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織田信長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3

四日歸城

        雖然信長贏得了勝利,但是他卻放過了小谷城。
    如今信長只希望長政能好自為之,因為四周的情勢已經不容許他再繼續顧慮到小谷城了。甚至連濃姬也相當清楚這一點,因此,即使不曾討伐淺井和朝倉,也必須在這個月內上京一次。她對他提出這樣的忠告。
    「信長的上洛之路已經被封鎖了。」
    一旦這個謠言傳開來,恐怕連京畿也要動搖了呢!
    因此信長決定將這些首級送到京師,藉以向將軍及京師的民眾表明,儘管淺井和朝倉聯合叛亂,卻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實力——這才是首要之事。
    在安養寺三郎左衛門由不破河內守護送回到小谷城之後——
    「大將準備讓將軍驗明首級。」
    信長即打算以此為名目將取得的敵軍首級送往京師,並且立即下令全軍做好拔營準備。
    打敗淺井、朝倉聯軍后,翌日即自動來降的橫山城由木下藤吉郎秀吉擔任守備;此外,由於必須控制輾轉南逃至佐和山城的磯野員昌,因此特地在城東的百百屋簡單建造了新城,由丹羽五郎左衛門長秀駐守。
    雖然小谷城的淺井部隊此番作戰失利,但是卻仍留存著大半實力,這是絕對不容忽視的。於是信長派遣市橋長利從北山、水野信元從南山、河尻秀隆從西面的彥根山將小谷城團團圍住,並封閉所有的通路,此外又派人在小谷城四周築了一道土牆,如此一來,信長的部隊就可放心地上京去了。
    時間為七月四日——
    抵達京師之後的信長,不僅不曾詰難將軍,反而對他非常客氣,這種舉動使得所有的人都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在京師停留了四天之後,他於八日率軍回到岐阜城去了。
    在這之前,德川家康早已率軍回到濱松。雖然織田和德川的聯軍借著姉川會戰向天下展現了自己的威力,然而真正的禍根卻仍苟延殘喘著,這無異於留下了一座不知何時會爆發的活火山,隨時可能造成危險。
    因此家臣們都認為信長這次的行動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所有的人都在背後竊竊私語:
    「這麼一來,姉川的勝利根本毫無意義嘛!」
    「就是啊!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是將軍,為什麼就這樣回來了呢?這實在不像大將以往的做派啊!」
    「別忘了大將快接近四十歲了,或許他已經沒有往日的衝勁了呢!」
    「說得也是!你看,我們打了這麼漂亮的勝仗,他卻不肯乘勝攻打小谷城;對將軍又是那麼客氣,竟然不給對方一點教訓就回來了。」
    就在這些竊竊私語中,信長終於回到了岐阜。當他一進入房內,即刻命人將明智光秀請來,並且要濃姬為兩人斟酒。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我要和明智好好地暢飲一番,談些風花雪月,所以除了你以外,讓其他的女人離我們遠一點!」
    「什麼?談風花雪月的事也要把人趕走嗎?」
    「正是!再怎麼說我畢竟是日本第一的武士,談論風花雪月有損我的威嚴哪!更何況我們剛剛從戰場上回來,所以一定要開懷暢飲一番,對吧,光頭?」
    信長以輕鬆的口吻說道,同時動手解開身上的衣物,並勸光秀也學他一樣裸著上身。
    像光秀這種人當然不可能這樣做。當他聽到信長的建議時,不禁緊張得猛用手擦著他那光禿禿的額頭,而他的頭也正如信長所言,的確愈來愈禿了。在侍者送上酒菜之後,他又態度恭謹地拿起了酒杯。
    「光頭!喝啊!」
    「是,謝謝!」
    「阿濃!你再幫他倒杯酒吧!今天我可要好好試試光頭的智慧呢!」
    光秀依然保持著端莊的姿勢,鄭重地回了一禮:
    「主公!你怎麼這麼說呢?論智慧,你可比我強百倍哪!」他很謙虛地說道。
    濃姬只是在一旁微笑不語。她了解信長目前正陷於困境中,而且內心相當苦悶。
    「光頭!你對我們這次的勝利有何看法?」
    「嗯!這件事嘛……一度被阻塞的上洛之路又打開了。如果我們想要獲得更好的戰果,實在有著太多的危險啊!」
    「既然你明白這件事,就請你儘快趕回京師,在禁里動手營造吧!」
    「遵命!但是我還有些意見要說。」
    「真有趣!說來聽聽看吧!」
    「主公!這次你對將軍未免太過寬大了。」
    「怎麼說?」
    「以光秀個人的愚見,我認為你對公方先生實在太過寬大了。雖然他在禁里表示要與你通力合作,但事實上他不僅不曾出力,反而暗地裡扯我們的後腿!」
    「光秀!」
    「是!」
    「你的意思是,你認為煽動將軍者另有其人,所以他才假意表現得很聽命於我的樣子?」
    「是的,我正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阿濃!你看,光頭其實並不笨嘛!哈哈哈……事實上我也非常清楚這件事情。」
    「喔!真的?」
    說到這裡,光秀再度舉起手來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同時以狐疑的眼光望著信長。
    (難道信長真的知道是誰在將軍義昭的背後指使嗎?)
    信長以堅定的眼神回望著光秀,說道:
    「在上洛之前,我就已經知道真正的問題人物不僅是朝倉而已!」
    「那麼還有誰呢?」
    「是甲斐的武田信玄。不知我的答案是否和你的一致呢?」
    光秀受到驚嚇似的緊蹙雙眉,雙目圓睜。
    「正是!我要說的正是這件事哪!」
    「哈哈哈……起初將軍的確是倚賴著朝倉沒錯,然而他又想逐步擴展自身的勢力,於是派遣密使去見武田信玄,沒想到武田居然很意外地一口答應了,並且開始在背後煽動將軍。因此,雖然造成這次騷動的起因在於將軍,但真正的主謀卻是武田信玄,而非朝倉義景!」
    「正是這個道理啊!我想告訴主公的正是這件事,沒想到你都已經瞭然於心了。」
    濃姬緊繃著身體繼續為兩人斟酒。
    她終於明白丈夫為何急急忙忙從京師趕回岐阜了。
    看來信長已經不可避免地必須與素有「日本第一大戰略家」之稱的武田信玄為敵了。
    當初信長之所以費盡心思安排兩重、三重婚姻,目的即在於希望藉此牽制對方;如今看來,這一切心血都將白費了。就信玄本身而言,根本就是想借著信長的力量達成他取得天下的野心;但如今他卻又唆使將軍義昭聯合淺井和朝倉方,使他們成為反信長派的主謀,而自己則隱身幕後控制一切。
    「光秀!」
    「是……是!」
    「你放輕鬆一點嘛!我們邊喝邊談。既然我們一致認為敵人的核心在於武田信玄,那麼就必須設法在京師打探信玄的動靜才行!你的看法如何呢?你說說看吧!」
    「遵命!」光秀依然保持嚴謹的態度,「信玄已經五十歲了,我認為他之所以急於上洛,正是由於年齡的緣故。」
    「這只是一個引子,你快告訴我,下一步他會直接採取怎樣的行動呢?」
    「直接的行動嘛!我認為他會封鎖他的頭號大敵——越后的上杉謙信,使其無法再阻礙他。而由種種跡象看來,他似乎已經做到了。」
    「嗯!他是完成了!」
    「正是!信玄集結了安房的里見、常陸的佐竹、越中的椎名及加賀等一向宗信徒,再加上相模的北條、中仙道的木曾等勢力將上杉的出口完全封住,因此對於上杉之戰,武田軍略第一階段的準備工作確實已經完成了。」
    「那麼他的第二階段呢?」
    「當然就是面對北條勢力做好準備了!既然上杉已經完全被封鎖,接下來就必須對付北條附近的小勢力。對北條氏而言,里見、佐竹、椎名都是不可忽視的敵人啊!」
    「這麼說來,第三階段的作戰目標就是我信長了?」
    「正是!」
    說到這裡,光秀的雙頰已因激動而變得通紅:
    「而且他一定會全力對付我們!如今他已經佔領了駿河,將海盜們召集起來組成一支水軍,目的即是為了便於在上洛之戰時,將上陸軍從堺港運送到大坂。再加上淺井、朝倉兩氏、比睿山、園城寺早已與他聯成一氣,還有石山本願寺的三好殘黨、遠在中國的毛利,也會接到武田密使所傳送的消息,如此一來,將使他們的聯合勢力更為鞏固。更有甚者,即使是在近畿附近,也會有人響應他的號召而陸續起兵。」
    當他說到這裡時,信長用力放下酒杯:
    「到了那時,我們有何對策呢?」他叱問道,「聽你說話真會令人窒息,我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你這笨蛋,真是叫人生氣!哈哈哈……」
    「對策嘛……」光秀再度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唯一的方法就是必須破除武田的鐵環!」
    「哈哈哈……這麼一來,勝利不就非我莫屬了嗎?」
    「正是!」
    「哎!這世間還真有各種奇怪的軍師呢!對不對,光秀?」
    「是!」
    「從你的話語當中,我總覺得似乎沒有任何人會幫助我信長似的。」
    「那是因為對手都是視時勢而起的啊!」
    「哈哈哈……阿濃,你聽到了沒有?這個光頭能將敵人的可怕之處觀察得非常徹底,卻忘了我們本身所擁有的強大力量,看來他遲早會背叛我們喔!哈哈哈……」
    聽到信長所說的話,光秀不由得憤怒地咬緊了雙唇。和淺井、朝倉這種正面的敵人比較起來,武田信玄是一個更可怕的對手。為了讓信長了解這件事實,因此他才不厭其煩地將對方的可怕之處一一列舉出來,沒想到信長竟然說:
    「這個光頭遲早會背叛我們喔!」
    對光秀而言,這實在是莫大的羞辱。
    當然信長不可能遲鈍得不了解光秀的感受,因此當他笑完之後——
    「光頭!」
    他又若無其事地叫著光秀:
    「對我信長而言,德川家康可以說是最有力的助手,至於京里,除了將軍義昭是我的俘虜之外,時勢也對我有利。你別忘了,光頭!時勢是可以造就英雄的喔!更何況,神佛、民心都是站在我這一方的。好了,我已經完全了解你的對策,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瓦解武田的企圖,所以我不想再為這件事煩心了。這麼一來,可以取得天下啦!哈哈哈……但是你放心吧!我早已想出對策了。」
    「是!」
    「只是當你在京師時,必須好好防著一個人。」
    「防著一個人?」
    「是的!就是松永久秀那隻老狐狸。」
    「原來如此!」
    「那傢伙真是一面最好的鏡子。他就跟阿濃的父親蝮一樣,根本不講人情、義理,凡事都要放在天平上衡量一番才行。我相信那傢伙一定會在武田發動上洛之戰前謀叛,如果等到他開始謀叛才注意到,已經無濟於事,所以我要你嚴密地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就是反映武田動靜的一面大鏡子。你看,每個人不是都各有其用途嗎?」
    說到這裡,他又將酒杯舉向光秀,高聲地笑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4

