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58

唯一的抵抗

        正如信長所說,長政很聽話地從嶺頂上的休息所先走了。
    跟在他身後騎著馬慢慢前進的遠藤喜右衛門,好幾次暗暗咬牙切齒。
    原本事情可以說是早已準備妥當,只要自己右手高高一舉,所有伏兵就會一舉襲向信長,然而也不知為了什麼,他的那隻右手卻怎麼也舉不起來了。
    (信長這方面也有了萬全準備。)
    從嶺頂上下來時,長政也顯得相當不快,話語也少,他實在有點擔心。
    「喜右衛門!」
    當長政回過頭來,以銳利的眼光看著喜右衛門時,已是快進城門的時候了。
    「啊!什麼事?」
    「今天你可真是叫我長政沒面子啊!」
    「殿下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是指伏兵之事,是你乾的吧?正因為你做了這些事情,使得我欠了織田先生一份恩情。」
    「哦!你這麼說倒很奇怪……我也是因為擔心信長那傢伙會在中途加害殿下,為了預防萬一才有所準備的啊!」
    「閉嘴!」
    長政非常生氣地叱喝著他。
    「織田先生為什麼要我先走,難道你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嗎?」
    「那是因為……是因為……」
    「你這笨蛋!是因為你太欠缺考慮了,所以他要我絕對不能讓你把手舉起來給那些伏兵指示,你懂嗎?」
    「那麼……信長……」
    「對!到這邊來,我告訴你吧!事實上他只帶了一百五十個人,而且沒有武裝,那就是他的全部,你明白了嗎?你也要看看當今時勢啊!怎麼可以這麼毫不考慮地做出這種謀殺的行為呢?真是輕舉妄動!你這樣做,天下人又會如何想呢?真是個沒有用的傢伙!」
    說到這裡,長政便氣沖沖地進城了。看小說我就去
    遠藤喜右衛門再一次咬牙切齒。正是!假如長政所說的是事實,自己豈不是就像個被信長玩弄於股掌的孩子了。
    (我們的人有五百到一千,隨時從四處湧出來。
    哎呀!這傢伙真是老奸巨猾啊!)
    在他眼前大約一町遠之外,信長一行人悠然自得地慢慢走了過來,然而此時喜右衛門已經無法裝得若無其事來迎接他了。
    他突然掉轉馬頭,朝著城門進去了。在酒宴開始之前——
    (到底該怎麼辦?)
    他揮動雙拳,不停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對信長而言,這次前來拜訪淺井家,可以說是他等待已久、為上洛之戰所做的最後的準備工作。
    放眼天下已經十年了。
    這也是自他在田樂狹間討伐今川義元以來的第八年,如今信長總算已經為上洛之戰做好完善的準備了。
    與甲斐的武田氏是結了雙重婚姻的親戚,與三河的松平氏、北伊勢的神戶、北畠兩家,也都有姻親關係,再加上如今美濃一國已經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他還迎接了足利義昭及細川藤孝。
    以實力而言,他已經具有大義名分,看來命運之神也相當歡迎他到京都去,這一切都是最好的證明。
    在這個時刻,儘管淺井家還有相當頑固的家臣在抵抗著,就如遠藤喜右衛門這樣的人,然而都只是徒勞無功。不過,喜右衛門卻仍然不肯輕易認輸。
    他在城內的大廳里,冷眼看著長政和信長愉快地交杯,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終於信長決定辭行離城了,當晚他們一行人就住宿在柏原的成菩提院,這是一座天台宗寺院。當信長等人要回到那邊時,他又帶著白天那些伏兵,等待入夜之後再次前去襲擊。
    喜右衛門認為,假如現在不趁機討伐信長,將來淺井家一定會因為他而滅亡。現在他僅僅帶著一百五十人住在我方領地之內,這真是天賜良機。
    對自己見解深信不疑的喜右衛門,此時覺得被信長當成義弟般看待的長政真是一個無用的傢伙。
    像他這種既看不清楚時代、又看不清歷史潮流,只是一心一意執著於自己信念的人,實在相當可悲。
    對於信長,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辦法除去對方只是一個斯波氏家老的那種感覺。
    (淺井家有著那麼高貴的血統,而且與越前名家朝倉家之間的感情又非常融洽,如今他居然捨棄朝倉家而與信長結合,這會導致怎樣的結果呢?)
    假如能夠獲得朝倉家的援軍,迎接足利義昭進入小谷城,兩家聯合進軍上洛的話,淺井家的聲名必會遠播。
    但是他不選擇這條道路,居然借著聯姻而和信長牽手合作。對喜右衛門而言,這是最令他憤恨不平的事。
    然而對於喜右衛門,信長根本不屑一顧。
    在他出城走向柏原的途中——
    「殿下!今天的談話還算圓滿的嘛!」
    藤吉郎像是在澆冷水似的說著。
    「這下總算將工作做完了。」
    信長雙頰泛紅,有點微醺地眯著眼睛說道。
    「在殿下眼中,淺井長政是個怎樣的人?」
    「嗯!應該是個對我們有幫助的人。」
    「照你這麼說,他不是個第一流人物了?」
    「是啊!長政雖然不錯,但是他的家臣和家中的空氣不好。一旦空氣不好,就無法培育出好的人才!」
    「原來如此!那麼,你是指遠藤喜右衛門那個男人了?他真的是全身發臭,是使空氣污濁的源頭!」
    「不僅喜右衛門而已,淺井掃部、磯部丹波,他們也都不怎麼樣啊!但是真正的原因在哪裡,你知道嗎?」
    「哦!不是長政,而是久政。」
    「不!那是因為他們瞎了眼。」
    「原來如此。他們是只看得到眼前現狀,卻看不到明日的盲人,但世間很多這種人呀!」
    「你又在耍小聰明了!」
    信長心情愉快地邊笑邊說道:
    「好、好!我們又要開始忙碌了。今晚讓我好好睡一覺,不要讓我在半夜醒來喔!你應該是有先見之明的!」
    「噢,遵命!」
    信長回到了柏原行館,和擔任接待官的淺井縫殿助、中島九郎次郎輕輕打過招呼之後,便回房去了。
    在那之後,當帶著五百名士兵的遠藤喜右衛門接近成菩提院時,信長的房間里早已鼾聲大作。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0:59

黑夜之虹

        遠藤喜右衛門來到柏原之前的梓村時,下令隊伍停下來,他用非常嚴厲的聲音對眾人說道:
    「大家記住,這是有關我們淺井家存亡的大事。看小說我就去如今在成菩提院中有縫殿助和九郎次郎擔任接待官,因此到底誰是敵人、誰是我方的人,屆時可能會使大家迷惑,如此一來,我們就無法好好地打這場仗了!所以你們一定要堅定自己,只要是寺內的人,一律格殺勿論!」
    「遵命!」
    「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告訴各位,那就是我們不僅要發動夜襲,還要在寺里放火,敵方只有一百五十人,到時信長一定會急著想要逃走。要是你們這邊需要人手支援的話,就大聲呼喊,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逃走;如果讓他逃走了,我絕對不輕饒你們!」
    「明白了!」
    「我們現在開始慢慢接近寺院,在距離山門一町遠時,你們就自動分成兩隊,然後再到那邊會合。對!現在來決定我們的暗語吧!嗯,就用『早、晚』好了,要是說『早上』,對方就必須回答『晚上』。」
    「是!」
    「現在已經快接近了,大家都要有所準備才行!把自己草鞋上的帶子綁好,我們出發吧!」
    月亮並未出現,天空一片灰暗,似乎快要下雨了。對於夜襲行動而言,這是最適合的天氣!但是當來到柏原入口處時,喜右衛門突然被人喝道:
    「誰呀?站在那裡的是誰?」
    「早上。請牢記」
    「什麼早上?現在才只是半夜哪!」
    喜右衛門嚇了一跳,在黑暗之中身軀微微發抖。他看到對方大約有三四十個人,手中都拿著槍堅守在道路兩旁。
    「哦!看你們也都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到底是誰的手下呢?」
    「我們是墨俁城主木下藤吉郎秀吉的手下,奉了主君之命,必須固守通往信長公行館的道路,至於你們,又是誰的手下呢?」
    遠藤喜右衛門的舌頭幾乎打結了。
    對方只有三四十人而已,這根本不足為慮……他心中如此想道,或許是己方的某一個人跑去向他們泄露了夜襲的秘密。
    「噢,辛苦你們了!我是淺井家的家老遠藤喜右衛門,奉了主君長政公之命前來保護織田殿下的安全,他特別吩咐一定要好好地守在宿舍邊,我們正是一些前去保護的人哪!」
    對方輕易地讓他們通過了。
    「不得無禮,讓他們過去吧!」他們讓開通路。
    (啊!這真是天助我也!)
    當他們走了不到三町遠時,又有一聲:
    「來者何人?」有人如此問道。
    喜右衛門對於對方如此用心守衛,也感到相當佩服。他算了算對方的人數,也和前面一樣,大約只有四五十人。照這種情形看來,信長所帶來的一百五十個人,已經派出來將近一百人,這麼說寺內他的人就只剩五六十個人了。
    「啊!這個……這個……被你們這麼小心地防衛,我實在感到心痛,現在請讓我通過吧!」
    第二道關口也很容易地就通過了,他們終於接近了寺里的小山丘。
    「啊!」
    喜右衛門突然像是忘了什麼似的尖叫起來。
    「誰呀!是誰在那邊走動?」這時又有人問道。喜右衛門的尖叫,是由於在黑夜中他看到前面成菩提院的天空中,似乎浮著什麼東西。
    (難道是火災嗎?)
    喜右衛門第一個念頭便是如此。然而當他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火災,而是在寺院築地的周圍有一小撮人圍著火團,方才他所看到的光,即是那些火團所照映出來的,這使得寺院的屋頂也在幽暗之中浮現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一團團的火,也就是織田家最自滿的長槍林。他們每個人手中握著一支槍挺立在那裡,每支槍上都有著紅紅的火焰。
    算一算將近有三五百人啊!
    這些人是從天而降,還是從地里湧出來的呢?他們守衛得相當堅固,甚至連一隻螞蟻也無法通過寺院周圍,兵力簡直遠超過一支千人部隊啊!
    「我問你們是誰?你們這些穿著武裝的人!」
    當對方再次問道,必須再回答一次的喜右衛門,這時不覺流出眼淚來。
    「哦!原來是你們哪!相當辛苦了吧?原本只要我們在這裡守衛就好了,但既然是長政公的一番好意,就讓你們通過,和我們一起負責守備警衛吧!」
    「請問尊姓大名?」
    「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既然已經通過兩道關口來到這裡,他也無法在此憑空消失啊!
    照目前的情勢來看,他又能斬得了誰呢?於是他只好與蜂須賀一同悄然地走進山門,而且在此他還必須心有不甘地再說一次禮貌話。
    在山門之前,他看到今天和信長一起進入城內的木下藤吉郎秀吉穿著紅色陣羽織,傲然地坐在椅子上。
    藤吉郎與喜右衛門一起守備著,然後——
    「噓!」他先制止了喜右衛門,「為了不使我們的主君在半夜醒來,所以你要安靜、安靜。」
    他以一副非常嚇人的表情說道。
    「這真是一件叫人打從心底感動的美談哪!」
    「啊?你說什麼?」
    「身為妹夫的長政公,居然那麼擔心他的義兄,也就是我家主君的安危,特別派你們在夜晚到這裡來為他守衛。等明天一早,我一定要把這事告訴我家主君,請他對你說幾句話!」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0

