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0

信玄上洛

        對信長而言,雖然身邊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今年卻無論如何必須展開上洛之戰。當然,對一直這麼想著、這麼計劃著的甲斐的武田信玄而言,這也是相當忙碌的一年。
    信長年僅三十九歲,但信玄卻已足足五十有二。
    五十二歲在號稱人生五十年的當時,早已是一個不能對未來懷有期待的年齡。
    在過去的一年內,稱霸中國(日本本州中部)的毛利元就因病去世;就在十月,一直是信玄最大的競爭對手北條氏康,也以五十六歲之齡去世。
    所有的人都逃不過年齡的威逼而喪失了競爭力,因此信玄自然也很擔心他的偉大理想無法在有生之年實現。
    有著這一層顧慮,因此他決定今年無論如何都必須將上洛之戰付諸行動;殊料,當他準備出發時,才發現上杉謙信的存在對他構成了很大的困擾。
    當然,謙信也相當清楚這一點,因而冬天一到,他就自動引兵回去;一待積雪融化,他又開始對武田方展開行動。
    這一年謙信四十三歲。
    謙信非常擅長野戰,而且行動神出鬼沒、勇猛異常,甚至信玄本身也承認他是日本第一的武將。
    然而,今年的謙信卻出人意料地在正月里便來到了利根川,伺機奪取信玄的上州西半國。
    如果不是謙信從中作梗,信玄早就能從東三河的吉田城出兵,一舉攻向德川方了。
    到了元龜三年,信玄很快集中兵力將上杉軍逐出他的領地,並將主力揮向西方。
    但由於本願寺、淺井、朝倉和將軍義昭等方面不斷有書信催促,致使他無法繼續挺兵西進。
    入秋之後,加賀越中的本願寺信徒們終於群起對抗上杉軍的入侵。
    (好!這麼一來,北陸的上信之地不就可以阻止上杉的進出了嗎?)
    這時已是九月下旬,甲斐的山野已被遍地的紅葉染紅,更增添了秋霜的寒意。
    「我不能再猶豫了。一旦失去這個機會,不僅我的理想無法實現,或許連本願寺、淺井方也要滅亡了呢!」
    於是信玄立即召集所有重臣至甲府崎館的大廳中。請牢記
    「我決定在十月三日出兵,你們各自回去準備吧!」
    當他這樣宣布時,已是九月二十八日的午後。
    這一天的信玄比以往更注重穿著,因為他必須顯示出足以壓倒眾人的威嚴。當他裝扮完畢與眾人一起登城后,即發現有七名影武者(替身)微笑著並排在他面前。
    終於可以完成上洛戰的夙願了,因此信玄的心中自是十分高興。
    當山縣昌景、小山田信茂、馬場信房、小幡信貞四名大將魚貫進入大廳時,赫然發現眼前有七位穿著相同陣羽織的信玄和七名和尚在一起。
    「怎麼樣,你們看得出我是誰嗎?」
    七個信玄當中有人邊笑邊開口問道。
    說話的人並非信玄本身,而是其弟逍遙軒。山縣昌景不禁疑惑地側首望著這七名一模一樣的影武者。
    「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啊!難道七個人都要出戰嗎?」
    「哈哈!德川的領內不至於有什麼問題,只是信長這傢伙叫人不得不小心啊!」
    居中的,才是真正的信玄;此時他已經得意地捧腹大笑了。
    「在經過尾張、美濃之後,我們這七個信玄就要展開個別行動,到時就算精明如信長,也會花眼的。」
    「喔!原來如此!」
    小山田信茂恍然大悟地脫口說道:
    「那麼,十月三日出發的部隊,就是我們的主力了?」
    「怎麼樣啊,逍遙軒?將我方的陣前準備以及此次部隊要走的路線圖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
    逍遙軒是信玄的手足中,與他最親、最相像的一個。此時他正取出圖在眾人面前攤開。
    第一張是信玄最得意的兵力部署圖,上面不僅註明了各陣所在的位置、配置,而且詳細地記載著人數。
    上洛軍的總兵力為兩萬七千人。
    除了大約三千人的運輸隊之外,在本隊當中,還包括了醫生及伽眾(將領的陪宿女人)。此外,信玄又將其餘兵力分成三路。
    第一路軍從信州的上伊那高遠出發,沿途經過信濃和遠江的國境、青崩嶺,然後出秋葉路。這是主力部隊。
    第二路軍由山縣昌景率領,全部兵力約為五千人。前進路線為從甲斐的下伊那郡進入三河東部,在遠江與主力部隊會合。
    第三路軍則與近江、越前的淺井、朝倉方會合,負責牽制信長向東作戰的行動。
    至於信玄本身,則率領第一路軍出發,沿途夷平遠江、三河、尾張及美濃。
    小山田信茂歪著腦袋思考著。
    「信茂!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是的,主公!如果我們從遠江、三河進出,必定會與德川發生正面衝突;這麼一來,很可能會延誤了我們預定的行程啊。果真如此,我們該怎麼辦呢?」
    「什麼?和德川會戰的時間不會那麼長的,你放心吧!」
    「是!不過,我聽說德川方在年輕的當家主人德川家康的領導下,軍民都相當團結呀。」
    「你放心吧!」信玄笑道,「我很清楚家康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噢,此話怎講?」
    「你想,德川方怎麼會是我們的對手呢?因此家康一定會對外求援的。然而,此時的信長早已自顧不暇,又怎麼有餘力派援軍來呢?這麼一來,家康根本不必打這場毫無意義的仗啊!難道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我相信他一定會乖乖地讓我軍通過的。」
    「萬一他待我軍通過之後再從背後偷襲,那豈不是?」
    「哈哈!」
    信玄忍不住笑了起來:
    「信長以為家康是他那方的人,而我信玄則以為他是我這方的人。好吧!如果家康真是信長的人,那麼我一定會把他的部隊擊潰;如此一來,遠江和三河不就是我們的了嗎?我相信家康不會笨得想象不到事情的走勢,因此,我相信他會讓我軍平安無事地通過,畢竟這對他比較有利啊!無論如何,家康絕對不是那麼愚笨的人,你放心吧!他自己會衡量的。」
    「但是……」
    「只要他一與我方作對,我們就擊潰他再通過,不就行了?何況你想,我信玄的領地除了甲、信、駿三國之外,還包括西遠江、南三河、上野、飛等地,足足比家康的領地大了三倍多啊!再怎麼說家康也只不過是個只有五六十萬石的小武將,難道他真的衡量不出與我為敵的後果嗎?我並不擔心家康這邊的問題,反倒是從尾張進出美濃的北伊勢和南近江之間可能會有問題。」
    原來信玄根本不把家康放在眼裡。
    這麼一來,信茂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正如信玄所言,目前家康的領地也只不過五十五六萬石;如果以一萬石募集二百五十名士兵來算的話,那麼德川方至多不過一萬三千人。更何況,他根本不可能將全部兵力用來迎敵,頂多只會派出六成兵力,大約七千八百名士兵而已;如此一來,他怎能抵擋得住武田方的三萬大軍呢?
    (到底還是主公心思細密、計算得精確。)
    由此看來,信玄不僅是人們口中的軍中之神,而且能充滿自信地說服手下大將,使得他們心服口服。
    「那麼,今天我們就為此次的出戰好好地慶祝一番,明天,也就是二十九日,山縣的特別部隊就要出發了。」
    信玄神情愉悅地看著大家:
    「這次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討伐信長,矢志到達京師,因此請各位務必以顧全大局為重,只要我們一抵達京師,這場戰爭就算結束了。當然,信長絕對不能放過,至於德川那三五個人,即使留著也成不了氣候,將來再對付也不遲。所以請各位務必記住,在上洛途中儘可能避免損兵折將,只要能做到這一點,我會好好獎賞的。」
    於是,小侍衛們送來祝膳儀式必備的勝果和昆布,所有的人都舉杯預祝作戰順利。
    雖然置身於一群與自己同樣打扮的影武者當中,信玄卻有著與他們截然不同的氣質,因為他是個真正頂尖的大人物啊!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1

