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25

鏡子

        信長回到京師后的第六天,家康也平安地越過鞍馬山來到京師。
    兩人在相國寺內的一間小室,舉杯慶祝彼此得以安然返京,同時共同商討善後問題。
    「哎!這次的事情真叫人覺得羞愧呀!」
    「什麼?這是一個很好的經驗哪!」
    「說得也是!由於這次的事情,我那留守在京師的妻子連夜趕回岐阜,甚至連小孩子也武裝起來準備守城,這真是一個很好的經驗啊!」
    「不過,接下來要怎麼做呢?立即攻打小谷城嗎?」
    「濱松先生,對於這件事嘛……」
    信長淡淡地笑了一笑,伸手撫著鬍鬚說道:
    「你還是先回到濱松去,等我的暗號,好嗎?」
    「照你這麼說,你是不打算立即攻打小谷城了?」
    「不攻打?如果能不攻打,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這麼說來,難道你要再給淺井長政一次機會嗎?」
    「依我看,他是不可能悔悟的。不過,這次我們想要攻打他並不容易,因為他已經部署好等著我們去了!」
    家康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因為以前信長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信長變了!)
    如果是從前,他一定會任由怒氣驅使,一口氣從岐阜和京都發兵攻打小谷城。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但這麼一來,卻極可能鑄下大錯,造成更大的混亂局勢。
    小谷城附近布滿了淺井的士兵,而他們也似乎準備長期備戰,無論敵人從哪裡出現,他們都會誓死抵抗。
    因此,家康在內心暗自決定:一旦信長決定立即採取行動,自己一定要極力阻止他。
    「濱松先生!我想我們暫且以退為進,先在這裡休養一番,等到將來再出發時,一定是精銳盡出,我要讓大家再度揚眉吐氣!」
    「哦……」
    家康雖然已經知道事情一定會演變成這樣,但卻仍然忍不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照你這麼說,你是決定將來要一舉與淺井、朝倉決一死戰了?」
    信長不置可否地笑著,於是家康舉起酒杯,說道:
    「無論如何,一旦織田、德川的聯軍決定作戰,就一定要讓全天下人知道這是一支最強大的軍隊;何況這也關係著我們的將來啊!」
    「原來如此!」
    「東邊的敵軍就由你對付,而我則朝著西邊進軍,所以啊!馬上就可以讓那些你引以為傲的三河武士聞名天下了!這將使我們的地位更為提高。」
    家康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正是為了這一點,所以才不辭辛勞地越過越前來到這裡。如今看來,他們雙方的利益已完全一致了。
    「這件事我明白了!不過,另外還有一件事一直讓我頗為惦記!」
    「什麼事?你儘管說,不必客氣!」
    「我們已經知道這次的事情,全都是將軍在背後一手策劃出來的。既然已經知道將軍想要對你不利,你要怎麼處置他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哈哈哈……在這段時間內不要去理他!」
    「你說不要理他是指——」
    「我們把他拋在腦後吧!反正我們也有密探在他身邊,不是嗎?」
    說到這裡,信長朝四周看了一下,再次笑了起來。
    「濱松先生!」
    「是!」
    「我從一開始就不認為足利幕府的再興能治理平服這個亂世,拯救日本。」
    「這倒是實話。」
    「而且,我認為天下之所以成為亂世,完全是由於足利幕府缺乏理想、沒有骨氣所造成的。」
    「嗯!」
    「然而,很遺憾的是,能具有為天下人著想的坦蕩氣量的人,除了我之外——不!還有你,你也跟我一樣——根本找不到第三人了。」
    「是的,你說得很有道理!」
    「所以我才擁立公方先生的,你明白嗎?公方先生直接從京里和那些野心家們聯絡、秘密商量計謀的行為,只會使這個亂世變得更加混亂。因此,我擁立公方先生,目的在於設置一面鏡子,使那些野心家們無所遁形,把他們的陰謀一一照出來。換句話說,這面鏡子也照出了公方先生的陰謀……你不妨這麼想吧!」
    家康聽到這裡,臉色不禁變得既緊張又蒼白。
    信長畢竟不同於一般武人,他遠比家康所想象的更像個天才的大政治家、大謀略家。這個新發現使他驚訝得忘了呼吸!
    「你明白了吧,濱松先生?我之所以會把那又老又臭的足利幕府的招牌抬出來,理由是如果公方他是個能讓眾人誠服、景仰的人才,那麼我一定會將這裡的真實情形告訴他,請求他的協助。然而,這個公方實際上卻只是個平庸的人,還不待我去依賴他,他竟然自己活動起來了。所以,那面鏡子就照出了他和那些野心家們的影子,那真是一面得來不易的寶鏡啊!因此,我們現在還是必須把它放在那兒啊!」
    「我明白了!」
    家康的臉頰恢復了血色,雙眸也閃耀著星星般的光輝。
    「如果你明白,我就放心了。明天起,我們就要開始進行下一次的行動了。來吧!我們再干一杯!」
    元龜元年(一五七〇年)五月六日。
    這天夜裡,家康和信長的心靈首次彼此契合。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26

