這方面的血緣有這種病,但我沒聽說過,玄通,你再好好為我診斷一次。」
    「是的……很抱歉,我也曾經再三思考,終於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
    「是什麼?難道是我祖父或母親方面有人得過這種病嗎?」
    「主公!癩病不僅僅是由遺傳所致。」
    「什麼?」
    「也有可能是受到傳染。」
    「傳染?」
    「是的,照我玄通的想法是,當道三要來時,您為了不讓他看出您是裝病,而曾經到岡山森林裡的小屋住過。因為在那邊有位真正罹患癩病的老翁,您要去向他學習癩病患者的動作。也許您的手碰觸過老翁的食物或拐杖,因而被他傳染了。」
    「喔!這也有可能。」身體巨大的義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
    想不到為了殺父親道三而絞盡腦汁去學習癩病患者的動作,結果卻染上了病。
    「玄通!」
    「是!」
    「幫我叫日根野備中來吧!」
    「大人!您找他有什麼事呢?照我玄通剛才為你把脈的結果看來,屬下認為您最近還是好好靜養為要。看小說我就去」
    「不行!我已經決定要出兵尾張,等派去尾張的那些刺客傳來消息之後,我就要馬上進攻尾張啊!我正在等這消息……你去叫他來!趕快!」
    「好吧!但不要過於勉強自己,我現在為您開藥,讓病情能夠控制,但是您自己還是要多加休息。」
    「我明白!有勞你了。」
    「好吧!那麼您就好好休養吧!」
    正當玄通退下準備去叫人時,備中守卻急忙地進來。
    「平野美作從堺港回來了!」
    「什麼?美作回來了?趕快叫他進來,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先見了美作再說吧!」
    不用說,平野美作就是義龍派去暗殺信長的人,也就是前面所說的那些刺客的首領。在這一瞬間,義龍又忘了自己的病,眼中閃閃發光。
    義龍的身世
    「美作,你回來了,辛苦了。你殺了信長了?有沒有人受傷?梅津玄旨齋在哪裡?」
    義龍非常急躁地問了這一連串的問題。平野美作慢慢地抬起頭來說:
    「梅津玄旨齋先生在途中就消失蹤影,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什麼?他在中途就消失了?還沒有回來啊?」
    「是……我也為此感到不安。」
    「難道玄旨齋死在信長的手裡嗎?」
    「對於這件事情……」
    「你說的這件事,是指哪件事情?你今天的回答怎麼吞吞吐吐的。其他的事先別說,快告訴我是否殺了信長?」
    「喔!對於這件事,實際上在鈴鹿嶺之前的旅舍里……」
    「我問你到底殺了他沒有?你這個大笨蛋!」
    「不!梅津玄旨齋先生突然消失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信長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到底是死去的道三先生有先見之明,他說信長才真是日本的第一人物,也就是這樣的……梅津玄旨齋先生就不見蹤影了。」
    「美作!」
    「是!是……是!」
    「你沒有殺信長就自己回來了嗎?」
    「主公,難道你能殺他嗎?」
    「什麼?你說這話真是奇怪,信長算什麼!我是在問你信長的事情啊!」
    「對於這件事……」
    美作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現在他大概已經到了清洲城,正準備與我們作戰。」
    義龍突然雙手拿起旁邊的茶碗及托盤朝美作擲去。
    「美作!」
    「是!」
    「你讓信長就這樣毫髮無損地回到清洲,這樣你還敢回稻葉山來?」
    「我有事情要稟告主公。你對信長不夠了解,我美作有所覺悟,等我報告完之後會主動切腹自殺的。然而,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主公,這是做家臣的責任,請您忍耐一下聽我把話給說完吧!」
    「不聽!不聽!你沒殺他就回來,笨蛋!退下去!」
    「主公!」
    這時的美作仍然面不改色地抬起頭來,說道:
    「請您息怒,您想想看,梅津先生為什麼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您沒有發覺事有蹊蹺?」
    「什麼?」
    「這也是他打從心底早就捨棄了主公。希望您平心靜氣地聽我說。」
    「你這混蛋!不但沒有完成任務,還敢反過來跟我說教。」
    「不是的!您聽我說,現在不能攻打信長,否則後悔莫及。主公!信長不像您所想的那麼笨,他非但不笨,而且是位奇才,論膽識、手腕,都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俊傑。」
    「備中!」
    義龍被激怒得全身顫抖,對身旁的侍者日根野備中叫道:
    「拿大刀來!我不能再忍了,我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我辛苦滅了道三,一心想要重建土岐家的基業,而他居然在我義龍面前助長他人志氣。這種不祥之人,怎能讓他再活下去!」
    這時的備中也急忙跪下說道:
    「請先息怒,我備中也有事情相告,主公非得聽我們把話說完不可。」
    「我叫你拿大刀來!」
    「是的!等您聽我把話說完之後,我會和美作一樣,自己……了斷自己的。」
    「什麼?連你也說這種話?」
    「是的,請您先靜下來聽我們說說吧!」
    看來這兩個人在來到義龍之前已經彼此商議過了。
    義龍火冒三丈,渾身發抖,最後總算克制了怒氣。
    「好!就由我備中先向主公報告,美作先生,你就在我之後吧!」
    「好吧!請你先說,反正我們都覺悟了,一定會惹他生氣,尤其是現在正準備與信長作戰。」
    「那麼我就先說了。」
    日根野備中先與平野美作打過招呼后,屈膝跪在義龍的面前。
    「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訴您,只是沒有機會。請您必須原諒!主公,您並不是土岐的後代。」
    「什麼?你說什麼?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生母三芳野是土岐賴藝的愛妾,而我是她生的沒錯啊!」
    「是的,但是這件事情我備中也曾經在您母親三芳野生前問過她。」
    備中抬起頭來說道:
    「因為只有做母親的才知道自己懷中的孩子是誰的。三芳野小姐說您是道三的孩子,而且她希望你們父子能和睦相處,她是這樣拜託我的。」
    「閉嘴!閉嘴!這是不可能的事。道三曾經親口告訴我,他說我是舊主土岐賴藝的孩子,而他只是把我當做養子。他這麼做的目的何在?你說!你說啊!」
    義龍急促地反問著,但是備中守卻不急不忙地說:
    「道三先生也許有其想法,我們也不太清楚。」
    他停了一下,又說:
    「道三先生曾經這麼說過:我的身份低微,沒有能力領導美濃一國,為了要讓土岐的遺臣們能心服於我,只好告訴他們說三芳野腹中的孩子是土岐的種,如此一來,他們就會完全地臣服於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義龍卻相信我捏造的謊言,認為我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再加上野心派的挑撥離間,使得他想來討伐我道三,真是造化弄人。」
    這時的義龍睜大眼睛看著備中。
    (這麼說來,備中曾經向雙親確認過我的身世?)
    義龍之所以會反叛道三,是因為他認為道三殺了土岐賴藝而奪取了他的愛妾三芳野。而這時的三芳野已有了賴藝的孩子義龍,因此道三把他當做養子來撫育他。
    但根據此時備中所說的,那是道三為了要讓土岐的家臣臣服於自己而想出來的策略。
    義龍也聽過母親在跟賴藝之前就和道三私通的流言。
    (到底要相信誰的話呢?)