甲斐之虎起兵

        光秀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憤怒,帶著苦澀的表情退出了信長的房間。
    這時已是傍晚時刻,夜幕正逐漸籠罩大地。
    然而信長並未命人點上燭台,只是光裸著上身,一個人靜靜地喝著酒。他的表情已不似方才在光秀面前所表現的那麼自信果敢,而是顯得苦悶、煩躁。
    他直直地望著庭院前的燈籠,以及與燈火相互輝映的水光,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冒了起來。
    「殿下……」
    「……」
    「你這麼對待十兵衛先生未免太過分了吧?」
    「……」
    「殿下!你明明要問他事情,為什麼又反而說他會背叛我們呢?」
    「別煩我!」信長怒不可遏地制止她,「這傢伙可以說是反映世俗的一面鏡子。當我信長被殺時,他是絕對不會陪我一起死的。」
    「哈哈!」濃姬笑了起來,「照你這麼說來,殿下被殺之日似乎很近了?」
    「啊!你到底在說什麼?」
    「殿下!要是你被殺之日到來,我阿濃也不會陪你一起死的。」濃姬一邊說一邊用扇子為丈夫扇風,「再怎麼說,我的父親蝮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人哪!」
    「……」
    「無論何時,當他自覺性命危險時,絕對不會要求別人陪他一起死;相反,他要他們繼續活下去,做一個有用的人。」
    信長打住舌尖。
    (阿濃啊!你根本不了解信玄的可怕之處。)
    儘管心裡這麼想,但他到底被她的話吸引住了。看小說我就去
    「阿濃!」
    「是!」
    「換作是你,也會和光秀一樣認為全日本都會與我信長為敵嗎,信玄真是能成就大事的男人嗎?」
    「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不要笑!」
    「我、我是想這根本不像殿下你會說的話啊!」
    「你又在胡說些什麼?」
    「難道不是?直到今天為止,殿下從來不曾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但是你也沒有因而失掉性命啊!正因為你能在艱苦的環境中撐過來,所以才會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嗎?過了今天之後,我相信再也不會有更艱難的事情發生,同樣的日子會不斷地持續下去。」
    阿濃一邊取過酒瓶,一邊唱著信長年輕時常唱的一首歌:
    人生終有一死,
    忍草又想做什麼呢?
    它終會在夜裡崛起!
    如果是以前的信長,此時必定會縱聲大笑,然而今夜的信長卻以沉默代替笑聲,光裸著上身坐在席上,兩眼瞪視著屋外漆黑的庭園。低垂的夜幕,使得屋內屋外呈現出一片灰暗,燈籠的火光也逐漸變弱了,這時信長的腦中驀地浮現出兩個人的身影。
    此刻的信長真是對自己恨到了極點。
    對於武田信玄,信長很早以前即知道他將是自己的頭號大敵,而且兩人終有一天會正面對決。令信長生氣的是,既然早就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發生,為什麼在真正面對它時,自己卻如此喪氣呢?
    (難道信玄真是一個足以將人壓製得喘不過氣來的大人物嗎?)
    看來武田信玄已經崛起,因此信長這方也必須儘快做好決定才行。既然武田已經完全封鎖住上杉的武力,於是信長決定立即聯絡上杉謙信,讓他從背後牽制信玄,如此一來,才能使德川家康從正面阻攔對方的上洛之路。
    原本信長可以率領姉川之戰的主力部隊東上,與德川軍協力攻打信玄,這麼一來事情就容易多了。然而,如今卻由於信長的背後有淺井、朝倉的聯軍及本願寺、比睿山、三好殘黨等勢力蠢蠢欲動,致使情勢不妙。
    對信長而言,為了確保上洛之路的通暢,必須將自己最得力的部將,如木下藤吉郎、丹羽五郎左、水野下野、市橋長利、河尻與兵衛等勇將派駐在京師至坂本城之間,甚至連他的侍衛三左衛門也被釘在那兒動彈不得。
    此外,長島的本願寺分院也必須格外防範,因而瀧川一益也被釘在北伊勢了。至於京師,目前雖有明智光秀、池田勝三郎等人駐守,但一旦他們採取行動,可能反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這麼一來,一旦武田信玄從甲斐出發,經過信濃、駿河、遠江、三河而繼續北上,信長豈不是根本無法派兵支援德川部隊了嗎?
    當然信玄也考慮到這一點了,所以才特地組成一支水軍,計劃經由水路通往攝津、河內。
    不過,誰也不敢保證這支來自海上的上陸部隊及三好的三人行、大坂的石山本願寺和來自中國的毛利會始終如一地聽命於信玄。
    至於謀叛成性的松永久秀,當然不可能保持沉默不採取任何行動,這麼一來連信長本身在近畿的防衛都會有問題了,又如何能阻止從東而來的信玄部隊呢?
    (如果不是淺井和朝倉從中作梗,我有好幾次機會可以進攻信玄。)
    一思及此,信長心中就感到十分後悔。
    (原以為長政一定能夠明白我的心意。)
    他的種種顧慮,一方面也是出於對妹妹阿市的手足親情。因為這種情感,他才抱著一線希望觀望著。然而卻也因為這份私情,才使得他平白失去了最有利的時機,陷入動彈不得的窘境。
    和淺井、朝倉的敵對只是一個導火線,武田信玄才是真正導致決堤的大洪水;看來,整個日本又將捲入一場大混亂之中了。
    「阿濃!點燈!」
    當信長這麼說時,已是距離光秀退出之後一小時的事了。
    「喔!你終於允許點上燈了!我看也把蚊香拿來吧!」
    濃姬拍手示意侍女們進來。
    「來!再喝一杯吧!」她拿起酒瓶為信長斟酒。
    「你看天上,有一條好漂亮的銀河哪!」她指著天空說道。
    「現在哪有心情看銀河呢?」
    「不,殿下!你看,早在你還是個尾張的大笨蛋時,天空不也依然是這麼美麗嗎?」
    信長終於苦笑了起來。
    「你是要我再當一次尾張的大笨蛋,從頭開始嗎,阿濃?」
    「是的。你先看看銀河,再看看我送給你的大地球儀,相信你的心情一定會好轉的。」
    「好吧!你幫我把夕庵叫來!」信長避開濃姬疑問的眼光,繼續說道,「我要寫信給越后和濱松,然後就要開始準備作戰了。」
    他再度凝視著天空。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4