忠勝的奇襲

        信長傾全力戒備的信玄上洛軍終於從甲斐出發了。
    當他們按照預定日期,威風凜凜地越過青崩嶺到達遠江之時,正好是十月十日。之後在犬居城的城主天野景貫的引導之下,於十三日來到磐田郡的只來城,順利地攻下了周智郡的飯田城,並且繼續朝久能城前進。
    巨大的戰陣一步步侵入德川的領地。
    家康真的會如信玄所預料的那樣,很聰明地避開,讓武田軍安然通過此地嗎?
    德川的家老們都知道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硬仗,但是他們也不願貿然提出迴避的意見。他們認為,如果此時決定與武田軍對抗,只會徒然損傷兵力;但是如果不加抵抗而讓對方通過,豈不是等於幫助他們取得天下了嗎?
    到底是信長會勝,還是信玄會勝?
    如果是信長獲勝的話,那麼再從武田軍的背後攻去也不遲。無論如何,避開武田軍以減少兵員的損傷才是上策。這當然是德川方中的保守派所提的建議。
    然而,年輕的家康卻不肯聽從他們的意見。
    原來的家康既老成穩重又具有耐性,然而此時的他卻銳不可當,就像一名激進派猛將。
    當第一次軍事會議在濱松城的大廳召開時,已是十二月十二日。那也正是在武田軍的圍攻之下,身為久能城城主的久能宗能被迫面對是否開城的抉擇時刻。
    「絕對不行!」
    家康說道:
    「既然我們已經與織田先生締結同盟,就絕對不能因為眼前的利益而背棄他,更何況織田先生才是全日本中唯一具有遠大理想的武將,也是唯一能解救這個國家的人。我們絕對不能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照你這麼說來,你寧願損失很多士兵,也要全力阻止武田軍前進嗎?」
    「那是當然!既然是那麼強大的對手,我們當然應該盡全力才行。而且,我決定今天就派出三千人出戰!大久保忠世!」
    「是!」
    「本多平八!」
    「是!」
    「內藤信成!」
    「是!」
    「你們三人各自帶著部隊向東海道的東邊出發,在東北方的高地等待敵軍到來。所謂的敵軍,就是指信玄的本隊,對於這樣的對手,你們不會不滿意吧?在讓信玄入道(即武田信玄)見識你們的勇猛之時,我會請求織田先生儘快派援軍過來。雖然決戰必須等待援軍到達之後才開始,但是作戰首重最初的士氣,我們一定要讓對方瞧瞧三河武士的精神。」
    家康的這個決定,使得保守派的家老們感到遺憾不已。
    翌日,也就是十月十三日,德川方的大久保忠世、本多忠勝、內藤信成三位大將即帶著兵馬出發,準備迎擊武田軍了。
    三千名士兵對三萬大軍當然毫無勝算,不過家康原本就沒有打算要他們必須戰勝,他只是要他們去嚇嚇對方。
    這一年本多平八郎忠勝正好二十五歲。他頭戴一頂由黑絲線編織而成的鹿角大帽,手持一把蜻蛉劍,以一夫當關的氣勢單騎深入敵陣。請牢記
    在所有家臣中,以他和家康最為意氣相投,而且他非常清楚此事的嚴重性,因此才會義無反顧地展開勇猛的行動。他就像阿修羅般躍入敵陣,發狂似的來回穿梭,只要發現敵軍的進路一口坂附近放有薪材,就毫不遺漏地點起火來。
    「前面到底在燒些什麼啊?」
    「單是民家的炊事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火焰啊!」
    「三河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簡直是亂來嘛!」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他們那麼微薄的力量,又能做什麼呢?不管了,趕快過吧!」
    武田方的士兵們都知道,一旦在此耽擱過久,將會使他們的戰略受到很大的影響,因而一步也不敢稍停地急著向前邁進。
    就在這時,先前他們所談論的火焰中突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接著又噴出無數火花。
    「啊!」
    武田方的士兵們情不自禁地停住腳步,駐足觀賞這難得一見的壯觀景象。
    德川曾經說過,決戰必須等到織田方的援軍到達才能開始,因此德川的三位大將即決定以本多平八郎忠勝為主,另兩人先行退下,靜待平八郎的行動。這時在武田的士兵當中,除了驚愕之外,還有著更多的驚嘆。
    「家康就是由於擁有了火藥和本多平八,所以才能重振家風啊!」
    所謂火藥,即是新近從堺港輸入的新式兵器——七挺短炮。這就是造成方才的巨響和火花的主要原因。
    當然,在眾多的歌頌當中,他們不僅是讚賞短炮和本多忠勝而已。
    「那更是因為家康……」
    正因為最初的一句話,致使武田軍十分自負,根本不將德川軍放在眼裡。
    對雙方而言,這第一次的交手都獲得了成功。
    家康的膽識獲得了讚賞,而信玄也未遭到太大的妨礙,得以繼續前進。
    人間地獄
    直到此時,信玄仍然認為年輕的家康根本不可能派兵與他對抗。
    因此,他一心以為對方一定懂得避重就輕、分析利害關係,而讓他們順利通過。
    終於,信玄決定由大河將部隊帶過天龍川,並由馬場信春帶領四千名北條士兵防守濱松方面。至於本隊,則進路上游從磐田郡的野邊及合代島附近開始朝二俁城進攻。
    武田軍的大將為御曹司四郎勝賴、逍遙軒信廉及一族的穴山梅雪入道信君。
    德川方鎮守二俁城的,有城將中根正照及新近調派過來的青木廣次、松平康安。
    信玄攻打二俁城的舉動,即顯示出他希望儘可能避開與濱松城決戰的意圖。
    信玄最主要的顧慮在於,一方面,一旦與家康正面作戰,勢必引來信長的援軍;另一方面則是由於他急於前進。令信玄料想不到的是,正因為家康已經察覺了他的意圖,所以才從心底興起抵抗到底的意念。
    信玄認為,以家康的年齡而言,應該不如自己這麼圓滑才對!
    家康之所以會為了理想而不惜損傷兵力,是因為他年輕、無謀,一味熱衷於作戰。正由於信玄一直存有這種想法,以致兩人的思慮有如兩條永遠不相交的平行線一般。
    到了十月二十七日,家康命松平清善負責濱名湖西岸的大知波宇津山城的守備,以確保從西而來的織田援軍能有通路可行。另外,又派松平忠正、設樂貞通防守八名郡的野田城,青木一重、本多利久防守小笠原郡的高天神城。兩人在這些地方都布下嚴密的守備,決心不讓武田部隊繼續前進一步。
    這麼一來,武田信玄也不得不以力取了。
    武田軍對二俁城的攻勢愈來愈猛烈。
    然而,由於二俁城的位置險峻無比,而德川軍的士氣如虹,因此誰也無法預測何時能攻陷它。
    信玄為此感到非常焦慮。
    一轉眼間,十一月已經過去了,而攻防戰仍然持續著。如今,十二月也已經過了一半。
    難道我們必須在此迎接新年嗎?信玄內心開始產生懷疑。不!這都是由於家康太過頑固的緣故。照此形勢看來,遠在西邊的信長一定會派遣援軍過來的。
    就在這時,攻打二俁城的武田軍突然發現二俁城的飲水取自地勢更高的天龍川。
    「對呀!一旦他們無水可飲,就非降服不可了。」
    於是,信廉和穴山信君命人砍來一堆粗大的木材組成水壩,阻斷了從天龍川上游所流下來的水。
    就在這種情況之下,終於迫使城將中根正照不得不棄城退到濱松去。
    這時已是十二月十九日。
    經過了六十六天的鏖戰之後,從十月十三日開始的德川、武田之戰,終於分出勝負。
    不久,德川方等待已久的援軍,終於在信長的調派下抵達濱松,人數約為三千人。看來這場戰鬥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在信長所派來的援軍中,第一隊由佐久間信盛、平手泛秀、瀧川一益等三位大將聯合統帥。
    第二隊則由林通勝、水野信元等大將所率領,而且已經有他們正通過本坂街道向濱松城前進的消息傳來。
    這個消息使得武田部隊大為吃驚。
    雖然第一隊援軍只有三千人,但一旦第二隊、第三隊援軍接連到來,必然很快就會朝武田軍進擊。如此一來,勢必會使武田的上洛之行延緩。
    到了二十一日,信玄終於決定從二俁南下至刑部、中川附近的井伊谷,經過本坂街道朝東三河出發;並且下令全軍於二十二日破曉時刻出發。
    在信玄發出命令之後,家康立即於二十一日當晚在濱松城接獲報告,並且召集德川家中的所有將領召開軍事會議。
    時間為晚上九點。
    在滿室燈火的濱松城的大客廳里,有酒井忠次、石川數正、大久保忠世、同忠鄰、小笠原長忠、松平家忠、本多忠勝、鳥居元忠等猛將。
    然而,織田家派來的佐久間、平手、瀧川等三位大將卻不在其中,想來可能是德川方的最高軍事會議,外人不好介入吧!
    「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對武田方的意圖重新分析,這是攸關本家存亡的問題,因此希望你們盡量提出自己的意見,不必有所顧慮。」首先發言的,是同族的松平家忠。
    「信玄的意圖相當明顯。他的主力會朝三方原的台地而來,然後從本坂嶺越過刑部而出。」
    說這話的,正是酒井忠次。這時,坐在對面的家康突然頗感興趣地眯起了雙眼:
    「這麼說來,你認為信玄的真正目的是出東三河而不是攻打濱松城了?」
    「這是最微妙的重點所在,他可以來討伐也可以不來討伐。如果信玄軍由本坂街道西出,那麼織田援軍就無法接近濱松城。如此一來,必定會造成雙方正面對峙的局勢。」
    「不要開玩笑了,好不好?」本多平八郎忠勝氣急敗壞地插口說道,「既然敵人都已經來到了三方原,我們還在討論他是否要來攻城,這還來得及嗎?」
    「我們並不是要束手就擒地在城內等待敵軍到來啊!只是我認為,對信玄軍而言,我們的城並不是非要擊滅不可呀!而且我們也必須等待援軍到來才行。」
    「哎!哎!大家先安靜一下好不好?」石川數正制止兩人,「問題只有兩個。不過在現在這個情況下,敵人的意圖如何根本不重要。因此真正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發揮最大的力量解救德川家。」
    「解救德川家?」
    「是啊!如果不發揮力量,如何能解救呢?」數正再度溫和地制止了忠次,「敵人的目的是什麼可以不管,只要我們能堅持守城,就無需擔心對方到底是從三方原或是本坂街道進來了。」
    「原來如此!你這話有雙重意味喔!」
    「如果對方決定與我們背水一戰,那麼他們可能大勝也可能大敗,這是未知數啊!」
    「因此,如果我們堅持守城……」
    松平家忠對自己的看法頗具信心地說道:
    「如果對方只是急於前進,那麼或許就可以避過這場戰禍了啊!」
    「對啊!再說,即使決定開戰,對我方而言,這也只不過是場守城之戰;但是對敵人而言,卻不是只花二十天或一個月就能輕易攻陷的。既然身經百戰的信玄已經在二俁受過慘痛的教訓,我相信他不會再對我們採取包圍戰略。」
    「的確!」
    「原來你的看法是這樣的啊!」
    一時之間,似乎所有的人都贊成守城了。
    這時,家康突然睜大了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說道:
    「我的想法與各位完全不同。現在,我們請織田的三位大將一起來討論吧!還有,小*平太!順便將佑筆叫來。待會兒我要向各位說明我的策略,而且我要他清楚明白地全部記載下來。」
    家康表情嚴肅地吩咐之後,年少的榊原康政答道:
    「是!」
    然後立刻起身召喚織田的三位大將及佑筆進來。
    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到底家康會下達怎樣的命令呢?)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1