千種嶺的槍彈

        家康之後,丹羽長秀、明智光秀兩人也從若狹引兵回來了;而留在金崎城擔任殿後大將的秀吉,也很巧妙地避開了朝倉軍的追蹤,平安地返回京師。
    前此,京師盛傳著種種不利於信長的謠言,而今這些謠言都不攻自破了。
    信長召集所有已經回來的大將,似乎正討論著下一次的行動呢!
    信長在會見家康之後的第三天,也就是五月九日當天,進入了近江,將野洲河原的六角軍及其附近各城內從越前轉戰回來的武將全都收為自己的部屬。
    森三左衛門守著宇佐山城。
    佐久間信盛守著永原城。
    柴田勝家守著長光寺城。
    木下秀吉守著長濱城。
    中川清秀守著安土城。
    這都是為了對付小谷城的淺井長政父子所做的準備,除此之外,應該另有其他意義存在才對。
    如果情勢許可,信長根本不想攻打自己的妹夫長政,而且他也一直希望能扭轉雙方這種反目成仇的局勢;信長之所以不斷對長政招手,便是由於他對長政仍然存著一線希望。
    因此,當信長巡視完各城的堅固守備回到京師,並且前往二條御所拜訪過將軍之後,就立即派遣使者到淺井父子那邊去。
    「如果你們父子再對信長動手,那麼將軍義昭就要親自率領大軍前來征伐小谷城了。」
    然後,信長將京師的守備任務交由明智光秀和丹羽長秀,自己則啟程回到岐阜城。
    他不管將軍暗地裡如何計劃,然而他知道公方在表面上絕對不敢拒絕他所說的話。因為他深知這點,所以才借著將軍的名義警告淺井父子,並且乘機回到離別已久的岐阜城。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不過,他這次的返鄉之行,卻特意避開淺井家的領地,改走越過千種嶺的山道。
    也就是從蒲生氏的日野城經過音羽、田津、畑山,然後越過伊勢千種嶺的這條山道。
    對信長而言,這實在是少有的周全顧慮。不過,他之所以如此費盡心思,主要是因為他考慮到,萬一與小谷城附近的淺井軍起了衝突,那麼他就不得不對長政下手了;而這正是信長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因此,他連自己織田家的旗幟也不敢大肆張揚。
    他相信長政本人一定對他父親堅持對朝倉家報恩盡義感到極度困擾,而且從朝倉家一直與將軍保持密切聯繫的情形看來,這件事的確不無可疑之處。在這種情況下,他之所以從將軍義昭那邊派使者到淺井家,無非是為了留給他們父子最後談和的機會。
    信長在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才啟程離京。當他來到這蒼鬱深谷內的千種嶺山道時,已是五月二十日的正午時刻。
    跟隨信長一起返回岐阜城的,有他的女婿蒲生鶴千代及香津田勘六、布施藤九郎等一百五十人。他們此番回到岐阜,是自從在常樂寺舉行相撲比賽以來三個月內的第一次。
    「怎麼樣,鶴千代?你瞧,走這遠離人群的山道,不也挺好的嗎?」
    「是啊!這是主公的第二次爬山旅行喔!」
    「你這傢伙!你指的是上回在朽木谷的事嗎?」
    「正是!那次的事情,在京師可有很多傳言呢!人們都說,像你這樣的大將,竟然也會被淺井和朝倉給打得匆匆忙忙逃入朽木谷的山中去了。」
    「哈哈哈……你想到底是誰散布這樣的謠言呢?」
    「當然是朝倉所派來的姦細了!不過,除了那些人之外,其他人也很有可能啊。」
    「什麼?還有其他人?你是指?」
    「正是!這或許正是大將唯一的弱點呢!」
    「我的弱點有很多,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當然就是你那嫁到淺井家的妹妹啊!由於你對她的愛,致使決策產生錯誤,這難道不是大將唯一的弱點嗎?」
    「鶴!」
    「是!」
    「這些話是你自己說的吧?」
    「不!是公方先生說的。」
    「什麼?將軍這麼說?」
    「是啊!難道大將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嗯!」
    「當公方先生派使者出使淺井家后,就向其他人說道:大將就是因為有這個弱點,所以我自己也可以做適當的處置。」
    「鶴!」
    「哇!你看!連馬都被你嚇了一跳!」
    「你的話句句屬實?」
    「是的。而且,依我看,即使派了使者去,也不會產生任何效果的。」
    眉宇間一副聰明伶俐樣的蒲生鶴千代,內心深深地覺得信長對於淺井父子太過於忍讓,連他都有點看不過去呢!或許就是如此,他不時在談話中加入自己的意見。
    「嗯!」信長再一次低喃。
    (既然將軍都這麼說了,想必這使者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照此情形看來,自己的確該儘快有所決定了。當他想到這裡時——
    突然,兩聲震耳欲聾的聲響傳遍了整個山谷,仔細一聽,原來是兩發槍彈聲。就在這時,又有一發子彈筆直地朝信長握著刀柄的左手飛過來,射穿了他的衣袖,距離肌膚僅有分毫之差!
    「啊!」
    所有的人全都齊聲叫道,並紛紛下馬,忙不迭地圍到信長的身邊。
    「要不要緊?」
    「有人想暗殺大將,快抓住那名刺客!」
    「一定就在這附近!啊,你看,刺客就在那棵大松木的背後!」
    然而信長卻毫不理會這一切,只是叫道:
    「鶴!」
    他依然手執馬鞭,輕聲地對鶴千代叫道。
    從他的左衣袖傳來一股火藥味,方才還被槍聲嚇得立起來的馬,此刻高豎起耳朵,兩眼充滿了飽受驚嚇之後的光亮。
    「是!」
    「你想,為什麼會有刺客出現在我們走的這條路上呢?」
    「我不知道!」
    「你怎麼可以說不知道呢?知道我們要走這條路的人,只有你和公方先生啊!」
    「那麼,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一定是公方先生授意使者將此秘密向淺井家泄露,然後再由淺井通知六角啊!」
    「你真有點小聰明!」
    信長放聲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那麼,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考慮了嘛!」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
    「連你都這麼說了,我的確是該下決心了。」
    「不僅僅是我而已,連京都的小孩子們也都這麼說呢!」
    「什麼?京都的小孩子們?」
    「正是!你這日本第一的大將,竟然處處遷就淺井一人,為了不與他正面衝突,你寧願選擇從朽木谷逃回來。對於那種背信棄義的人,你卻連準備懲罰他的跡象都沒有呢!」
    「好吧!我已經決定了!」
    「我想這樣才是最好的!」
    「不要去追捕那名刺客了,我們還要趕回岐阜去呢!」
    於是信長又恢復了輕鬆自若的表情,策馬繼續前行。
    信長已經決意攻打小谷城;同時,與姉川的會戰也正進行著……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27

姉川出陣

        對以岐阜城為根據地而進出於京師的信長來說,京師之間的往還,使得他必須付出很大的犧牲。不過話又說回來,畢竟這也是唯一能絕對確保他實現志向的通路啊!
    因此,信長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希望能說服淺井父子,沒想到淺井父子卻一直擺脫不掉朝倉家有恩於他們的事實。對於這對父子執著於自己的義理的舉動,信長感到非常惋惜。
    (在這個時代,他們實在是極難得的武將啊!)
    所以信長才希望竭儘可能地爭取他們成為自己這一方的人。但是,儘管信長用盡千方百計,他們卻似乎依然無法理解信長的心意……不!正因為長政已經完全了解,所以才使信長好幾次隱忍下來,給他們更多機會反省;然而,看來這一番心血都將白費了。
    五月二十一日,距離上次回家已有三個月之久的信長,再度回到岐阜城了。在聽過長子奇妙丸與濃姬向他報告留守期間城內的一切大小事務后,他開口問道:
    「阿市有沒有來信?」
    濃姬的神色突然變得黯淡,默默地搖了搖頭,說:
    「她本人並未寫信來,不過,聽說我們派去服侍她的侍女真喜,已經被弔死了。請牢記」
    「什麼?被弔死了?」
    「是的。因為他們懷疑真喜給我們通風報信,所以把她弔死在城門前。」
    「什麼?他連女人和小孩子都殺,長政也實在是糊塗透頂啊!」
    「這不是長政先生的意思,而是他的父親久政的指示。這些都是我們派往那邊的間諜所傳回來的消息。」
    信長聽到這裡,突然將話鋒一轉,因為他不想再聽下去。此刻,他認清了一件事實,那就是與小谷城之間,除了決一死戰之外,再也沒有第二條路了。
    信長翌日即開始為再次作戰而做準備。
    既然對手是任他如何費盡心機也無法說服的敵人,因此他明白對方絕非弱者。對方可以說是集合了所有反信長派的勢力,據他猜測,他們很可能採取阻斷上洛路的戰術。一旦戰事果真發生,敵人一定會發揮他們全部的武力,與信長作殊死之戰。
    到了五月末,先是從長光寺城傳來柴田勝家因受到六角承禎的圍困而陷入苦戰的情報;接著又有三好的三人行已由攝津一角的上陸開始活動的消息傳來。
    其後,又接二連三傳來淺井、朝倉的聯軍打算控制信長的上洛路,伺機奪回京都,及大坂的本願寺願意為淺井、朝倉軍殿後等種種不利的消息。
    如果連本願寺也出兵的話,那麼這就絕不僅僅是大坂的問題而已,甚至連尾張、伊勢間的長島這個活火山也已為對方所控制了。
    「此時絕對不能向他們示弱,不論是武田、比睿山……不!甚至全日本的人民,全都睜大著眼睛準備瞧瞧殿下到底有多大實力呢!」
    濃姬以嚴肅的表情對剛集結了兩萬三千名士兵,並完成戰備工作的信長這麼說道。
    這時正是六月十九日的晚上。
    「嗯!你這女人,又開始多管閑事了。」
    「我只不過是在提醒你,這一戰和田樂狹間那一戰差不多啊!」
    「不要老說些顯得你很愚蠢的話好嗎?要是經常發生像田樂狹間那樣的戰爭,那還得了?」
    「話雖如此,但殿下你自己不也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嗎?敵人誇下豪語,說要使信長無法再踏入京師。」
    「嗯,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就好像是個無所不知的通人一般。不過,你到底從哪兒聽來這個消息啊?」
    「我阿濃自有我阿濃的耳目。如今三好的殘黨、大坂、長島的本願寺,還有比睿山,都可能與我方為敵,更何況武田軍也會全力阻撓我們進京。不!還有松永、筒井,他們也都可能在這次戰爭中背叛我們,難道你從未想到這些事情嗎?」
    「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問,你就直說吧!」
    「我看你最好在尚未全力與淺井、朝倉作戰之前,在這個月中找機會去一趟京師吧!現在人心已因敵人所誇下的豪語而開始動搖了,我認為應以安定人心為首務。」
    「嗯!」雖然信長故意嗤鼻一笑,但這番話卻已深入他的心裡。
    看來金崎的撤退所造成的不安與震撼,遠比信長所想象的更為嚴重。濃姬相當明白這一點,並知道這將是一場長期的戰爭,所以才要信長不要追究其他事,先帶著部隊回到京師去。
    「要是我信長任何事都聽從你的意見,那我還有何前途可言呢?」
    「當然啦!我也知道這一點!」
    「你既然知道,就不必多言了。哈哈哈……我自信能擊敗淺井、朝倉軍,憑他們,如何阻止得了我到京師去呢?關於這一點,我一定會讓他們有充分的了解!怎樣?你明白了吧,夫人?」
    信長很開心地笑了。這時他突然想到,到了明天早上,正好就是他侵入北近江整整一個月。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27