    「這件事情,只要您徹頭徹尾地仔細想想,將會發覺有些事情的確不像您想象的那樣啊!」
    備中又繼續說下去。
    「您想想看,像道三先生那麼有才略的人,難道他會不明白主公您有謀叛之心?只是他認為有一天一定能夠對您說明你們父子的關係,而使這一切誤會冰消瓦解,所以他沒有除掉您啊!您仔細想想,像蝮那種人,一旦知道您不是他的孩子,他還會讓您存活嗎?這件事就是最好的明證啊!」
    「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義龍的聲音已經有點發抖,他低聲地說道:
    「假如依你所言,那麼我並非是為我的亡父土岐賴藝殺了仇人,而是成了殺死親兄弟與父親的大逆不道之人了?」
    「這一切都是因誤解而生,對於此事,我也曾經勸道三先生早日對你說明,然而,道三先生卻是這樣回答——不用我說,我在義龍的手文庫(手提文卷箱)里就已經寫得非常明白,我想他早晚會看到的……」
    「什麼!我的手文庫里?」
    「是啊!他曾經這麼說過。」
    「好!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
    義龍一臉的痛苦。
    「備中,你現在才告訴我這種事情,你叫我痛苦的目的何在呢?你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吧?」
    「當然!我有我的目的。」
    這時,剛剛沉默閉著眼睛的平野美作也說道:
    「對於你的血親關係,如果您明白的話,那麼對於信長這方面,希望您能改變您的想法。」
    「什麼?要我改變對信長的想法?」
    「是的!信長他不是普通人物,在田樂狹間討伐了義元,這不是他的幸運,而正是他的實力啊!他擁有一股強大的力量。」
    這時候的美作把在關的旅館里遭遇襲擊,以及在京師出現怪異鐺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加以說明。總而言之,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對信長下手。
    「此外,堺港這個地方的人們都傳言他已取得南蠻所制的洋槍四百支,而且在京師的將軍家裡,兩人交談甚歡。而您和他也有親戚關係,因為信長娶了您的妹妹濃姬,他就是您的妹夫,而您也是信長的妹夫,既然你們有這雙重的姻緣,那麼希望您在這邊能夠握手言和,我們將來才有希望啊!」
    繼美作之後,備中又說道:
    「假如您需要使者,我隨時都能為您效命。」
    義龍這時臉上的怒氣全消。然而,對於這件事情,他並沒有馬上作答。
    對他而言,這簡直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他假裝患有癩病,是因為要殺道三以報殺父之仇,然而道三卻是他的親生父親。本來決定這一兩天之內就要去攻打尾張了,然而,現在卻有如是信長那方面先攻打過來似的。
    「我明白。退下吧!讓我好好想想。」
    就這樣,義龍呆若木雞地在他的房裡沉思了好一會兒,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20
鬼魂

        在義龍的身邊,本來就沒有小侍衛。看小說我就去
    那也是因為自己裝癩病所必須採取的一種手段,如果被識破就不妙了。
    「而且接近這種病人也是件不愉快的事。我如果有事,會敲打板子,這時你們才進來,否則不要靠近。」
    如此一來,也便於與他的心腹部屬密談。
    就這樣,他把沒有任何傷痕的頭部與四肢都扎以繃帶,而只有小壽江與鹿野兩個侍女經常接近他。
    對於這一點,生了一個孩子辰王丸(龍興)的生母,也就是信長的妹妹尾張夫人,也相信自己的先生真的是得了這種病。
    而他對待這兩位侍女,卻是相當的公平。
    他生怕只愛一個人的話,會引起另一個人的嫉妒,而泄漏了秘密,所以也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們。
    當日根野備中和平野美作離去之後,義龍就喚來了小壽江。她提著燈輕盈地進來了。
    「還有其他的事嗎?」
    小壽江從十七歲開始就服侍在他的身旁,現在都已經二十三歲了。人長得漂亮,聲音也悅耳動聽。這時,她又繼續說道:
    「如果你會冷,那麼我再點一爐火好嗎?」
    「不冷!」
    義龍就這樣凝視著天花板回答道:
    「你說,有時會看到窗外的走廊下有幽靈,是嗎?」
    「是,是!而且那還是在夏天呢!我真害怕。」
    「你就是因為害怕,所以都一直在這附近點著燈嗎?對不對啊?」
    「嗯!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是真的,可不是開玩笑的,現在你的後面就有兩個影子站著……」
    「啊!」
    小壽江趕緊抱著義龍。
    義龍以綁有繃帶的手抱起了她。看小說我就去
    「難道你沒有聽到幽靈的哭聲嗎?」
    「真……真……真的嗎?……真的是幽靈嗎?」
    「我沒有騙你,今晚的幽靈一個是弟弟喜平次,另一個就是在這城的千疊台館里被毆打致死的阿勝。」
    「什麼……阿勝,你說的阿勝,難道是指道三的愛妾嗎?」
    「正是。」
    義龍彷彿要說出心裡的話似的:
    「阿勝呀!就像你一樣,是曾經被我抱過的女人啊!」
    「啊!您說那個阿勝小姐。」
    「是啊!她是美濃最漂亮的女子,她的個性有如其名字一般,是非常的好強。」
    「主公,主公啊!難道您……您也抱過自己父親的愛妾嗎?」
    「不!她是我的女人,是我把她送到父親那兒做密探的。不是父親!他是我的仇敵!因為我是這麼想的。」
    「您說您這麼想,是指……」
    「不!我現在也是這麼想,道三是我親生父親土岐賴藝的仇敵。」
    他急促地說完之後,就趴在小壽江的肩膀上哭了起來。
    「啊!您到底怎麼啦?主公!」
    「小壽江,難道你沒有聽見嗎?」
    「啊!聽見什麼?」
    「阿勝在那兒邊哭邊說著,竟然被自己所愛的人送到他父親那兒為妾,對於這種男人,她怨恨他。然而,他是我親生父親道三啊!」
    「主公!」
    「小壽江,拿酒來!酒!我想喝酒!」
    然而,她卻沒有離開義龍。
    因為今天的義龍不同於往常,令她感到害怕。她把自己的臉埋進他那巨大的軀體里。
    「叫鹿野小姐來吧!我一個人感到好害怕。」
    「鹿野!鹿野……」
    「啊!主公,您的聲音怎麼那麼急促呢?您是不是感冒了?」
    「我不是感冒。小壽江,我得了絕症!」
    「是!是!這件事我很清楚。」
    「不!我是真的得了絕症啊!我沒有騙你!」
    「好!別再開玩笑了………我明白了。啊!鹿野小姐來了。」
    小壽江總算離開了他的身邊。
    「鹿野小姐,主公想要喝酒,我們倆去替他備酒吧!」
    「不用兩個人去,鹿野還要做別的事。」
    「好吧!那麼我就趕快去……」
    「趕快去!快去拿酒來!」
    義龍非常急躁地催促著小壽江,小壽江也有點兒害怕地迅速離去。這時,義龍對鹿野說道:
    「去年的年底,有交給小納戶的手文庫,你還記得嗎?」
    「是……那個鑲有青色貝殼的古舊手文庫,對不對?」
    「是啊!正是。你快去拿來給我,但是,你不要打開來看。」
    「我明白了。」
    比起小壽江,鹿野是顯得較為健康的美女,在燈火之下,有時會令他覺得她很像濃姬的母親明智夫人。
    最近,比較得義龍寵愛的,不是這個女子,而是小壽江。
    當他一個人獨處時,就會覺得全身像是虛空似的毫無力氣。
    恨啊!為什麼我會這麼恨呢?總之,我是痛恨信長的。當時他與父親道三在富田的御堂時,我恨他;他出陣於長良川時,我也恨他;今天他討伐今川義元,叫我更是恨他。
    然而,這個信長又玩弄了他所派去的刺客,使得他的計劃沒有成功。相反的,又使得他們幾乎要反過來拔了他的骨頭似的。
    (不能原諒!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與信長妥協。)
    「我到底該怎麼辦呢?義龍!」
    義龍喃喃自語著。
    「我的身體再過不久就會慢慢地腐爛。」
    「而在我還沒有腐爛之前,一定要討伐信長。」
    「然而,這有可能嗎?信長已經買下了新的武器,而且還朝著美濃攻來了呢!」
    「但是在我的身體腐爛之前,一定要討伐他,我一定要討伐他!那隻狐狸,那個大笨蛋……」
    「主公!酒拿來了。」
    正當他泄恨之際,小壽江心有所懼地拿出了酒瓶。
    「手文庫拿來了,我就放在這裡。」
    鹿野也從左邊來了。
    義龍拿起了杯子,眼睛望著手文庫的方向。
    上面的青色貝殼幾乎都已經掉落,可以見到底部。
    他一口氣將酒飲盡。三十五歲的義龍,突然大笑出聲。
    「小壽江、鹿野!」
    「是……是的。」
    「你們兩個都是我抱過的人,我還不算老喔!」
    她倆突然嚇了一跳,彼此對看了一眼,然而,都無法拒絕他的擁抱。
    「哇!我有感覺!」
    「什麼?您在說什麼?」
    「我確定我有感覺,這邊是鹿野柔軟的**,而這邊就是小壽江柔細的腰,我還聞到了你們的發香呢!」
    「您……到底怎麼了,主公?」
    「我絕對不輸給信長。好!今晚我要一次同時愛你們兩人,我要試試我的精力如何,讓我試試看吧!鹿野。」
    「好……好的。」
    「小壽江!」
    「怎麼樣?你的眼睛怎麼看起來那麼可怕呢?」
    「我是強壯的!我的身體還不輸給年輕人。你們看!你們摸摸看!這個胸,這個胸膛!哈哈哈……我怎麼可能會輸呢?我絕對不輸他們的。哈哈哈……」
    說完之後,義龍用盡手腕力量,瘋狂地擁吻著她們。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21
秘葯的效果

        此刻,瑞龍寺的鐘聲響起,時間正是午夜十二點。
    四周一片寧靜,連老鼠的聲音都聽不到。風雨也停了,在義龍瘋狂的愛撫下,小壽江與鹿野兩人就像死人似的睡在隔壁的房間了。
    義龍從純白色的床鋪上坐了起來,先喝了一杯放在枕邊的水。
    喝完之後,又開始撫摸那毫無感覺的四肢及頸部。突然,他又看著放在床邊的手文庫。
    這就是剛才鹿野從小納戶拿來的古老的青貝手文庫。
    這是他小時候還和道三住在一起時,道三所給他的。直到去年為止,這還是為義龍所愛用,然而由於有兩三個青色貝殼已脫落,所以他就把它放在小納戶里。
    「備中曾經說……」
    在這手文庫里有我義龍出生的秘密,道三他到底承認了什麼呢?義龍的內心充滿了好奇,他非得去打開手文庫不可,於是他站了起來。無論如何,這是一件大事啊!