魚鱗與鶴翼

        翌日的二十二日,天色灰暗、寒風刺骨。
    寒風凜冽的天氣中,一大早濱松城就響起了喧天的大鼓聲,接著又傳來出陣時的法螺聲。
    雖然家康曾經要佑筆把他昨晚在軍事會議上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記載下來,但是我想現在已經沒有說明的必要了。
    昨晚的家康彷彿中了邪似的,顯得非常亢奮。
    一向都是靜靜地聽別人說話的家康,昨天一反常態地打破沉默,並且命人召來織田方的三位大將及佑筆,準備當眾宣布翌日的備戰命令。
    原來他決定出兵至三方原,與武田信玄一決雌雄。
    「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兵多兵少根本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我家康怎能若無其事地目送敵人通過我的城堡呢?如果我是這樣的男人,那麼對天下也就一無用處了!只會招來天下人的恥笑。與其厚顏無恥地苟活於世,不如轟轟烈烈地戰死沙場。如果僥倖得以保全性命,那麼我將成為一名能貫徹意念的武將,從此揚名於天下。這才是男人中的男人啊!如果現在我不能勇敢地為自己的信念而戰,又如何能成就大事呢?對不對啊,織田的諸位將領?應該是這樣才對吧?」
    這和他平常的作風完全不同。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他所發表的這一篇義正詞嚴的言論,使重臣們和織田的三位大將全都呆愣在原地。
    不過,如果此時濃姬在場的話,很可能會感動得哭了呢!
    「這和我們殿下在田樂狹間那一戰的樣子完全一模一樣。」
    在男人的一生當中,經常會出現熱血沸騰的景況,這時的家康即是如此,甚至可以說和信長完全一樣。
    不!畢竟只有男人才能了解男人!正因為家康相當了解信長,所以才能在他面臨四面楚歌的困境之時,毫不猶豫地決定與他並肩作戰。
    家康所採取的戰式為橫一列式,望之有如鶴翼。
    最右翼為酒井忠次,其次依序為瀧川一益、平手泛秀、佐久間信盛;中央則是家康親自率領的本陣。
    左翼依序為小笠原長忠、松平家忠、本多忠勝及石川數正。
    在這寒風刺骨的季節里,他們在濱松城進進出出,英勇的精神著實令人敬佩不已。
    臨出兵時,全部大將都穿上鐵胄靜默地焚香禱告,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或許今後再也看不到這座城了。」
    「雖然敵人有三萬之眾,但是只要我們一個人能殺掉對方三個半,那麼勝利就是我們的了。」
    「這不僅僅是一場戰爭而已。如果我們能夠死裡逃生,那麼一定可以成為日本第一的武將。」
    「我們應該為有這樣的對手而感到滿足才對,畢竟對方是名震日本的甲州軍啊!」
    城內的百姓們自動列隊歡送這些戰士們。
    至此,重臣們也知道多說無益,於是紛紛開始籌劃如何作戰。然而,百姓之所以對結果感到憂心,也是不無道理的。
    「為什麼一定要打仗呢?」
    「要是降服對方,不就沒事了嗎?」
    「大將到底還很年輕啊!」
    「正是!所謂初生牛犢不畏虎,你叫他怎麼能忍得下這種屈辱呢?」
    家康所擬定的作戰策略是:由右翼部隊擔任先鋒,從濱松城的南鹽町口和西山手口門出城誘敵;其餘部隊則在犀崖山谷西邊的山道上分為兩路,慢慢地朝三方原前進。
    天色愈來愈暗了,寒冷的北風毫不留情地打在戰士們的鐵胄上。
    看來今日的戰事將會非常激烈。
    兵分兩路之後,最先趕至前線等候的是渡邊半藏,如今他已經送來了第一個消息。
    原來武田信玄並未改變戰略,仍然滿懷信心地率領他的魚鱗陣式前進。魚鱗陣的第一隊由小山田信茂、山縣昌景等山家三方眾統帥,左方由內藤昌豐、小幡信貞率兵前進,至於第二隊,則由馬場信房和武田勝賴率領。雖然只是簡單地分成三隊,但是他們的兵力卻遠超過德川部隊,而且後面還有更多兵力繼續前進著呢!
    當武田軍抵達時,德川部隊早已按照預定計劃擺開了鶴翼陣。
    從整個情勢看來,德川軍非要攻破魚鱗陣不可,因為只要他們退後一步,就會墜入犀崖的萬丈深谷中。
    這就是兵法上所謂的背水一戰。由此看來,德川方似乎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阻止武田方的三萬大軍通過松平領地。
    猛烈的北風中夾雜著紛紛飄墜的雪花,看來到了傍晚時刻,整個三方原都將為白雪所覆蓋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2