疾風來了

        信長結束淺井家的訪問回到岐阜之後,就在當天將細川藤孝從立政寺叫來。
    他的第三幕戲終於圓滿落幕,接下來便是「上洛之戰」的開幕時刻了。
    他的身手的確非常敏捷,舞台轉換之快也叫人大吃一驚。光秀介紹足利義昭,並迎接他來到此地,是七月中的事,而現在也只是八月二十五日。
    在僅僅不到五十天的時間裡,他就順利地將妹妹市姬嫁到淺井家,與長政面談過,而今更是絲毫不曾喘息地將目標轉移到上洛之戰。
    在細川藤孝想來,這一次很可能是信長和淺井長政的會面有了障礙,因此他忐忑不安地來到千疊台。
    「歡迎你回來,我始終都在擔心你的安危。」
    信長只是搖手回答道:
    「馬上做好作戰準備!」
    「什麼?要作戰了?你這麼說,是不是有什麼突發事件發生?」
    這位一直追隨公方到處流浪的管領,由於遭遇過太多不幸,因而只要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馬上聯想到一些駭人的事情。他睜大了眼睛,身體微微地顫抖著,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憐!
    「什麼?這只是依照我預定的計劃,要馬上對南江州出兵啊!」
    「南江州?」
    「正是!淺井長政一定不會背叛我,因此也不需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請牢記」
    「唉!請問你到底在說什麼事啊?」
    「就是上次我和你約定好的上洛之戰啊!」
    「那麼……那是……」
    「是的。我信長的速度一向很快,而且我已經在中途命藤吉郎發動總動員了。好,就是下月的十二日,我信長將親自率兵進入北江州,因此我允許你以瑞龍寺的夕庵和尚為伴,立即取得南江州。」
    當他說到這裡,只見細川藤孝僵硬地站著,慢慢地點了點頭。
    這次的作戰雖是他與信長交談之後所立下的約定,但是他實在沒有想到對方的行動竟然如此神速,這幾乎使他嚇破了膽,一時之間完全失去了判斷力。
    「如果你已經明白,就趕快行動!你不是一直希望早日讓公方回到京師去嗎?」
    「是啊!」
    藤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
    「那麼,你是要我帶兵從北江州的淺井領地進入,在該處以夕庵和尚為伴,一起到江南的六角、佐佐木的本城觀音寺城去當使者了?」
    「正是!是先到觀音寺城,還是先到隱居在箕作城的承禎入道那裡,由你自己決定吧!你是公方的正使,夕庵和尚為副使,就這樣吧!」
    當時的北江州雖然已經受控於淺井氏,然而南江州卻還是六角、佐佐木氏的領地。
    六角、佐佐木氏所奉的家主為右衛門佐義弼,他目前也住在本城的觀音寺城;而如今隱居起來的義弼之父承禎入道,則住在箕作城裡。
    無論如何,他們總是古老的望族,因此要其家臣出城,是不容易的事。
    在日野城的是蒲生賢秀。
    在草津城的是馬淵治部。
    在水口城的是建部釆女正。
    在永原城的是永原安藝守。
    在守山城的是伊庭出羽守。
    如此,光是這些知名的豪族重臣們所擁有的城池,就有十八座之多。
    也因為如此,假如在此不能讓六角、佐佐木屈服,又如何能打開入京之道呢?就像從前今川義元強迫信長與他進行降伏之戰似的,對上洛之戰而言,這裡是必經之道,因此無論如何都必須打通。
    「究竟是先去找他兒子,還是先找那個隱居者,就由你自己決定,但是你要記住,絕對不要膽怯,一旦對方說不,我們就從淺井領地攻進去,我們的兵力有二萬八千呢!哈哈哈……你只要堅定自己的信念去說服對方就行了。」
    「我明白了!」
    「這件事不要給對方太多的時間。還有,馬上叫夕庵到立政寺來。」
    這時細川藤孝才覺得信長是那麼強而有力,讓他有一種足以依賴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
    在這之前,他看到信長那種我行我素、誇大的言語,對他未免抱著很大的疑問。這或許也是因為他有著太大的志向,因此必須堅定自己的生活所導致的。因此,細川經常在夜半從夢中驚醒——
    (到底是不是應該依靠信長呢?)
    在寒冷與不安中,他會緊閉起心胸,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淚濕枕頭。但是,也正由於為了主公義昭的緣故,信長終於率領著二萬八千名大軍崛起了。
    (他到底還是個值得依賴的人啊!)
    「那麼,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我先去說服隱居起來的承禎入道!」
    藤孝這麼說,此時連他這樣的人物,也不禁感到氣概填膺,淚水奪眶而出。
    當藤孝退下之後,信長又將丹羽萬千代叫來:
    「馬上召開軍事會議,叫所有的人登城。」
    下完令后,他又匆匆忙忙回到宮中。
    在大家登城之前,他一定又要以濃姬為對手,像以往一般展開一場唇槍舌劍了。
    這天的午後,突然下起一場引人遐思的秋雨,將岐阜城附近籠罩在雲霧之中。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0