    自以為是土岐的後代而一直詛咒道三的義龍,以報父仇為目的,全心投入,終於把道三給殺死了。
    他不認為道三是他的親人,他把自己的小妾送到道三那裡去當密探,而讓道三鍾愛她。
    「但是,備中說……道三才是我的親生父親。」
    聽到這裡,的確會叫人大吃一驚地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在義龍的眼中,道三的頭腦是不同於一般人的。他十一歲就在比睿山學佛法,而後不知何故又下山來賣油,然後學習槍法,研究洋槍、軍事、天文、武藝、醫術、經濟,只要值得學習的東西他都學盡了,而且自稱是日本極惡之人。後來他也終於殺了主君,奪取美濃一國,他就是這樣的一號人物。
    然而,這位道三的確對義龍非常好。
    就如日根野備中所說的,像道三這種大奸人物,豈會不知道義龍有謀叛之心呢?
    然而,道三畢竟還是沒有殺義龍。看小說我就去
    假如他真的是土岐賴藝的孩子,那麼自稱為蝮的人,又為什麼要猶豫,在他幼小的時候就可以一刀把他刺死的啊。
    「這麼說來……我……或許就是……」
    義龍也開始迷惑了,他終於伸手去拿那古老的手文庫。
    「道三真的是我的父親……這種事情能讓它發生嗎?」
    這麼說著,他也開始懷念五年前道三在世的日子。
    「六尺五寸殿下的病,怎麼樣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集合大家的智慧來醫治他的病。」
    每當面對他的時候,總是辱罵他,這位自稱是日本極惡之人,雖然有著一股傲氣,但在他的心底或許有著男人對這世間的愛戀吧!
    他不殺義龍就是最好的證據。備中也說過,如果真要殺您,機會多的是。
    義龍拿起手文庫,又回到床鋪上。他感到非常害怕。
    (到底會發現什麼呢?)
    雖然這都是為自己所使用,但是義龍卻對手文庫裡面的記載不屑一顧,他認為裡面都是一些紙屑,沒什麼值得一看的東西。
    他掀起蓋子。眼前所看到的,儘是一些熟悉的紙片,其中還留有三四個小黃金塊。
    「沒有什麼……只有盒子啊!」
    當他這麼說時,突然想到「底下」,於是他歪著頭摸著箱底,中間好像有黑色的紙貼著,摸著摸著,那東西就出來了。
    「啊!找到了!」
    他拿起了那東西,把紙撕破之後,在中間有一包用紅色棉布包住的東西。
    義龍雙手顫抖地將它打開來。裡面到底包著什麼?……他拿起燈看著外面所寫的文字。這時他用力地吐了口氣。
    這真的是具有道三的風格與氣魄的筆跡啊!
    「為我的兒子義龍,道三治療癩病的秘葯。」
    上面只寫著這幾個字。他急忙打開來看,赫然發現有五顆藥丸。
    看了之後,義龍不禁淚流滿面。
    「為了我的兒子義龍……」
    從這幾個字可以充分表明,這位驕傲的毒舌家,他所表現出來的親情卻是非常的簡潔,就如那八個字……他精通醫藥,以前還常常教那些醫生呢!而這個道三,原來是在秘密地製作治癩病的秘葯。
    (這就是那極惡之人對自己骨肉的親情表現。)
    想到這裡,義龍忘了自己殺父之事,而只想把葯往自己的嘴裡送。
    道三為自己裝病的事所矇騙,而避開別人的耳目,偷偷地製造秘葯。想到這裡,義龍如鯁在喉般地難過。
    (我不但騙了他……還增加他的痛苦。)
    他把燈拿過來,照著道三所煉製好的葯,葯的表面是呈斑貓色的一種固體,而在那點點的青貝上面,微微反著光,紅綠交雜,可以說是一種相當神秘的配合。
    這一定是利用幾百種藥草和藥物提煉成的。
    「我的醫術與藥學是天下第一,沒有我治不好的病。然而只有一種是無藥可救的,那就是笨蛋,只有笨蛋是無藥可救。」這是以前道三常說的話,而這些話似乎在義龍的耳邊回蕩。
    「沒有我治不好的病。」
    這是道三的自信,也是他送給兒子的秘葯。因為他對於兒子的裝病信以為真,所以這也是他傾盡全力所煉成的藥材,然而卻被兒子在偶然的機會裡發現了它。
    (這不是偶然……而是由於神秘的親情所導致的結果。)
    當他想到這裡時,眼睛里突然浮現出得意的神色。
    (信長……你這傢伙,今天我終於發現了這秘葯,一旦我服用之後,那麼對於你信長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這個秘葯是要我鼓起勇氣,只要我恢復了健康,一定可以對付你信長的。)
    這麼說的同時,突然從背後襲來一股寒氣,義龍不經意地回過頭去。
    「啊!道三!」他突然出聲,雙膝跪地。
    在那畫有雪景的屏風背後,似乎站著幽靈。
    這幽靈有時看起來像是喜平次,有時候又像是阿勝、明智夫人,但是今晚看起來卻像是道三。
    「道三殿下!」
    義龍突然雙手伸向前,在空中猛抓著。
    「啊!不能叫道三……應該稱父親……父親大人……」
    他很快地推開了棉被,往右邊的榻榻米前去想要吸取地上的水,這時,水卻反射出如青瓷般的光輝。
    義龍伸出雙手,拚命地想要抓住那東西。
    如此一來,由於滿口都是水,於是他急忙地將藥丸送進嘴裡。
    突然,他感到舌頭上有一種苦味,口裡也開始燃燒,他就這樣將葯吞了下去。
    「好了……我的絕症就要好了。只要我的病好了,又何必畏懼信長這傢伙呢。」
    他終於笑了。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從頭、喉嚨、胃、腹部到腳,都有如被火燒灼了一般。
    「這個……」
    這時他的臉、眼睛、耳朵、鼻子都已泛紫。
    「嗯……喔!」
    他抓起了短褲,站了起來,兩手往前抓,卻撲了個空。他的雙眼逐漸地模糊,氣也喘不過來。燈前的被子、床、手文庫,幾乎都從他的眼前消失了。現在的他彷彿置身火坑一般。
    「好苦……好苦……我好痛苦呀……」
    義龍非常痛苦地嘶喊著,並且開始嘔吐了。
    是血,那是紅色的血,血有如火花似的散在白色的床鋪上。
    「苦……苦……我好痛苦!」
    他的吶喊聲終於驚醒了睡夢中的小壽江和鹿野。她們急忙地起身。
    「主公!您怎麼啦?」
    「主公……」
    然而,由於視線模糊,他的雙腳沒有踏好,而像螃蟹般地沖了出來。胸口沾滿血跡的義龍,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什麼,但是卻撲了個空。這時,他那巨人的身軀,終於有如被砍伐的巨木般倒了下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21

橫死之夜

        「主公,您怎麼啦?」
    義龍在寢所並沒有喚人來的習慣。
    這時,在義龍身邊的兩個女子忽然驚叫了一聲,然後同時發出了悲鳴。
    他所吐出來的血,還有虛空氣絕之形相,叫人看了慘不忍睹。他的雙眼,似乎飛出了三四寸,在那青色的榻榻米上,他瞪大雙眼,動也不動地望著她們。
    (義龍的肉體是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卻讓人感覺他依然還活著。)
    這實在令人膽戰心驚,難以置信。不!應該說實在是讓人不願意去相信這會是事實。小壽江和鹿野喃喃自語著。
    在兩人發出慘叫聲的同時——
    「哈哈哈……」
    突然有笑聲從房間傳來,然而,這笑聲卻是發自於死了的義龍口中。他那被血跡染黑的舌頭和泛紫的嘴唇拚命地笑著,可以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齒。
    「哈哈哈……我終於為自己報仇了,這是我極惡之人道三的報仇方式。我知道你一定會服用的,這是我為你留下的毒藥……哈哈哈……你到底還是服了,你這個笨蛋……」
    從已死的義龍口中,卻說出了道三詛咒的話語,她們兩人聽了這些話后,竟然昏了過去。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當值班武士聽到剛才她們兩人的悲呼而趕來時,小壽江也正好醒了過來。她開始訴說著……
    兩名值班武士將她們扶了起來,然後用純白的被單將義龍那冰冷的軀體包好,同時在臉上蓋以白布,面向北邊放著。
    剛才還在枕邊與夫人吵架的日根野備中,以及義龍的兒子龍興,在得到消息后,也都立即趕來。他們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這時,值班武士已清理好遺體的周圍,並且將醫生玄通也請來了。此刻的小壽江和鹿野,面無血色。
    總之,這一切都不像是真實的。
    剛才還想著要如何討伐信長的義龍,竟然在三十五歲的壯年帶著他那巨大的身軀與世長辭了,而且還是死於父親所詛咒的毒藥下!