二條御所的妖雲

        僅在京師停留四天即趕回岐阜的信長又開始整軍備戰的消息傳來時,將軍義昭不由得感到一陣慌亂。
    他很快地將明智光秀召到二條御所來。
    「聽說織田先生馬上就要率軍上洛來了,是真的嗎?」
    當他這麼問時,光秀笑著回答道:「是的,確是事實!」
    「那麼,這一次他要討伐誰呢?」
    「公方先生應該心裡有數才對啊!」
    「我?心裡有數?」
    「正是!」光秀冷眼望著這位既無武力又讓人覺得可悲的征夷大將軍,說道,「我還以為是你因為三好長逸在攝津進出,並在野田、福島築城,而且又與淺井、朝倉聯合,準備進攻京師,因而派人催促他出兵的呢!所以他才要去討伐他們的啊!」
    聽到這裡,義昭似乎鬆了一口氣地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是要攻打野田和福島的城堡啊!」
    「對公方先生而言,三好的殘黨都是不可放過的敵人,因此征伐他們是大將該做的事啊!」
    儘管他佯裝不在意地說道,兩眼卻緊盯著公方先生臉上的表情。
    光秀之所以說這番話,主要是希望藉此讓隨時可能生變的義昭好好反省反省當然也是為了牽制他的行動;不過沒想到在義昭聽來,卻帶有揶揄的味道。
    「光秀!那麼我是不是應該在他回京時好好地獎勵他呢?你的意思是否如此?還是另有特別的含意?」
    「沒有啊!我沒有任何特別含意。不過,如果他路過此地,我希望能由公方先生主動提出來。」
    「我要提出什麼呢?」
    「那就是:今後凡是以公方先生的名義發給諸大名的書信或命令,都必須由大將簽字。」
    「什麼?我的全部書信都必須由織田先生簽字?這又是為什麼呢?」
    「公方先生,難道你不知道坊間正盛傳著各種流言嗎?謠言指稱公方先生和大將由於意見不合,以致間隙日增,而且你還暗中命令其他勢力聯合討伐信長。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當然,這都是別有居心的大臣想故意造成你們之間的不和,以便從中獲利所使用的伎倆。因此我認為,如果今後你的書信一律由大將簽字,而且是由公方先生你主動提出來的話,就可使謠言不攻自破了。何況,這也是為天下蒼生著想啊!」
    聽到這裡,將軍的臉色突然微微泛紅。
    光秀故意移開目光。對他而言,這是對信長和義昭都有利的一石二鳥之計啊!
    一旦自己的指令都必須由信長簽字,那麼將軍就不能輕舉妄動,這麼一來,他才能逐漸學會如何自重。所以說這一切都是為義昭著想啊!
    不過,如果更深一層考慮,即可發現:與其說光秀是為義昭和信長著想,不如說是為了本身的自保。但事實上,現在的光秀尚未考慮到這一點。
    無論如何,在這種混亂的時代里,一個沒有武力的「征夷大將軍」,充其量也不過是野心家的傀儡罷了。
    「原來如此……原來有這種流言……」將軍以微顫的語調說道,「好吧!這是一件大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當光秀退下之後,他又立即將松永久秀召來。
    無論在怎樣的舞台里,戲里的主人翁永遠無法察覺本身的立場與環境有多麼滑稽。
    義昭將殺了哥哥義輝的松永久秀召來之後,以憤怒、高昂的語氣將光秀所提的建議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我是堂堂的征夷大將軍,但是光秀這傢伙居然把我和身為家臣的信長放在同等地位!他建議我今後所發出的書信,全都經由信長簽名,你說這不是太荒謬了嗎?」
    松永久秀的長眉微微一動,然後笑著說道:
    「這件事得慢慢來才行,對吧,公方先生?不過,這件事也的確有其道理存在。」
    「正是!就是因為有太多流言,所以我才想聽聽你的意見,否則我自己也會有危險哪!」
    「哦,對於這件事嘛,我倒有個對策。」
    「什麼方法?你快說!」
    「是!一旦淺井、朝倉及甲斐的武田都能聽命於公方先生,那麼只要你一封信,他們一定都會趕到京師來,對不對?」
    「哦,對!的確如此!」
    「這麼一來,天下大勢不就很明朗了嗎?」
    久秀果真是個天生的叛賊。當信長得意風光時,他背叛主君前去投靠;而今當信長面臨極大的困境時,他又忘恩負義地公開發表反叛信長的言論。而且,由於他知道武田信玄已經開始活動,因此他自己的策略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當然,這隻老狐狸根本不將義昭放在眼裡,他只不過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利用義昭罷了。
    「大人哪!我認為信長這次之所以入京,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攻打野田、福島城的三好長逸啊!」
    「正是!光秀也是這麼說的。」
    「嗯……關鍵就在這裡。」
    「怎麼說?」
    「如果我們能幫助三好的殘黨,而大人也直接命令大坂的石山本願寺……」
    「什麼?要我命令本願寺也……」
    「是的。本願寺早就有意加入這場戰爭,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欣然接受你的徵召。如此一來,天下誰屬不就很明顯了嗎?」
    「原來如此!」
    「如果只是武田,並不能保證一定能戰勝信長,但是一旦再加上石山本願寺,勝利就非我方莫屬了。如果大人能親自寫信說服對方,那麼野田和福島不就成為我方誘敵深入的魚餌了嗎?」
    「但是,你說我怎麼去說服他呢?」
    「這個我可以教你!」
    說到這裡,這個天生的叛徒似乎很為自己的計謀感到得意似的說道:
    「你不妨告訴本願寺的人,就說信長已經被基督教所收買,如今一心想毀滅日本佛教,因此你不惜與他決裂。你一定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但是久秀,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哈哈哈!一半是真、一半是策略運用。大人!你不要忘了,信長和基督教徒來往的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據啊!因此我們當然必須好好地加以利用。首先,南蠻寺的前身為永祿寺,是以日本的年號立名的,其後由於禁里所發生的動亂才迫使南蠻寺改名。你不妨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那些信徒們,我相信他們一定也很了解這件事情。不過,還有一些信徒們所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在信長建造南蠻寺之前,傳教士菲羅等人曾特地至岐阜城拜訪信長,與他密談過。」
    「這件事我聽說過。」
    「沒錯!但是除了拜訪之外,信長還與他們訂了秘密約定。當本願寺的人問你如何證明信長被基督教收買時,你就說信長收了對方所送的八件寶物,這可是真事呢!」
    「有八件寶物啊?!」
    「是的。第一件是可以看見七十五裡外的望遠鏡,第二件是一副如雞蛋般大的近視眼鏡(放大鏡)。」
    「喔!」
    「第三件就是信長送給大人的長及十五間(一間為1.8米)的大虎皮五十張及珍貴的猩猩皮毛。」
    「嗯!」
    「第四件是長四十五丈的新鐵炮,第五件是伽羅百斤,第六件是八疊蚊帳——這種蚊帳疊起來后可以放入只有一寸八分大的手提箱內,是被基督教教士施了魔法的蚊帳啊!」
    「喔,這是真的嗎?久秀!」
    「是的!我不可能捏造事實呀!第七件寶物是由四十二種珍貴金屬串成的鏈子,每一顆珠子代表一個國家,目前全日本只有一條,是基督教徒身份的象徵。第八件是一個大地球儀。」
    久秀似乎相當陶醉於自己的敘述似的繼續說道:
    「有了這些事實,大人自然可以編出一番說詞。但最重要的是,必須使本願寺的人相信,由於信長接受了基督教的八件寶物,因而與對方訂立了鏟滅佛教、支持基督教在日本布教的約定。這就是造成你和信長決裂的主因,也是你要討伐信長的理由。如此一來,我相信本願寺的和尚們一定會起兵攻打信長。當然信徒們也一定會起而響應,因為如果他們在此時還不行動的話,不就等於束手就擒、自取滅亡了嗎?」
    聽到這裡,義昭像小孩子般猛點頭。看來,他似乎已經決定採納松永久秀的建議了。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5