不識時務

        佐佐木承禎入道在箕作城很意外地迎接了細川藤孝與夕庵和尚兩人。請牢記如今他的耳朵已經不太靈光,因此不時以手拊在耳旁,叫道:
    「什麼?你們兩個人是新公方的使者啊?」
    他大聲地反問著對方:
    「你說這話就很奇怪了。我聽說的有關京都將軍家的事情,是說三好、松永先生們已經將左馬頭義榮公從柳營迎接過來當了阿波公方,怎麼現在你們又說岐阜也有一位阿波公方存在呢?」
    「那麼我請問你,像三好、松永這類弒殺前將軍義輝公的叛臣,他們所擁立的公方,難道入道先生你願意承認嗎?」藤孝非常激動地問道。
    「如果三好、松永這類叛臣所擁立的公方不能承認,那麼斯波家臣信長所立的公方就可以承認了嗎?你說這話實在是沒道理呀!今年春天我們才特地派使者到義榮公那邊去,並且承蒙他授旨,以六角、佐佐木家為向後將軍,作為他的管領。除了義榮公之外,我們不再稱其他人為將軍,因此,我也不會承認你們是將軍家的使者,我們也不用那種禮節,對不對啊,兵部大佐?」
    看來這人和淺井家的遠藤喜右衛門是同一類人。
    三好、松永只不過是給他們一個虛有其名的「管領」職位,而他們卻還在那兒志得意滿呢!
    「那麼我細川藤孝就以個人的名義,要奉勸入道先生一句話!」
    「你有話要勸我?那麼如果我不聽,就是我的無禮了,你請說吧!」
    「好!儘管入道先生你表示不承認新公方義昭公,然而如今他已在立政寺豎起討伐叛臣的旗幟,並向京師進軍了。」
    「什麼?由於新公方的命令,信長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正是!今天是永祿十一年(一五六八年)九月十二日,我希望你能好好記住這個日子。我軍的總數為二萬八千人,如今已經進入北江州,等我們的當家主人一到,他們就要出發了。」
    藤孝說到這裡,突然——
    「哈哈哈……那個信長有二萬八千人?」承禎入道捧腹大笑地說道,「信長這個吹牛大王又如何進入近江呢?何況從前在田樂狹間時,他也只不過擁有兩千士兵而已。啊!真是奇怪!假如信長能動員二萬八千人,那麼我們所尊奉的義榮公只要告訴三好、松永一聲,便能很輕易地募到十萬兵力,你說對不對,兵部大佐?」
    承禎所給人的感覺是不相信他們所說的話,這時站在一旁的夕庵和尚拉拉細川的袖子。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我們就此告辭吧,細川!入道先生,今天是九月十二日,我希望你能牢牢記住這個日子。」
    這時藤孝也搖著頭,嘆了一口氣:
    「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看來箭已在弦上了。」
    「這好!」入道拍著他那雄厚的胸脯說道,「回去告訴信長,要他不要太過得意,如果他太得意了,將會遭到今川義元的同樣下場。不過如果他改變主意,願意奉義榮公為將軍的話,那情況就又不同了,我入道很樂意替他引見。你回去這樣告訴他吧!哈哈哈……」
    此刻藤孝只是側著頭再次嘆息,而站在身旁的夕庵和尚則不斷地催促他起身。
    藤孝原先以為,如果可能的話,他想先說服身為父親的入道,然後再由入道去說服那年僅二十三歲的當家主人義弼。
    然而承禎卻看不清眼前的時局。
    信長的勢力已經延伸到鄰國,而入道卻還以為他只不過是自己手下一座小城的城主而已。
    他並不認為是因為信長太強而得到美濃,而認為是由於齋藤龍興太過愚蠢的緣故,以致平白將美濃獻出去。正因為他的看法如此,所以他自然看不出新情勢,這也證明了他不夠冷靜地面對目前的情勢。
    「這是我的想法錯誤,或許應該先去說服年輕的義弼才對!」
    細川藤孝與夕庵和尚從箕作城出來之後,立即趕往觀音寺城。
    如果可能,他當然希望近江能避過這一場戰禍,因此他必須儘力讓對方理解新時代的風潮已經來了。擁有二萬八千兵力的織田軍,以及六角、淺井兩氏的軍隊,再加上在織田軍之後的三河軍、北伊勢援軍,若是這些力量能夠匯聚起來,不只是救了近江一國的百姓而已,恐怕甚至不必攻入京師,就已經把三好、松永那類鼠輩嚇跑了,如此一來,連京師也可避過這場戰禍了。
    然而承禎入道卻不明白眼前的大局,為今之計,除了說服他的兒子義弼之外,別無他法。
    此時義弼已經得知信長的軍隊已進入淺井領地。他很訝異地迎接這兩人的到來。
    「既然信長已經侵入近江,你們還來幹什麼?」他以訝異的表情說道,「事實上我們為了應對敵人的挑戰,也召集了各城城主來到這裡,現在正開著軍事會議呢!」
    「哦,還好!還來得及!」滕孝誠懇地說道,「這次的上洛之戰,絕對不是以你們為敵,也根本沒有這種意思。只是,三好、松永這類叛臣是一定要除掉的;重建室町幕府,永遠平息戰國烽火,才是我們的目的,這也是新公方義昭公的理想。織田先生、淺井先生等人,也都贊同他這個願望,因而才願意協助將軍進行這次上洛之戰。在此我要請你捨去以往的念頭,幫助新公方。這也是全國百姓共同的願望啊!我就是新公方的正使,而佛門的夕庵大和尚則是他的副使,這就是我們來此的目的。」
    聽到這裡,二十三歲的義弼一言不發,陷入思考當中。
    「照你這麼說,信長並不打算以力攻取,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正是!他的目的是為新公方討伐叛臣,若不是這樣,淺井父子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地就讓織田先生進入他的領地呢?」
    「原來如此。請你們暫且在此稍候,軍事會議正開到一半,我必須和大家商量一下再回答你們。」
    「我希望你能擺平這件事情,不要再引起任何風波,這也是為了當家的你啊!希望你能儘力說服你的重臣們!」
    義弼點點頭出去之後,藤孝和夕庵兩人彼此對看了一眼,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畢竟是比年老的入道機靈,義弼這邊似乎比較能夠明白時勢,也有點接觸到新時代的感覺。
    「如果他們的回復很快,就表示還有希望。」
    「正是!貧僧也是如此認為。在重臣之中,應該有人了解織田先生的勢力吧?」
    「嗯!但是十八個城主……他們該不會想要以信長先生為對象,做這種無謀之戰吧?」
    然而過了半刻鐘、一刻鐘,義弼仍舊沒有回到客殿里來。
    在這段時間,有一位小和尚為他們換了一次茶,終於外面已是一片沉沉暮色,天空也下起雨來了。
    「難道他們還在爭論嗎?」
    「爭論?應該會有爭論的,但是爭論到最後,也總該有個結果吧?」
    「我也是這麼想!」
    當四周全部暗下來,他們兩個人還坐在那裡彼此相望時,跟隨在手中拿著燭火的小侍衛身後進來的,是日野城主蒲生賢秀、信樂大石鄉城主近藤山城守兩人。
    看到這兩個人的影子時,藤孝心想:
    (完了!)他狠狠地咬著牙。
    經過眾議的結果,一定是決定開火,否則義弼一定會再來的。
    「讓你們久等了!」蒲生賢秀像一塊巨石般靜靜地坐在兩人面前,「我們的作戰評議是決定開戰,因此請你們兩個人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君,這是義弼所要給你們的話。」
    「蒲生先生!」這時不是藤孝,而是夕庵和尚大聲說道,「你們當家主人還年輕,但是你是重臣之中的重臣,難道你不再多考慮一次嗎?」
    「你說這話倒很奇怪了。這是我們所有人開會所做的決定,為什麼要我一個人……」
    「照你這麼說,你們是決定和織田的二萬八千大軍對抗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近藤山城守,拿起白扇子放在膝上說道:
    「恕我打岔。我們當家主人有十八座城,為什麼要怕那二萬八千人的大軍呢?這實在有損我們祖先所留傳下來的威名啊!」
    「噢!你是說即使我們奉了新公方之命而攻入上洛,也一定要在此一戰嗎?」
    「正是!永正以前,大內義興集合了九州、四國、山陰、山陽等二十多國將士攻入京師,打倒足利義植;而我們的當家主人佐佐木家則以一家的軍力,輔助將軍義澄公,我們有過這種先例,難道你忘了嗎?」
    「那麼,你們認為光憑你們一家,就能抵抗織田的勢力了?」
    「正是!因此對於你們的來訪,我們只好說抱歉了!我方決定與他決一死戰,請你回去這樣告訴信長吧!」
    「啊!看來……看來這已是無可挽回的了。最後我再問你一件事情,織田方已經和淺井家、三河的松平、北伊勢的神戶、北畠的兵力聯合,將來他們也會陸續加入,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
    「哈哈……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他們各懷鬼胎,那是他們的事,至於你們的新公方義昭公,也曾一度進入佛門,是個已經看破紅塵的人,這樣的人能勝任將軍的職位嗎?即使他現在還俗了,擁立他的人,也只不過是鄉下人信長啊!我們對於近畿的事情,已經調查得很清楚了,而且現在光是佐佐木一家,就有足夠的兵力對付他了,你回去這樣告訴他吧!多說無用,現在請你們趕快離開。」
    「大和尚,我們走吧!」
    現在換成是藤孝拉著和尚的袖子。
    「既然對方具有這種遠見,而且他們對於自己的兵力也做過相當的調查,無論我們再怎麼說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心意。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對於你們的見識,我們一定會牢記在心的。那麼,失禮了。」
    在這裡也找不出一條妥協之路。當兩人步出城門時——
    「回去呀!你這笨和尚!」
    「趕快走,要不然可要折斷你們的頭骨喔!」
    守門的兵卒突然大聲對他們辱罵道。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1