    「道三先生真是個可怕的人物啊!」玄通終於忍耐不住而開口說話了。這時,十八歲的龍興也說道:
    「玄通,這種事別跟外人說。」
    「是……是的。」
    「父親到底還是土岐的後代……這麼說就好了。」
    年輕的龍興已經靜下心來,比在旁的備中或玄通顯得更有氣魄。
    由於剛刮過鬍子,所以他的表情顯得格外清澈。他順著燭台的火影,從被褥一直望向屋頂,看來有如祖父道三年輕時的模樣。
    當道三還在比睿山靜心修鍊佛道時,還是山中有名的美男子。
    「小壽江!」
    龍興突然叫著害怕不已的父親的侍女。
    「父親大人真的是從手文庫中取出葯來服下的嗎?」
    「是……是的!」
    「你親眼看見他取出來服下的嗎?」
    「是……喔!不!是因為在上面留有那張紙,所以我想應該是從這裡取出來服用的。」
    「原來如此。」
    龍興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用力地拍著手。
    他把剛剛退出的年輕值班侍衛又叫了進來。
    「是您叫我們進來的嗎?」
    「三之助,是你搖醒小壽江的嗎?」
    「正是!正是我三木三之助。」
    「那個時候,小壽江已經昏倒了嗎?」
    「是的!是我搖醒她的。」
    「當她醒來的時候,就說父親大人服用了毒藥,她是馬上這麼說的嗎?」
    「是的,她說好可怕,而且她的身體還不停地顫抖著……」
    「我明白了,你退下。」
    說到這裡,龍興突然從懷裡取出道三所寫的紙包上的紙片,然後來到了燭台邊。
    龍興是想再度確認這張紙是不是小壽江所看到的那張紙。
    突然,那張紙片燒了起來。
    「公子!您為什麼要……」
    備中嚇了一跳,迫不及待地問著,這時紙片已經燒成灰了。
    龍興馬上立起身來。
    「啊!」
    他拔起了刀,只見刀光閃閃地從右向左劃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此刻小壽江的頭已經落在榻榻米上,濺滿了血跡。
    「父親是病死的,然而現在還不要發喪。」
    備中拿出了紙為他擦拭著血刀。
    「這個女人,自以為聰明,但是她卻忘記了我是道三的孫子。」
    他這麼說道。
    他認為小壽江可能是織田方面的間諜,而把道三留下來的處方換成了毒藥。
    「啊……」就這麼一聲悲鳴,小壽江的朋友鹿野也倒在榻榻米上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22

畢竟還是流星

        信長對濃姬帶進來的女人看也不看一眼,繼續用餐。這女人是濃姬派去潛伏在美濃的間諜。
    這時正是五月。對信長而言,這是騎馬到野外獵鷹的最好季節,正因為如此,他一副飢不擇食的模樣,還來不及坐下,便已經吃了七八碗,而且還要繼續吃呢!
    「殿下……」
    「什麼事?」
    「你也該聽聽我們所要說的話吧?」
    「是在聽啊!那是因為你的關係,才特別派人潛伏在稻葉山的六尺五寸身邊,而那個女人就是忍者,對不對?」
    「既然你都知道了,總應該對她說些話吧?」
    「哦!謝謝你……」說完之後,信長又接著說,「然而間諜的進出是相互的,上次我外出旅行時,他們也派刺客來了啊!」
    「照你這麼說,這個人也有可疑之處了?」
    「好了!我正打算攻打美濃,她既然從那邊回來了,也就算了。趕快帶她去休息吧!」
    「殿下!」
    「什麼事?難道你還不明白我所說的嗎?」
    「那麼,義龍的死,你是不知道了?」
    「什麼?六尺五寸死了?」
    這時信長終於停下筷子,眼睛看著那名兩手伏地的女人。她的年紀大約二十二三歲,看起來顯得很安靜,並且有濃姬所喜愛的豐腴臉頰和水靈的眼睛。
    「什麼時候的事情?」
    「是春天發生的。」
    此時已是黃昏時刻,屋檐上方的天空已被夕陽染紅了。
    信長放下碗筷,兩眼似乎要冒出火焰一般。
    這實在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他正打算在這個月的十三日出兵攻打美濃。如果這邊沒有做好充分準備,義龍馬上就會入侵……他這麼想著,於是對美濃方面十分戒備。
    「這件事是真的嗎,阿濃?」
    「怎麼會是假的呢?鹿野是見過義龍最後一面的唯一一人,險些被義龍的兒子龍興殺了。請牢記她可是九死一生逃回來的,是不是,鹿野?」
    「是的,夫人!一切正如你所說的那樣。」
    這時信長又再次動起筷子來了。
    美濃是濃姬的故鄉,所以她才能在稻葉山城派一名信長所不認識的女人擔任間諜,這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然而,他的對手義龍竟然在此刻猝死,這也未免太過湊巧了吧?
    (六尺五寸近來對策略的謀划愈來愈進步,我不能就這麼單純地相信。)
    信長之所以這麼想,是有原因的。因為當他從外地旅行回來之後,就發現義龍的外交手腕比他所想象的更高明巧妙,他居然對尾張的四面八方都做了完善的包圍措施。
    其中之一就是支持與信長的領地接壤的木曾川尻所在的長島本願寺。
    長島本願寺是石山本願寺的分院,是位於日本中部的真宗根據地,本身擁有強大兵力,可以抵禦外侮,而且與桑名三郎行吉、伊勢北畠氏都保持著親密的交往。
    如此一來,即使信長對美濃開戰,義龍還能立即策動西南方面,而且他也已經和東北的武田氏秘密聯絡上了。
    為了與近江新興勢力淺井氏結盟,義龍也讓自己的兒子娶了淺井家的女兒。同時對於信長結束國內紛亂,在田樂狹間所獲得的勝利,他也保持著充分的警戒,並且這些警戒措施是從來未有過的,可稱得上非常堅固。
    關之城是長井隼人正。
    加治城是佐藤紀伊守。
    鵜沼城是大澤正重。
    猿啄城是岸勘解由。
    海城是長井甲斐守。
    鷺山城是日根野備中守。
    森部城是日根野下野守。
    除此之外,還有號稱「美濃三人行」的福壽美濃守、氏家主水正、安藤伊賀守鎮守在西方。
    (如此一來,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攻破的。)
    正當他獨自苦思究竟要怎麼做時,義龍竟突然死了……這未免太湊巧了。
    以前義龍曾經假裝自己病入膏肓,將濃姬的兩個弟弟叫到鷺山城去,併當場殺了他們。
    (嗯……這件事一定有什麼蹊蹺,這個女人或許是義龍所派來的間諜也說不定。)
    心中這樣想著,於是信長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這名女子,並且說道:
    「照你這麼說,攻打美濃一國不就等於探囊取物一般,那麼我該什麼時候去攻打它比較好呢?」
    「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麼快吧!」鹿野抬起頭來,很清晰地說道。
    「什麼?就算六尺五寸已經死了也不能?」
    「是的。事實上義龍先生是被美濃殿下設下的陰謀毒死的,因此家中的每一個人都因此更團結了。」
    「什麼?你說六尺五寸不是病死的啊?阿濃!」
    濃姬似乎已經非常了解那名女子所說的話。
    「鹿野!你把當天的情形,全部告訴殿下吧!」
    「是……是的!」
    這個女人似乎有點害怕,她看了看四周,身體微微地顫抖著,然後開始敘述當晚的情形。
    她說與她一起服侍義龍的人,名叫小壽江,實際上是道三生前派來潛伏在義龍身邊的間諜。
    然而這絕對不是為了要毒殺義龍,而是相反——鹿野如此說道。