尾張之義

        戰機已經逐漸成熟。
    德川方與強大的武田部隊對抗的時刻也愈加接近了。
    三方原是一個南北寬三里、東西長二里的廣闊高原,地勢南低北高,接近濱松一側的地勢尤其低。
    從較高的北方南下的武田軍,採取魚鱗陣法;從低地進向北方的德川軍,則以橫一列法擺開鶴翼陣。
    對武田信玄而言,這或許是他第一次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敵人吧!即使是唯一令信玄覺得可怕的敵手——上杉謙信,也不曾有過這麼大膽的作戰方式呢!
    當然,德川這種有違常理的陣法,也讓織田方所派來的三位大將驚愕不已。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他和我們大將簡直如出一轍!」
    兩軍正式短兵相接,已是午後兩點。在正午剛過後,瀧川一益策馬來到平手泛秀的身旁。
    「這簡直就是我們大將的做法嘛!」
    「正是!德川殿下真是個令人欽佩的勇士!」
    泛秀表情沉痛地說道:
    「這麼一來,我們也非死不可了,瀧川先生!」
    瀧川一益很不服氣似的答道:
    「難道我們是特地來此送死的嗎?原本是來殺敵的,沒想到卻好像走進了敵人的刑堂,自動來送死似的!」
    「瀧川先生!」
    「什麼事啊,平手先生?」
    「我請你和我一起為德川方盡義而不惜殉死!」
    「死不足懼!但我不明白的是,德川殿下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在信長麾下,瀧川一益是少數幾個才智足以媲美秀吉的謀將之一,他曾經在北伊勢運籌帷幄而令本願寺的服部右京亮懾服,並且順利地取得桑名城;信長還為此而嚇了一跳呢!
    因此,信長才將他派進第一隊援軍,目的即是為了讓家康有個商議的對象。
    然而,家康卻根本不曾與他商量,即斷然做出派兵至三方原的決定。
    既然身為謀將,一益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們來到這裡的消息,一定會使對方的士氣提高,因此應該避免與敵人正面作戰才是上策。)
    這麼一來,急於上洛的信玄當然不會追來,而德川軍也可因此避免遭受損失啊!
    然而,事情卻與他所想的完全相反,家康根本就是有意向信玄挑戰;這使得一益心中相當不滿。請牢記
    因此他才特地來探探平手泛秀的口風。如果泛秀也贊同他的想法,那麼織田方就可以盡量避免與敵人會戰,而從右翼向後逃逸。
    決定退卻並不表示逃走,只是等待更好的機會,伺機從敵人的弱點進攻啊!
    沒想到泛秀竟然不惜戰死也要與敵人力拚!
    他就是終其一生為信長盡義的平手政秀的兒子。他認為,此時絕對不能僅僅算計織田方本身的利益而不顧德川軍,否則將使織田的後代子孫蒙受莫大的羞辱。
    泛秀知道家康是唯一能承繼信長信念的人。
    事已至此,瀧川一益只好策馬離開了。
    「我真是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武將的義理、義氣嗎?難道你不知道這麼一來就得和今生永別了嗎?好吧!那麼你就盡你的義氣吧!」
    對於一益的話,泛秀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迎著北風前進。
    對他而言,德川方所展現的雄偉氣魄已經深深地震撼了他,勝敗又何足論哉!
    當然,他也了解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作戰,因此他早已抱著必死的決心。
    (死算什麼!我是為了主君信長的名譽而死的啊!)
    如今信長正處於四面受敵的窘境,而不能親自率軍來此幫助德川退敵一事,更是令他焦躁不已。
    更何況,不論是北陸之戰或姉川之戰,家康都是親自打頭陣來支援信長。
    (家康畢竟是個才智很高的謀將,為什麼會在此刻採取這樣的作戰方式呢?)
    「你已經為信長盡過兩次義,但是他卻一次也不曾為你盡過!」
    一旦信玄如此反問家康,那麼織田軍真的要無言以對了。而且這麼一來,勢必會使德川軍產生懷疑。為了不使困境當前的信長再遭受肘腋之變,因此一定要將生死置之度外,竭盡全力阻止敵軍前進才行!
    (正是!既然下了決心,應該馬上派人將此事告知德川殿下才對!)
    於是泛秀立即召來傳令使者。
    「使者!」
    泛秀叫道。
    「是!」
    「喔!是中野五郎太呀!你去告訴德川殿下,一旦遭遇敵人,我軍絕對不會後退。」
    「是!」
    「等一下!你要記得告訴他,這不是我泛秀的決定,而是受了主君信長的命令!」
    「遵命!」
    「你不妨告訴德川殿下,就說在我率軍來此之前,主君信長囑咐我以身代他,即使死了,也要戰死在德川殿下的馬前。所以,你要告訴德川殿下,縱使他必須踏過我的屍體,也要阻止對方前進!你一定要這麼告訴他啊!」
    「是!」
    「好,你去吧!」
    於是,背著小旗的使者很快消失在左方。
    「洋槍隊繼續前進!」
    泛秀聲調嚴厲地下令道。
    平手陣亡
    「砰!砰!砰!」當平手軍與石川軍在三方原朝對方互相發出第一槍時,已是午後兩點。
    就在同時,突然傳來武田軍發狂般的叫喊聲。
    由於武田軍一心希望避開野戰,因此在面對德川軍時,只是虛張聲勢地恫嚇對方,以便儘快通過。
    此時,敵人已經察覺到家康所採取的陣式了。僅以不到武田軍五分之一的兵力,排成一字形的戰列,家康的戰法讓沙場老將信玄也不禁驚訝得獃獃地站在那裡。
    「——難道家康果真決心與我一戰?」
    此時的家康早已將全部兵力孤注一擲地投注在這場戰役中,因而一馬當先地在前領軍。反觀信玄,卻仍悠然自得地乘著轎子躲在部隊後面呢!當然,兩人所面對的危險自是有著天壤之別!
    對信玄而言,即使陣前的士兵遭遇挫敗,也不致影響全軍;然而對家康來說,只要自己這一方任何一處防線被敵軍攻破,就必敗無疑了。
    率先領軍反擊德川軍的武田將領,是甲州軍的先鋒小山田信茂,也就是信玄最驕傲的「水股者」。
    用現代的話來說,可以說是投手——也就是一支百發百中的投石特種部隊。
    當時,甲州的洋槍還很少,主要原因是那時槍炮只能射擊一次,每打出一發就必須重裝填充子彈,因此信玄認為訓練水股者遠比訓練槍隊有用得多。
    他們的投石命中率為百分之百,而且在投出石子的下一刻,又搖身一變成為刀槍隊!
    「嘩!」地響起一陣哄鬧聲后,突然滿天的亂石朝德川軍射來,在那之後還緊跟著甲州軍的大鼓聲。
    大鼓聲如波濤般一波波傳來,而水股者也以人海戰術不斷地朝織田軍的槍隊突進。
    「不準退!否則會讓三河武士笑話我們的。」
    平手泛秀在馬上高聲叫道,並親自拿起大刀沖向敵陣。
    此時,已經根本分不出誰在攻擊、誰在防禦了。當泛秀髮覺自己已經被敵軍團團圍住時,不僅不感到害怕,反而更加勇猛了。事實上,與其說是奮戰,不如說他已經抱著必死之心,因而更能心無旁騖地與敵廝殺。
    終於,在平手部左方的佐久間右衛門的隊形首先崩潰了。
    在他身旁的,正是家康的本陣。
    泛秀為此擔心不已。
    (絕對不能讓家康戰死!)
    「有誰能到瀧川部那邊去?」
    當他說到這裡時,猛然發覺四周全是敵軍,這時即使能夠求得救兵,恐怕也已經太遲了。
    泛秀憂心如焚。雖然歷經無數次戰役,但是像這麼激烈的場面,倒是前所未有的。不!這也是由於家康所採取的作戰方式太過於勉強,因此該勝的還是勝了,會敗的還是敗了。
    唯一還能堅守陣式的,只有酒井忠次部了。
    然而他的敵人卻是小山田部隊。
    不到十分鐘,平手部已經被馬場信房的部隊所團團圍住,正等著被宰割。
    說宰割並不為過,因為這就是戰場上的慣常手段。
    (德川軍到底會如何呢?)
    不斷地在敵陣中衝鋒陷陣的平手泛秀,終於與家康的本陣會合了。
    泛秀原本即有意效法父親壯烈成仁的義舉,當然更願意為信長盡義而死在家康的陣前。
    (現在正是時候了!)
    當他將馬頭朝向左方時,有兩名敵軍從右方逐漸接近。
    突然他慘叫一聲,只覺得下腹一陣劇痛。
    有一支長槍刺入了他的腹部。
    「即使死了也無憾!」
    他拿起大刀對準左邊的敵人,說道:
    「覺悟吧!」
    就在這時,第二支長槍又朝他的腹部刺來。
    「……德川殿下……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之後,他的身體從馬背上跌了下來。此時他已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只是依稀感覺有無數人馬在他眼前經過以及陣陣飄落的雪花和一股錐心的刺痛。
    「殿下!」
    泛秀叫道:
    「平手父子兩代……總算為你盡了全忠!這最後的忠義,你……你看得到嗎?」
    然而,他的這一番話語卻被怒濤般前進的甲斐軍所淹沒,而他的意識也逐漸地隨北風而飄逝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3

年輕的猛獸

        年輕的家康之所以敢採取不合常理的戰法,主要是因為他相信神佛一定會保佑他。
    「如果你敢,就殺給我看!」
    當他的理性面對命運的挑戰時,內心不禁充滿了期待:或許會有奇迹出現!當然,正因為他的期待心理,更顯示出他的少不更事!
    因為他的年輕,才全然不理會軍目付(軍陣監督者)鳥居四郎左衛門忠廣的意見及渡邊半藏的諫言,毅然決定出兵三方原。
    在鳥居四郎左衛門看來,敵軍的力量遠比我方所想象的龐大,如果能夠避免與之作戰,就可免去許多無謂的傷亡。但是又不能公然背叛信長,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假裝與武田軍作戰!
    「……這麼一來,敵軍一定會追擊我方。此時我們則趁機退兵至犀崖內,這樣對方也就莫奈我何了。而且,萬一此時情況不妙,殿下也可以立即引兵回到城內啊!如果不這麼做,那麼不僅臣等父子們必死無疑,恐怕連殿下也性命難保啊!」
    渡邊半藏更是疾言厲色地勸諫家康:
    「總大將!難道你完全看不清楚目前的情勢嗎?像你這樣貿然地決定出兵,根本不是身為殿下該有的行徑,簡直就跟散兵游勇沒有兩樣嘛!」
    當時正騎在馬上的家康反唇相譏:
    「半藏!這下子你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懦夫半藏啊!大家儘管取笑他吧!」
    但是,僅僅不到一刻半的時間,甲州軍即已突破防線且繼續前進,原先家康所期待的奇迹並未出現,德川軍一如先前所預料地吃了一場大敗仗。
    冬日的太陽再度躲進厚厚的雲層中,以致四周有如一片陰暗的修羅場。這時,信玄的大將重臣山縣昌景親自督導已經被他收服的東三河山家三方眾——作出、長筱、田嶺,秩序井然地朝家康的本陣席捲而來;此時,命運及神佛都已完全背棄了家康。
    但是,家康仍然不肯放棄地在馬上怒吼著:
    「不準退,大家繼續前進!」
    然而,他們早已被山家三方眾所包圍,根本前進不得。
    天色變得更為陰霾,而不斷飄落的雪花使得四周的景緻逐漸地變為淺白色。雙方的死傷人數多至不可勝數,但即使僥倖未死,也已經無力再戰了。
    這時大久保忠世和榊原康政正站在家康面前,與武田軍你來我往地交戰著。
    戰場老將信玄當然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位於後方的他,伸手揭開了轎簾。
    「叫甘利眾來!」他命令身邊的侍衛。
    自從甘利吉晴陣亡之後,甘利眾即由米倉丹后率領,負責運送此次上洛之戰全軍的兵糧。
    「米倉丹后參見大將!請問你找我來是?」
    「噢!丹后!你把一部分行李捨棄,改運槍支,今天的戰事已經結束了。」
    「遵命!」
    「還有,你負責將德川軍趕到犀崖山邊,把他們全部逼落山崖,一個也不要放過!知道嗎?」
    「是!我知道了!」
    雖然德川軍拚死防守,但因右方又加入了帶著槍支的甘利眾,因而使得他們愈加陷於困境。
    不論你如何為結果感到生氣,現實畢竟是冷酷的,它不會為了感情因素而改變既定的命運。
    意見不被家康採納的軍目付鳥居四郎左衛門忠廣早已陣亡,甚至松平康純、米澤政信、成瀨正義等人也都戰死了。
    當然,此時根本沒有餘暇為他們收屍。一向愛護部屬的家康在看到四處散落的德川軍的屍體時,卻頭也不回地朝著山崖的方向直奔過去。
    「殿下,你停一停呀!不要太急啊!」
    緊跟在家康身後的,正是大久保忠世。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安全返回城內才是最重要的問題啊!
    「忠世,有沒有辦法在此阻止他們!」
    「不可能!」忠世大聲說道,「現在只剩下我和殿下兩人,如何敵得過對方的大軍呢?把這裡交給本多忠真,我們先走吧!」
    家康突然停下馬來,回頭望著忠世。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額頭上的青筋不住地抽*動著,臉上、衣服上都沾滿了血跡,看來有如一名浴血的惡鬼。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3