革命家的面目

        另一方面,已經進入北近江的信長,這時也已渡過愛智川,朝江南佐佐木的領地繼續前進。
    藤孝和夕庵回來得太晚,這時信長也察覺到這或許是由於承禎和義弼不太容易說服的緣故。
    「不識時務的人,無論怎麼跟他說,都還是不明白,多說無益啊!若是午後三點他們還不回來,我們就馬上渡河過去。」
    擔任先鋒的是佐久間右衛門、木下藤吉郎、丹羽五郎左衛門(萬千代)、淺井新八等將領,想到這裡,信長突然笑了起來。
    「他們認為一旦驅逐六角父子成功之後,我一定會將近江一國給我的妹夫長政,除此之外,他們再也想不出其他答案來了。」
    傍晚時分,他們開始渡河,兵力逐漸在川原上擴展開來。
    「等他們兩人回來之後,你們就四處放火。」
    信長又如此命令道。
    依照當時的慣例,凡是入侵的軍兵,一旦得手之後,就會在附近的村落放火。
    在這個時代,沒有比百姓更可憐的了。他們一無所知,卻在他人的競爭里成為無辜的犧牲者,慘淡經營所得的成果,瞬間化為烏有。
    看到火焰時,佐佐木這一方也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對方的攻擊比預期來得更快,而這時他們已經派遣使者飛往四面八方。
    藤孝和夕庵親眼目睹了這出悲劇,他們穿過四處逃散的百姓,等到抵達信長的營地時,已是晚上八點。
    信長正等著他們兩人。看小說我就去
    「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藤孝這麼說著,然而信長卻大笑起來,身體在椅子上搖搖晃晃的。
    「你……真的去說服六角父子啦?」
    「正是!如果能因而避免戰爭,這未嘗不是百姓的福氣。」
    「哈哈哈……的確如此!但是一旦我信長決定要打仗了,就絕對不會放鬆。」
    「啊?請問你說什麼?」
    「世上再也沒有比戰爭更痛苦、更悲慘的事情了,所以我要人們牢牢吸取教訓,刻骨銘心,永誌不忘!」
    這時藤孝已答不出話來。
    對於信長這種徹底的破壞思想,在理性上雖然他能了解,但是在情感上卻無法苟同,這就是藤孝的性格。
    「要是不這樣,像入道那類的人,就會以為戰爭只是一場遊戲,而一次、十次地加難於人民。」
    「這……說得也是……」
    「況且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為六角父子會被你說服。」
    「為什麼?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
    「因為如果你所說的道理能說服他們,能讓他們聽從,那麼這個時代就不會如此混亂,也不至於被稱為亂世了呀!」
    藤孝這時不禁睜大了眼睛回頭看著信長。
    事實或許真如他所說的,假如大家都遵從道理而行,又怎麼會有戰爭呢?也許人與人之間的鬥爭真能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說不定哪!
    「滕孝!你認為我信長是個很殘酷的男人,對吧?」
    「這個……嗯……我沒……」
    「雖然我信長對人嚴厲,但是我對自己也很嚴厲。在超乎常理之處謀求合理、重整世界,這一直是我的願望。再說,六角父子根本不懂道理,他們所追求的,只是自身的利益,這也是造成亂世的主要原因。像他們這種人根本不能原諒,我一定要踏碎他們通過這裡。怎麼樣?六角父子很得意自己擁有十八座城吧?」
    「喔!你明白這事?」
    「當然知道!只知追求一己利益的人,他們一心一意只是想抓住對自己有利的事物,因此對於自己的利益往往會有過高的評價。他們到底說了什麼,我說給你們聽聽看,好嗎?」
    「是……」
    「他們哪!一定會說擁立義昭的,只是我信長一人;擁立義榮的話,應該是有較多的好處吧?」
    「正是這樣啊!」
    「哈哈……他們以為自己有十八座城,並且全都擁護義榮。真是可悲啊!我只要能看清這一點,對於他們的作戰方法也就一清二楚了!」
    「佩服!佩服!一切正如你所說的啊!」
    「他們還不知道我這二萬八千大軍的可怕之處,心中所考慮的,只是如果這二萬八千軍隊分在十八座城裡,一座城至多也只有一千四五百人,以這樣的人數攻城,他們自然不會畏懼,只要守著城就可以了。」
    藤孝睜大了眼睛,屏息靜氣。
    在他所見之內,一切果真如信長所說。
    「一個慾望很強的人,更精於為自己打算,凡是對自己沒有益處的事,根本想都不會去想,這就是這種人最大的缺點。你明白嗎,藤孝?人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他認為只要守著城,三好、松永一定會派軍來支援,這麼一來他們就勝了。除此之外,他們再也找不出其他答案,因此對於你所講的道理,他們如何聽得進去呢?不!還是辛苦你了!一開始我就完全沒有依賴你和公方的意思,倚賴別人如何成得了大事呢?你放輕鬆點,快去吃飯吧!」
    「是。照你這麼說,主公,你已經勝算在握了?」
    「這種事還用問嗎?藤孝!你看我像是會把二萬八千名士兵平分成十八等分的人嗎?」
    「原來如此。」
    「天亮之後,很可能就要起大風了,而且一定會從箕作城吹往觀音寺城去的。其他都是一些小城,慢慢再收拾就行了。」
    說著,信長突然伸了一個大懶腰:
    「好吧!我們就在這裡做入京之夢吧!京師之夢啊!……京師之夢……哈哈哈……」
    他又打了一個大呵欠,對於被他招來此地的夕庵和尚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回到自己的寢所去了。
    說他旁若無人,他還真是徹底地誰都不看在眼裡啊!
    他用人的時候也是相當粗暴,而且說對於藤孝和公方的義昭,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倚賴他們的意思。
    若是在一般情況,這樣的話必定會叫人感到生氣,然而藤孝卻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在他生氣之前,所有情緒已被驚嘆佔據住了。
    (可怕的人哪!真是可怕!但是,如果他不這樣的話,又如何能……)
    他的胸口反而湧起一股不可思議的信賴感。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1

稀世鬼神

        「夕庵先生,信長公實在是個很可怕的人啊!」
    由於信長完全無視於來自瑞龍寺的夕庵和尚,因此他便一個人專心地看著消失的火光,等他醒來時,才發現細川藤孝正對他說話。
    總應該跟夕庵說句話吧!否則這和尚的心裡怎麼會平衡呢?——他如此認為。
    「今天是九月十二日,而那個人大敵當前,卻還做著入京的夢呢!」
    這時夕庵只是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自己仔細聆聽。
    「什麼事啊?聽到什麼了?」說到這裡時,藤孝突然「啊——」地叫了一聲,然後他的聲音和呼吸,就如鯁在喉般地再也發不出來了。
    原來如此!雖然四周一片靜寂,原本以為是蟲鳴聲,但是仔細聽卻發現事實上並非如此!在遙遠的對面,似乎有著大隊人馬如波濤洶湧般的聲浪一波又一波地傳過來。
    「啊……這個……或許是正在某處夜戰吧?」
    「噓!」夕庵和尚又對他擺了擺手。請牢記
    假如真是夜戰,那只有兩種情況。
    一種便是因對方渡過愛智川而覺得非常狼狽的佐佐木部中,有人起而反抗織田軍;另一種情況就是織田軍已經攻過去了。
    但是,這附近也實在是太安靜了!難道信長仍然一無所知地睡著嗎?
    這時原本沉默的夕庵和尚突然開口說道:「用耳朵仔細聽,有一匹馬朝這邊來了。」
    「正是如此!和尚,正如你所說的!」
    「我們應該是打勝了。」
    「聽你這麼說,你判斷這馬蹄聲是屬於我方的了?」
    說到這裡,藤孝突然將大刀放在自己的耳旁,就在這時,有一匹高大的駿馬出現了。從馬上飛落下一位年輕人,他氣喘吁吁地朝著布幔走來,說:
    「細川先生、夕庵和尚,我向你們報告!」
    「噢!」和尚大聲回應,「什麼事啊?這是本陣哪!」
    「我知道。我們的先鋒佐久間右衛門、木下藤吉郎、丹羽五郎左衛門、淺井新八等人的部隊已經佔領箕作城,大將也已經入城去了。他希望你們兩人也能趕快入城,在那邊好好睡一覺,這是大將要我向你們傳達的話。而且他還特地派了使者森三左衛門之子長可來接你們,請你們快點跟他進城。」
    和尚好像早已知道這件事情似的,毫無驚訝的表情;然而藤孝卻恍如做夢一般,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信長剛才明明還說要在附近的帳篷內睡覺的,怎麼現在已經進入箕作城了呢?
    就在這時,藤孝與和尚不約而同地想起今天中午佐佐木承禎入道所說的話:
    「假如信長能動員二萬八千人,那麼只要我們所尊奉的義榮公告訴三好、松永一聲,我們很快就能集結十萬大軍,你說對不對啊,兵部大佐?」
    這種大言不慚、拍著胸脯在箕作城說大話,如今又如何呢?
    然而這方卻什麼也沒說,不給對方留下任何空隙。
    而且對方還說現在的信長很可能會步入與今川義元相同的下場,甚至自詡是擁有十八座城的強者。
    這承禎到底是怎麼了呢?
    也許午後三點渡河的信長,在那天夜晚夢到取得箕作城也說不定啊!
    就在半刻鐘之前,他還在我們面前伸了個大懶腰,說:
    「好!我們現在就可以做入京之夢了。哈哈……」
    說這些話的信長的神情,這時在細川眼前浮現出來。
    (這真是個稀世鬼神啊!)
    箕作城又稱為扇山,而佐佐木家十八代四百餘年一直都住在觀音寺城,離箕作這個隱居城僅有十八條街道的距離。如今既然已經取得這座城,看來觀音寺城的攻佔,也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不了解當今局勢,今天中午還在他們面前生氣、咆哮的承禎,現在已經沒有城了。想到這裡,藤孝幾乎要跳起來了。
    (佐佐木家自誇已有四百餘年的歷史,卻在短短的三四刻內消失了。就只因為信長一個人,以往的歷史全部都要改寫了。)
    「我們快走吧!細川先生,迎接的人正等著哪!」
    夕庵和尚催促著他,於是他們慢慢地走出布帳,準備前往箕作城。在外面,有一小隊人馬正等著他們。
    「又是同樣的蟲在叫著呢!」
    細川藤孝感嘆地說道,然而和尚已經邁步前行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2
孫子的決斷