小谷的謀划

        繼信長從北近江出發之後,德川家康也帶領一支精銳部隊從濱松出發。當這個消息傳到小谷城時——
    「德川究竟帶了多少人來?我們必須據此決定與朝倉方面的聯合呀!」
    此時已是六月下旬,正是盛暑時節,蟬聲響遍整座山王曲輪的大書院。就在蟬聲此起彼落當中,隱居的淺井久政昂首挺胸,神氣十足地與將士們坐在一起商談。
    「聽說他率領的軍隊大約有五千人。」
    小野木土佐攤開地圖,以手中的扇子指著姉川的河形,然後說道:
    「在這酷暑之下,他們必須一口氣到達遠江。以信長的個性來看,他一定不會讓他們有休息的時間,極可能立即下令發動總攻擊。」
    「對經過長途跋涉的軍隊來說,這樣不太好吧!」
    「正是如此!」
    「屆時信長一定會使用各種方法引誘我們出兵,但我們根本不要理會他。」
    「正是!」
    接著,三田村莊右衛門回答道:
    「小谷城是個極為堅固的城池,因此我猜想信長一定會在附近村莊到處放火,好引誘我們出城。所以,即使到了那種時候,我們也絕對不能出去,否則豈不正中他的下懷?」
    「嗯!我也是這麼想。」
    「然後,等到他們採取最後手段,發動總攻擊時,也就是我們的機會了。到了那時,我們從城門殺出去,在他們背後,有朝倉軍的襲擊,這麼一來,還怕織田軍不敗嗎?這一戰,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懸崖殊死戰啊!」
    「是啊!」
    主戰派的急先鋒遠藤喜右衛門將扇子一收,非常興奮地說道:
    「在嶺崖之上,也就是我們與織田方一決勝負的時刻。請牢記當然,勝利必然是屬於我們淺井家的。」
    「沒錯。」
    久政對坐在自己身旁的長政看了過去,說:
    「織田的兵力約為兩萬,德川的兵力有五千,那麼這兩股勢力合起來將近有兩萬五千人。然而,我們只有七千人,而朝倉的兵力也不過八千人。光從數量上而言,我們或許比不上對方,然而我們卻有贏得勝利的絕對把握,你說是嗎,備州先生?」
    長政以點頭代替回答。接著問道:
    「已經告訴朝倉家我們準備請他打第二陣了嗎?」
    「什麼?還要有打第二陣的準備?」
    「正是!只有一軍的話,總是覺得不太保險。如果能預先準備第二軍,不就可以預防萬一了嗎?萬一戰事吃緊,他們就可以立即遞補上來啊!你說,這樣不是更好嗎?」
    「噢,原來如此!大家聽見了嗎?這一仗我們算得上是真正地勝利了!如今我方將士士氣高昂,因此即使雙方兵力相差懸殊,我們也絕對不會輸給對方的。這一仗,我們是必然得勝的啊!」
    「父親大人!」長政看向正沾沾自喜的父親,說道,「對淺井、朝倉、六角家而言,這一仗絕不許失敗,因此我認為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斷信長的上洛之路。」
    「對!就是這樣!我們一定要讓敵人見識見識我方的毅力。我們要一舉殲滅對方!將信長逼回美濃,這麼一來,勝利不就屬於我們了嗎?」
    久政毫不理會額頭上涔涔滴落的汗水,繼續說道:
    「大家記住,要將其中的道理放在心上,好好地打完這場仗。別忘了,京師的將軍家也站在我們這一邊呢!所以,只要我們擊敗織田軍,那麼攝津、河內到京師一帶,不就手到擒來了嗎?更何況,屆時三好的三人行及本願寺,也會與我方一起行動。再者,崛起於尾張的長島,以及甲斐的武田家,也都接到了秘密指令。這麼一來,火都燒到屁股上的信長和家康,又如何能取得天下呢?他們光忙著守城就已經快要焦頭爛額了,哪還有餘力對付我們呢?情勢就是如此,所以大家一定要把握機會,好好地打這一仗啊!」
    說完之後,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長政也不由得微笑著。
    當然,他並沒有像父親那樣把事情想得單純、樂觀。但是,在數次會見由將軍義昭所派來的密使之後,他的心中也漸漸地產生了一股自信。
    義昭表示,只要淺井、朝倉軍能成功地阻止信長上洛,那麼他願意親自到本願寺去,說服顯如上人與他們一起行動。
    大坂本願寺的坊官下間賴廉,是個極為傑出的人物。一旦他決定加入此次行動,那麼長島別院的服部右京亮一定會立即攻向尾張。這麼一來,必然也會間接促使武田信玄急於上洛來了。
    如此一來,將軍義昭手下的勢力,除了武田、朝倉、三好、淺井、六角之外,還有松永、筒井等。只要大家能取得共識,並組成一個新陣容,那麼要想完全平定日本絕非難事。
    長政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實在情有可原。
    因為他不如信長那樣透徹了解足利義昭這個人。
    無論如何——他認為既然義昭身為「將軍」,而信長卻不能與他和平相處的話,那麼一定會造成許多紛爭。
    (為了早日獲得和平,所以不得不……)
    因此,長政也逐漸地成為主戰派,並且對自己所負的使命有充分的自信能夠完成。
    「報告!」這時,藤掛三河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雲雀山有消息傳來了!」
    「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吧!」
    「敵人已從山麓的町屋侵入,並且向民家放火。」
    長政與父親互相看了對方一眼,說道:
    「果然不出我們所料!敵將是誰?」
    「是森三左衛門和坂井右近。」
    「好!那麼,敵人尚未接近虎御前山吧?」
    「是的。柴田、佐久間、丹羽、木下等人都尚未開始行動,甚至也沒有準備渡過姉川的跡象。」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接著長政又說道:
    「大家都已經聽見了吧?敵人已經展開誘我方出城的行動,但是我們絕不能中計。這樣吧!為了提高將士們的士氣,今晚各位就帶著部下一同喝酒、跳舞同樂吧!」
    「好,好!反正朝倉景鏡先生也已經完成布置了。我看我們不如先為此仗舉行一個慶功宴,說不定反而可以誘敵入城呢!嗯,好!美作,你快去準備!」
    一時之間,眾人合上面前的地圖,紛紛起身。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28