家康狂亂

        「忠世!」
    「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走了呢?難道你要辜負忠真的一片忠誠嗎?」
    「真的只剩忠真一個人?」
    「是的!所以請你趕快離開這裡吧!」
    「不行!我不能留下他一個人,我要去看看他!」說完之後家康立即掉轉馬頭。
    「殿下!」忠世怒氣滿面地站在家康面前說道,「殿下……這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你啊!你為什麼不肯聽我說呢!」
    「住口,忠世!」
    「我要說!」
    「你以為我會後悔嗎?身為武人,我絕對不會為此後悔!」
    「丟掉那種毫無意義的自尊吧!今日這一戰,我們算是失敗了。為今之計,我們應該趕快回到城內,想出更好的對策才是啊!這才是一個不後悔的武者應該做的事,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但是,我的部下……」
    「你必須趕快回城!」
    就在這時,左邊的灌木叢中突然出現了三個人影。
    「我們要參見德川先生!」
    「這些小鬼!」
    家康拿起槍朝著其中一人射了過去。就在那一瞬間,四周頓時變成一片黑暗,只覺一陣飢餓和疲勞襲來。
    (還有其他的兩個人呢?)
    當他想到這裡時,突然,忠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們趕快走吧!可能還會有人來襲擊我們,快啊!」
    「不!」
    「情勢已經不容你再爭辯了。殿下,你是總大將啊!」
    「不,我的命運已經決定了!」
    「還沒有決定!你看,剛才你不是殺死了襲擊我們的人嗎?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就交給神佛吧!」
    「不,我絕對不逃走!只要有敵軍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與他決一死戰!」
    這時,又有兩個黑影朝他們追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家康、忠世下意識地拿起了槍。
    「不要!主公、父親大人,是我們哪!」
    「噢!那是忠鄰的聲音哪!」忠世不禁鬆了一口氣,「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徒步走?馬呢?」
    「我和內藤正成的馬都受傷了,所以我們只好走路來。」說到這裡,忠鄰突然抬起頭對家康說道,「主公!本多忠真先生已經陣亡了!」
    家康不由得一震:
    「什麼?忠真已經死了?」
    「是的,就在剛才。」
    「那麼、那麼是誰殺了他呢?難道已經無人抵擋敵軍了?」
    「有,還有內藤信成先生在前面阻止敵軍,所以他要我們趕快離開此地。」
    「什麼?信成?不!我現在怎能棄他於不顧呢?」
    「啊?你的意思是?」
    「忠鄰、正成,趕快回去,不能讓信成被殺啊!」
    他大聲地對忠鄰說道。
    「笨蛋殿下!」
    「啊!你說什麼?」
    「如果我們回去了,你想內藤他會高興嗎?內藤先生為了讓殿下安全地回到城內,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與敵人決一死戰。殿下!你必須趕快離開,否則本多忠真先生他會死不瞑目啊!」
    「你不要自以為有點小聰明就敢教訓我!」
    「這不是小聰明!如果你再猶豫不決,內藤先生就會抵抗不住而被敵人殺死。如果你真的愛護內藤先生……」
    當他說到這裡,突然從右方傳來一陣伏兵的喊聲。
    不知道這次的伏兵有多少人?看起來絕對不止三五個人。或許是武田方知道家康一定會由此逃逸,所以才預先派人埋伏在此等候的吧!
    「德川先生,不用再逃了。我是甲州方的城伊庵,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不過這聲音是不是也傳進了家康的耳中呢?
    正當對方說著自己姓名的同時,突然響起一陣弓箭的射擊聲,接著便在雪地上出現了一團黑影。
    大久保忠世迅速地在家康的馬屁股上拍了一下。
    此刻已經沒有多餘時間與對方問答了。
    「忠鄰!正成!我們來阻止他們!」
    話未說完,他們早已身入敵陣。這時的家康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只是感覺到有一股莫名的遺憾,而且他也不想就這麼回到城裡。
    「狗屎!」
    家康早已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只是任由馬兒四處奔竄!
    就在他丟棄了手上的槍時——
    「殿下!你到底要做什麼?」
    有個人影朝家康飛奔而來,使得馬受驚地躍動著。
    「是誰?到底是誰?」
    四周已是一片黑暗,他只聽見自己的聲音不斷地響起。
    「是誰在阻止我?到底是誰啊?」
    「我是夏目正吉啊!殿下!」
    「什麼?夏目正吉!今天不是該你留守在城內嗎?為什麼跑到這裡來?難道你違背了我的命令而出城?」
    「殿下!我是因為擔心你這麼晚了還沒回城,所以特地帶了二十五名士兵來接你呀!請你趕快跟我們回城吧!」
    「不……不行!如果在這場戰爭中只有我一個人生還,你想我有何面目回去呢?看來我家康的命運已經決定了。多說無益,你快放開我吧!」
    「我絕對不放!」
    「你不放我就殺了你!」
    「什……什麼?」
    正吉暴跳如雷地說道:
    「殿下!你簡直昏庸之至!」
    「你說什麼?你竟敢跟半藏一樣這麼說我?」
    「正是!我說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庸之人。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願意為你犧牲生命呢?而你竟然因為這次失敗而灰心喪志,難道你忘了還要指揮我們全軍嗎?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能讓那些為你而死的人瞑目呢?」
    「啊!你說什麼!」
    「現在絕對不許你亂來!這樣吧!我夏目正吉決定效法我那些死去的朋友,至於殿下的事情,我就不再管了。」
    說完之後,夏目正吉突然舉起十文字槍朝家康的馬刺了過去。
    在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刺之下,疲憊至極的馬兒嘶叫一聲,用盡全部精力朝城內奔去。
    「你看吧!我看現在你不往城裡跑,還能往哪兒去?」
    他轉過身來朝著敵人的方向走去,與大久保父子、內藤正成三人會合。
    「噢,是夏目啊!」
    「大久保先生!殿下的馬已經往城內去了,今後的一切就有勞你了。」
    「那麼,你要做什麼呢?」
    「我要和那位新來的敵人交交手,好讓他們無法去追趕殿下。」
    說到這裡,追著大久保父子而來的敵人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夏目正吉拿起十文字槍擋住追兵,厲聲說道:
    「哦、哦,原來你們就是武田的雜兵啊!我是德川三河守家康,你們是不是來殺我的呢?不過,我不認為你們是我的對手!」
    這時敵人的陣營中突然傳出一片訝異聲:
    「什麼?他就是德川先生啊?」
    「是啊!他剛才不是說他是德川三河守家康嗎?」
    「噢,那正好!我們趕快把他圍住吧!」
    剎那間夏目正吉的身旁布滿了敵軍。
    灰暗的夜色使得人們根本無法看清彼此的臉。
    只聽見不時傳來刀劍聲、悲鳴聲,使得蕭瑟的北風更增添了幾許寒意。
    就這樣——
    大約經過四刻半鐘后,夏目正吉和他所帶來的二十五名騎兵已經無一倖存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4