        信長的作戰速度之快,自不待言。
    曾經大言不慚地拒絕信長招降的佐佐木承禎入道,很幸運地在九死一生中逃到觀音寺本城;然而就在天色未明之前,那裡也在瞬間失陷了。
    從箕作城逃出來的承禎,還留有吉田出雲以下的三千名士兵在箕作城繼續抵抗,他們奮勇抵抗了將近四個小時。而敵人攻打觀音寺城時,他們的力量比現在更微薄。
    當信長將寢所安置在箕作城時,在觀音寺城北面前方的和田山城,也已經被明智光秀攻佔下來。織田方的兵力,並未如佐佐木方所預想的分成十八份。
    距離本城十八條街道而正等待援軍的箕作城,如何抵擋得住織田主力的總攻擊呢?
    一開始,佐佐木父子就準備逃走,並且總算順利地逃到石部城,這也算是他們終於達到的最低目的。
    信長在取得觀音寺城后,立即將目標轉向蒲生賢秀所在的日野城。因為他是佐佐木家最有實力的重臣,一旦能成功地攻陷這裡,南江州的戰事就會結束了——也算是踏平了這裡。
    話說回來,假如信長真能憑自己的武力踏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結果又會怎樣呢?
    假如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能降伏對方,使他們成為自己這一方的人,然後讓他們留守在這裡。這麼一來,不僅可以牽制淺井背後的朝倉,對信長的將來也更為有利。
    然而如果信長是個像木曾義仲那種沒有頭腦的猛將,則很可能會恣意蹂躪這裡的每一寸土地。無論如何,此刻織田軍的勢力相當威猛,而它的實力也達到了巔峰。
    在十三日當天過了中午之後——
    「織田方掉轉過來攻擊日野城了。」
    接到這個消息的日野,也按照原訂計劃準備守城;如今祖父、父、孫三人居然對立在那兒,彼此干瞪著眼。
    祖父就是下野入道快乾,父親是昨天在觀音寺城拒絕細川藤孝、夕庵和尚的招降的蒲生賢秀。孫子就是賢秀的長男鶴千代。
    這時鶴千代只有十三歲,額前還留著劉海,但是他今天對祖父和父親卻似乎一步也不肯讓。
    「鶴千代!」在長長的眉毛下,入道快乾的眼睛里閃著亮光,「我真是錯看了你!原本我以為你是日野城最珍貴的麒麟兒,而大家也都誇你為鶴或者是鳳之子,我也為此而感到非常得意。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現在你還是可以繼續得意下去啊!」鶴千代回答道,「搞不好根本不是鶴也不是鳳,只是烏鴉或鳶呢!」
    「鶴千代!對祖父怎麼可以如此無禮?!」
    做父親的賢秀叱罵他。
    「你祖父所擔心的是信長的無理及粗暴的性格啊!」
    「我卻不這麼認為!」
    「喔!你倒是很向著信長嘛!萬一我們祖、父、孫三代都投降信長,結果被人家推出去砍頭,那時豈不成了世間的笑話嗎?」
    「是這樣嗎?」
    「『是這樣嗎』……你怎麼這樣說?難道你不認為這是一種恥辱?」
    「父親大人!」
    「什麼事?你今天像換了個人似的那麼驕傲。」
    「父親大人,假如我們祖、父、孫三個人都被斬,而能使城內的兩千人和他們的家族、生命得以保全,你不覺得我們死得其所,很有價值嗎?」
    「你這笨蛋!」
    「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你知不知道,武將有武將的尊嚴,那不是能通過計算得來的,這點你明白嗎?」
    「那是毫無意義的自尊啊!」
    「你說什麼?」
    沒有先見之明,只顧自己的面子,我說那是毫無意義的啊!父親大人!你們一開始就認為信長是個粗暴、無理的人,因此才會有這種偏見。我相信信長不是這樣的人,他的人品比你們所想象的要好得多。依我所見,最好避免戰爭,和對方握手言歡!」
    「握手言歡……你在說什麼啊?柴田權六、佐佐成政、蜂屋賴隆等人都已率領五千名士兵兵臨城下了,這時你還說要握手言歡!你知道嗎?這時已經不是握手言歡!而是我方向他們投降。投降的意思就是,我們要將武器全部交給他們,對方說什麼我們就必須做什麼。到最後我們的頭顱會被掛在城門口,難道你不懂嗎?」
    「哈哈哈哈!」
    「又笑!不準笑!」
    「照你這麼說,父親大人,你自最初所考慮的就已經與我的不同了,因此我除了笑之外,別無他法!」
    就在這時,急急忙忙地走進一位賢秀的貼身侍衛。
    「報告!織田方所尊奉的新公方派了兩名使者前來!」
    「那個上使是誰?」
    「是神戶藏人先生及前田又左衛門利家。」
    「什麼?神戶先生來了?」祖父入道快乾嚇了一跳似的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賢秀的妹妹,也就是入道快乾的公主之中,有一人曾嫁到北伊勢的神戶藏人那邊去,因此算起來他也是蒲生家的女婿。而藏人與入道女兒所生之女的丈夫,實際上就是信長的三男三七丸。
    如今他來當上使,當然也就是來勸降。敵方在此時此刻突然派遣軍使來訪的舉動,使得在座的人一時之間都靜默下來。
    看來這已經是不需要議論的時刻了。
    (對方到底會提出怎樣的難題呢?)賢秀感到血氣湧上雙頰,唇邊肌肉也微微抽*動著。這時的鶴千代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總而言之,」祖父入道快乾開口說道,「畢竟是我們家的女婿啊!他應該不至於帶來太壞的消息,先見見他再說吧!」
    「不行!」鶴千代回答道,「到底要握手言歡或守城,必須先決定!」
    這時賢秀和快乾已經不再生氣,因為正如他所說的:
    「信長先生到底是位不錯的人!」
    「你說什麼?有什麼證據能讓你這麼說呢?」
    做父親的如此詰問,鶴千代則昂然答道:
    「信長並未說他派了軍使來,而說是新公方的上使,這是他為我們家名譽著想的表現,難道你們都沒發覺嗎?如果信長是派軍使來,那麼便是勸降使;然而他派的卻是新公方的上使,這就表示他希望我們能協助他傳達上意。如果接受他的勸言,也絕對不會有損我方名譽,是要與我們握手言歡的意思。難道你們都沒發現這一點?」
    「嗯!」入道快乾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就依照孫子你的意思吧!假如是勸言,那我們就決定接受!」
    看來他們的意見終於決定了。
    三個人各有所思,當他們來到大廳會見使者時,發現果真不是信長派來的軍使,而是新公方的上使。
    神戶藏人高呼一聲「上使」,三人則平伏在地等待著,他以相當嚴厲的口吻讀出勸降狀:
    「這次我仰借織田尾張守討伐逆臣三好、松永,在前往上洛的途中,你們的主家佐佐木承禎父子按理應當協助我方,不料他卻違背我的意思,與我方抗戰,如今已由織田尾張守加以討伐,並且取得他們的城池。顧及蒲生家素為南江州頗有名望的大家,因而特加寬宥,不再追究你們與主家抗命之罪,希望你們現在立即轉而協助上洛軍為荷! 足利義昭」
    讀完之後,神戶藏人靜靜地說道:
    「我想你們最好是接受。」
    「一旦接受,信長先生到底要給我們怎樣的命令呢?」
    「這個嘛!」藏人回頭看看前田利家,「前田先生,我看由你對賢秀說吧!」
    前田又左衛門利家臉上不露絲毫情感,以莊重的表情開口說道:
    「立即將這座城交給柴田勝家、佐佐成政、蜂屋賴隆三位大將,你們父子則到箕作城的織田本陣去,接受他的指示。」
    「那……這麼一來,豈不等於是投降了?」
    賢秀回過頭看看他的父親入道,入道正將雙手握成拳狀放在膝蓋上,並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要他們馬上交出城來,並且到信長的本陣去,這實在是沒有道理呀!
    「一旦交出了城,即使他再怎麼無禮地對待我們,我們都必須接受啊!但是現在連守城抗戰也不成了。我想應該再一次和家臣商量才對!」
    其實他所謂的家臣,也不過是祖、父、孫三個人再次商量罷了。當賢秀說到這裡時,鶴千代突然以清晰的聲音,雙手俯伏在地對兩人說道:
    「對於方才你所說的,我們願意接受!」
    「這個……安靜哪!鶴千代……」
    但是此刻鶴千代根本不聽:
    「主家所決定的,我們已經不需要再做守城的準備。我們祖、父、孫三人,願意接受上使的勸言。自古以來有所謂大義滅親的俗語,如今除了接受之外,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再商量了。請你回去告訴總大將織田先生,說我們馬上就去。」
    鶴千代說完之後,神戶藏人用力地點了點頭:
    「很好,我認為這才是最好的選擇。那麼,我這就回去稟告織田先生了,很好!」
    這時快乾和賢秀已經沒有說話的餘地,他們終於聽從了這個十三歲小孩的意見,況且除此之外,也實在別無他法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4