信長的戰術

        淺井方的作戰計劃,是準備待由美濃侵入的信長將陣地移至虎御前山時,正面向信長挑戰。
    虎御前山位於距離小谷山二裡外的南方,位置正好與淺井的居城遙相呼應。因此,信長可以通過此地觀察到城內的一切動態。在淺井方的臆測中,即使信長發現城內士兵居然沒有出城應戰的跡象,他也一定會下達總攻擊的命令。然而,就在同時,由朝倉式部大輔景鏡所率領的八千大軍,將會從織田軍的東側,也就是淺井的出入城——橫山城偏南的地方,與城內的淺井軍互相呼應,兩面夾擊,如此一來,必然能夠截斷信長的退路。
    淺井軍之所以如此認為,完全是依照信長的性格加以判斷,並且綜合了所有大將的意見所得出的結論。
    這個結論果然正確!
    雖然森三左衛門、坂井右近的手下,已經開始對雲雀山麓附近的町屋放火,但是柴田、佐久間、丹羽、木下等人的兵力,卻還留守在小谷城的南邊。而且,正如淺井方所預料的,信長果然將陣營安置在虎御前山的山頂上。從那裡,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城內將兵們的動向。
    看來在德川軍隊趕至戰場之前,信長就會按捺不住而下令開始總攻擊了呢!
    「看吧!正如我們所預料的。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是啊!我們這邊真的沒有人出去!」
    「這樣才好啊!多留一個人的力量總是好的。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讓織田軍通過此地,必須等朝倉軍從橫山城那邊過來啊!」
    「正是!當朝倉的第二陣到達時,也就是信長身首異處之時了。」
    當四處的民房遭到燒毀時,小谷城內的士兵卻只是如蝸牛般地躲藏起來,不時地竊竊私語著。
    另一方面——
    當信長於二十二日晚上從虎御前山上的瞭望台看到小谷城內的情形之後,即吩咐小侍衛送來飯菜,並且說道:「真好吃,怎麼樣,長可?你知曉這些飯菜的滋味嗎?」
    森三左衛門的長男長可側著頭說道:
    「啊!什麼?請問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今天的飯菜真可口!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嗎?」
    「不!這到底是指?」
    「哈哈……你看吧!對面城內的人,全都畏畏縮縮的,你認為這意味著什麼呢?」
    「那當然是因為他們懾於主公的威武,所以決定守城了!」
    「哈哈哈!如果真是只有這麼一點含意的話,這飯菜也就不會那麼好吃了。據我看來,那是意味著:這場仗他們已經輸定了。」
    「啊?為什麼這麼說呢?」
    「那是因為他們輸定這場戰爭了,所以他們才必須開始使用頭腦啊!吃過飯後,我們就去一個地方,你也一起來吧!」
    信長吃完飯,立即起身走向帳外,帶著十五六人及織田軍的令旗,朝虎御前山的山下走去。
    當然,沒有人了解信長的用意何在。但是,他們暗忖:或許信長是想給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的突襲吧!
    令他們驚訝的是,當信長來到山下之後,就沿著元川出了宮部,然後朝著姉川的南方去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此時,對岸的木下藤吉郎秀吉也追了過來,驚訝地問道:「殿下!你要到哪裡去啊?」
    「朝馬頭的方向去啊!」
    「馬頭的方向……這麼說來,你是要到東邊的小國分田去了?」
    「正是!你也一起來吧!」
    儘管秀吉還是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他仍然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當他們來到東上坂的左方之後,終於逐漸地接近姉川的岸邊,這時信長掉轉馬頭朝向南方,然後停了下來。
    (哈哈哈!我明白了!)
    信長以馬鞭拍打著膝蓋。
    隨機應變是信長在戰場上奉守不渝的信條,如今看來他已經決定中途改變作戰方式了。
    「殿下!那不正是橫山城嗎?」
    「你明白了嗎?」
    「嗯,我開始有點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對橫山城北的卧龍山的龍鼻特別感興趣!」
    「原來如此!橫山城的確是斷絕小谷城對外聯絡的最緊要處!」
    「藤吉!」
    「是!」
    「不只是和小谷城的聯絡而已,還有虎御前山的事情啊!」
    「這麼說來……是絕對不能讓朝倉軍進入橫山城了?」
    「這只是其中之一!」
    「還有呢?」
    「還有就是……噢!要在這裡等待德川先生到來,現在就請你慢慢等吧!」接著信長又說:
    「還有……」
    「還有?」
    「哈哈……要是連你都不明白的話,那真是我信長的勝利啊!告訴你吧!那就是比智慧、比精神啊!」
    「跟誰比呢?」
    「不用說,當然是淺井父子了!」
    「哦,原來如此!照你這麼說,淺井父子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出城了?」
    信長笑了笑,接著說道:「就算他不想出城,我也一定要叫他出來。從現在起,把你的部隊移到龍鼻去,和丹羽五郎左聯手攻打橫山城。」
    「是!那麼,大將你呢?」
    「我還是帶著我的部隊駐守在虎御前山,等你們的戰果,同時耐心等待家康到龍鼻來!」
    當藤吉郎秀吉了解了信長的真正用意之後,不由得發出「是!是」的讚歎聲。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29

誘惑中的誘惑

        淺井的出城,是在橫山城遭受猛攻之後的事。
    這件事完全出乎淺井父子的意料。由於對自己的猜測過於自信,他們認定對方會直接朝小谷城攻過來,因而在小谷城集結了所有兵力,根本不曾想到要派兵防守橫山城。然而,事情卻出乎他們的預料。
    原先他們計劃將主力放在小谷城,然後由朝倉景鏡率領八千人進入橫山城,偷偷繞到敵人背後發動奇襲;然而,如今的情勢卻完全逆轉。
    除了從橫山城頻頻傳來求援的信息之外,小谷城北方的朝倉軍也陷入動彈不得的困境中。
    原以為只需靜待信長發動總攻擊的消息傳來的淺井父子,此時卻必須面對令他們措手不及的變化。
    就在此時,淺井方又接到德川部隊已經抵達的消息。根據密探的報告,家康和信長已經在龍鼻會面;而當德川軍已逐漸朝織田軍左方展開的消息傳來時,已是六月二十七日的早晨。
    「家康所率領的六千名三河精銳部隊,雖然經過長途跋涉,但是卻仍然個個精神抖擻、士氣高昂,他們甚至還是信長的先鋒部隊,大有毫不退卻的氣勢。請牢記」
    當藤掛三河說完這個消息之後,淺井備前守長政與父親互相望了一眼,然後又陷入沉思當中。
    此時朝倉的第二軍尚未到達,因此一旦遭受對方兩面夾擊,那麼他們根本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絡。
    信長不可能將攻打小谷城的任務交給家康,而且從德川軍兵力由五千人增至六千的情形看來,他似乎也準備直接攻打朝倉方。如此一來,朝倉軍的八千兵力光是應付向北國街道展開行動的信長軍都來不及了,哪有餘力支援淺井家呢?
    「德川部隊的確是六千人嗎?」
    「是的。我派了最優秀的密探混雜在百姓當中,一個個仔細地算出來的,絕對不會有錯。」
    「那麼,誰擔任這六千大軍的部將?」
    「是侍大將酒井忠次和石川家成。至於旗本的部將,則是赫赫有名的本多平八郎忠勝,及身經百戰的鳥居元忠、榊原小*平太、井伊萬千代直政等勇士。」
    「父親大人!」
    長政似乎有所決定地說道:
    「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出城與朝倉軍會合,在橫山城被攻陷之前,與信長決一勝負!」
    「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啊!長政!」
    儘管目前情勢對淺井家不利,然而,馬上要展開的,正是淺井軍最擅長的野戰。長政當下立即派使者飛快趕到朝倉式部大輔景鏡的陣營,告訴朝倉方他的決定。就在當天,這兩支軍隊不時在小谷城東南的大依山進出,看來他們已經決意與織田、德川的聯合部隊正面作戰了。
    當然,這也意味著橫山城的重要性。一旦橫山城被攻陷,那麼與南方諸城的聯繫就會被切斷,使小谷城陷於完全孤立之境。在這種情況下,萬一真與信長軍開打,那麼小谷城本身就沒有其他力量可供支配了。基於作戰常識,因此他們一定必須盡全力保住橫山城。
    雖然淺井軍的進出大依山是為了等待朝倉軍本部的到來,然而此舉卻給準備守城的橫山城的將領們增添了幾分士氣。
    在進進出出的人馬中,只見淺井與朝倉的大軍源源不斷地開到,這使得橫山城內的士氣更加高漲。
    「主君已經決定製止對方了。」
    「是啊!我們不如在今晚渡過姉川到對岸去,待明早同時與主君朝信長的本陣攻去。」
    「好!即使他們知道我方已經出城,卻絕想不到我們會在拂曉即發動攻擊,所以我們利用這個時刻攻過去正是上策啊!」
    淺井方認為,織田軍與德川軍之所以遲遲未攻向淺井軍,完全是由於對方太過大意的緣故。想到這一點,他們決定二十八日晚上為最佳戰鬥時機。
    於是,他們即在進入大依山後靜待夜晚來臨。然後,淺井、朝倉的部隊就在夜色的掩護下,迅速地到達姉川北岸。
    右手邊是三田的朝倉軍。
    左手邊是野村的淺井軍。
    就在淺井軍對著信長本陣、朝倉軍對著德川軍的態勢下,所有的人全都屏息靜待黑夜的到來。
    情勢可謂一觸即發!整個姉川河原上充滿了騰騰殺氣。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29