石山本願寺起事

        這裡是最大的寺院,也是一大要塞的石山本願寺內的一間小客室。
    本願寺依山傍水,四周有潺潺的泉水流瀉下來,還有一道堅固的城牆在寺外守護。當初蓮如上人之所以建造這一座堡壘,主要目的即希望在社會動蕩不安之時,能為信徒們提供一個足以庇護生命的地方,因此它的建造無不以堅固為要,最終成為一座無法攻破的法城。
    現在正是微風徐徐的清涼夜晚。
    小客室的四面牆上各點了一盞燈,燈光清楚地映出了三個人影。此時已是午夜三更時分。
    從主客之間位置的靠近,以及屋外嚴密的守衛看來,他們一定正在商談某件大事。
    正面坐著的,正是蓮如上人的曾孫,也就是目前的當家主人門跡本願寺光佐(顯如上人);坐在他身旁的坊官(佛門裡的一個職位),則是負責守衛本寺的武力總指揮官下間賴廉;另外一位即是連夜秘密從京師乘船趕來的足利將軍義昭。
    「但是你是日後繼承法燈的傳人,這樣親自出來作戰,似乎不太好吧?」
    在一片靜寂中,下間賴廉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同時抬頭望了門跡一眼:
    「當然,如果是信長先攻打過來的話,那麼情況就不同了。」
    這時,義昭在一旁進言道:
    「事情當然是這樣的啊!」
    他急急地辯白:
    「正因為信長是個不分佛、敵的叛教者,所以我才到此請你們幫忙啊!否則我又何必來呢?」
    「是啊!這件事我們明白。」
    「原本法城和亂世應該沒有絲毫關聯才對,而且若不是情勢所迫,我也不想打擾佛門的清凈啊!然而這的確是關乎佛教存亡的問題,因此你們絕對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如今長島已經由服部右京亮所控制,再加上門跡你們家的女婿武田信玄、法嗣的岳父朝倉義景也都已經奉我之命準備起兵,所以我才特地連夜趕來告知此事啊!」
    「真的嗎?連武田先生也要起兵了?」
    「沒錯!而且他已經從上、信、甲、駿、遠各地動員了大量兵力,這是遠近皆知的事實啊!」
    「原來如此!」
    「一旦知道信玄動員的消息,德川家康必定會向信長求援,此時本願寺若能與長島互相呼應,就可使信長陷於四面楚歌之境。如果不能好好把握這個時機,那麼日本可能將是基督教的天下了!」
    本願寺光佐只是緊閉著雙眼,靜靜地聽著兩人的談話。看小說我就去
    「信長成為佛教之敵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更何況長島的分院也曾為其武力所控制,因此討伐信長是天經地義的事啊!再說,法城的武力不正是為了維護佛法嗎?這才是蓮如上人創建本願寺的宗旨啊!」
    「是的,你說得沒錯。」
    「所以我才特地來此向你進言啊!如今淺井、朝倉、三好、松永、六角等勢力都已召集起來,而且武田也已舉兵。如果在武田部隊從東方攻過來時,長島能與之配合一起夾擊信長的話,那麼他就完全在我們的掌握之下了;反之,一旦失去這個機會,就無異於自取滅亡了。」義昭又趁勢說道。
    「坊官先生,我們有多少兵器呢?」這時,光佐以輕柔的聲音開口問道。
    「約有洋槍三千支,大炮八門。」
    「你的意見如何?我們是否有足夠的兵力支援福島、野田兩城呢?」
    「是的。我方的軍力除了三好黨之外,還有根來、雜賀、湯川、奧紀伊眾等,合計約有兩萬七八千人。」
    看來賴廉似乎已經贊同義昭的進言了。
    「好吧!既然對手是個佛教之敵,當然我們應該與長島的服部右京亮互相呼應,並與武田聯絡好上洛的時機;即使是花費三年、五年的時間,我們也有自信能打敗對方。」門跡不斷地點頭,以堅決的語氣說道。
    這件事就此決定了。
    松永久秀不愧是只足智多謀的老狐狸,竟然想出以「佛教之敵」和「武田信玄的上洛」為名義,勸說本願寺起兵;事實上,這正是促使本願寺起兵的兩大關鍵因素。
    本願寺光佐和信玄同樣出自三條家,兩人是義兄弟,而且彼此都非常欽慕對方。
    「那麼,我下間賴廉願意接受公方先生的指示,出兵協助野田、福島兩城抵抗信長的侵略!」
    賴廉微笑著說道。然而,本身沒有武力的將軍足利義昭卻急忙回答:
    「不!真是不好意思!這件事有勞你們、有勞你們了。」
    說完他竟然如孩子般哭了起來。
    光佐再度閉起雙眼,一語不發地坐在那裡。
    九月十三日的槍聲
    當信長迎接義昭到岐阜時,沒有人將此當回事;但是當他上洛之戰成功后,周圍的敵人卻急遽地增加了。
    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才是掌握天下的人」,在他們心底沉寂已久的野心因而再度覺醒。
    如今信長唯一能夠信賴的人,只有德川家康了。然而,正如濃姬所言,目前的情勢正如一艘行到激流之中的小舟,在前進不得、退也無門的情況下,他又能怎麼辦呢?
    情勢迫使信長必須咬緊牙關面對向他襲來的敵人。
    「哈哈……我現在要當個名副其實的蝮了。反正我原本就是尾張的大笨蛋,所以我要再次恢復以往的殘暴、剛猛!」
    而好勝的濃姬也不斷地在一旁鼓舞著他。
    「她真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女人,然而我信長已經不是蝮了,我要成為近畿的猛虎。」
    從家康那裡傳來的消息,使信長知曉武田信玄已經發出動員令,凡是他的領地範圍,都收到了這項命令。
    「無論如何,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立即從岐阜派兵支援你,希望你能堅守到底!」
    在他這麼告訴家康之後,即刻冒著炎炎夏日,朝攝津方向出發了。
    說來這已是信長的第三次危機了。自天正四年(一五七六年)春天在安土築城以來,至今已整整六年。在這段時間裡,他未曾卸下軍裝,好好地過太平日子,而必須馬不停蹄地東征西討,過著不分晝夜的軍旅生活。
    歷史之所以會批評信長是個殘暴兇狠、濫殺無辜的大將,是就這段他如惡鬼般快速崛起的時期而言。不過這其中還有爭議,假如他不大刀闊斧改革的話,如何平息得了這個亂世?這一點是史家無法否認的。在當時那種混亂時代,不殺人就會被殺,不趁機吞滅對方,就會為自己招來一連串的危機。而八月初旬的攝津出兵,即是這一連串危機的開始。
    信長雖然沒想到本願寺會很快起兵,但是卻相當明白這是遲早的事,因此才急於乘機殲滅野田、福島兩城。
    信長認為,雖然野田、福島兩城是淀川的入口處,但是並非難以攻打的大城;在自己所率領的新銳槍隊猛攻之下,不出半月一定能把它夷為平地。
    然而,當他逐漸接近淀川時,卻發現這兩座小城有著遠超乎他想象的兵力,不僅在遠里小野至住吉、天王寺一帶都布滿了守軍,而且還持有威力強大的槍炮呢!
    「奇怪呀!他們從哪裡得到這些武器的呢?」
    原本信長以為兩城的兵力至多不過五千,沒想到如今竟然超出五倍,幾乎有兩萬五千人之多。
    「這件事似乎不太尋常喔!信盛!」
    信長將一小隊的槍擊隊調到福島城這邊來,然後立即下令開火。在仔細傾聽雙方你來我往的槍擊聲后,他對佐久間信盛說道:
    「對手也擁有相當優秀的武器,看來對方似乎準備把我釘牢在這兒了。」
    「什麼?這隻不過是奧紀伊的烏合之眾罷了,能有多大能耐呢?你等著瞧吧!一旦我們開始發動攻擊,他們就會立刻銷聲匿跡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既然對方擁有這麼優良的武器,我們也應該築城以便攻打啊!」
    於是信長將本陣移至天王寺,並且慎重地用沙包堆成一座護牆;這時已是八月二十日。
    然而,當信長率兵出城攻擊時,卻發覺勢力已被敵人分散,而城內的部隊也遭到強大的反擊。
    信長終於忍無可忍。
    這些彈藥和糧食到底是從何處運到敵軍城內的呢?
    (難道是本願寺?)
    當他想到這一點時,九月已經過了十天了。
    「這件事很奇怪啊!信盛!看來我們不能再猶豫了。」
    「你說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本願寺啊!」
    「那麼我們就先攻打本願寺吧!」
    「你開什麼玩笑?如果事情那麼簡單,我們又何必在此浪費時間扔火藥呢?我想,我們不如用大炮射擊城堡,把它整個燒毀吧!」
    於是,就在九月十三日的傍晚,信長下令在土牆上架起大炮,對準敵城發射過去。在擊中目標的一剎那,只聽到一片哀嚎之聲,河川之上濺滿了血跡,而熊熊烈火則將垂掛天際的夕陽染成一片血紅。
    「怎樣?這下子他們總該安靜了吧?」
    然而,就在當晚月亮升起后不久,四周仍然瀰漫著青白的雲煙時,突然有一陣響徹雲霄的槍聲在織田部隊的背後響起。
    「啊!是本願寺。」
    猛然醒悟的信長很快走出帳外,望著天空說道。
    (完了!)
    本願寺的直屬部隊已經正式向他挑戰了,更糟的是,此時的信長也落入對方的包圍之中而動彈不得了。
    「信盛!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回去一趟!」
    「為什麼?這些小傢伙的挑戰根本不足為懼!」
    「不是,我中計了!我現在正如陷身蜘蛛網中的蚊蠅一般,動彈不得呀!」
    這時信長突然拔出大刀,對著明月說道:
    「本願寺的傢伙們,你們等著瞧吧!我將恢復昔日吉法師時代的作風,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哈哈哈……」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5

狼火長島

        信長的不安果然不幸言中。
    原來本願寺的下間賴廉並非直到等待福島、野田兩城情勢危急,才發炮遣兵。首先,他從長島分院與朝倉、淺井勢力取得聯繫,待時機成熟后才開始發動攻擊。在他從大坂發射大炮的同時,伊勢長島的服部右京亮也開始採取行動,而近江的淺井和朝倉也有出兵的準備。
    一旦信長率兵朝大坂攻來,淺井和朝倉即可從西近江發兵,截斷信長回京的退路;服部右京亮則率軍直接攻入尾張,以便於武田軍的進出。
    這麼一來,織田的勢力就會被完全封鎖住,有如折翼斷肢一般,終至滅亡。
    當信長察覺對方的意圖時,只好別無選擇地將佐久間信盛留在攝津,一個人單槍匹馬地趕回京師。
    「光秀!有沒有西近江的消息傳來?」
    一抵達京師,信長立即將光秀召至面前。
    「有!淺井長政和朝倉的援軍——朝倉景健已經率兵南下,目前正攻打宇佐山城。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北伊勢、長島呢?」
    「這個……」
    「這個?到底怎樣啊?」
    「由於服部右京亮過去曾經與瀧川一益結怨,因而心中一直懷有報仇的念頭,現在正率軍渡過木曾川,朝尾張的海部郡攻去呢!」
    「他準備攻打誰?小木江城被圍了嗎?」
    「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你快說啊!」
    「是!由於敵軍出其不意地發動攻擊,以致小木江城措手不及,甚至連向清洲、岐阜求援的機會也沒有,就被對方攻陷,而且城主信與也已經戰死了。」
    「什麼?信與他……」
    小木江城的城主織田彥七郎信與年僅三十三歲,是信長的四弟。
    正因為服部右京亮的一陣猛攻,以致信與戰死,連城池也被奪走了。
    信長緊閉雙唇、屏住呼吸,此刻他才了解到事態遠比他所想象的更為險惡。
    「此外,近江附近的本願寺信徒們,也在本願寺的鼓動之下,有揭竿而起的跡象,看來西近江也快要保不住了。讓我光秀去解救吧!」
    「等一下!」
    「是!」
    「等一下吧!光秀。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先做一件事情。」
    「必須先做一件事情?你是指?」
    「雖然這件事很難開口,但是情勢演變至此,也不得不這麼做了。」
    「是的,請你說吧!」
    「為今之計,只好借公方先生以平息這場亂事了。我打算請求主上下令。」
    「啊!」光秀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你是說你要請求敕令,和淺井、朝倉講和?」
    「正是!只要我有敕令,他們一定會乖乖退兵,那麼我就可以立即出兵攻打西近江了。不過,能否取得敕令全仰仗你了。萬一無法獲得敕令,那麼天下必然會再度發生大亂。更糟的是,一旦讓他們攻入京師,免不了又是一番燒殺擄掠,如此一來,我們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費了嗎?」
    「正如你所言。好吧!我立刻聯絡公家眾們,一起向主上求得敕令,然後就著手準備談和!」
    「我必須先回岐阜一趟!」
    「然後呢?」
    「不用說當然是討伐長島了!」
    光秀靜靜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敵人進攻尾張的行動正如在信長背後放了一把火,因此當然必須立即澆熄大火才行,但是,之後又該怎麼辦呢?
    這絕非常人所能預知。因為戰事的爆發就如點燃一連串的火藥似的,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何地停止。
    如果信長果真發兵攻打長島,必然會引起全國的一向宗信徒們的憤怒,導致他們與信長為敵,當然石山的下間賴廉更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這麼一來,即使取得敕令而順利地與淺井、朝倉達成和議,對整個情勢又能有什麼幫助呢?
    然而,嚴重的事態已不容他多作考慮;無論如何,都必須先取得敕令,好將近在眼前的敵軍勸退,使信長得以安然返回岐阜。
    信長將京師的大小事務完全託付光秀之後,立即趕回西近江指揮作戰。因為對手的攻擊已經迫在眉睫,根本不容他有片刻的耽擱。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6