鳳之子

        日野城就這樣交給了信長方面的三位大將。
    蒲生家的家臣們都在一應城四周等待著,然而快乾、賢秀、鶴千代三人卻騎著馬向信長所在的箕作城去了。這時正是十三日的黃昏。
    表面上他們是要去協助上洛之軍,接受總大將信長的指揮,但事實上,由於他們的城池已經被收取,因此這和前去接受敵方總大將的處置並沒什麼兩樣。
    祖父快乾及父親賢秀的臉色都如死人般蒼白。
    「當岐阜城被奪時,齋藤龍興實在是很可憐哪!」
    祖父快乾小聲地說道,因為他們跟他一樣有著悲慘的命運,這使得他格外感嘆!
    「正是啊!」賢秀沉痛地答道,「萬一真有不測,你能放心鶴千代的事嗎?」
    「鶴千代,你已經做好切腹自盡的準備了嗎?」祖父也想著相同的場面,特地騎著馬過來問道。
    然而,鶴千代卻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這使得他的父親和祖父更加不安。
    (這孩子雖說是個秀才,但是看來在重要的時刻里,他卻有點失常啊!)
    若是這個孫子真的是因為害怕戰爭,而導致他們今日必須接受這種羞辱的話,這實在是……
    「不要笑了!鶴千代!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啊!」
    雖然鶴千代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他總算止住了笑。
    這一行人終於來到信長的本陣,信長就在昨天承禎入道傲然拒絕招降的那間大廳里招待他們。
    「喔!你就是蒲生的鶴千代啊?」
    對於進來的三個人,信長看都不看快乾和賢秀一眼,只是直接地對著孫子鶴千代說話。
    「怎麼樣?在你看來,南江州最好讓誰守?」
    快乾和賢秀愕然地看著信長及鶴千代。
    更令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鶴千代仍然微微地笑著,毫不畏懼。看小說我就去他正視著信長: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是蒲生鶴千代。」
    「我知道,鶴千代!平定天下的事已經夠我忙的了,所以我們就免了這些打招呼的應酬話吧!我是問你,南江州最好給誰守?」
    「哈哈哈……」鶴千代只是笑著,並不回答。
    「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沒有意見嗎?」
    「是的!鶴千代並未考慮過這件事!」
    「什麼?你沒有考慮過?」
    「是的,現在與其說南江州,倒不如說整個日本要由誰來守較好,這才是應該先考慮的問題!」
    「你這傢伙!」信長的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一旦決定由誰來守日本之後,南江州根本就不是問題了呀!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是的,既然整個日本決定由總大將來守,其他地區在誰手中治理不都是一樣嗎,大將?」
    「什麼?」
    「我鶴千代希望大將能將一位公主嫁給我!」
    「什麼?」
    對於這個突然的請求,信長似乎也嚇了一跳。不!比信長更加驚訝的,是他的祖父及父親。
    「這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他的父親賢秀拚命地扯著他的袖子。
    直到現在為止,他們心中一直想著齋藤龍興被驅逐出稻葉山城時的可憐樣;而這對父子也一直以為鶴千代也是如此,沒想到他居然向信長要求娶一位公主。
    「哈哈哈……」信長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只有英雄才知道英雄!這個小傢伙對於自己所派去的上使不僅很尊敬他們,同時也能完全了解這方的意思。而今他對於信長這樣的人物,竟然能以對等的立場自處,一點都不感到害怕。
    「賢秀,你真是有個好孩子啊!」
    「是的,但無論如何,他畢竟只是個孩子,說話難免太過無禮,請你原諒!」
    賢秀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賢秀認為信長是天下有名的粗暴之徒,因此非常擔心在他的笑聲之後,隨之而起的是憤怒。
    「沒有!他並未無禮!就算是信長的公主,也和一般女子沒什麼不同啊!」
    「請你答應我吧!」
    「鶴千代!」
    「是!」
    「我也很喜歡有像你這樣的女婿。」
    「那麼就請你給我吧!」
    「但是很可惜,我的女兒還太小!」
    「這沒有關係。」
    「話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太小了就不能當你的妻子,而且這樣也會使你感到相當困擾。不過,你的確是到了該娶新娘的時候了。」
    信長這麼說的同時——
    (哎呀!這傢伙是想要我把南江州給他!)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事實。
    目前北江州是由信長的妹夫淺井長政所控制,若想對等地控制南江州的話,自己就必須是織田家的親戚才行,因此他才會想娶信長的公主。他在心底如此算計著,並故意讓所有人嚇一跳,其實他是想試試信長的頭腦是不是轉得夠快!
    (不能小看這傢伙,真是可怕的人。)信長這麼想著。
    「那麼你就再等四五年,好嗎,鶴千代?」
    他邊說邊直視著對方,鶴千代微笑著搖搖頭說:
    「既然四五年後要給我,那麼現在給我不也一樣嗎?」
    「鶴千代,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信長說,「你是一定要我在此和你立下約定了?」
    「是的,如果不這樣,怎麼能安心呢?」
    「你說不能安心,是意味著你不相信我信長?」
    「不!」鶴千代搖了搖頭,說,「我說不能安心的,是大將信長公你啊!」
    「什麼?你說我不能安心?」
    「是的!一旦江南最強大的蒲生也在大將手下,而鶴千代又是你的女婿,這麼一來,剩下的十餘城都會歸順,大將就可以安心地渡過湖水上洛去了,因此請你把公主嫁給我鶴千代吧!」
    「你……你真是個不容小看的傢伙啊!」
    信長再一次捧腹大笑,然後臉上表情轉為嚴肅。
    這時他也失去了判斷力,不知究竟該笑好呢,還是應該生氣。
    這傢伙實在可惡!不!他不僅具有小聰明而已,還有著蒲生家特有的豪氣與膽量,並且有著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勇氣。
    雖然現在他是俘虜之身,但他同時也顧慮到蒲生家的尊嚴;而且他還明白現在最讓信長著急的,就是上洛之事,他的確完全掌握住了信長目前的需求。
    當然信長也考慮到如果在這個時候發怒,將會導致怎樣的結果。
    他想到自己很可能會「斬了他」,但這麼一來,這小子一定會不斷地嘲笑信長,直到被斬為止。假如這樣的話,就和信長一向標榜的「發掘人才」信條相違背,同時也不符合信長的個性,因此他一步也不能退。
    (我不能欺侮這個小孩子啊!)
    「哈哈哈哈……」
    當他第三次爆笑時,快乾著實嚇壞了。因為他認為在信長心中,一定已經開始醞釀他自己的情緒。
    「哈哈哈……這實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在上洛途中,我居然撿到了一位女婿!好吧!鶴千代,信長的長女已經嫁給三河松平家康的長子信康,我的第二個女兒如今只有九歲,就把她給你吧!」
    「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待她!」
    「是嗎?你要好好地待她呀!」
    「是!對於大將的愛女,我絕對會好好待她。」
    「好了,賢秀!」
    「是!」
    「你有個很好的孩子!他的確是只相當珍貴的鶴,不!正如傳言所說的,他是鳳之子呀!」
    說到這裡,信長心中充滿了感動和喜悅。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4