對答

        武田方的士兵對德川等人緊追不捨。
    當他們快要接近城下時,家康的背後除了大久保忠世之外,就是緊追著他們的天野康景和成瀨小吉了。
    此時的大久保忠世早已奮不顧身地撲向前去迎敵。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時又有一群人從後面追了過來。
    「來者不知是敵還是友,各位可要小心一點才好。甲州方的總大將武田信玄的首級已經為我高木九助取得了,各位打起精神來呀!你們看得清楚前面嗎?來者到底是敵還是友呢?」
    這些話當然是假的,不過家康紊亂的心緒卻因而逐漸地平靜下來。
    (這時他終於明白了家臣們為了使他平安無事地返回城內所做的努力。)
    高木九助善意的謊言、渡邊半藏和夏目正吉的斥責、本多忠真的死及鳥居忠廣的諫言……想到這裡,只覺得有股寒氣向他全身襲來。
    這真是一次重大的慘敗啊!
    「唯一留存的,只是我這條性命——」想到這裡,他的心口又是一陣劇痛。
    家康在濱松八幡神社前停下馬來,出神地想著。
    在這場孤注一擲的戰爭里,全軍覆沒的事實迫使家康必須做另一個決斷。
    「難道我的命運已經到了終點嗎?」
    當然不是!那麼,既然尚未到達終點,又何必急著去送死呢?
    (害得大家為我擔心,做了那麼大的犧牲!)
    「殿下!追兵馬上就要到了,我們快回城裡吧!快啊!」
    跟在家康身後的鳥居彥右衛門元忠說道。看小說我就去
    元忠也在與小山田軍的血戰中身受重傷,好不容易才突圍而出逃到這裡來。
    不知他是否已經得知自己的兄弟四郎左衛門戰死的消息?
    「夏目正吉為了阻止追兵,特意假冒殿下,剛才已經光榮戰死了!據我猜想,敵人很可能會繼續追來,所以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什麼?正吉已經陣亡了?」
    「正是!我們趕快進城吧!否則會造成更大的犧牲啊!元忠,你好好守著後面,我先護送殿下離開!」
    家康未置可否地離開了大楠樹下。
    就在這時,家康又恢復了他猛將的本來面目。
    他和大久保忠世等人在近道西門停了下來,等待城將打開大閘門,然後就如一尊木像似的進入城內。
    (也有人說他是從邊門入城的。)
    由於這次挫敗給他的打擊太大,因此當他入城來到大玄關時,卻渾然未覺地呆視著前方。或許是因為終於能夠平安地回到城內,心中頓時產生了一股虛脫感,才使他變得茫然失措吧!
    「殿下!你已經平安無事地回到城內了,快下馬吧!」
    空中依然飄著雪花,使得景物全都變成了一片白色。
    雖然家康很順從地從馬上下來,但卻仍然紋風不動地凝視著四周。
    「殿下!你不能走了嗎?」忠世突然大聲地附在家康的耳邊說道,「殿下!你到底怎麼啦?」
    「什……什麼?」
    「哈哈哈……看起來很奇怪噢!好臭哦!」
    忠世用手搗著鼻子,指著家康的馬說道:
    「看哪,殿下!你在馬鞍上大便了。」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我在馬鞍上大便?」
    「是啊!……難道殿下你自己都不知道?」
    「啊……閉嘴,忠世!」
    家康這才睜大了雙眼,走到馬旁,很仔細地聞了一聞,然後回過身來拍著忠世的臉頰說道:
    「你這笨蛋!那不是大便,而是綁在我腰間的燒味噌啊!」
    在這種時候,是大便還是燒味噌,都已經不重要了。
    放下心來、虛脫的家康,又恢復了以往的理性。
    「是啊,不是大便!或許真是燒味噌呢!」
    「你這傢伙,居然又笑我!我怎麼可能在馬上大便?!」
    這時他突然明白了忠世的用意。
    「忠世!把城門徹底打開!」
    「把城門徹底打開?」
    「正是!這樣才能讓回來的人很快地進來啊!還有,在城門四周多堆些木材燒著吧!」
    「遵命!」
    「植村正勝、天野康景!」
    「是!」
    「你們兩人負責看守大門!」
    這時鳥居元忠也來到了他的身邊。
    「元忠啊!」
    「是!」
    「你要好好守著這大玄關喔!」
    「是!」
    這時家康已經走上了大玄關。
    「有誰在呀?我肚子餓了,快端碗粥來!」
    他大聲地吩咐道。
    一位名叫久野的女僕很快向廚房走去。
    這時家康已經完全恢復了他今天出城時的樣子。
    沉默地吃完一碗之後,他又要了第二碗。
    「命人在城的四周點起火把來!」他對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大久保忠世說道,「唉!這真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啊!」
    他感慨地說著。忠世沉默地點點頭。
    (看來他已經恢復理性,能再度反省了。)
    然而,即使反省也於事無補了。想到這裡,家康沉痛地閉起雙眼,竭力壓抑著內心的哀慟。
    「再來一碗!」
    連著喝了三碗稀飯之後,家康說道:
    「忠世!現在我想休息一下!」
    「是!」
    「等我休息一會兒之後,我們還要繼續作戰呢!你要記得,千萬不要忘了點起火把!還有,城門絕對不可以關啊!」
    「遵命!」
    「嗯!你看,我的屁股好像還黏著糞便呢!」
    說完,他微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你看我的屁股都磨破了,可見我真的是做了一番努力呀!」
    「真的!正如你所說的,這簡直就是奇迹。」
    「笨蛋!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奇迹。這次的事情已經讓我學乖了,信玄入道就是那個帶領我入道的人。好了,我要休息了。」說完他就躺了下來。
    他以為,乘勝追擊的武田方很可能改變了最初的計劃,說不定此刻已經兵臨城下了呢!
    現在可說是擊潰濱松城的大好機會,因此他們當然不會平白放過。屋外紛紛飄落的雪花夾雜著北風的怒吼聲,此時聽來仿如一陣陣嘈雜的人聲。
    在這些嘈雜的聲音中,突然響起了家康洪亮的鼾聲,而這距他躺下還不到兩分鐘呢!
    大久保忠世回頭望著家康,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才真是我們的大將啊!)
    的確,因為家康遠比其他人都要偉大啊。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5

三河魂

        生還的將士們狼狽不堪地回到城外。當他們看到把整座城照得通亮的火把、大開的城門時,都不禁嚇了一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點著那麼亮的火把,豈不是告訴敵人可以放心地攻進來嗎?」
    雖然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種疑問,但這畢竟是家康的命令啊!而他早在喝了三碗稀飯之後,倒頭便睡了。不過,儘管每個人都不大清楚家康的用意,但是卻都鬆了一口氣。
    「你沒看到他原來的樣子有多嚇人,但是他怎麼能這麼快就恢復了呢?」
    「真是奇怪!照他這種做法,豈不是告訴敵人我們的方向了嗎?」
    「話雖如此,但這總歸是主公的命令啊!或許他另有妙計吧!」
    出乎意料的是,當大家都感到疲憊不堪時,突然在大雪紛飛的夜裡傳來一陣陣大鼓聲。
    「噢,那到底是誰?是誰會在這麼冷的天氣里敲大鼓呢?」
    「聽哪!使用這種打法的,不正是酒井忠次先生嗎?」
    「這麼說來,忠次先生也平安地回到城裡了?」
    「嗯,想來該是如此!看來殿下似乎準備與對方再次決戰。」
    「嗯,應該是這樣!你聽那聲音,不正表明了我們三河武士的鬥志嗎?」
    「對!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那麼曝屍三方原的人又怎能瞑目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命人將城門打開、點起火把,這就是主公的作戰方法啊!」
    「什麼?你是指這意味著?」
    「你想嘛!當敵人來到城下時如果我們的城門緊閉,一定會激起他們奮戰的決心;然而,如今當他們看到我們將火把點亮、城門大開,又聽到大鼓聲響起,似乎正等著他們似的;這樣一來,敵人勢必會心生疑懼而不敢踏進城門一步!」
    「喔!你說得沒錯。你看,當城門關閉時,天野先生手下的十六名士兵就必須不停地左右來回巡視,一刻都不許停呢!」
    「他們不動也不行啊!你看,天氣那麼冷,如果他們不動的話,會凍死的啊!」
    「這倒也是!不過,我想他們應該都很累了。但話又說回來,一旦對方看到我們的士兵不斷地來回走動,一定會以為城中正有無數的士兵等著他們。請牢記這就是大將的策略之一啊!」
    「原來如此,你這麼一說我終於明白了。從外面看來,城內是那麼光亮,而且又有人不停地走動。嗯!原來作戰也有這種方法啊!」
    「什麼作戰?」
    「就是夜襲啊!我們可以夜襲對方,這麼一來很可能會使他們大吃一驚而退兵了呢!嗯,我看一定是這樣!」
    到底不愧為三河武士,他們都非常清楚自己的大將們全都是堅強、勇敢的人物!
    事情的確正如他們所言。當家康還在大廳呼呼大睡時,大久保忠世、石川數正、天野三郎兵衛等人卻已在商量夜襲的作戰方法了。他們認為,如果能暗中發兵出西門來到犀崖,即可繞到敵人的背後,以洋槍攻勢來對付他們!
    「這麼一來,敵人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們根本想不到在我們九死一生逃回城裡之後,竟然不到一刻鐘就又發動夜襲,這一定會令信玄大吃一驚的。剛剛殿下臨睡之前不是說還要打仗嗎?我去好了!在敵人完全不熟悉這裡的地形、又是在夜裡的情況下,只需一支二三十人的洋槍隊,就可以讓他們嚇破膽了。」
    大久保忠世說完之後——
    「好,我明白了!我會盡量收集洋槍來!」
    仍然穿著上面沾有血跡的鎧甲的天野三郎兵衛立即召集所有手下,準備展開行動。然而,這時守衛已經發現了距離大手門兩三町遠處的敵人蹤跡。那是由武田方的山縣昌景所率領的部隊,由於他看見了城內通明的火把、大開的城門及不斷鳴響的大鼓聲,因而心生疑慮,正猶豫著是否要開始進攻呢!
    「嗯!看來得小心一點才是。對方畢竟是赫赫有名的三河武士,一定會企圖發動夜襲的。」
    「而且,我們能很清楚地看到城內的一切動靜。」
    「我相信對方的人數不會太多。不過,在這種大風雪的夜晚,再加上我們對這裡的地形又不熟,所以最好還是小心一點。一旦踏錯一步,就會造成很大的犧牲啊!我看我們還是在此等候小山田部和穴山部,等他們來了再一起從長計議吧!」
    城裡,家康的鼾聲突然停止了。當他猛然坐起身來時——
    「哦,是石川數正啊!」
    「是的!」
    「我睡得好香!我想我已經休息夠了。」
    「你的鼾聲好響呀!」
    「所有人都回來了嗎?」
    「是的。該回來的都回來了。」
    「好!那麼,我們再來一次讓敵人嚇破膽地作戰吧!」
    這時的家康和打敗仗后回到城內時的他完全判若兩人,雖然雪花仍然不斷地飄落大地,但是他卻已經不再感到畏懼了。
    家康醒來后不久,大久保忠世即率領著一支二十六人的洋槍隊,在大雪紛飛的夜裡靜悄悄地出了城門。
    經過一番商議之後,武田軍終於決定明天展開圍城行動,並準備一舉殲滅德川軍。
    當他們正開著軍事會議時,大久保忠世卻已經繞過穴山軍的行伍,來到了犀崖邊。
    雪愈下愈大,風也不停地刮著。
    經過整日激戰,夜晚他們的身心都已非常疲憊。
    除了手腳感覺麻木之外,忠世又感覺下腹部隱隱作痛,這或許是因為吃了不容易消化的乾飯又在雪中行走的緣故吧!看來一定是吃壞了肚子。
    他邊走邊感覺到下腹部的疼痛愈來愈劇烈,而且肛門處似乎有水便泄出的樣子。
    「哎呀!剛才我還在笑殿下呢!沒想到這次變成是我了。」
    忠世苦笑著帶領二十六名士兵繞過了山崖西側,並且展開一列戰式。
    雖然僅僅只有二十六人,卻都是從濱松城的勇士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因此實力不容小視。他們手中所持的二十六支洋槍,即是現在濱松城內僅有的火器了。
    事到如今,早已不是勝敗的問題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貫徹三河的精神!
    「如果不能阻止武田軍的進攻,那麼我們死都不會瞑目!」
    所有的火器都可能失去,二十六個人也可能在此凍死;但是,這正代表著三河武士不屈不撓的精神啊!
    終於,他們開始行動了:
    「準備!」
    當他高聲叫道時,又感覺一陣水便濡濕了他的股間。
    「好!首發槍彈由二十六個人同時發射,然後分成四組,每組六個人交互射擊。記住,裝卸彈藥的動作要快,絕對不能出現空擋!而且開火的動作也要快!」
    「是!」
    「開始發射!」
    一聲號令之下,二十六支洋槍齊聲發射了。
    嗒!嗒!嗒!
    這一陣密集的槍彈聲,使得原以為後方的犀崖上絕對不會有人的武田部隊大吃一驚!
    當然,他們更沒想到這一陣撼人心弦的槍聲只是由一支二十六人的洋槍部隊不斷地朝四方射擊所造成的結果。
    「啊!後方有敵人來了!」
    「不!那是織田的援軍啊!」
    「那是陷阱!他們有意誘使我軍入城!」
    就在同時,洋槍聲也傳入了城內,已經醒來的家康也開始指揮其餘的士兵,不停地發出吼聲,還不斷地打著大鼓。
    就在槍聲、鼓聲、吶喊聲不絕於耳的情況下,鳥居元忠和渡邊守綱也從北面的玄關口死命地朝敵軍攻去,看來對方的軍事會議勢必要中斷了。
    雖然武田方謀將如雲,然而此時卻一致判斷敵方正等在城內外準備發動夾擊。
    「快帶著穴山軍離開此地,接著我們也要撤退!」
    「明白了。那麼,就由小山田軍負責斷後吧!」
    一旦決定之後,四郎勝賴和山縣昌景很快地率軍退到了犀崖附近,與穴山梅雪的部隊會合。
    「就是現在!射啊!射啊!」大久保忠世跳了起來,激動地大叫。下痢和寒冷的念頭早被拋到九霄雲外,此時他的心中只是想著——
    (一定得阻止對方!)
    所有的辛苦都被置諸一旁。
    「射啊!把他們追到山崖下,趕快射啊!」
    這真是一場名副其實的「靠意志力作戰」的戰爭,而武田方也似乎被這種氣勢擊潰了。
    在看不見敵人的情況下,他們更感到恐懼!
    雖然僅有二十六個人,但是卻有著兩千六百人的氣勢!
    起先還以嚴整的隊式撤退的武田軍,此時都已亂了步調,士兵們爭先恐後地想要逃走。然而,由於他們過於慌亂、地勢又不熟,以致很多人紛紛墜落到犀崖的深谷里。有些則是不辨敵我,見人就是一陣亂砍,結果反而自相殘殺起來!
    到底誰贏得了這場戰爭呢?什麼是戰略?什麼是戰術?
    家康站在打開的大手門邊,以銳利的眼光看著前方。此時武田軍可以說是已經完全撤兵,於是他吩咐身邊的侍衛傳令廚房:
    「殿下命你們準備一大缸濁酒、一鍋熱飯,待會兒鳥居和大久保先生一回到城裡,就要馬上端上來。而且一定要是熱的才行!請你們趕快準備吧!」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6