清晨的戰場

        姉川的發源地在金糞岳,由此南下經東草野村至伊吹山西麓西折,然後在湯田村與同以金糞岳為發源地的草野川會流,經過虎御前村后流入琵琶湖。看小說我就去
    此川川面頗廣,但由於夏季河水乾涸,最深之處也不過二、三尺,因此涉水而過並不困難。
    因此,淺井、朝倉方認為,在織田、德川的聯軍不知道他們進出一事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在破曉時分瞬間渡河,攻擊還在睡夢中的織田、德川軍。
    然而,到了二十八日當天,在天空微微泛白之前——大約是夏天的清晨三點,當朝倉軍正準備開始渡河時,突然對岸的德川軍起了一陣騷動。
    當然會有騷動!因為誘敵出城正是信長的目的,他們早就在對岸等了好久了。
    「對方開始行動了!大家小心一點!」
    正當淺井、朝倉軍打算趁著灰暗的天色渡過河川時,信長的本陣也開始調整戰備和陣容。請牢記
    第一陣是信長麾下的稻葉一鐵及氏家卜全,也就是所謂的美濃三人行。不過,家康對這項安排卻很不滿意。
    「無論如何都得讓我來打頭陣!」
    他非常強硬地堅持己見,於是信長決定:
    第一陣 德川家康
    第二陣 柴田勝家、明智光秀
    第三陣 稻葉一鐵、氏家卜全
    本 陣 坂井右近、池田信輝、木下秀吉、市橋長利、河尻秀隆
    丹羽長秀則負責守著橫山城。信長的部署已大致完成,從對方渡河之後、到達信長的本陣之前,一共安排了十二個小隊,而且每小隊都將以鋼鐵般的陣容迎戰敵軍。
    這樣,在天際微微泛白、川上迷霧逐漸褪去之時,戰鬥之幕掀開了,朝倉的八千大軍正對著德川軍的先鋒酒井忠次。
    酒井左衛門尉忠次不僅是家康的重臣,也是他的叔父,是三河最武勇、最傑出的戰士,更是個聞名遐邇的大將。如今他手中握著槍,靜候敵人渡河至一半時,就要開始發動攻勢了。
    怒吼與喊叫聲不時在河面上響起,雙方兵力交戰的激烈動作在仍是一片混沌的水面上激起陣陣水花。
    四周不斷地響起法螺聲,中間不時點綴著槍聲及叫喊聲。
    由於雙方都在等待天明,因此這場仗一開始就打得相當激烈。
    「我們的目標是織田先生!」
    「連德川家康也不能放過!」
    騎馬站在河岸青草地上觀看戰況的家康,聽到從朦朧的曙色中傳來兩聲敵方大將的說話聲。
    看來酒井忠次的部隊已經無法再抵抗下去了。
    「平八!你看,那是怎麼回事?忠次軍似乎有點站立不穩了!」
    「嗟!」頭上戴著鹿角大兜的年輕的本多平八郎忠勝昂首看了看前方,突然打住舌尖。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叫你讓我打先鋒的啊!」
    「你這笨蛋!真正的戰爭還沒開始呢!等到織田軍渡河之後,我們才揚旗進擊,所以我可不許你現在輕舉妄動!」
    他以不容許有異議的強硬態度制止了平八郎。就在這時,酒井的部隊突然有如阿修羅般地瘋狂作戰,接著又有一騎士兵逐漸向家康靠近。
    「前面可是德川先生?」
    馬背上的男人穿著一雙系了黑帶子的戰鞋,大聲說道:
    「我就是越前無人不知的真柄十郎左衛門直隆,憑我木葉武者的眼光絕對不會有錯,你一定就是德川先生。」
    敵人騎著馬逐漸從草叢中往這邊靠近了。
    「什麼?他就是真柄?」騎在馬上的家康突然驚呼道。
    「殿下!」平八郎直催促著他。
    然而家康卻毫不理會。
    「殿下!萬一敵人攻向我們,那麼戰爭可真的就要結束了。」
    「不行!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等織田軍的消息!」
    於是真柄就以銳不可當的氣勢,手持大刀如入無人之境般地朝著家康的方向攻打過來。
    家康的臉色微微泛紅,心裡不由得恨恨地想了起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0