信長政治

        自藤太秀鄉以來,江南最大的豪強即是名家蒲生氏,而他們的歸順,正如鶴千代所言一般,是造成南江州在一瞬間得以順利平定的主要原因。
    自九月十二日率兵進入近江以來,僅僅經過十三天,信長就已經渡過琵琶湖,進入三井寺,目前的位置正在對著京洛的地方,而且他的軍隊也在這裡駐紮。
    在三井寺中,信長所住的地方為極樂院,稍前的二十一日,他也將新公方足利義昭接來,以三井寺內的光凈院作為他的居所。
    他的軍隊所到之處勢如破竹。
    來到光凈院的義昭內心對信長的感激,我們實在不難想象。
    這時候,來自三河家康的部將松平信一的軍隊,以及小谷城淺井長政親自率領的援軍也都到了,目前由信長指揮攻向京洛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三萬三千人以上,山科、宇治、田原、醍醐等地,都被他們的旗幟所湮沒。
    此刻在京師的街道上,謠傳紛紜:
    「到底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呢?」
    「真可怕,或許是第二次應仁之亂也說不定呢!」
    「不!不!也許更糟呢!聽說信長這名大將,是個無可救藥的暴徒啊!」
    「那麼,難不成源平時候木曾部來此的歷史又要重演一遍嗎?」
    「這也說不定哪!那時候所有的女人都被強*奸了,幾乎無一倖免。這一次像應仁之亂的事,以及義仲那樣的暴行很可能又要再度發生了。」
    有時人們會以相當樂觀的態度抱持期望,然而有時又會有無謂的恐懼。
    應仁之亂使得京洛之地化為一片焦土,暴行使百姓聞之色變,因此他們認為這一次織田氏的入京,一定會有與當初木曾氏入侵時相同的行為。
    對於這次的上洛軍,三好、松永到底準備如何迎戰呢?
    當他們聽到織田軍已經渡過湖水的消息之後,當天就把軍隊引出京師。
    他們所擁立的將軍足利義榮,也退出了富田普門寺城,而由三好彥次郎率領三千士兵守護著。
    距京師兩里之外的勝龍寺城,由岩成主稅助帶領兩千士兵守衛。
    距京師六里半的攝州高城,由入江左近帶領八百人守衛。
    芥川城由三好北齋入道帶領三千人守衛。
    小清水城由筱原右京進帶領一千二百人守衛。
    池田城由池田筑後帶領一千一百人守衛。
    伊丹城由伊丹親興帶領一千五百人守衛。
    尼崎城由荒木村重帶領一千八百人守衛。
    河內飯盛山城由三好政康帶領兩千人守衛。
    高野城則由三好康長入道笑岩帶領兩千五百人守衛。
    就這樣,再加上先退到大和信貴山城的松永彈正久秀的本陣,對於信長所率的這支優秀的上洛軍而言,松永等人實在沒有工夫調整他們的所有兵力以對抗織田軍。看小說我就去
    若是信長在南近江之地多費些時間,他們就有時間和佐佐木合作,充分地在南江州之地與信長來一場大會戰,原先他們是如此盤算的。
    然而如今他們卻捨棄京師而讓上洛軍入京,主要就是等待對方進去之後再一舉殲滅他們。
    因為不管怎樣有紀律的軍隊,一旦入京之後,一定會先鬆一口氣,沉迷於女色酒氣,而他們的劣行會使百姓感到厭惡,然後士氣就會逐漸低落而至崩潰。
    這雖然是個古老之都,然而對於入侵者卻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對於對方的作戰方式,信長嗤之以鼻:
    「這有什麼可怕的?在來到這裡之前,南近江的十八座城都已經徹底降服,這些老狐狸還能耍什麼詭計?」
    對信長而言,這等於對方自動開了城門讓他進去,雖然對方還在京城周圍伺機而動,但是這和他們已經離開京師的情形並沒有兩樣。
    聽過派往京師的密探報告之後:
    「好,我們就來取這京師之地吧!」
    在三井寺住了一晚之後,他們全軍與義昭並肩而行,堂堂皇皇地進入洛中。
    這時正是永祿十一年(一五六八年)九月二十六日。
    尾張的「大笨蛋」若不是取得天下,就是終老尾張。在他發出這番豪語而使得平手政秀大為吃驚的十八年後,也就是在他三十五歲時,終於以支配者的身份將自己的足跡印在京洛之地。
    信長的宿所位於東福寺。
    公方義昭的宿所則位於清水寺。
    這一天,京師街道上一片死寂。
    沒有誰敢來看新霸主的模樣,大家都擔心這位新入侵者會給予他們比木曾義仲更嚴厲的暴行,因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反正這是京師,只要誰武力強大,誰就有資格控制它;不過近四百年來,一直都是由近江源氏的六角、佐佐木及新興勢力松永彈正久秀等人所控制。
    當松永彈正久秀襲擊足利義輝將軍之後——
    「啊!這真是我們的將軍啊!」
    他帶著足利義榮來時這麼說道。
    「力量才是這世間唯一可靠的東西,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大家也都只有默認了。
    然而,對於六角和佐佐木,織田軍竟然只用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便攻滅了他們。一聽到織田軍來了,大家公認是天下最具實力者的松永久秀,也急急忙忙地逃到大和的信貴山去了。由此可以看出,連他也覺得信長的可怕性不同於一般哪!
    入京的第一夜在寧靜中過去了,第二天雖然有人悄悄地打開大門,但仍然是在不安中度過。
    這樣過了九月二十八日之後,京師街道兩旁的人們紛紛打開門戶,彼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怎麼樣?有沒有女人或家產被奪的事情發生啊?」
    「嗯!好像沒聽說耶!這四周太安靜了,反而使人覺得有點奇怪。」
    「搞不好事情根本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織田軍的紀律也許相當嚴明呢!」
    「說得也是,竟然沒有人侵犯女子,這可真是一件罕有的事情哪!」
    「嗯!還聽說自來的第一天開始,就沒有士兵搶百姓的東西,都是拿錢出來買!」
    「真的?這真是一件怪事啊!不管什麼樣的軍隊進來,通常第一天都會發生暴行啊!」
    第四天之後,這些傳言有了更大的轉變。
    織田的軍隊不僅沒有強*姦婦女、掠奪財物,還將所有街道收拾得乾乾淨淨。以往暴屍於破屋之中、無人收埋的屍骸,也都由他們收拾乾淨了。
    讀者看到這裡,應該可以回想到當初信長第一次上洛時的景象——他搖晃著鐺車慢步而行,使京師的人們大吃一驚。
    那時候的他在拜訪前將軍義輝的室町御所時:
    「在開始著手於政治之前,京師街道上的所有死屍必須先予以清除。」
    他昂然說道,而現在正是他實踐這句話的時候。
    織田軍非但沒有殺害無辜百姓,還將已經發臭的屍體收拾得一乾二淨,這使得人民對他的看法完全改變,進而非常擁戴他。
    「你們聽到了沒有?信長先生不同於木曾義仲耶!上至大臣、大將,下至無名的販夫走卒,所有人都可以到他住的東福寺去拜訪他,他也一定會接見每一個人,問他們是否有不滿意的地方或詢問他們的行業情況,聽說他是個相當和善的人!」
    「是真的嗎?」
    「真的耶!而且還聽說西陣附近的紡織業及地下錢莊的人都去了。信長告訴他們,大家都是京都的人,這裡是大家的共有之地,所以希望他們努力織出更漂亮的布讓大家穿,共同努力使京師更美麗。」
    「真的?他真的要使我們的京師變得更美麗嗎?這個殿下實在是個比我們想象中還優秀的人啊!」
    「對啊!關於這件事情,以前那些因為京師淪陷而逃離的公卿們,在聽到信長先生回來的消息之後,也都要陸續回京了!」
    「真的嗎?那些公卿大人們又要回來認取他們的領地了嗎?」
    「在禁里有好多人去向他獻禮物呢!」
    「好!那麼我也要回去告訴我們那條街的人,我們也應該派代表去拜訪他才對!」
    「是呀!是呀!我也要去告訴其他人。只要能一睹他的風采,我就心滿意足了。」
    「說得也是!他是前所未有的人物,而且擁有一支前所未有的精兵,我們一定要好好對待他。」
    就在這些傳言之中,信長的名聲在京師里扶搖直上。第四天之後,前來東福寺拜見信長的人在門前排成了一條長龍。
    「借過!借過!請讓我過去!」
    好不容易才穿過這條隊伍的信長使者菅谷九郎右衛門回來之後,信長也正好從客殿退下來,他對著正在擦汗的九郎右衛門問道:
    「怎麼樣?在所分配的那些住舍裡面,有沒有人違反軍令呢?」
    「沒有!一個也沒有!」
    「好!那麼也沒有人做出像木曾義仲那樣不好的事情來吧?」
    「那當然!殿下和義仲是不同的。」
    九郎右衛門一邊擦著汗一邊回答道。
    「什麼?你說我們不一樣?」
    「是的!一旦殿下說要斬,就一定會殺,因此誰都不敢違背你的旨意!」
    「沒有人對婦女、小孩子施暴?也沒有人搶百姓的東西吧?」
    「是的!就如當初你所下的命令一般,士兵們都相當遵守軍律,而市民也因此非常感謝。」
    「好!三好、松永那些鼠輩想要看著我們的軍紀敗壞,看來他們是白費心機了。」
    「是啊!只要殿下還在,就絕對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哈哈哈!好!但是我們還是要小心,人最怕的就是鬆懈,當你在安心時,是最容易犯錯的。現在你去告訴所有士兵,說我將要巡視市中,要他們將街道清掃得一塵不染!要他們好好做事,我一定會善待他們的。」
    「遵命!」
    「還有,再次鄭重地告訴各營房的人,要他們在每一個營房前立起一個布條,上面所寫的內容和上次我所發布的命令一樣——京師內外都不準對婦女老幼施暴,也不準強佔人民財物,若有違背命令的行為發生,一律斬首。信長——你就這麼寫吧!」
    「是!」
    九郎右衛門點頭答道,而信長又急急地忙忙朝客殿走去。
    對於接踵而來的參賀者,他不問他們的身份地位,不管是做大官的,還只是平民百姓,他都一視同仁來會見他們。
    這時的他,和四五天前賓士於戰場之上的那位充滿野性的鬼將軍,簡直判若兩人。在人民的心目中,他已經深深印下掌管「天下人」的風采。
    「接下去呢?接下去的是誰啊?」
    「是我!我叫里村紹巴,是個作連歌(日本的一種詩歌)的人。」
    「噢!」
    這個取下頭巾之後有著儒雅氣質的男人,坐在信長面前與他對談。
    「作連歌作得最好的,是宗牧。從前在我父親家時,女人們所拿來看的東西,與連歌是相同的文學。」
    「是的,是的。」
    信長說道,然後向他招了招手,要他再往前去。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05