坂本城落

        信長不斷為戰事奔走,不曾稍作休息。
    元龜元年(一五七〇年)十二月十三日,由於信長一再告以京師將有再度被殺掠的危機,因此義昭終於頒布敕令,使得織田與淺井、朝倉締結和議,他也得以儘快地趕回岐阜城。
    當然,這並非真正的和議,只是他們為了顧全主上的顏面而做的表面事情罷了。另一方面,也是由於越前部隊最擔心的冬雪開始降落了,既然部隊不善於冬天作戰,何不趁此機會養精蓄銳呢?基於這兩種考慮,淺井、朝倉方自然樂意答應織田方的議和之請了。
    促使淺井、朝倉方答應議和的另一個原因,是當雪降落時,他們與本國的聯絡即告中斷,萬一信長乘機發動總攻擊,那麼……
    當然信長也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在如今這種狀況下,卻不允許他繼續與對方決戰,只好遵奉敕令,立即趕回岐阜。
    岐阜城完全沒有迎接過年的氣氛。
    在將各地傳來的情報加以比較、分析之後,信長終於在元龜二年(一五七一年)的早春時節向長島出兵。
    雖然信長以為弟弟彥七郎信與報仇為借口而發動這場戰爭,事實上卻是由於情勢已有燃眉之急,致使他不得不採取斷然的處置。
    然而,在倉促成軍的情況下,所接獲的全是不利的消息。
    武田信玄終於率兵抵達三河,與家康在吉田城展開激戰。而松永久秀也趁著信長面臨危機之時,舉旗叛變。
    「看來那隻狐狸是認為我輸定了。」
    信長高聲笑道。突然之間,他掉轉馬頭朝著京師的方向,用滿布著血絲的雙眼凝視著遠方。
    既然松永久秀在信貴山舉旗反叛,即表示必定與長島是同謀。
    「武田就拜託你了,請你再支撐一會兒!」
    在將此信息傳達給家康之後,信長再度回到京師。
    長島無法攻陷,三好的勢力依然存在,本願寺也更頑強地抵抗著。
    再加上最令信長擔心的武田軍也開始行動了,松永久秀又在此時宣布叛變,而淺井、朝倉軍也在信長西上之時背棄勅命,目前已組成聯軍抵達西近江,準備伺機阻斷他的後路。
    這一切都顯示出形勢有日趨惡化的跡象。除了原有的敵軍之外,又出現了松永及去年尚未展開行動的北近江地區的一向宗信徒們這兩大新敵,如今他們正一步步逼近長島,而淺井、朝倉方也乘機再度興起。
    雖然信長不斷地激勵與石山本願寺對峙的佐久間信盛,但是所傳來的消息卻很不樂觀。
    形勢對信長更不利了。
    造成這種形勢的原因之一,即是由於淺井和朝倉方的鼓動,以致比睿山的三千僧徒群起而與信長為敵。
    另一個原因即是由於位於京師通往岐阜之間的坂本城也被攻陷了。請牢記自從平手政秀去世之後,一直在信長身邊擔任侍衛的森三左衛門即負起守城的任務,並誓言與城共存亡。而今看來,既然坂本城已經陷落,想必森三左也已經殉城了。
    此時的信長已經無計可施,看來只好決心與淺井、朝倉方決一死戰了。
    因為有此決心,他才立即趕回京師。
    信長抵達京師之後立即下令:
    「光秀!你跟著我來!」
    此刻他的心中正浮現十一年前在田樂狹間的作戰情景,於是又如疾風般越過了逢坂山。
    他在心中暗暗決定:不論採用何種手段,都要討伐夷平淺井和朝倉方。
    八月二十日的夜晚,信長一行人終於抵達西近江,趁夜襲擊敵軍的先鋒部隊。
    敵軍根本不曾料想到信長會趁夜來襲,因此在事出突然的情況下,被織田軍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就是現在!我們要乘勝追擊,千萬不要讓敵人繞過湖西逃走!大家盡全力作戰,一舉奪回坂本城!」
    當信長來到已被燒毀的坂本城下時,敵軍突然繞過左邊的山道進入比睿山,巧妙地避開了這一場決戰。
    或許這就是武田信玄和石山、長島的兩處本願寺所商定的聯合作戰方式吧!
    為了避開信長如電光石火般的銳利攻勢,進而採取反制行動而將他釘牢在此,因此武田等人精心策劃此一作戰策略。一旦他們的聯合作戰方式取得成功,武田方就可好整以暇地整飭軍備,朝上洛之路前進了。
    (原來比睿山這些傢伙也是我的敵人!)
    信長用力地思考著下一步要採取的手段。
    比睿山戰略
    坂本城被燒毀的消息傳出之時,已是初秋時分了。
    在坂本城之戰陣亡的人,除了森三左衛門之外,還有道家清十郎、助十郎兄弟,以及城內的六百名士兵。受到三左衛門的精神感召,城民們紛紛挺身與敵軍作戰,但是卻不幸失敗了。
    「長可,你去查一查你父親的最後所在地吧!」
    信長對著自他來到姉川之後,一直不曾離開身邊的三左衛門的長子勝藏長可說道。
    不久,長可眼眶微紅地帶著唯一倖存的馬房小廝來到信長面前。
    「怎麼樣?找到了沒?」
    「找到了。由於被將近兩萬的大軍所圍困,一開始他們就抱著必死的心理準備,決心與城共存亡。」
    「以他們的個性來看,這是必然的結局。」
    「而且他說,將來能為主公效勞的,還有與母親一起留在岐阜城的蘭丸、力丸、坊丸及仙千代,因此他決心效法平手政秀先生,為日本第一的英主鞠躬盡瘁,縱使不幸身亡,也了無遺憾。」
    「什麼?為日本第一的英主?」
    「是的!他這麼說完之後,就與眾人飲酒訣別;並且在身負重創、生命垂危之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不斷地朝著敵軍發射子彈呢!」
    「嗯!他竟然稱我為日本第一的英主。」
    信長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敵人的藏身之處——比睿山。對信長而言,比睿山公然與自己為敵,並且成為淺井、朝倉藏身之處的這種轉變,無異於在他的胸口上插了一刀。
    比睿山所擁有的悠久歷史遠非本願寺所能比擬,而且又是守衛王城的鎮護,儼然成為京師東北方教學兩面的聖地。其後由於山法師的暴亂行為,以致后白河法皇辛苦創建的功業隨著鴨川的流水而逝去。想到這裡,不禁令人感嘆人生的無常。
    「既然他稱我為日本第一的英主,好吧!長可!叫光秀來見我。」
    「是!」
    「現在我們要開始報仇了。」坐在椅子上的信長,再一次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時光秀已經來了。
    「三左稱我是日本第一的英主,現在我這日本第一的英主就要派你這日本第一的使者到比睿山去了。」
    信長說完之後,光秀答道:
    「遵命!不過,請問你準備要我口頭轉述還是以書面致意呢?」
    「這由你自己決定吧!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地告訴對方,請他們不要插手管事。只要他們答應不過問此事,我願意將織田領地內的山門領(寺院領地)全部送還。」
    「好!但如果對方不肯退出,我們怎麼辦呢?」
    「那麼我就率兵將比睿山團團圍住,直到他們糧盡援絕自動投降為止,然後將所有的和尚和淺井、朝倉的部隊綁起來,放在太陽底下晒乾!」
    「是!我一定會將你的話轉告給他們。」當光秀準備起身離去時——
    「光秀!」
    「是!」
    「你認為僅這麼告訴對方就可以了嗎?」
    「難道還有別的?」
    「現在我告訴你的,只是表面要做的事。儘管京師和比睿山之間隔著一大片湖水,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會將它整個包圍起來。如果對方仍然不肯答應,那麼你不妨依自己的意見告訴他們,萬一惹火了信長,就不僅僅是他們需要小心而已,連根本中堂、山王二十一社的和尚們也難逃被燒成焦炭的命運!」
    「啊!你要將所有的山門……」
    「正是!我要將整座山的僧堂全部燒毀。」
    光秀大吃一驚地呆視著信長。
    (他是認真的嗎?)
    這麼想著的同時,忽然領悟到:以信長的脾氣,一定會這麼做的!他的眼神開始變得不安。
    「哈哈哈……怎麼樣啊,光秀?」
    「的確,以此恫嚇對方固然是個好辦法;但是,你也知道,比睿山不僅是鎮護王城的靈域,也是顯密兼學(兼修顯、密二教之學)的大道場啊!」
    「我當然知道!而且它還是皇武兩門的祈願所呢!」
    「就是啊!因此不論對方犯了多大的過錯,那裡終究是聖地啊!」
    「話雖如此,但宗教到底教人學習什麼?難道是養兵?吃大魚大肉?日日飲酒作樂?還是玩女人?這跟山賊的行徑有何不同呢?如今比睿山聖地居然能容許如此敗類藏身,那麼他們有何面目自稱為方外之人呢?如果你了解我的意思,不妨就這樣告訴他們吧!」
    「遵命!」
    當光秀領命離去后,信長立即將特地從橫山城趕來的秀吉召至面前。
    「藤吉呀!我希望你為我走一趟比睿山!」
    「啊?你要派我秀吉到比睿山?」
    「怎麼樣,秀吉?你明白我的用意嗎?」
    「喔!你希望他們保持中立?你要我去告訴他們,和尚就應該謹守和尚的清規,不要介入戰爭?」
    「正是!到底還是你聰明,一點就通!那麼,如果對方不聽勸告,你認為我們該怎麼辦呢?」
    「嗯……那我們就威脅對方要將比睿山燒毀!」
    「不僅是威脅而已,還要將後果形容得極為嚴重!」
    「原來如此!」
    「你也知道比睿山是個不容武力侵犯的聖地!」
    「正是!」
    「正因為如此,才使得那些卑鄙的亂軍企圖逃往該處藏身。你想社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聖地居然成為平息戰亂、為世人謀求和平的障礙!你想這合於情理嗎?」
    「正是!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還可以告訴對方,大將曾經說過,假如他們不肯保持中立,就要把他們最重要的經文、寺寶、書籍全部燒個精光,半件也不留下。而且你可以明白地告訴他們,以大將的脾氣,一定會說到做到,要他們絕對不要存有觀望的想法。你知道了嗎?就這樣告訴他們吧!」
    「我知道了!」秀吉突然一拍膝蓋,「這麼說來,你是要我到比睿山充當密使了?」
    「正是!雖然對手認為他們的所在之地是個不滅的聖地,因而即使做出違法犯上、不合情理的事情,也不會遭到懲治。然而在我看來,比睿山也只不過是個土堆加上一些木材罷了,只需一把火就可把它燒得一乾二淨。」
    「是的,這麼一來,他們總該嚇到了吧!」
    這樣,信長先後派遣兩名使者出使延歷寺;光秀為表面的勸降使,而秀吉則是暗中通知對方此一情報。
    然而,比睿山並未如信長預期的那樣答應保持中立,因為他們也和淺井、朝倉方一樣,已被捲入感情的漩渦之中,以致無法冷靜地分析兩位使者的話語。
    當然,他們之中也有些人對此感到憂慮,但是大多數人卻認為:
    「哼!他敢燒了比睿山?如果他真的這麼做,只會使全國的佛教徒對他更為反感,促使織田方更早滅亡罷了。這麼愚蠢的事情,他敢做嗎?」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7