    「也許有一天那個笨蛋會忽然覺醒,不!即使他不覺醒也無所謂。你把這包葯放在義龍的手提文件箱里,或許我們會發現這傢伙欺騙了我而假裝自己患了絕症。但正因為如此,或許有一天他真的染上這種疾病也說不定。因為這傢伙會為了裝得逼真,而故意接近真正患了這種絕症的人,並學習他們的動作,但是他不知道癩病這種絕症具有傳染性。好吧!如果他將來並未發病,那麼就這樣丟掉也無所謂;萬一他真的發病了,你就要設法使他看到這葯並服用它。無論如何,再怎麼頑固的兒子,一旦看到這種葯,一定也能體會父親的用意,一定會服用的。到那時,你務必告訴他,這是一種烈性葯,絕對不可一次全部吞服,要記住得分成七等份,每隔一天吃一次,分十四天吃完。那時你就可以告訴他,是我命令你潛伏在他身旁,到時候即使你這樣告訴他也無所謂了。」
    道三說完之後,如往常般大聲笑了起來。
    「到了那時,道三或許已經死在他的手中。雖然他殺了父親,但是這是父親對他的愛。這點你一定要告訴他,讓他明白。」
    這簡直像做夢般令人難以置信……
    「你叫鹿野吧?」
    信長仍然不相信對方剛才所說的話。
    「那麼,六尺五寸是由於一次吞下那些烈性葯而死的嗎?」
    「是的。小壽江小姐心想或許他真的會患上那種疾病,所以就把葯放在那裡,但是沒想到……」
    「哈哈哈……再怎麼說小壽江也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話告訴你啊!」
    「啊……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呢?你的臉色為什麼變了呢?」
    「嗯……那是因為……」
    「你想想看!像道三那樣的人物,竟然將死後的事託付給她,可見這個小壽江必定是個女中豪傑。這樣的一個人,哪會隨意將如此重大的秘密泄露給你呢?」
    這時,鹿野的回答更加支支吾吾了。
    「對於那件事情……我一定要說嗎?」
    「不!你不說也無所謂。」
    信長就這麼站了起來,並且大聲笑著。
    「就算我是個幽靈,我也要殺進美濃,取得六尺五寸的性命。」
    他一邊說著一邊離開濃姬的房間,向外走了出去。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23
利用運氣

        當濃姬告訴他鹿野自殺了時,已是第二天早晨。
    信長當晚睡在外面房間里,第二天早上他來到濃姬房內。
    「殿下!」
    濃姬鐵青著臉,神色僵硬又似乎要大聲斥責他的樣子。
    「殿下!你是尾張一國的太守,你可真厲害啊!」
    「怎麼啦?你幹嗎這麼衝動呢?」
    「是啊!我是衝動,然而殿下你卻是個懦夫。看來織田家已經沒什麼希望了。」
    「阿濃!」
    「什麼事?」
    「你的鼻子看起來就像稻葉山的天狗似的。」
    「蝮的女兒若是能變成天狗,那可是很大的造化啊!然而殿下你呢?你卻愈來愈像夜梟了。」
    「夜梟……夜梟是什麼東西?」
    「夜梟就是即使在大白天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的鳥;一隻瞎了眼的鳥怎麼能夠掌握天下呢?」
    「阿濃!」
    「哈哈……你睜大眼睛看吧!」
    信長微微一笑。
    他明白濃姬是故意要使他生氣,但是當別人要他生氣時,他卻偏不如此;信長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好!那麼這隻瞎了眼的鳥……照你這麼說,你的臉我也看不清楚了?」
    信長這樣說完后,阿濃的兩眼睜得更大了。
    「幫我掏耳屎吧!」信長這樣叫道,「把你的膝蓋伸出來,幫我掏耳屎。看小說我就去既然我的眼睛看不到、耳朵也聽不到,那麼即使被那個叫鹿野的女人殺了也不知道啊!」
    說著,他突然將濃姬的身體轉過來面對自己,並且立即將上身趴在濃姬膝上,以她的膝為枕。
    濃姬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但儘管如此,她仍然伸出右手抓住信長的耳朵,準備為他掏耳屎。
    濃姬既恨他又愛他:他明明知道她正在生氣,卻以掏耳屎代替說「你說吧!我聽著」。這實在使她氣得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捏他的臉頰。
    「喔!已經掏出一塊好大的耳屎了。」
    「我聽到了。什麼事,你說吧!阿濃!」
    「鹿野死了。」
    「什麼?你說誰死了?」
    「鹿野啊!就是因為殿下你懷疑她,所以她今天早晨自殺了。連這樣一個正直女子的忠心你都無法看清楚,你又怎麼能夠取得天下呢?」
    信長轉過頭來抬眼向上看,並以手掌遮住濃姬的嘴。
    「廢話少說,告訴我她為什麼死了?」
    「殿下!你問了不該問的話了。」
    「問了不該問的話?」
    「殿下!」
    「什麼?看你那像鬼一般的臉!」
    「鹿野啊!由於她長時間跟隨在義龍身邊,所以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
    「什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不過問她為什麼蝮所派遣的那個小壽江會把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她?我是問她這件事啊!」
    「你問她這件事時,鹿野的臉是不是都變紅了?難道你完全沒有發現嗎?」
    「是啊!她是滿臉通紅了啊!」
    「對!鹿野就是因為嫉妒小壽江,因此她可能曾經想要殺死小壽江。而小壽江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只好告訴鹿野她是道三派來潛伏在義龍身邊的間諜,她完全是沒有辦法才必須待在他的身邊,藉以消除鹿野的恨意。」
    「喔!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說呢?」
    「這種事情能說嗎?她是我阿濃派去的女間諜,又是個完全不了解男人的處*女!你自己看看這個吧!這是鹿野留下來的遺書。」
    在濃姬的緊逼之下,信長躺著打開了那封信。
    原來如此,這裡面有著女人對愛的執著和苦惱。她在遺書中如此寫道——
    身為間諜卻愛上了不該愛的敵人,這是件非常可恥的事……結果也導致信長懷疑義龍的死,真是很抱歉。
    (原來如此!照這麼看來,她的確是因嫉妒小壽江而想刺死她,結果卻因此知道了小壽江的秘密,但是這一點她卻不能在人前坦白。)
    最後——既然自己的工作已經終了,所以我結束自己的生命追隨義龍而去,請原諒我吧!
    「殿下!」
    「嗯……」
    「我阿濃也是個女人,所以知道身為女人的悲哀。我犧牲了鹿野這名女子而把她送到義龍身邊去,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殿下你能完全了解嗎?」
    「那是因為你想要報殺父之仇!」
    「不是的!蝮被親子所殺的仇不報也罷。」
    「那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啊?你這母天狗!」
    「殿下啊!殿下,我是多麼希望你能早日結束這個悲慘的亂世,我就是為了如此,所以才派人前去探查義龍的舉動。因為我盼望你能早日平定亂世,不再有戰爭,讓大家平安和睦地生活,這就是我的主要用意。」
    說完之後,濃姬便伏在丈夫身上哭泣起來。
    信長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
    此時義龍的死已經毋庸置疑。
    當然這不是由於一個女人的死而使信長忘了一切,還因為這種累積了許多悲哀的犧牲觸動了他。
    (原來義龍已經死了。)
    一旦義龍死了,他的計劃就必須全部改變。
    到底應該立即攻打美濃,一舉決定勝負,還是利用其他手段較好呢?