鬼真柄

        在越前,真柄十郎左衛門直隆的名號,就如他手中所持的那把五尺二寸鋼刀名震全日本一般,是非常響亮的。
    他的實際年齡已經超過五十歲,但由於平常鍛煉有素,因此看起來仍然相當年輕。平常,他總是帶著四名侍衛,手中握著那把他引以為傲的大刀到處向人誇示;大刀的光芒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更為耀眼,光是它所發出的逼人光芒,就足以懾服附近所有的人了。
    他所持有的這把大刀,名為「千代鶴之太郎」。
    越前的千代鶴,是由有國、兼則等地的工匠共同打造出來的寶器,擁有「天下第一」的美稱。此外,「千代鶴之太郎」還有一把姊妹刀,名為「千代鶴之次郎」,也是一把名刀,目前由十郎左衛門之子十郎三郎所持有;這也是相當令德川軍感到苦惱的事情之一。
    「怎麼樣?怎麼樣?我們的目標在於德川先生,如果有人不怕我真柄十郎左衛門手中所拿的這把太郎大刀的話,那麼就報上姓名出來吧!」
    家康聞言不由得一震。
    有太郎大刀為敵軍開路,看來自己這方勢必會崩潰的。
    「殿下!」
    這時本多平八郎又叫著他。
    「好,你去吧!」
    「是!」
    在那一瞬間,主從兩人的意氣不謀而合,於是本多平八郎立即策馬來到真柄面前。
    「你就是真柄十郎左衛門嗎?我是三河的鹿,我來了!」
    「哦……」騎在馬上的真柄靜靜地瞪著眼前這個戴著鹿角大帽的人。然後說道,「三河的鹿?那麼你就是本多平八郎了?退下去!憑你這樣的小鬼還不配跟我打呢!」
    「十郎左!我才要你退回去呢!」
    平八郎義憤填膺地說:
    「誰敢阻止我三河之鹿的前進呢?還不趕快退下,讓出一條路來!」
    「怎麼?難道這就是三河小鬼打招呼的方式嗎?」
    「我叫你讓開,你聽不懂嗎?」
    平八郎用槍指著真柄,接著對方慢慢地繞過他的右邊。
    十郎左衛門的攻勢總算被制止了,平八郎不禁眉眼含笑地想道。不過,他仍然謹慎地與手中握著太郎大刀的十郎左對峙著。
    「絕對不許傷害平八郎,大家繼續跟進!」
    在聽到家康話音的那一瞬間,平八郎這才發覺在水邊有數名本旗的年輕武士圍擋在兩人之前。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他們是榊原小*平太、加藤喜介、天野三郎兵衛等人。與其說他們是來救平八郎忠勝,倒不如說是為了做成*人牆擋在家康前面。
    「一步都不許退!否則就要讓織田軍笑話我們了!」
    家康的怒吼鼓舞了平八郎的鬥志。
    第一隊的酒井忠次方才已被打敗,接著第二隊大將小笠原長忠在家康話語的激勵下,又開始整軍進擊,雙方人馬就在這水邊你來我往。
    「大家儘管往前進,不要管我!這裡留給我一個人就夠了。」
    就在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真柄的大刀已經朝著平八郎的頭頂揮了過來。就在同時,平八郎只覺似乎有人躍進了他和真柄之間,適時地解除了平八郎的危急。
    介入兩人之間的那名武者以長槍刺向真柄的坐騎,馬兒在驚痛之下仰立而起,因而使得真柄手中的大刀滑過平八郎的頭邊,掉落在地。
    「本多先生!這個敵人就請你讓給我們吧!」
    「你是誰?」
    「我們是向坂兄弟!請你趕快回到殿下身邊,與他一起攻入敵陣吧!本多先生!」
    「什麼?是向坂兄弟啊?好吧!那就有勞你們了。」
    這時,混亂的情勢似乎又出現了轉機。
    本多平八郎將真柄交由向坂兄弟三人對付之後,就從後面追趕家康去了。
    「我是向坂式部,見過真柄先生!」
    「我是二弟五郎次郎!」
    「我是三弟六郎三郎!」
    向坂兄弟團團圍住真柄十郎左衛門。
    「你們這些傢伙!難道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
    此時,受驚的馬兒已經安靜下來,而真柄也再次揮動著手中的太郎大刀。
    最後一搏
    此時天色已亮,姉川的水面在朝陽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勝負至今未見分曉。如今戰事已不僅限於河岸邊,雙方都已從對岸直接攻向敵方的先鋒;由於雙方在河岸上展開一場激戰,因此如果不是佩戴著旗幟,根本無法分辨敵我;這已經變成一場逢人就打的混仗了。
    打亂仗的情形還不僅止於此。
    從德川軍隊右翼出擊的織田部隊的先鋒大將坂井右近政尚及其子久藏已被淺井軍的第一隊磯野員昌打敗。接著,乘勝追擊的磯野部隊更是以破竹之勢殺向第二陣的池田信輝。
    想必此時信長一定正在本陣里急得跺腳呢!雖然德川已經開始向朝倉軍猛攻,但是一直壓抑己方鬥志而來的淺井部隊,卻在今日展現了令人驚異的鬥志。
    隱居的久政留守城內,備前守長政則昂首立於陣前,在他身旁的,有曾誇下豪語要在今日取得信長首級的遠藤喜右衛門及三田村莊右衛門、弓削六郎左衛門。此外,還有一批力足以以一當千的勇士並轡跟隨在磯野部隊之後。
    反觀織田這一方,失去坂井右近父子之後的信長軍,正陷於苦戰。
    在這一場混亂當中,越前的真柄十郎左衛門直隆終於再也忍受不住被德川麾下的向坂兄弟圍困住的情勢,發出了有如野獸般的怒吼。
    「我們要的是德川先生的首級,難道你們聽不懂嗎?如果你們還要百般阻撓,休怪我手下無情!」
    「噢!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啊!對吧,弟弟?」
    身為長兄的式部取出槍來,在他身旁的五郎次郎,還有與五郎次郎相對的六郎三郎也採取同一動作。
    不!除了這三兄弟之外,還有他們的隨從山田宗六、田川大作等七八名家臣也將真柄團團圍住,絲毫沒有讓他突圍而出的縫隙;真柄就這樣被卷在這個漩渦里無法脫身。
    三兄弟之所以像防鬼出籠般地守著真柄,主要原因在於他是勝負的關鍵,因此他們抱著必死的決心,絕對不讓他逃走;從這裡可以看出三河部隊的團結。
    「小心防守啊!五郎!」
    「我知道了,哥哥!六郎!你也是!」
    「是的,我明白。」
    「那就好。記住,千萬不能讓他逃走,否則我們就無顏回去見本多先生了。」
    「當然了!怎麼可能讓他逃走?他只有一個人啊!」
    此時已經艷陽當空,而附近也只剩下他們在僵持著,看來德川的軍隊已經渡河了。終於,一直持著武器與向坂兄弟對峙的真柄十郎左衛門露出了倦態。
    儘管對手已經顯得非常疲倦,但是向坂兄弟卻仍然毫不放鬆地圍著他。這時,突然從北岸傳來一陣陣喧嘩聲,他們知道這表示德川先生已經帶著大軍攻向朝倉景鏡的本陣去了。
    「唉!你們這些人!我絕對不會讓你們繼續像車輪似的對著我打,這實在使我厭煩透了!我看由哥哥先來吧!」
    「好,弟弟們,就照他說的吧!我來了,真柄!」
    向弟弟示意后,向坂式部突然舉槍刺向真柄。
    就在他以為自己刺到了真柄的大腿時,太郎大刀突然從右邊揮了過來。
    「啊!」
    太郎大刀不偏不倚正中他身上,慘叫一聲之後,式部從馬上跌落下來。
    他的盔甲在風中飄動,手中的槍也早已離手。
    「你們看到了吧?年輕人!」
    真柄從馬上下來,以大刀指著中間的五郎。
    「你這傢伙!」
    一心為兄報仇的五郎,很快地拔出了兩把大刀。
    五郎次郎所持的大刀僅有二尺六寸,而且只是一般的刀劍,因此在與真柄的鋼刀接觸的那一瞬間,就筆直地朝天飛了出去。
    在間不容髮的那一瞬間,六郎手持十文字槍昂然站在真柄面前。
    這時真柄十郎左衛門不由得退後一步,說道:
    「真勇敢啊!向坂兄弟!」
    這絕非違心之論。因為他從這三兄弟的表現中,看到了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濃濃的手足之情。
    先是哥哥式部,其次是弟弟五郎,連最小的弟弟六郎也捨身護衛著哥哥。
    他被三兄弟所流露的真情感動得退了一步。不過,這種感動雖然是人之常情,但是在戰場上看來,卻是無用的感傷啊!
    就在此時,六郎的十文字槍已經插進了十郎左衛門的右肩。
    與此同時,真柄以他最自滿的千代鶴太郎揮出了最後一擊。
    然而,飛濺的血花並非來自十郎左衛門的身體,而是那已經身負重傷的五郎次郎,此時他已經身首異處了。
    「哈哈……」
    雖然肩膀受了傷卻仍奮力殺了五郎次郎的真柄,口中發出了凄厲的笑聲:
    「真勇敢啊!向坂兄弟。你使得我不得不殺了你。」
    說完之後,太郎大刀即應聲而落,而十郎左衛門也體力不支地坐在地上了。
    六郎再度舉槍朝他的腹部刺過去。這時,河岸附近到處可以聽見高叫著「勝利」的歡呼聲。
    「你們聽到了嗎?越前的強者真柄十郎左衛門直隆已經被三河的向坂兄弟殺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1