最後的決斷

        時間在敵人接二連三的挑釁中飛快流逝。
    情況危急的家康不斷地向信長請求援助。
    上杉謙信認為冬雪融化之時,便是出兵攻打武田方的最佳時機。
    然而此時長島的勢力卻有增無減。
    「只要是男人,一步都不能退;只要是女人,一句怨言都不能發!」
    他們在口中喃喃念道,並繼續頑強地抵抗著。
    由於石山本願寺和三好殘黨的頑強抵抗,致使中國(日本本州中部)的毛利一族也提高了警戒。
    除了作戰不順之外,無法順利取得比睿山一事也使信長感到非常困擾。
    「什麼?我們怎會被久困於此呢?糧食可以從北近江渡河或經過比良的山陰送過來啊!我看哪!倒是信長這傢伙要當心一點才對,因為火馬上就要燒到他的屁股了!哈哈哈!到了那時,我們再一舉攻下山去,一定可以打得織田軍抱頭鼠竄。」
    必須避開聖地作戰固然對信長不利,但是他遲早都會對它採取行動的。
    時間已進入九月上旬,紛紛飄落湖面的雨滴更加深了秋意,而山谷中的楓葉也逐漸變紅了。請牢記
    九月十二日的早上——
    「把光秀叫來!」
    信長對森長可命令道。當光秀進入營帳時,他已經點燃了一堆木材以便取暖。
    「你找我嗎?」
    「對啊!該開始了,光秀!」
    「啊!真的要這麼做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主公!」
    光秀全身汗毛直立地凝視著信長。
    「我希望主公能三思而行,千萬不要燒了比睿山。請你接納我的諫言吧!」
    「不行!」
    「啊!」
    「我不會接受你的勸諫的。我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但是那座山必須利用啊!」
    「可是這麼一來會招致千萬人的憎恨啊!我們怎能冒犯本國教學兩面的發祥聖地呢?這將使你的子孫後代永遠背負著羞辱啊!在眾人憎恨的情況下,你又如何統治人民呢?這豈不成了無道之人嗎?」
    「光頭!我絕對不會聽從你的意見,因為我根本不認為那是一座法城。對我來說,凡是妨礙我天下布武的行動的,不論是險惡的山寨或伽藍城堡,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它剷平,因為它們就是和平的大敵啊!你必須記住,我所要創造的,是一個新的世紀,因此不僅是伽藍城堡,連那三千名和尚我也不會放過!」
    「主公!」
    「你不願意做嗎?」
    「請你三思!無論如何,比睿山畢竟是我國佛教的發源地,一旦你把它燒毀,豈不是使得日本的德義、道義蕩然無存了嗎?而且也會為你招來惡評哪!主公,那是你雙眼所看不到、也是最令我光秀感到害怕的敵人啊!難道你不認為與肉眼看不到的文明為敵是很可怕的事嗎?請你再考慮考慮吧!」
    當光秀說到這裡時,信長舉起手中的柴火在他眼前揮動著。
    「請你……」
    「不行!光秀!」
    「你再考慮考慮,好嗎?」
    「你這個懦夫!」
    「我不是懦夫!但是,我認為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學問啊!」
    「住口!如果你再不住口,我就先殺了你!」
    「你怎麼會變得如此粗暴呢?」
    「哈哈哈……現在你覺得學問這個名詞可怕了吧?不論多麼優秀的學問,都只對活著的人有用。一旦人腐化了,不僅不能產生學問,反而阻礙了新時代的來臨。例如無法無天、亂行不法等等,這些都是造成今日混亂情形的主要原因啊!正當全國人民一心祈求和平時,他們不僅不能保持中立,反而與不法之徒合謀挑起禍端;你想,這麼腐敗的佛教徒能真正造福人群嗎?你不妨好好地想一想吧!如果必須因制裁比睿山七百年來的積惡而被歷史冠以無法無天的罪名,那麼我信長甘願接受!現在我決定立即展開行動,將整座比睿山全部燒毀,你不用再勸我了。」
    此時的光秀早已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儘管光秀頗為信長的話所懾服,但是他和信長在根本上就有著很大的不同。對於信長的破壞舉動,光秀認為太過粗暴;對於光秀優柔寡斷的保守想法,信長也同樣無法苟同。
    「明白了嗎,光秀?你不要認為我燒了學問之府,而把它想成是在燒淺井和朝倉部隊所在的城堡,不就成了?如果今天我不這麼做,那麼我以往的苦心經營都將付諸流水。當然對方也和你的想法一致,所以他們才會表現出高枕無憂的樣子。」
    說到這裡,信長再次大聲地笑了起來。
    在下定決心燒毀比睿山的同時,信長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舒暢感。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8