    這時濃姬又在他的耳邊低聲細語道:
    「你要讓鹿野死得瞑目才行。睜大你的雙眼……看看天下啊!」
    信長仍然以濃姬的膝蓋為枕,躺在那兒吸著氣。他將手指伸進鼻孔里攪動,這表示他還沒有想出辦法來。
    (原來義龍死了……義龍……)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25

[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連載中)


掌握天下的構想

        所有偉大天才的特徵,都是對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能毫不顧及自身禍福,而且內心想著這件事的發生究竟要自身去負怎樣的使命?同時能夠領會神意,並加以運用。
    這當中就會有無限的創造發揮出來。
    如果信長只是一個尋常的男人,就會認為義龍的死是立即攻打美濃的最佳時機;但他並不是那種平凡的人。
    對於義龍的死,他想要在儘可能的範圍內好好加以運用,此時絕對不能性急地攻打美濃。當他攻打美濃時,也就是他要一舉攻入中原,創造最大成績的時候……信長在心中這麼重新考慮著。
    (義龍的死,即等於我已經擁有了美濃,這兩者是同樣的道理。好!那麼就在這之前做些該做的事。)
    下了決心之後,信長立即召集柴田權六勝家、佐久間右衛門尉信盛以及丹羽萬千代長秀、瀧川左近將監一益、木下藤吉郎五人,以往常的口吻向他們詢問。
    這五個人在信長看來,就是將來要與他一起共謀大計的大將。
    「唉!今晚召集各位前來,是有事要問你們。」
    信長在本城大書院中央的椅子上坐下之後,這樣說道:
    「這一次我可是受天子之命而取得天下。」
    「呀!你說什麼?請問你在說什麼呢?」
    五個人中最正直的柴田權六睜大了眼反問道。
    「你難道不明白嗎?這次我已經掌握了天下,我是這麼說的。一旦我取得天下,那麼你們就沒有繼續住在這裡的道理,我們一定會將城移往京師附近,到時你們每個人想必都希望獨自擁有一國;所以現在你們就告訴我,你們所希望得到的城國是在哪裡?說吧!」信長一本正經地說道。
    「原來如此!這可真是一件大事呢!不!這實在是肚量很大啊!」說話的人正是藤吉郎,此時他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
    「什麼大事啊?你明白嗎,猴子?」
    「假如我不明白,大將也不會特地叫我猴子來到這裡啊!」
    「嗯!你還是像以往一樣,是個聰明的傢伙。好,那麼就從你先說吧!你希望擁有哪一國呢?」
    此時藤吉郎鄭重地行了個禮,接著說道:
    「這就不對了,順序不對啊!大將你之所以最終能取得天下,是因為你一直不斷地鼓勵自己、激勵自己,所以才能得到這種成就。而你對我的尊重及教誨,我就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更何況如果真要說的話,也不是從我藤吉郎先說啊!在這裡的五個人之中,應該以柴田先生為先,這才是正確的順序啊!」
    藤吉郎此刻已經完全明白信長內心所想的事情,但是他仍然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正如藤吉郎所說,在其他四人眼中,他怎麼會是與他們共分天下的人呢?然而此時信長卻想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大才能、應該如何發揮他們的才能,而這正是信長想出的試驗他們的最好方法。
    「好!既然講到順序,那麼,猴子!你知道為什麼這個場合我沒叫林佐渡來?你能明白嗎?」
    「嘿嘿嘿……」
    「有什麼奇怪的嗎?你這笑法倒是很奇特啊!」
    「是啊!林先生、柴田先生及佐久間先生在織田家可是當家的三位先生,大將之所以沒有召他來,就是打算將他留在尾張,讓他繼續守在這兒,所以特意不叫他來。」
    藤吉郎侃侃回答,此時柴田權六和佐久間右衛門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終於了解信長為什麼會突然問如此奇怪的問題。
    信長依然如方才般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麼權六,就由你先說吧!你一度是個剃了光頭的男人,想來應該沒有很大的慾望才對。如果現在已經取得天下了,你想要哪裡呢?」
    「既然林先生留在尾張,那麼我想取得美濃。」
    「什麼?你想要美濃?好,我明白了!右衛門呢?」
    「那麼我就取河內及和泉這一帶了。」
    「哦!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一旦殿下取得天下,當然一定會住在京師,所以我必須在這之前,為此好好準備一番啊!」
    「我知道了,那就這麼辦吧!從該地的攝津到四國及延伸到中國(日本本州中部)的那一方面,全部由你看守,這是你的意思吧?」
    「是的!」
    「那麼,萬千代呢?」
    「我就取近江吧!」
    「那是為什麼呢?」
    「本國的尾張及美濃既然已經堅固,最接近京師的地區,便是近江了,因此這塊地非得好好掌握不可。」
    「這倒很像你的希望啊!那麼就照你的希望給你吧!接下來是一益,把你的希望說出來吧!」
    被叫到的瀧川左近將監一益,微微笑著說道:
    「那麼我想取伊勢這個地方。」
    「為什麼想要伊勢呢?」
    「取得伊勢之後,美濃就比較容易得手啊!」
    「一益!」
    「是!」
    「我是說我已經取得天下了,而你居然賣弄小聰明,你說你是為了我而取伊勢……你是這麼說的吧?」
    一益再次面帶微笑地說道:
    「我想取伊勢!」
    「我明白了。最後,猴子你呢?」
    「是……」
    「你希望得到哪裡?把你的希望說出來吧!」
    「真是謝謝你!這對我而言,真是太不值得了。」
    「怎麼會說太不值得了呢?」
    「我是猴子,我只希望一生都能為大將牽馬就行了。因此無論如何,請你可憐我吧!只要是大將所在之地,我一定都在身旁侍候著,希望你能考慮我的心愿。」
    信長放聲大笑起來。原本他認為最會吹牛的人是藤吉郎,沒想到他的回答卻與其他四人截然不同,竟然說他這一生只希望能為信長牽馬。
    (這個傢伙才是最需要小心的人呢!)
    如果就這麼隨便地在這裡說他想要哪裡——必定會和其他人的慾望衝突,引起他人的憎恨,對於這種情形藤吉郎心裡相當清楚。
    「好!就照你們所希望的分給你們。不過,權六、右衛門!」
    「是!」
    「我還沒取得天下啊!」
    「是的!正如你所說的。」
    「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各自去實行取得的手段。權六,你剛剛說你想要取得美濃,對吧?」
    「是的!我想要美濃。」
    「右衛門是和泉及河內,對不對?那麼你就到河內、和泉去吧!反正一切都必須從美濃開始,因此在那一方面,就由你們兩個人在美濃展開行動吧!」
    「我們要進入美濃嗎?」
    權六突然嚇一跳地問右衛門。
    「美濃的入口處便是墨俁,因此你們兩人就在墨俁築城,以該處作為美濃進入近江的根據地。」
    「什麼?墨俁是在長良川西岸美濃的領地里啊!」
    「權六!別說這些別人早已知道的廢話了。墨俁就是在過了木曾川、長良川之後的美濃領地里,我正是要你們在那裡築城。如果想得到美濃、和泉、河內,你們兩人就得在墨俁築城。美濃的義龍已經死了,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好怕的!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們吧!」
    兩人都被這消息驚呆了,彼此又再度看了看對方。當信長問他們想要什麼地方時,他們就發覺這個問題似乎太過奇怪,沒想到定案之後,接著便是這種突發的命令。
    築城——但無論如何,總是在別人的領地上啊!想要在他人領地上築城,必須先佔領該地才行啊!
    即使義龍已經死了,還有他的兒子龍興在啊!聽說他也是一位不比父親差的猛將,而且現在又很嚴厲地防護著美濃,加上他又娶了近江淺井氏家的女兒為妻以為後盾。
    「你們兩人的臉色有點奇怪,你們應該明白吧!」
    「很抱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們去攻打美濃呢?」
    「笨蛋!誰叫你們去打仗。我只是要你們到那個入口處去建造一座城池作為我們的根據地而已。」
    「是!」
    然而話又說回來,這的確是個很大的難題。在美濃領地內,而且是在最明顯的地方,不打仗佔領該地怎能築城呢?
    這時信長已經不再看著他們兩個人了。他說:
    「一益!」
    「是!」
    「你說你想要伊勢這個地區,對不對?」
    「是。」
    「那麼你也要在這半年之內將桑名城納入手中,你就先控制住這個要進入伊勢的咽喉地帶吧!」
    此時所有人都發出「啊」的一聲,然後不由得屏息靜氣。
    這是比在墨俁築城還難的難題。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桑名城是位於木曾川、長良川下游之間的長島,有比較棘手的本願寺,更何況桑名城是由一位非常有名的領主桑名三郎行吉鎮守。
    「你要搞清楚喔!我是要你去取桑名城。如果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又怎麼能要求擁有那一國呢?而且這麼一來就無法幫我信長取得天下了!如果明白的話,就趕快著手吧!」
    「是!是!」
    一益畢竟是一益,這時他早已兩頰蒼白地平伏在地。
    「報告!」
    「什麼事啊,猴子?」
    「我想還有一件事情應該說明白才對啊!」
    「你這傢伙真是奇怪!你還想問什麼事呢?」
    「照你這麼說,這就是要取得天下的第一步啰!美濃的墨俁是由柴田、佐久間先生,而伊勢的桑名則是由瀧川先生去取,對不對?」
    「是啊!」
    「那麼在這期間,大將你要做些什麼呢?難道你又要睡午覺了嗎?」
    「你這個傢伙!在這期間,我將聯合甲斐的武田及三河的松平,使他們成為我方的人。如果不這麼做,又怎麼能夠取得天下呢?」
    「原來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藤吉郎非常放心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回過頭對眾人說道:
    「如此一來大家應該都安心了吧?正如大將所說的,真是如他所說那樣!假如連這點事都做不來,又怎能成為一國之主呢?所以大家一定要再加把勁,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喔!是要取得天下!而我們正是在進行協助取得天下的大事啊!哈哈哈!這真是一件叫人光想就已經覺得興奮的事情啊!哈哈哈……」
    只有藤吉郎才能叫信長又愛又恨,因為他能完全明白信長內心所想的事。
    此時信長也笑著說道:
    「那麼,期限就定為半年,要記得喔!」
    說完,他起身離開房間。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26

求職浪人


        想要取得天下,就必須在策動規劃之前,讓家臣們對事情有相當程度的了解,這是絕對必要的。
    討伐今川義元之前的信長,原只是以尾張一國作為自己的目標。然而經過許多事情之後,他認為有必要對自己的規劃重新考慮。不論林佐渡如何行動,柴田權六再怎麼謀划,畢竟只能在尾張的織田家安泰度日而已。
    上次由於信長有機會到京都去,因而使他改變了原先所擬定的構想。他將自己的志願擴大到以勤王為主,志在取得天下,再加上原本現在應該正與他決戰的義龍突然死亡,使得信長認為這是個絕好機會,於是又將自己的構想擴大一層,但他仍認為必須清楚、明白地告訴家臣。
    看來,如果他是教育家,一定也是出類拔萃的。如此一來,家中的氣氛便全然改觀。
    「唉,看來似乎要取得天下喔!」
    「嗯!這麼一來我們也應該更堅強一點。」
    「原本以為只想取得美濃而已,然而現在卻是要取得全日本,這是我們大將的志向啊!」
    「這麼一來,以後我們都是國持大名耶!」
    「是啊!所以我們不能讓別人取笑我們,一定要努力學習才行。」
    「就是說嘛!總不能在取得天下之後,讓別人笑我們是尾張的鄉下人啊!」
    這樣,城內的士氣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士氣的高昂或低落,往往關係一國的興衰存亡。
    在這種奇妙的氣氛中,被命令在墨俁築城的柴田權六及佐久間右衛門兩人及必須取得桑名城的瀧川一益,也在暗地裡秘密策劃著,這點不用說也能明白。
    季節已轉變為陽光普照的夏天了。受到木曾川及長良川河水特別滋潤的長島御堂的蟹江新田,從飛島、稻元島一帶的穀倉地帶,到處都是成熟的稻穀。
    「看來今年應該能夠補足去年的歉收了。」
    「是啊,從這附近到蟹江對岸的本願寺領地,應該都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
    「你放心吧!時機到了一定會來的。」
    「喔!聽你這麼說,信長又想攻打美濃了?」
    「一定會攻打的,因為義龍已經死了,所以我們馬上又可以取得大面積的更肥沃的稻田了。」
    說這話的人,就是正走在長島御堂田間的御堂侍衛大將,也就是有名的飛鳥謀將服部右京亮。
    右京亮走走停停,不時取下戴在頭上的斗笠,伸出手來摸摸稻穗,然後在小小的筆記本上記載著什麼。在別人看來,這可能是在調查他們預期的收穫,但實際上他卻是在勾勒著附近的地圖,這或許是為了作戰而進行的準備工作吧!