惡鬼殺到

        信長在炙熱無比的驕陽下,以半笑半怒的神情直視著天空的一隅。
    從接二連三傳來的消息看來,這場戰爭並不像他所想的那麼輕易就能贏得勝利。
    本陣的先鋒坂井右近父子被殺,擔任第二陣防務的池田信輝也已被敵人攻破防線,其後的木下及柴田部隊,也受阻於敵軍威力而無法推進。
    由於德川軍隊已經渡河朝著朝倉軍的本陣殺了過去,因此使得信長更急於向前推進。然而淺井部隊的力量卻是如此強大,使得他難以越雷池一步。這時雖然已近中午,但是信長軍卻依然未能扭轉頹勢。
    如今,信長旗下的森三左衛門可成也帶著一支由數百名抱著必死決心的勇士所組成的部隊,開赴前線抵擋對方的攻勢;一旦這支部隊也被攻破,那麼信長就必須持刀親自與敵人廝殺了。
    「主公!要不要帶馬過來?」
    由於敵軍的吶喊聲逐漸接近,因此蒲生鶴千代憂心忡忡地問道:
    「為什麼沉默不語呢?難道主公認為森三左衛門也陷於苦戰之中嗎?」
    「鶴!」
    「是的!」
    「看來你的膽子很小嘛!我還一直以為你應該是很有膽識的呢!」
    「那麼……那麼你是有必勝的把握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鶴千代……」
    「哈哈……我怎會有必勝的把握呢?」
    「啊?那你?」
    「戰爭這種事情,不是輸,就是贏。僅僅只有如此而已啊!」
    「不過,現在的情況卻是既非負,亦非勝。」
    「對,就是這樣!」
    「正是!一旦森三左的部隊被打敗了,那麼敵人就會來到這裡。」
    「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馬啊!」
    「到時候再說吧!不過,看起來敵人的勢力似乎有逐漸向這邊延伸的趨勢。」
    「是的,的確如此!」
    「到那時,如果我們能從中切斷對方的部隊……放心吧!我信長可是個身經百戰的沙場老手呢!」
    與此同時,從附近傳來一陣嘈雜聲。鶴千代不由得豎起耳朵。
    (難道森的部隊真的已經被敵軍攻破了嗎?)
    正當他這麼想著時,突然又有聲音傳來:
    「大將!大將在哪裡?敵將三田村莊右衛門的首級被我方取得了,我正要把它獻給大將呢!快帶我去見大將!」
    聽到這裡,鶴千代較信長更早一步起身:
    「三田村的頭真的被割了?快把它拿進來!」
    一旁的信長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聽著。
    從外面傳來的嘈雜聲又逐漸接近了。
    「讓我到大將面前去,我帶了敵軍的侍衛大將三田村的首級要……」
    三田村莊右衛門與遠藤喜右衛門並稱為淺井家最得力的大將,也是一名第一等的武者;然而,如今卻逃脫不了身首異處的下場,而且還正被送到信長面前呢!
    如果信長不曾起身仔細端詳那個人的臉,那麼結果又將會如何呢?
    全身沾滿血跡、披頭散髮地走進來的那名男子,手中高舉著的,正是三田村莊右衛門的人頭。
    提著人頭的那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遠藤喜右衛門。
    他可以說就是造成今日織田、淺井兩家反目成仇的罪魁禍首。自從這兩家結成姻親以來,他就不斷地在兩方點燃恨火,處心積慮地促使雙方開啟戰端:甚至此次當他出城作戰時,他還誇下誓必取得信長首級而還的豪語。而今,就在淺井軍正逐漸逼近信長的本陣時,他卻取了戰友三田村莊右衛門的人頭,並且親自把它送到信長面前。
    「讓我到大將面前去!你看,我拿的是三田村的首級而已,絕對沒有其他意圖。請讓我參見大將吧!」
    「主公!要讓他過來嗎?」鶴千代說道,「取得三田村的首級一事,一定可以使我方士氣上漲百倍!」
    「好吧!讓他過來。」信長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他人眼中看來,此舉無異於將惡鬼招來自己家中。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將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這時,嘈雜的人群聲似乎一步步地更接近了。
    看來,逐漸接近信長本陣的敵方磯野員昌的部隊,已經被織田軍的稻葉一鐵率軍從中截斷了。
    這意味著信長最後的作戰時刻已經到來。
    在這場混戰當中,信長和蒲生鶴千代一直有著一種怪異的直覺。
    因為,三田村莊右衛門畢竟稱得上是淺井家首屈一指的大將。然而,取得他的首級的人,卻只說要見信長,絲毫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這實在太不尋常了!
    然而信長卻不想多問。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太過於憂心正接近本陣的敵軍磯野部隊的緣故。按照他的作戰計劃,如果稻葉一鐵能從中間襲擊對方,那麼這一仗就有勝利的把握了。
    「好吧!讓他過來。」
    信長說完之後,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帳外。這種舉動並無特殊含意,他只是想親自迎接取得敵軍大將人頭的部下罷了。雖然這只是一個無意識的行動,然而卻由於這個行動而救了他自己的性命,也改變了這一場戰爭的命運。
    如果真讓遠藤喜右衛門進入信長的營帳,那麼信長就必死無疑了。
    然而,信長卻決定親自到帳外接見他。
    一隻手高舉著三田村的人頭、全身濺滿血跡的遠藤喜右衛門,看起來真像個名副其實的阿修羅!在他的左臉頰上,有一道被大刀砍中的傷痕,血不斷地從臉上滴落到胸前。
    (這個人到底是誰啊?)
    從他全身的武裝來看,可知絕非一般的小兵,然而信長卻無法認清他到底是誰。
    「參見大將!信長公……」
    就在那一瞬間,信長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僵硬。
    如果是自己這一方的人,那麼信長只需看一眼就可認出對方;然而當信長的眼光與對方接觸時,他卻發覺那其中充滿了殺氣。於是信長再度問道:
    「你是誰?」
    信長高聲喝道。就在同時,鶴千代已經拿起了大刀,而喜右衛門也如同野獸般地跑了過來。
    就在這烈日之下,雙方白刃相對,這時信長的身體也向右邊閃了過去。
    這場激戰與其說是比武力,不如說是比雙方的鬥志,就在雙方你來我往之中,命運也做了微妙的裁判。
    在信長跳開的同時,蒲生鶴千代高聲喊道:「有刺客!」接著所有人都舉起了槍對準遠藤喜右衛門。
    「說!你到底是誰?你這卑鄙小人!」
    竹中久作以沾著血跡的大刀抵著喜右衛門的鼻尖。
    竹中久作即是秀吉的軍師——竹中半兵衛重治之弟。
    「哼!」
    遠藤喜右衛門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
    「退下!再不退下,我就真的打了!」
    「你難道還不束手就擒嗎?」久作又進一步問道,「噢,原來你就是遠藤喜右衛門啊!」
    聽到這裡,喜右衛門突然搖晃了一下身體,說道,「既然被你識破了,我無話可說。」
    於是他提著首級轉向信長,說道:「來吧!你就殺了我吧!」
    同時自動將大刀丟到地上。
    「不行!我要你降服於我。」
    「降服?哈哈哈!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我是淺井家的遠藤喜右衛門直經,你想我是會降服於你的人嗎?」
    「好吧!那麼我只好殺了你。」
    於是竹中久作將掉落在地的大刀拾了起來。
    信長啞口無言。
    (真是個全然看不清目前時勢的頑固傢伙。)
    不過,他雖是個徹頭徹尾的頑固者,卻也有著貫徹始終的氣概。正當他這麼想著時,久作與喜右衛門兩人已經在河岸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了。
    起初是喜右衛門佔上風,但是與他對打的久作也不肯服輸,利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敏捷地閃過了對方揮過來的一刀,並再度取得優勢。
    在凌厲的攻勢被對方瓦解之後,喜右衛門已經沒有力氣了。他的身上到處傷痕纍纍,更何況與對手在年齡上相差懸殊,因此很快就被對手所殺,鮮血飛濺在四周的草地上。
    「淺井家的侍衛大將遠藤喜右衛門直經的首級,已經為我美濃的竹中久作重矩所取得了。」
    久作高舉著喜右衛門的頭高聲說道。這時,在距離十四五尺的青草叢中有人高叫著:
    「進入我方本陣的淺井家大將安養寺三郎左衛門,已經被織田家的部衛中川喜助等生擒了。」
    信長聞言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然後轉身回到自己的營帳里。
    身著鑲有銀箔及刻著桐蝶紋的黑皮陣羽織的信長,在走回營帳的路上不時地搖晃著肩膀笑道:
    「這麼一來我方就贏定了!」
    一切都使人恍如置身夢中,唯一真實的是,在面對殘酷的戰爭時,每個人的生命都變得不可思議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2