日本到手

        里村紹巴曾拜師昌休門下,不僅擅長作連歌,也從關白近衛植家學習和歌,又曾跟隨三條公條學習《源氏物語》,可說是當時的大文學家,只要是有心求學的公家、大名,幾乎都跟他有親密往來。看小說我就去
    不!不僅是公家、大名而已,就連在奈良興福寺的明王院里,凡是渴望學問的人,沒有不熟悉他的。例如如今作為信長部下的明智光秀,與他也有舊識之誼。
    信長似乎不知道這件事,他招呼紹巴說道:
    「怎麼樣?以你文學家的眼光看來,你覺得這次戰爭如何?」
    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是!這次的戰爭……應該是這麼說。」
    「乍看之下,京師裡面的人似乎都已被安撫下來了,但是實際上他們的內心仍然感到相當恐懼。」
    「這也是因為令大家感到安心的是,新的時代似乎又來了——有人如此傳言。」
    「嗯!我就把它當做是一個學者所說的話吧!不過,你和松永彈正似乎關係特別好,是嗎?」
    「啊!這個是……」
    紹巴臉色為之一變:
    「因為在連歌席上受到招待,所以……也不能說不去的啊!」
    「是這樣嗎?」
    「是的,明智光秀先生也很清楚這件事情。」
    「什麼?你認識光秀?」
    紹巴似乎鬆了一口氣:
    「是的。明智先生不但武藝好、會造城,而且在茶宴中也頗擅長作連歌,可以說是當代少有的風流人物啊!」
    聽到這裡,信長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紹巴,請把你的那把扇子借我一下!」
    他把手伸向對方。
    紹巴又被嚇了一跳:
    「你說的是這一把嗎?」
    「正是!你似乎善於巧辯,看來你的連歌也應該做得很好才對,我就寫一句讓你看看吧!」
    於是這麼說著的信長就將紹巴的扇子打開,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筆硯,很流暢地寫了起來。
    「怎麼樣?我們有兩把扇子,不如來個即興遊戲吧!」
    「好,請借我看看!」
    他接回扇子一看,上面寫著:
    喜得兩扇永相伴 信長
    (兩把白扇的「兩把」的日文發音與「日本」相同。)
    他的筆跡透著一股雄渾勁道。雖然紹巴看起來頗為訝異,但仍馬上接了上面一句:
    手搖千代萬代扇 紹巴
    然後他又恭敬地將扇子呈給信長,信長看過之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喜得兩扇永相伴,
    手搖千代萬代扇。
    這是紹巴表示在他的直覺中認為信長已經將日本納入手中,因此所有的人都應該追隨他。
    (這下子他總該滿意了吧?)
    雖說是即興之作,但是信長對於這件事情並不想讚美他,因為他的確是個需要留心的人才。當信長這麼想著時,又將自己手中的白扇子打開來,寫下同樣的話。
    「在這兩把扇子上面,我都寫了相同的話,這一把再給你看看吧!」
    「遵命!」
    (難道他真滿意得要在兩把扇子上都寫上相同的內容嗎?)
    紹巴略微鬆了一口氣地伸手接過扇子,然後信長笑了一笑,將另外一把扇子拋在紹巴面前。
    「紹巴!」
    「是……是的!」
    「你和松永彈正感情特別好,是嗎?」
    「這……這個……」
    「那麼這另外一把扇子,你就幫我拿到松永那邊去吧!告訴他這是我和你兩人合送給他的禮物。」
    在那一瞬間,紹巴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雖說只是諷刺,但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諷刺了。剛剛是自己太過輕率地說話,才會被信長嘲笑為盲目的追從者。不過如果再深一層考慮,對方的意思是:
    「假如你真有心追隨我,那麼就去說服松永彈正,要他向日本強者信長投降吧!」
    應該也可以把他的話想成這個意思。
    「明白了嗎?你願意幫我把它交給他吧?」
    「是……是的!我一定會交給他的。」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物啊!)
    紹巴雙手平伏在信長面前,心裡極其震撼。
    捶擊大地
    「報告!明智先生有事晉見,他已經來到外面了。」
    提早結束與參賀者的會面,現在正一個人坐在桌子前面的信長,當他的身邊侍衛向他報告這件事情時,才發現已是黃昏。
    「什麼?光秀那個光頭來了?讓他進來吧!」
    信長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並未離開桌前。
    「主公,聽說今天又來了很多參賀者?」
    光秀進來之後就坐在信長的面前,很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那又怎麼樣呢?光頭!」
    「噢……你倒叫我光頭!好吧!在今天的參賀者當中,有一位叫里村紹巴的連歌大師也在,對吧?」
    「光秀!」
    「是……是的!」
    「那位連歌大師有到你的營地去吧?」
    「主公,聽你這麼說,紹巴告訴過你我和他之間的交往情況了?」
    「我是不知道你跟他之間的交往情況,但是我卻知道他與松永彈正有所交往,所以我才跟他開了一個小玩笑。怎麼樣?在他那邊也有松永的密使來吧?」
    「這倒是叫人嚇一跳的事情啊!」光秀睜大了眼睛看著信長,「既然知道這件事,你還把那把白扇子給他?」
    「光秀!」
    「是!」
    「我很忙,趕快把你來這裡的用意說出來吧!戰爭還沒結束呢!」
    「噢,很抱歉!我必須依照順序先說紹巴的事……」
    「不照順序來也沒關係,先說結論吧!」
    「是!那麼我就先從結論說起。松永彈正久秀今天經由紹巴的勸說,已經向我們投降了。」
    這時候光秀似乎鬆了一口氣似的,兩眼閃著光輝。
    「誰呀?」
    信長像是不明白似的問道:
    「他是來投降你,還是歸順我信長的?」
    「你怎麼開這種玩笑呢?當然是歸順主公了!」
    信長又微微地笑了起來,說道:
    「這麼說來,那傢伙也派了密探留在京師里,觀察我信長的做法,並打探這裡面的事情了?」
    「是的。紹巴離開主公之後,馬上拿著你交給他的那把白扇子回到家中,準備派人送到信貴山去,然而松永的使者已經在那邊等著了。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主公你的眼睛啊!對於這點,紹巴也驚嘆不已,所以他就馬上派人到我的營地來了。」
    「哈哈哈!我想大概也是這麼回事!我們入京到現在也整整三天了。」
    「正是!在這三天之中,是什麼都逃不過你的雙眼啊!不過,對那邊的事,我們該怎麼辦呢?」
    「什麼?」
    「你說什麼,當然是松永彈正久秀歸順的事了!不管如何,松永他是殺死前將軍義輝公的罪魁禍首,而且也是當今近畿擁有第一大勢力的人。」
    光秀又以一如往常的語調,極嚴謹地追述著事情的順序,然而信長卻只是很乾脆地擺了擺手。
    「光秀!」
    「是!」
    「有腳步聲來了,這個話題待會再談。」
    「等會……再說嗎?」
    「來!你聽,這就是細川藤孝的腳步聲,我說現在還在戰爭之中啊!」
    光秀不太高興地閉緊嘴巴,就在同時,信長的身邊侍衛已將細川藤孝帶了進來。
    「藤孝——」信長大聲叫著他,「通往攝津山崎街道要衝的勝龍寺城,是你以前的居城?」
    「是的,那是自我父祖以來的居城,但是現在已經被岩成主稅助奪去了。」
    「岩成的兵力如何?」
    「他有兩千人在守著城呢!」
    「好!你去把那座城搶回來,明天早上你就帶著你的部下進城去吧!」
    「啊!」
    藤孝幾乎屏住呼吸:「話雖如此,但是我的手下即使全部召集起來,總共也不到三百個人啊!而岩成軍卻有兩千……」
    「但是你應該有你自己的戰術啊!」
    「啊!這話怎麼說?」
    「在我信長的戰法中,我絕對不會做這麼粗心大意的事。今天當我會見那些參賀者的時候,就已經派了柴田、蜂屋、森、坂井等人為先鋒,把那座城奪到手了。」
    「什麼?那個……勝龍寺城?」
    「哈哈哈!是的。你啊!在你的頭腦里,只會做一件事,若是再多一件事啊,你就忙不過來了。如果照你這種做法,想要平定近畿還真不知要費多少光陰呢?明天早上我就要從京師出發,前去掃蕩攝津、河內那邊了。快速是我信長的本領,如今既然勝龍寺城已經到手,你可以回到公方的身邊去了。」
    對於這麼突然的事情,藤孝呆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光秀!」
    這時信長再度看到光秀那心有不服的眼光。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EGASIRIUSVEGA

LV:16 版主

追蹤
  • 1801

    主題

  • 12065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