火燒聖域

        終於一切都付諸行動了。
    趁著朗月映照,織田大軍從四面八方攻向山頂。
    不絕於耳的槍聲大多為織田軍所發射,然而僧徒和士兵們卻仍死守著山門,不讓對方越雷池半步。在一輪猛攻之下,僧兵和淺井、朝倉方部署在山谷和山峰的防線終於被織田軍攻破了。
    這時四面八方都已燃起火苗。
    當延歷寺的根本中堂也噴出熊熊火舌時,已是十三日的清晨。此時,整座比睿山已完全籠罩在烈焰濃煙之中,而數百座佛塔也變成一片火海。
    如果從湖的對岸看去,那真是一幅觸目驚心的景象!
    「這真是驚天動地!」
    「會遭天譴的啊!」
    「不!即使遭到天譴也彌補不了他的罪過。」
    不論漁夫、樵夫、一般百姓、京城的百姓或近江附近的居民,都對信長的舉動大為震驚。
    黎明之際,信長策馬來到東坂本的大鳥居前,下達一道更嚴厲的指示:
    「比睿山之所以會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無論是和尚或俗家子弟、老或幼,一律處死,一個也不準放過。唯有將這個使社會更加腐敗的聖地徹底毀滅,才能使正義公理重見天日。」
    然而,這並非所有人民的聲音:革命的「羅剎」又給了已經失去生命的「傳統」當頭一棒。
    就在此時,信長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如鬼神般的身影。
    那就是山門隨一的荒法師。此人即是人所稱羨的金剛相模,他有著六尺四寸的巨大身軀。
    相模以和信長一樣的強硬態度大聲地笑了起來。
    「神會罰你的。看箭吧!信長。」
    「啊!你看他的箭!」
    信長的身旁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相模手中的箭長達一尺二寸,而且已經搭在弦上。更糟的是,火槍根本無法對準荒法師發射。這到底該怎麼辦呢?
    雖然兩人之間僅僅相距二十四五步,但是信長卻依然倨傲地挺胸坐在馬上,筆直地朝著相模望去。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
    就在那一瞬間,箭從拉開的弓上射了出來。
    沒有人能預知這場戰爭的勝敗!
    到底是高叫著替天行道的金剛相模勝呢,還是稀世少有的革命猛將信長會勝?
    就在箭從弓上飛出的那一刻——
    突然響起一陣馬的悲鳴,原來箭正好射中了信長的愛馬。
    於是,信長的身體隨著馬一起跌落在地。
    「啊!你害我損失了一支箭。」
    當相模準備射出第二箭時,信長很快從地上站了起來。當他剛在大鳥居旁的大石邊上站穩時,有「嗖」的一聲巨響劃過他的耳邊。
    「換馬來!」
    在信長高聲吩咐馬夫備馬的同時,金剛相模又取出第三支箭來,但是他永遠也無法把它射出去了。
    信長從森長可手中接過韁繩,緩緩地注視著四周,然後高聲叫道:
    「比睿山的滅亡完全是他們咎由自取,能怨誰呢?」
    阿修羅的劍
    打從比睿山成為聖地后的七百年來,即一直追求著成為世外桃源的夢想,而且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夢想有朝一日能夠實現;然而,如今聖地卻變成了地獄。
    在每一座山谷間,到處都有緊追不捨的追兵,地上布滿了被濃煙嗆死的人的屍體、還有那苦苦求饒的小和尚們。
    然而,織田軍卻全然無視於遍地哀鴻的景象,只是如同一頭髮狂的猛獸一般,一心只想夷平此地。
    寬約四十步的根本中堂已經全被燒毀,山王二十一社當然也不例外。所有的神靈、靈社、僧坊、寶塔、佛像、經卷,都在頃刻之間隨著火勢而化為雲煙了。
    那些在八王子山間盲目地四處逃竄的老弱婦孺固然令人同情,但是在信長嚴厲的命令之下,所有的僧徒、兒童、智者、上人都無一得以倖存。在一陣燒殺之後,只見地上布滿了數以千計的屍首,流灑在地上的血跡逐漸地匯成一條小河,在滿是灰燼的地上緩緩流動。
    歷史對此將會如何評定呢?
    難道一定要流許多的血才叫革命嗎?
    從玉石俱焚的舉動中,可以看出信長憎恨對方已經達到極點。至於原先淺井和朝倉方認為信長絕對不會貿然攻入聖地的見解,完全是由於他們的淺見和錯誤算計所致。對於這點,後世史家又將如何評斷呢?
    嚴格說來,此次戰亂的原因是由於淺井和朝倉方從坂本城逃到此地,以致山上的僧徒全部慘遭殺戮。
    更甚的是,在這些被殺的人當中,絕大多數人根本與此事毫無關聯,只是由於其中一小部分人決定幫助淺井和朝倉逃避信長的追擊,以致造成全山被燒毀、所有僧徒全部被殺害的局面……
    比睿山大中堂之佛法已經衰微
    上蒼亦為此三災深感嘆息
    暖陽依舊照著二十四郡之湖水
    二千剎道場已成灰燼
    天子之願有如高掛的日月
    山王權現依然經得風霜
    縱使白髮蒼蒼神佛仍在
    歷經七度苦難滄海已為桑田
    天龍寺的果彥和尚曾經如此歌詠,甚至遠在京師的基督教傳教士也曾說道:
    「由於信長的嚴厲命令,致使士兵們不敢鬆懈,以便找出所有遁逃者,並且把他們全部殺死。對於一五七一年這個令佛教徒永世難忘的受難日,也可以說是彌賽亞的祭日啊!」
    日本的《西教史記》里也曾記載:唯一對此事感到高興的,只有基督教的傳教士們;但是對於一向依賴傳統而生活的日本人而言,這卻是一件令人膽戰心驚的事情。
    在檢視過八王子山之後,信長對神情黯然的光秀說道:
    「怎麼樣?有沒有遭到天譴呢,光秀?」
    光秀的臉色愈加蒼白了。
    「這都是由於大將的威力所致啊!」
    雖然嘴上這麼回答,但是他的心中卻不這麼想。
    「嗯,看起來你好像還有滿腹疑問似的?我從你的表情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是的。對於這件可怕的事情,我擔心我可能會一直做噩夢呢!」
    「哈哈哈!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滅比睿山的人,不是我信長啊!」
    「但是這畢竟是神佛的職責呀!」
    「這一切都是比睿山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擔心滅了比睿山會遭天譴的人,才會遭神罰呀!」
    信長突然改變語調,說道:
    「無論如何,這次你也貢獻了不少力量,因此我決定將坂本城交由你來負責,就算是對你的獎賞吧!」
    「啊……這個……」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次只是嚇嚇淺井和朝倉而已,真正的作戰還沒開始呢!」
    「是的!」
    「我很快就會發兵攻打小谷城,但是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先回京一趟,狠狠地指責公方先生一番。」
    「遵命!」
    「表面上還是裝作向他提出諫言,但事實上我們已經沒什麼好顧慮的了。你不妨明白地告訴他,既然我信長連比睿山也不放過,他就應該有所警惕才是!」
    「是的,我明白。」
    「不過暫且不可輕舉妄動……」說到這裡,信長突然沉默不語。因為光秀似乎有點動搖的樣子。
    (看來這傢伙的膽子不大嘛!)
    原本他想告訴光秀將對公方採取詮議處分,但是這時又覺得沒有必要了。
    「好吧!那我們立刻下山回京吧!」
    「是!」
    「想必皇居的營造應該已經完成,我們正好乘機收刀,好好地慶祝一番。」
    這麼說著的同時,山谷中依然四處可見餘燼未熄的煙霧,正裊裊地隨風盤旋;終於,信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決然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事實上信長並未捨棄阿修羅的想法,因為在他的腦海中,不時浮現出當信玄得知他燒毀比睿山時那一臉驚嚇的樣子。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8

皇居落成

        皇居落成於元龜二年(一五七一年)十二月十一日,總共花費一年十個月的工夫才營造完成。
    當初開工之時,任誰也想不到在這段時期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
    開工日期為去年的二月二日。當時信長還特地將家康召到京師,兩人一起商討從越前出發攻打朝倉的時機,一心以為從此天下即可太平無事。
    沒想到由於淺井長政的毀盟,而使局勢逆轉,從此接二連三地發生了血腥之戰。
    當他僥倖地從越前逃回京師之後,五月便發生了六角承禎的長光寺之亂。
    六月,有姉川大會戰。
    七月,有野田、福島的舉兵作亂。
    再加上本願寺也加入了這場戰爭,更使得整個形勢有如點燃引信的火藥一般,隨時可能被引爆。
    自從與淺井、朝倉議和之後,已歷經五次會戰,先是出兵長島、討伐比睿山、在信貴山對松永的牽制,然後又到攝津,再班師返京;值得欣慰的是,他營建皇居的夙願終於得償了。看小說首選更新最快的然而,此時的他卻無暇仔細參觀皇居內部。
    在他人看來,此時的信長有如惡鬼羅剎一般,殊不知這正是他之所以能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中,仍然毫不遲疑地往前挺進的關鍵所在。
    雖然皇居的營造已經完成,但是人們的臉上卻浮現出複雜的表情。
    一方面是始終保持忠誠的勤王家,另一方面卻是一舉燒毀王城鎮護的聖地比睿山的暴虐者,到底哪個才是他的本心呢?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信長呢?所有的人都迷惑了。
    在參加過皇居落成典禮之後,信長立即風塵僕僕地趕回岐阜城,準備迎接新年。
    當然,這不會是一個可以好好休息的年節,因為緊接著他馬上就要在元龜三年(一五七二年)發動另一次會戰了。
    因此,當信長率軍從京師返回岐阜城時,士兵們的怪異裝備令夾道歡送的人們訝異得發不出聲來。原來那些騎馬武者的腳上並未穿著笨重的戰鞋,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支威力十足的洋槍。
    這些士兵們所穿的軍裝不似去年春天攻打越前時那麼華麗耀眼,身上僅著一件南蠻鐵胄,腳蹬一雙便鞋,看起來有如來自地獄的「死亡使者」,不論從哪一面看,都顯得非常嚴肅。
    由於他們的衣著全為咖啡色及黑色,因而不禁令人聯想到一隊手持槍彈的勾魂使者在暗夜中行動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即使在雄兵林立的隊列中,信長仍是最顯眼的一個。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南蠻帽子,穿著一件紅皮陣羽織,再加上一件橫披著的虎皮,雙眼炯炯有神;從遠處望去,有如一隻剽悍無比的猛獸。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下一步又會怎麼做呢?
    這是任誰也想不出來的答案。
    信長一回到岐阜,立即聽取從各地傳來的報告,並將濃姬叫到房內。
    這時正是元月三日的午後。
    「阿濃!過年是很忙的喔!」
    「是啊!」
    「如果你明白了,就快去把小妾們和我那三隻小豬叫來吧!」
    「你怎麼又用這種粗暴的言詞呢?她們都是你的愛妾和孩子的生母啊!希望你說話客氣一點!」
    「你說什麼?現在根本不是修飾言語的時候,我說她們是妾,她們就是妾,快去叫她們來吧!」
    濃姬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再度譴責信長。
    「那麼,我這就去將三個孩子和他們的母親叫來!」
    「不僅是叫他們來而已喔!」
    「那當然。按照殿下的脾氣,我大概可以猜出是什麼事了。」
    「什麼?你已經明白了?你這小聰明的女人!」
    「是的。對於你這曾經一次娶了三名小妾的殿下,我當然必須非常了解才行。」
    「什麼?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如果你真的明白的話,那麼就趕快說來聽聽吧!」
    「你打算讓這三個孩子一起完成元服儀式,對吧?」
    「嗯!你真的知道!」
    「當然!而且,你準備讓他們帶著自己的母親守著城池,是不是?在你回到岐阜之前,我就猜到你可能會讓三個孩子一次完成元服儀式,因此我也預先做好了準備。」
    說完之後,濃姬靜靜地站了起來走出房間。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7 11:39