勝利之跡

        在遠藤喜右衛門被殺、安養寺三郎左衛門遭擒的那一剎那,勝利之神就已經背離淺井和朝倉的聯軍了。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入信長本陣的淺井方磯野員昌部隊,在右翼為稻葉一鐵所衝散之後,也節節敗退了。
    就在這時,德川部隊已經順利渡河並擊退朝倉軍的消息傳來,於是信長也率領本陣兵馬開始渡河。
    自黎明之前開始的這場大會戰,終於在午後兩點時由織田、德川的聯軍取得了勝利,此時戰場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敵軍的旗幟或標誌物。
    午後三點——
    信長將本陣移至北岸。不顧一心希望直搗小谷城的秀吉等人的強烈反對,信長神色自若地在椅上坐了下來,命人將被生擒的安養寺三郎左衛門帶至面前。
    「你就是安養寺三郎左?」
    「正是。」
    當信長一語不發地上前為他解開繩索時,年近四十的安養寺三郎左衛門的臉上浮現了羞怒交加的表情:
    「這次算我運氣不好,居然雙手被縛地站在敵人面前,這是我此生最大的恥辱。雖然你親自為我解開了繩子,但是我並不領你這個情,要殺要剮任憑處置!」
    「不成!」
    「不成?照你這麼說,難道你認為我三郎左會降服於你嗎?告訴你吧!無論你怎麼問我都沒有用的。」
    「三郎左!」
    「是!」
    「誰要你降服了?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啊!難道你認為我信長連分辨誰會降服、誰不會降服的能力都沒有嗎?」
    「那麼,為什麼你要為我解開繩索呢?你的這種舉動著實令我三郎左感到迷惑。」
    「嗯,這只是你的想法。但是,我希望你能看清事情的真偽,而且我相信以你的頭腦一定能將這件事看得非常透徹才對!」
    信長悠閑地揮動著扇子,說道:
    「把今天取得的敵軍首級全部送來這裡。」
    他命令秀吉。
    秀吉側頭示意小侍衛們將首級送進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對於信長不肯乘勝攻打小谷城一事,秀吉心中有很大的不滿。
    作戰首重士氣,而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因為淺井軍的士氣已經跌至谷底,又已潰敗退回小谷城,此時進攻不正好能一舉將其殲滅嗎?由於認為自己的主張相當正確,因此秀吉心中的怒意一直無法平息。
    (從這件事情看來,大將心中仍然顧慮著他的妹妹。)
    當秀吉帶著小侍衛將首級送來后,信長對佑筆武井夕庵說道:
    「你將這些首級主人的姓名一一記下!」
    他神情肅穆地命令道。
    「遵命!我已經準備好了。」
    「三郎左,你看看這第一個頭是誰的?」
    安養寺三郎左抬頭看了一眼侍衛拿來的首級之後,很快地又低下頭去。
    「是舍弟彥八郎的頭!」
    「嗯!既然是你的弟弟,我會派人厚葬他的!接下來呢?」
    三郎左抬頭瞄了一眼,倏地咬緊了雙唇。
    「是我的另一個弟弟甚八郎。」
    「原來這兩個都是你的弟弟。那麼,接下來呢?」
    當三郎左第三次抬起頭時,臉上已布滿了淚水。
    由於這些首級都已經用姉川的水清洗過,頭髮也被梳理得非常整齊,因而一個個都像陶瓷人像般的齊整而沒有生氣,那緊閉著雙唇的表情更是令人感到悲哀。
    「啊!那是朝倉的家臣真柄十郎左衛門之子十郎三郎的首級。」
    「喔!這麼看來真柄父子都被殺了?」
    「正是!當他知道父親被殺的消息之後,自己也馬上自殺了,真是一個勇敢的人哪!」
    「接下來呢?」
    「是弓削六郎左衛門!」
    「沒有錯吧?再下來是?」
    「是遠藤喜右衛門的郎黨(從者),富田才八。」
    「接著呢?」
    「史野又十郎!」
    「接下來呢?」
    「是高畑彌左衛門之子十郎!」
    在指認過將近三十個首級之後,三郎左又被問道:
    「接下來呢?」
    此時淚水已干、雙目紅腫的三郎左,心中陡地升起一股怒氣。
    「我不知道!」
    「什麼?你說你不認識這個首級?」
    「我不知道!」
    「哈哈哈……你不可能不認識的,這頭是遠藤喜右衛門的啊!三郎左,你明白我在這些首級旁邊加上名字的用意嗎?」
    三郎左緊閉著雙唇一語不發。
    「我是為了把它們送到京師讓將軍過目一下,才特地這麼做的。」
    當信長說到這裡時,三郎左微微地變了臉色,而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秀吉也恍然大悟般地猛拍了一下膝蓋。
    兩人同時在那一瞬間了解了信長內心的想法。
    「沒錯!我必須將這些首級呈給將軍過目,否則不久之後,久政、長政父子也會是其中之一,這個道理你懂吧?我必須讓將軍明白,由於他不負責任地胡亂煽動,會造成這麼多人的犧牲,因此一定要讓他對自己的過錯有所覺悟才行。對於他不負責任煽動所致的結果,如果他能明白,不就能使這種無意義的戰爭不再發生了嗎?為了避免更多人遭到這種無謂的犧牲,所以我才不得不這麼做啊!你明白嗎?」
    這時安養寺三郎左不由得失聲痛哭。
    「好了,好了,我不再叫你指認首級了。」
    信長柔聲安撫道:
    「不過,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回答?」
    「好……好!我……我願意回答。」
    「我想請問你:你認為我方應該立即發兵攻向小谷城嗎?我方認為,兵敗而退回小谷城的淺井部隊想必已經疲憊不堪,甚至毫無作戰餘力,但不知你的看法如何?」
    三郎左拭去淚水,說道:
    「沒錯!今日打敗了的軍隊固然已無再戰能力,但是……」
    「然而……怎麼樣?你快說啊!」
    「是!打了敗仗的軍隊的確無法再戰,但是淺井方除了今日出戰的備前守(長政)之外,城內還有由下野守(久政)所率領的一千多名士兵擔任留守任務,再加上從井口越前所派來的六百人、千田采女的四五百人,因此守城的力量可謂是相當雄厚。即使你們想乘勝攻擊,他們也有足夠的兵力抵抗而不需用到今日已經出戰過的部隊,所以這座城是不會那麼輕易被攻破的。」
    秀吉聽到這裡,突然靦腆地望了信長一眼。
    只要敵人出城應戰,那麼勝利必然屬於我方;但一旦對方決定守城,那麼小谷城即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城塞;正因為信長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才下令停止攻擊。
    (而且他還故意讓這件事從敵將口中清楚地說出來。)
    正當秀吉的心中不斷翻攪時,三郎左突然兩手往地上一放,說道:
    「這種不該說的事,我居然也說了!請你殺了我吧!求求你,請你立刻成全我吧!」
    「三郎左!」
    「是……是的!請你成全我吧!」
    「難道你認為我不懂武者的精神嗎?」
    「照你這麼說,未免對我太殘酷了吧?」
    「我決定採用你的意見,不攻打小谷城了。好吧!就讓小谷城保持和往日一樣的景象。至於你嘛!也可以回到小谷城去,告訴備州先生這裡所發生的事,將你的武者精神發揚光大!」
    「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並不想殺你啊!三郎左!不過,我希望你能好好弔祭你兩個弟弟的亡魂。同為拿著刀在戰場上賓士的武士,我對這件事也感到非常遺憾。」
    「但是,這麼一來……」
    當三郎左正欲發言時,信長卻制止了他:
    「多說無益!不過,請你轉告備州先生,由於你的說服,使我打消了攻打小谷城的意念,現在我將立即率兵回京,我相信備州先生一定會非常感謝你的。對了,彥三!」
    信長對不破河內守指示道:
    「你就負責護送安養寺先生回到小谷城去吧!」
    「是!」高聲回答之後的河內守立即站了起來,然而安養寺卻抖著雙肩激動地嗚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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