    本願寺最引以為自豪的,是擁有大量的金錢和人力。一旦發生事端,就算在這附近多幾位大名也所謂,也就是說只要有野心,在此是什麼都好辦的。
    右京亮就這樣在田畦間往返,之後,又慢慢走向可以看到御堂的城牆邊。此時——
    「等一下!有件事情想請教你。」有位浪人戴著斗笠從樹蔭下走出來,對他們這樣說道。
    「什麼事?」
    「我看你們好像是御堂的侍衛,是不是?」
    從者看了右京亮一眼,然後回答他說:
    「正是!請問你為什麼如此問呢?」
    「因為我很想成為本願寺的部下……正因為這麼想,所以才這麼問啊!你知不知道服部右京亮是個怎樣的人啊?」
    從者被他的問話嚇了一跳,睜大眼睛說道:
    「你說服部右京亮……是指——」
    「我是問他的肚量大不大?是不是個可以說得通的人,我要問的就是這個。」
    從者覺得他的問話方式似乎太過傲慢:「你這個人真無禮,怎麼這麼問呢?」
    當從者正這麼說著時——
    「等一下!」右京亮對著那名浪人說道,「你不就是瀧川左近嗎?哈哈哈……我啊!我就是右京亮啊!你還是跟以往一樣,四處問些奇怪的問題嗎?」
    右京亮取下斗笠后,浪人也非常訝異地拿下斗笠。
    「喔!原來是右京你啊!哈哈哈……其實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在附近的人望如何罷了。」
    「哈哈哈!我聽說你和織田家已經鬧翻,是真的嗎?」
    「嗯!這件事連這邊都知道了啊?右京!」
    「嗯!信長脾氣那麼暴烈,而你又那麼傲慢,我早知道你們是不可能長久和平相處的。那麼,你們果真如傳言所說的那樣,是因吵架而分開的了?」
    「不是吵架。我的名字叫一益,但他卻像個小孩子般非常無理地一定要我喝下一升酒。我告訴他我不是沒有功祿的乞丐,怎麼可以叫我做這種事?我覺得跟著他沒什麼希望,因此便離開清洲來到這兒。」說到這裡,一益又微笑地繼續說道,「怎麼樣,右京?我們是就此告別呢,還是像往常一樣一起到你屋子去喝杯茶呢?」
    「哈哈哈……你這嘴巴可是一點都沒變!要喝茶當然可以,但是你有沒有帶些土產來呢?」
    「那要看你待我如何了,有可能帶了也有可能沒帶。」
    「好吧!來吧!我就讓你在我那兒住一兩晚吧。」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好不領你的情,那就打擾了。」
    從者呆立在一旁,不解地看著兩個人的臉。
    「右京亮啊!既然你對我這麼熱情,那麼我也應該擱一些土產在這兒才對。」
    「哦!你想放就放吧!信長什麼時候發兵攻打美濃?」
    這裡正是城內御堂侍曲輪的一角,比起清洲信長的房間,這書院的建築更加氣派。
    「哈哈……你認為信長會攻打美濃嗎,右京亮?」
    「照你這麼說,他現在暫時不攻打美濃了?」
    「正是!他現在正想和近江結為姻親呢!」
    「近江?這麼說是淺井家了!」
    「是啊!他想撮合淺井的兒子長政和他的妹妹阿市,到了那時才是信長攻打美濃的時候。但是,右京亮!」
    「怎麼樣?」
    「不!就到此結束吧!我想你不是一個粗心的人。」
    「什麼啊?你怎不把話說清楚呢?真叫人納悶。」
    服部右京亮以悠然自得的態度繼續喝著茶。
    「你想要嗎,左近?」
    「什麼?」
    「就是你帶土產給我的報答啊!這件事我或許可以幫你的忙。」
    「喔!這是你的弦外之音。不管我瀧川左近將監一益再怎麼枯瘦,也不會因為想要獲得報償而故意不把話說清楚。我不是那樣的男人!」
    「那麼你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呢?」
    「因為我怕一說出來會侮辱到你。從你的眼神中我知道你已經明白,根本不必我特意忠告。」
    「哈哈哈……」服部右京亮愉快地笑著,「畢竟是好朋友,不需問就能明白你的心意。你說信長攻打美濃之時,就是他嫁市姬公主之日?在那之前難道信長想要取得本願寺的領地?」
    「正是!畢竟是右京亮啊!你也是為此才出城防備的吧。這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啊,右京亮?」
    「什麼出城啊?」
    右京亮臉色微微一變,一益佯裝不知地繼續說道:
    「我是指你啊!你之所以出城四處走動,是因為你想取得信長的那片肥沃土地,對吧?不過行動要快一點才好,今年信長無論如何也要收割這批稻子!」
    「左近……這……這是真的嗎?」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事實上我原本想告訴你,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我可以暫時先留在本願寺充當部下,為你造好那座城,所以才特地來拜訪你的。不過,我看今天你已經在稻田四周巡邏了。看來你似乎已經有所準備,我也就不再毛遂自薦了。但是要早一點比較好喔!右京!稻子的成熟是不會等我們的。」
    服部右京亮稍稍改變了坐姿。既然一益已經了解了自己的想法,這就表示他別有用心。
    「好吧!假如你都已經清楚,那麼左近……」他又很愉快地笑了笑,說,「那麼要建造那座城的事就乾脆由你來負責吧!在你看來,你認為應該以哪裡作為根據地呢?」
    「我想是蟹江新田。」
    「你需要多長時間呢?」
    「二十天!」
    「瀧川左近將監,你願意成為本願寺的部下嗎?」
    這時一益歪著頭像在考慮似的,然後說道:
    「如果你不約束我,完全照我的意見築城,我就答應。」
    「什麼?!你居然會提出這種條件?」
    「為了城堡的根據地,我曾經與信長吵了一架。他認為自己的戰法最好,根本瞧不起我的戰法,所以這次我一定要好好表現一番,否則我永遠抬不起頭來。」
    「好吧!那麼你所希望的俸祿呢?」
    「那就看你了!」
    「接受我的指揮,你不會有所不平吧?」
    「瀧川左近將監一益並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男人。」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你趕快設計那座城吧!」
    這時一益非常慎重地向服部右京亮行了個禮,他的行為與剛才完全不同,是以極為虔敬的態度對待他的上司。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32
初春之計

        在素有本願寺穀倉之稱的蟹江新田的肥沃田野上建造一座非常雄偉的偵察堡,是在那次談話后的第十八天,從那裡可以窺探到信長的領地。
    這時稻子都只是剛吐穗而已,但就在那裡,一益利用數千名信徒和不計酬勞的人力在城的四周挖築壕溝,並且引滿水,這使得這座偵察堡更加雄偉,顯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攻破的氣勢來。當然,堡內的裝備設施會隨後完善。這座新城的守將便由瀧川一益擔任,每天都聽著釘鎚敲敲打打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迎來了冬天。
    由於這座城堡已經建成,儘管已到收割期,信長也無法出手。因此,服部右京亮顯得比一益更加得意。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轉眼又是隔年的正月初一。本應到長島御田拜年的瀧川一益,竟然帶著他到蟹江之後所找的五六十個家臣出城,渡過長良川往桑名城的方向去了。
    這天桑名城的城主桑名三郎行吉依照往例,正要到伊勢城大河內的北畠館拜年,因此將離城三天。
    一益當然是知道這件事才去的。當他來到城門前時便叫道:
    「長島本願寺使者瀧川左近將監一益特來拜年!」
    他大聲呼喊后,立即將放在馬背上的禮物取下。
    在城內代理行吉城主的人,是他的妻子和他的七歲長子竹若丸,當時正在大廳接受家臣們的祝賀,所有人一起喝著「新年酒」。當他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很高興地走出大廳來迎接一益。
    一益所帶貢品的種類一如往例,有山蠟、絹布、棉等,但數量卻比以往多了許多,而且還有表示祝賀的經卷。
    元旦畢竟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因此,桑名家老增富內記還特地跑到大玄關來迎接一益,並說道:「各位辛苦了,我們已經準備好酒菜來招待你們。至於使者,請跟我到大廳去,希望你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
    他跟一益打過招呼后,便請他入上座。
    可想而知,這是特別的款待。城主夫人甚至特別為一益倒了杯酒,他們當晚即留宿在城內。
    這也是照往例而做。元旦早晨祝宴之後,他們就要向本願寺出發,而且是列隊而去,因此這一天一益可以不必回去,因為第二天早晨他們的方向是相同的。
    所有人都喝完新年酒後,祝宴即告結束。家臣們有的跟著城內的人住在長屋,有的則住在城下的飯店裡,這時已是晚上八點,天空中仍然飄著雪花,但是並不大。請牢記終於城內只剩下長明燈,一切又恢復了寂靜。
    但——就在凌晨四點左右,突然響起一陣法螺聲。
    回到寢室看著兒子竹若丸入睡后,自己也正打著瞌睡的城主夫人阿仙,疑惑地自語:
    「嗯!難道是我在做夢嗎?」
    她受到驚嚇地從枕上坐起身來,並踢開身上的被子。
    這時又聽到一陣「嗒!嗒!嗒!」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是誰?」
    「說出你的名字!」
    「啊!」
    不論她怎麼喊叫,也沒有人回答,只聽到一陣似乎是大刀打鬥的聲響,寢室外好像有一陣騷動。
    (這不是一件單純的事!)