三子元服

        就在濃姬走出房間后不久,長男奇妙丸帶著弟弟茶筅丸、三七丸依次走了進來。
    奇妙丸的生母為生駒阿類,茶筅丸為吉田奈奈所生,三七丸則是濃姬的侍女深雪所生。其中茶筅丸和三七丸同歲。
    事實上,信長對於孩子並未懷有特別深厚的感情,只是基於實際利益而生養他們罷了。對一般人而言,這實在是相當罕見的情形。
    當然,信長並非喜好女色之人,更不是一個會被女人的愛情所屈服的男人。
    打從一開始,他就明白地告訴對方:
    「為我生個孩子怎麼樣?」
    雖然這事已經眾所周知,但是如果要在所有的小妾和孩子面前談論這種事情,必然會引起孩子們的憤慨。
    從孩子的命名上,就可看出信長根本不重視他們的存在。當長男生下來時,由於他覺得嬰兒的臉非常奇妙,因此為他取名為奇妙丸;由於次男生下來時頭髮就非常稀疏,因此取名為茶筅丸;至於三男三七丸,則是由於在三月七日出生,因而取名為三七丸;這種輕率的命名方式,真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啊!
    如果不是身為父親的信長有一股偉大的志向驅使他不斷地前進,或許孩子們早就反抗了呢!
    「我決定在今天為你們舉行元服儀式。不過,由於處於非常時刻,因此無法請人為你們加冠,只好由我這做父親的親自動手了。」
    「是!」
    嘴裡雖這麼回答,但是三個孩子卻互相看了一眼,因為他們至今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說得也是!
    在當時來講,所謂的武人元服儀式,即相當於成*人式。在接受這項儀式的同時,即等於向世人宣告自己已經成為一名武將;由此可見這是一項相當嚴肅、莊重的儀式。
    此時,做父母親的必須為孩子準備一頂烏帽,祝福他們邁入成*人生涯,而且通常都是由與父親交情最好、最有名望的長輩為他們加冠。
    「東西準備好了嗎?快拿到這邊來。看小說我就去」
    當信長高聲問道時,濃姬立即指示侍女們將理髮用具、烏帽、坩杯、箱子、鏡台送進房內。
    這時三人方才明白父親話中的含意。
    一般而言,烏帽必須請他人為孩子戴上,然而情勢今非昔比,因而只好由父親親自加冠——當然,這表示他們已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同時也是宣告信長有即將派遣他們出城作戰的意思。
    這時的長男奇妙丸年僅十五歲,而他的兩個弟弟也只有十三歲。
    儀式從理髮開始,首先將童髫解開,編成三條如大人般的髮辮,然後再將烏帽戴在頭上。因此,必須有人在他們面前拿著鏡台,以便他們看到自己成為大人時的模樣。之後,再到另一個房間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成*人服;等到穿戴妥當之後,即開始進行坩杯儀式。
    坩杯屬於古禮的一種,也就是必須敬獻三杯酒,然後再為孩子取一個成年後的名字。
    然而,信長卻根本不遵守這些傳統的禮儀。
    「好了,如果東西都準備妥當,儀式就要開始了!理髮由阿類負責、坩杯交給阿濃,鏡台和箱子的工作,則交給深雪。奇妙丸,從你開始。」
    「是!」
    奇妙丸端端正正地坐在母親面前。
    他的生母阿類小心翼翼地為他編髮辮。由於她們非常清楚此刻的信長正處於危機當中,因此更是戰戰兢兢,生怕出錯。
    一待髮辮編好,信長立即隨手為他戴上烏帽。
    「怎麼樣?感覺如何?」
    「嗯!我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武者了。」
    「好!這麼一來你就可以成為我的繼承人了。」
    奇妙丸哈哈地笑了起來。
    「很好,看來你的膽識似乎不小。好了,現在先去換衣服,然後我要為你獻上三杯酒。」
    「是!」深雪立即從箱子中取出成*人服為他換上。
    「下一個!」信長用力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種嚴肅的氣氛下,三人依次進行了元服儀式。
    「怎樣?感覺如何?」
    「我覺得鬆了一口氣。」次男答道。
    「那麼你呢?三七丸!」
    「我覺得自己真正成為武者了。」
    「嗯!你倒跟奇妙丸很相像。好吧!你們都去換衣服吧!」
    當三人正沉醉於戴上烏帽的感覺時,信長的表情卻已經變得非常嚴肅。
    濃姬在三人的杯子中倒入一點酒。
    「祝福你們三人的武運昌隆。」說到這裡,他似乎覺得好笑似的又問道,「怎麼樣?從今天起你們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奇妙丸!」
    「是!」
    「現在我要為你們改名字了。我準備為你們取的名字,必須讓全日本人一聽就知道你們是最勇猛的大將,因此我要將我名字當中的『信』字賜給你們。」
    「是!」
    「所謂日本第一的名字,也就是要你們絕對不能做出可恥的事情來。」
    「是!」
    「從今天開始,奇妙丸就叫織田勘九郎信忠。所謂忠,相信我不說你也知道,就是為父建造皇居的心意啊!」
    「織田勘九郎信忠!孩兒必當銘記在心!」
    「很好!阿濃,你把貼有紙條的刀給他吧!」
    「是!」
    濃姬很快將一組大大小小的刀交到信忠的手裡。至此,奇妙丸的元服儀式總算大功告成。
    「茶筅!」
    「是!」
    「由於你是北畠家的養子,因此從今天起你就叫北畠三郎信雄!明白嗎?」
    「是……是的!孩兒明白!」
    「好吧!把東西給他。」
    「是!」
    「接下來是三七!」
    「是!」
    「你是神戶家的養子,因此從今天起你就叫神戶三七郎信孝。萬一情勢不好,或許你和你的哥哥信雄會在北伊勢成為人見人怕的惡鬼呢!」
    「我絕對不會比哥哥們更壞的。」
    「笨蛋!怎麼能這麼說呢?即使更壞,又能怎樣呢?我的意思是不能輸啊!」
    「好的,我絕對不輸給他們!」
    「好吧!把東西給他!」
    就這樣的,在筆直坐著的三人面前,各放著一個同樣大小的紙包;信長默默地看著他們。
    「信忠!信雄!信孝!」
    「是!」
    「我有一件事要對你們說清楚,或許元龜三年就是你們為我犧牲性命的一年哪!」
    「是!」
    「果真如此,明年此時你們再也無法和我相對而坐了。」
    三人似乎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紛紛轉過頭去看著他們的母親。
    阿類和深雪默默地點點頭,而此時的信長早已不忍心正視孩子們的表情了。
    只有濃姬默默地在一旁觀察著父子四人。
    「信忠!你知道為什麼我要說這些話嗎?」
    「我知道!」
    「噢!那麼你說說看!」
    「我已經問過母親大人了。」
    「什麼?你問過阿濃了?」
    「正是!由於甲斐的武田方即將在今年加入這場爭亂,因此父親大人必定會與淺井、朝倉、松永、三好、本願寺及西邊的眾多勢力為敵,屆時必然會有一場決戰!」
    「嗯,阿濃!你連這也說了?」
    「還有,唯一能夠抵擋武田方的,只有德川軍。我們必須調派兵力前去支援德川方才行!這麼一來,勝負未卜。」
    當他說到這裡,信長終於忍不住笑了。
    「哈哈!既然你連這個都知道,我也就沒話好說了。好吧!孩子們,你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如今為父必須西征,而東邊又急需援軍,因此從美濃到尾張、伊勢之間,就必須仰仗你們的力量來防守了。」
    「是!」
    「因此,我才特地在今天讓你們一起完成元服儀式,希望你們從此以後時時警惕自己已是成*人,千萬不要再有小孩子的行為出現,明白嗎?好吧!在這樣的日子裡,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番才是。阿濃!命侍女們備酒!」
    「不用你吩咐,我早就準備好了。嗯,很好,今天你們父子四人總算可以輕鬆地喝杯春酒了。」
    於是,濃姬朝著阿類、奈奈、深雪點了點頭,這時侍女們早已將酒菜送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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