天正元年

        略盡過年的禮儀之後,就開始有許多人在岐阜城進進出出。
    去年歲末的三方原會戰,織田、德川的聯軍可以說是遭到了大挫敗,因此當信長派出由林通勝、水野信元所率領的第二隊援軍之後,又在中途把他們召回來。
    當然,這是信長經過慎重考慮后所下的命令。在經過數次的失敗打擊之後,信長再也不願輕易地損傷一兵一卒。
    這已經不是講不講人情的問題了,因為他在攝津的北近江和北伊勢也遭遇了強敵。
    值得慶幸的是,家康終於守住了濱松城,並且迫使敵人撤兵了。
    「之後的一切全仰仗你了。」
    而他也必須專註於自己的問題了。
    過完年後不久,嫁到岡崎城的德姬特意派遣使者前來賀年。從使者口中所得到的消息,令信長和濃姬感到興奮不已。
    因為德姬已經懷孕了。
    對信長和家康而言,這都是他們的第一個孫子。
    家康十八歲時所生的信康,今年已經十五歲,德姬則已經十三歲。現在他們終於讓年輕的家康在三十二歲之年當上祖父了。
    對這對年輕夫婦而言,有了孩子固然令他們欣喜若狂,然而他們也為父親們正處於險境中而感到不安。
    「殿下!你能不能多派點兵力到岡崎城去啊?」
    濃姬向信長問道。這時已是正月二日,也就是德姬所派來的使者回到三河之後的事情。
    信長表情苦澀地說道:
    「怎麼回事?你不要盡提些無理的要求嘛!」
    「我知道這是無理的要求,但是岡崎的德姬已經懷孕了呀!」
    「什麼?德姬懷孕了?」
    「正是!這也是你這鬼神般的殿下的第一個孫子啊!」
    「嗯!那麼是女婿要我多派些援軍到岡崎去的嗎?」
    「殿下!」
    「什麼事?你看看你的臉!現在還在過年呢,難道你又要罵丈夫?」
    「我相信如果你的女婿曾經這麼要求過,這件事早就會傳進你的耳朵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再說我也沒生氣啊!」
    「噢!那麼,你說說看吧!」
    「十五歲……雖然我們的女婿只有十五歲,但是對於親家在三方原打了敗仗一事,他卻細心地寫了一封信來,要我們儘管放心!」
    「什麼?家康打了敗仗,他還叫我不必擔心?」
    「是的。他說目前家康已經暫時渡過困境,而且一旦敵人進至野田城附近,他們一定會拚死一戰的。萬一野田城不幸陷落,守在岡崎城的他也已經下定決心要與朝自己而來的敵軍全力一戰,所以他才要你放心,請你專註於近畿的事情啊!」
    「什麼?我們那岡崎的女婿是這麼說的啊?」
    「是的。我阿濃看了他的信后,都感動得快哭了呢!」
    「那之後……他又寫了些什麼?」
    「他說公主已經懷孕了,這也意味著他三郎信康已經後繼有人了,所以他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上戰場打頭陣,即使被敵人殺死,他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嗯!」
    「你看,這麼年輕的兩個人竟然能夠有此決心。殿下!你說這怎麼不叫人感動呢?」
    當她說到這裡,信長也雙目微紅地抬頭仰望著天花板。
    如果信康只是要求信長增派援軍,那麼自己也不至於如此困擾。然而,這兩個年紀尚輕的孩子,根本不了解信玄的可怕之處啊!因此,信長在獲知即將抱孫子而感到欣喜的同時,內心也湧現了一股無限的悲哀。
    「好吧!既然他說他已經後繼有人,可以了無牽挂地上陣殺敵,那麼……」
    「是的,你應該專註於處理近畿的事情!」
    「阿濃!」
    「是……是的!」
    「我也很愛孩子的啊!」
    「所以我才請你可不可以……」
    「當你告訴我我們即將抱孫子的消息時,我的心中也感到萬分興奮;但是,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容許我派更多的兵力去幫助他們了!」
    「難道你無法調派出一支軍隊?」
    「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親自率軍前去攻打信玄和越前的朝倉呢!然而,最令我擔心的是,等冬天一到,朝倉方就要在北近江對我軍展開決戰了啊!」
    「噢……」
    「好吧!現在我馬上寫信給他,請他多多關照德姬,並且告訴他,一等到我有餘暇,一定會親自率領大軍到岡崎城探望我的孫子的。當然,這些都是騙他的,不過卻可以帶給他很大的精神支柱。」
    說到這裡,他突然噤口不語,只見森長可已經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殿下等待已久的武田家使者小山田左內已經來了。」
    「什麼?已經來了?好,你帶他到大廳去,我要立刻會見他。」
    他嚴厲地吩咐過後,又笑著回過頭對濃姬說道:
    「你聽到了嗎,阿濃?信玄派使者來了!」
    「武田家派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信長對側著頭思考的濃姬說道:
    「這就是狐與狸之間的鬥爭啊!看看到底誰是說謊高手!你等著瞧吧!阿濃!」
    丟下這一句話之後,信長即拿起放在一旁的大刀,疾風般地跟在森長可的身後離開了。
    「現在會有武田家的使者來。」
    這個消息使得濃姬一時之間感到困惑,根本無法冷靜地加以判斷。
    織田家所派出的平手、瀧川、佐久間等三員大將都在三方原戰死、戰敗,甚至家康也曾陷入九死一生的險境;在這種情況下,信長怎麼會等著武田家的使者來呢?
    想到這裡,她心中的疑惑愈來愈深了。
    (難道他要背棄家康父子,與信玄結盟?)
    濃姬不禁用力搖了搖頭。不可能!信長不可能這麼做的!他知道自己的實力呀!想到這,濃姬又振奮地昂然挺胸了。
    「他說過要使信康安心的!」
    難道他會背棄自己的女婿嗎?不!這不像信長會做的事情。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怎麼可能?!)
    濃姬立即命侍女將蒲生鶴千代找來。
    「鶴啊!你現在到大廳去,看看主君和武田家的使者究竟談些什麼,立即回來告訴我。這是為了讓我自己了解狀況,希望你能把你所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不住地顫抖。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46