    阿仙立即拿起一把刀子,往兒子的房間走去。
    「到底是誰?!出來吧!」
    她將刀從刀鞘中抽出,疾聲叫道。
    「啊!」她突然叫了一聲,然後便呆立在那兒。因為孩子的房內已經有人了。就在她的愛兒竹若身邊,有個人影站在那兒,並拿著一把刀抵著竹若的脖子。
    那個人影「哈哈哈」不停地笑著。
    「把你的刀放下,在這元旦的大好日子裡,我可不希望鬧出人命,大家一定都不想見到血吧?」
    「你!你就是……啊!你就是本願寺的使者。」
    「把刀放下來,你也一起過來這邊吧!請你告訴你的家臣,要他們不要太過盲動,如果你們繼續盲動下去,恐怕難保你兒子的性命,我希望事情到此停止。」
    當一益這麼說著時,他的手也突然朝夫人的脖子伸過去。夫人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身軀微顫地看著一益。
    「你真是太粗心了!」
    「……」
    「我現在把話跟你說清楚吧!我是尾張國主織田上總介的家臣瀧川左近將監一益。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我受命來取得這個城,我只想取城罷了,並不想要你們的性命,所以請你在明後天你丈夫三郎回來之後,把我一益所說的話告訴他,並且設法說服他。我們取得桑名城后,會將你們的領地歸還一半,現在請不要繼續亂動,亂動的話就會沒命了。」
    就在此時,值夜武士也趕到了房外。
    「夫人!」
    「公子……公子沒事吧?」
    這些武士問道。
    「不要吵,難道你們都沒看到這個嗎?」
    一益一改表情,將原先抵著竹若脖子的刀再度對準夫人的咽喉,然後突然微微地笑了起來。
    「勝負已見分曉。你們要記得,打仗有時並不全都靠智略,即使是痛痛快快地喝酒也能取勝!」
    這正是一益和信長約定的半年期限,但一益已經取得了桑名城。
    不僅是桑名城而已。當服部右京亮聽到這件事時,他也急忙趕到蟹江新城,然而此時蟹江城早已由來自清洲城的一益的堂弟瀧川儀大夫詮益鎮守著。
    「右京亮先生!謝謝你,謝謝你特地為我們建造了這座城啊!」他已經把這座城佔領了。
    然而,另一方面要在墨俁建城的柴田、佐久間卻沒有這麼順利了。
    永祿五年(一五六二年)的正月初二——
    信長已經接獲瀧川一益佔領桑名城的消息,但是他並沒有大加稱讚一益。
    「嗯!這倒是很像一益的做法。要是連這點智慧都沒有,又怎能成為我的好幫手?」
    他自己也正在大廳中接受眾人的新年賀詞,他說: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恭喜的,因為我們的腳還沒踏進美濃的領地。右衛門、權六,你們有何面目見我呢?」
    當他這麼說著時,自己卻又大笑起來。
    「這真是——」
    佐久間右衛門的臉上留著小鬍鬚,此時他舉起酒杯一仰頭把酒幹了。
    這個時候假如信長不笑,氣氛將會變得非常尷尬,如此一來就會影響到所有人的士氣。
    在這一方面,信長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信長和眾人一起坐在大廳里,他們互相傳遞著由他親手射中的鶴所做成的湯。
    「希望永祿五年是個好年頭。」他立即將話題轉移到希望上,「一益已經制伏伊勢,我也已和三河的元康聯合,同時東邊的準備也已大致完成,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至於在越後上杉川中島的甲斐武田,無論他們是否出來,反正我們都已經在那兒打下樁子了,他們根本動彈不得。在這麼好的條件下,如果不好好利用,連神佛也要放棄我們了,對不對,權六?」
    「是的。」權六並不像右衛門那樣垂頭喪氣。
    因為去年秋天在墨俁建城失敗,可以說幾乎不是出自權六的意見,大多是依照右衛門的作戰方法。
    佐久間右衛門信盛當然不願輸給新來的瀧川一益。
    「我一定要在這二十天內在墨俁造座新城來。」
    於是他便先集合了五千人,從東春日井郡那邊山上搬來木材,然後在織田領地上做成筏橋準備渡河。此外,他還事先派了三千名士兵在河對岸等候,以防止敵人來襲,同時也使建城工事順利進行。
    所有事情到目前為止都非常順利。但是在看到這種情形之後,剛剛喪父的齋藤龍興,居然出動一萬以上的軍力夜襲右衛門。
    這次舉動使得右衛門嚇破了膽。無論如何,在河的對岸不知有多少敵軍正等著夜襲呢!
    「這不可以!現在必須立刻退兵。」
    當他發布這項命令之後,他的士兵已經有一半人數進入河中,溺死水中的人數超過一千,而他們所搬運過來的木材,則大多被搶走了,場面看起來相當凄慘。
    既然明白對方要使用人海戰術,就必須想出更好的對策才行!這樣,新春一轉眼便到了。
    然而信長對於這次的失敗,並未感到特別生氣,或許他也沒想到年輕的龍興竟會有如此大膽的作為吧!
    事實上,在墨俁建城等於以美濃的命運為賭注,如果右衛門這方勝利而築城成功,即代表齋藤家的滅亡。
    「這真是個有氣魄、有膽量的傢伙!」
    信長似乎也被嚇了一跳似的歪著頭想道。不過,既然龍興是個如此有氣魄的男人,對策自然也要有所變動。
    「權六!」
    信長叫著柴田勝家。由於信長看他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樣,因此故意叫著他的名字。
    「是!」
    「我並不是只叫右衛門一個人去墨俁築城啊!」
    「這件事情我明白。」
    「那麼下一次是一定會成功了?對於下一次的作戰,你有自信一定會成功嗎?」
    「是的。」權六拍著胸脯回答道,「假如不能的話,我們如何能開啟天下之門呢?」
    「喔!你倒真會說大話。說吧!你要怎麼辦?」
    「在這裡不能說。」
    「哦!那好,以後你再說給我聽。」信長這時很快地轉移了話題。
    這是因為此時信長自己也有一個事情必須處理,再加上他看權六似乎的確已經想出了妙策。
    「好!那麼墨俁的事就交由權六去辦。這個月的五日,松平元康將從岡崎城到這裡來,我們應該如何迎接他呢?對於這件事,我希望聽聽大家的意見。」
    信長如此說著,但卻又突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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