絕交問答

        大廳里坐著表情嚴肅的武田家使者小山田左內晴茂及他的兩名隨從。
    信長慢慢地走近他,開口說道:「使者!歡迎你來到敝處!」
    然後命令陪同他一起進來的其他將領:「你們都退下去!我和使者有事要談!」
    接著他又如往常般地望著天花板,對站在身旁的蒲生鶴千代說道:「鶴!你就留在這裡吧!或許我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武田家的使者似乎鬆了一大口氣。
    對小山田左內而言,身為交戰中出使敵方的使者,原本就已夠讓人忐忑不安的了,一旦再和織田家的家臣們並排坐著,將使他產生更大的壓迫感。
    當眾人退下之後,信長壓低聲音說道:
    「去年我曾派遣使者前去貴處,此次你們是特地來回禮的嗎?信玄先生怎麼說?他答應了我所提的事情嗎?」
    使者表情嚴肅地說道:「隨從!把帶來的東西拿到這裡來!」
    在他身後的兩名隨從很快拿出一個裹著紫色布巾的方形盒子,打開之後,裡面是個白木盒子。
    「我們主君請你把它打開來看一看!」
    「裡面是什麼?」信長非常沉靜地問道,「是個人頭嗎?」
    「是個人頭!」
    「那麼我就打開來看看!阿鶴,把它拿過來!」
    鶴千代立即將盒子拿到信長面前,這時信長突然粗野地上前揭開盒蓋,望了裡面的人頭一眼。
    剎那間,整個大廳內充滿了屍臭味。
    原來那是為了織田家而戰死於三方原的平手泛秀的首級。泛秀那已被梳洗、整理過、雙唇緊抿成一字形的首級,即使在這殺戮無數的戰國時代看起來都是那麼悲慘。
    信長看過首級之後,平靜地說道:
    「請你回去轉告信玄先生,就說信長非常感謝他的好意。」
    「只有這樣嗎?」使者訝異地併攏雙膝,「這並非我們向你示好的禮物啊!我家主君之所以派我把這人頭送來,主要是想知道你是否還有意與我方繼續往來!」
    信長哈哈大笑起來。
    「你放心吧!我會把我的心意說明清楚的,以便讓你回去轉告信玄。阿鶴!你先把這人頭拿下去,好好地把它供奉起來。」
    「請等一下!」使者突然急促地將身體往前傾,說道,「希望你不要誤會!」
    使者焦急地說:
    「你曾經派遣使者向我家主君表明你對武田家絕無惡意,既然如此,此次你為什麼又要派兵支援德川軍呢?難道你只是表面上與我方和好,私底下卻與我們的敵人交往嗎?我家主君之所以將泛秀的人頭送來,就是想知道你對我方是否懷有二心。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們就決定與你斷絕往來,所以請你不要誤會我方的意思!」
    信長再一次微笑地點頭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打從心底感謝你們的好意啊!阿鶴,命人為使者準備酒菜!」
    「不,請等一下!既然我是來和你們絕交的使者,怎麼能接受這種款待呢?」
    「你說你叫小山田,是吧?」
    「正是!」
    「你真的是來當使者的嗎?如果真是這樣,好吧!那麼我們就不要喝酒吧!」
    「什……什麼?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我說你這使者也該用點頭腦啊!好吧!對於信玄的用意,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那麼你是決定與我方絕交?」
    「我說我明白了!哈哈哈!我還有些事想請你轉告信玄先生呢!」
    「我只是一名送人頭過來以表明與你們絕交的使者,除此之外我根本沒有必要聽你解說呀!難道是我們誤解了你不成?」
    「使者啊!」
    「什麼事?」
    「我和德川家既是姻親,而且姉川之戰時,家康還親自率軍前來支援我。基於這兩點,難道我不該在形式上為他盡點責任嗎?」
    「呃!這個……」
    「好了,我相信你們對這件事應該相當了解才對!泛秀是因為無法及時逃走,以致喪命。我想信玄先生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我知道我派出第二隊援軍之後又在中途召回的舉動,必然會使得家康永遠不能原諒我,但是這都是由於他在三方原所採用的作戰方式太違背常理的緣故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信玄先生也應該知道現在他的—兵一卒都非常重要,畢竟他們是上洛之戰的主力!好了,你就回去這麼告訴信玄先生,我相信他一定能充分了解我的意思!」
    相同的話題不斷地反覆之後,使者側著頭說道:
    「這麼說來,織田先生對武田家並無二心了?」
    「哈哈哈……這還用說嗎?即使你不明白,只要你能將我的話帶到,我想信玄先生一定能明白的!」
    「但是,在我看來好像……」
    「不會錯的!因此,我才特意不讓我的心腹家臣們參與這次會議啊!萬一這件事被家康知道,他一定會大為憤怒的。」
    「嗯!」
    「怎麼樣?你完全明白了嗎?」
    「但是……」
    「即使你不明白也無所謂。不過,對於你不辭辛勞地將平手先生的首級送回我方的好意,我要再次謝謝你。請你回去之後就這麼告訴信玄先生吧!」
    這時,信長又故意提高聲調說道:
    「不論家康如何頑強,至多只能支撐兩三個月。因此我認為信玄先生必須讓士兵們在冬季養精蓄銳,千萬不可太過勉強啊!請你回去后把我的這些話轉告他,並且提醒他多多注意自己的部下!」
    使者彷彿墜入雲霧中一般。
    (信長到底是敵還是友呢?)
    當一件事情反覆地被敘述時,往往會使人產生錯覺,以致無法正確判斷,這也是人類的一大弱點。
    「怎麼樣?現在正是過年,願意和我喝一杯嗎?」
    「不,這件事情……」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我也就不再勉強,那麼就請回吧!不過,我希望你能故意在表面上裝作非常生氣的樣子!」
    「嗯!這個……我會的!」
    「好吧!阿鶴!酒菜不用了。我們方才所談的事,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別忘了,今天的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一旦事情泄露,那麼就屬你的嫌疑最大了!」
    「是!」
    鶴千代高聲回答道。之後,使者立即告辭離開了。
    供奉頭顱
    「殿下……」
    「你很煩耶!可不可以安靜一會兒為我倒杯酒呢?」
    「是啊!我是在為你倒酒啊!」
    「什麼?阿濃為我倒酒?難道你還在學我嗎?人間五十年……」
    「不!我是在說狐和狸是很適合的一對呢!」
    「嗯!今年的蝮似乎也變成狐狸了喔!」
    「殿下!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交談對手。」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呢?今天早上你不是還要我多派些援軍到岡崎城去嗎?」
    「是的!不過我看你好像已經派援軍去了嘛!」
    「喔!我嗎?」
    「正是!你已經把那武田使者唬得團團轉了。」
    「嗯,你已經從阿鶴口中得到消息了?」
    「正是,不過這個消息卻令我阿濃感到十分高興,因為殿下畢竟送了你那未出生的孫子一個很好的禮物啊!」
    「那是禮物……你都明白了?」
    「我也是只老狐狸,所以對殿下的心思……」
    「嗯!哈哈!」
    信長嗤鼻一笑之後,突然瞪大了雙眼說道:
    「阿濃!」
    「什麼事?」
    「你可不能將這個消息告訴岡崎城喔!」
    「哈哈哈哈!」
    濃姬笑著拿起酒瓶,為信長倒酒:
    「你看這四周是不是顯得特別明亮啊?」
    她又笑了起來。
    「信玄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殿下派援軍幫助德川家,不過現在看來家康先生一個人就足以應付了。」
    「這件事我倒不知道!」
    「在我看來,等到使者將你的話轉告信玄之後,他又要開始感到迷惑了。」
    「我已經說過我不知道這件事了呀!」
    「哈哈哈!就是因為你不知道,所以我才告訴你啊!殿下!到底信長這傢伙還會不會再派援軍來呢?如果他不會派援軍來的話,我又何必急著攻打家康呢?畢竟此地距離京師尚遠,一旦在此耗費太多兵力,那麼……這就是信玄現在的想法啊!只要他一想到這些,不就不會再對家康發動猛烈的攻擊了嗎?」
    「嗯!你還是跟以往一樣煩人!」
    「這麼一來,家康一定能夠趁這段時間補足他在三方原所損傷的兵力。」
    「……」
    「等到信玄和家康再度決戰時,也正是雪融櫻花開的時候——這就是殿下所謂好好利用這段時間的上上之策吧!在這段時間裡,岡崎的公主即可平安生產,而京師的事情也將發生很大的變化。」
    「阿濃!」
    「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那麼嚇人呢?」
    「京師的事情,你到底聽誰說的?」
    濃姬笑著搖頭不語,並且再度拿起酒瓶:
    「這種事還用問人嗎?只要推斷不就可以知道了?如今看來,將軍義昭在京師已經不具有任何作用了,這正是把他逐出御所的大好時機啊!」
    「嗯!」
    「等到初夏一到,上杉先生就開始活動了,這麼一來,信玄再也不能以應將軍之召而發軍上洛為借口,而必須立即引兵而還了。這時正是攻打淺井、朝倉的大好良機。這麼看來,殿下今年也沒有多少時間能留在我阿濃的身邊了,好吧!今晚就好好地度過吧!反正今年必定是個很愉快的新年,所以我們也不需要用小鼓來慶祝了。」
    說到這裡,濃姬突然起身來到信長面前,伸手接過裝著平手泛秀首級的小木盒,恭謹地把它放在棚內。
    「平手先生!你也和殿下喝一杯吧!真是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她在泛秀的首級面前倒了一杯酒,面容肅穆地在內心默念著,一邊擦掉眼角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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