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萬界天尊 作者:血紅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2017-3-20 11:31:4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0 226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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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萬界天尊

【作者概要】:血紅,男,上海 - 嘉定,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玄幻 > 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

  天為何物?

  高高在上,威嚴莫測,是法則,是戒律,是無情,是冷酷。

  天意,何也?

  俯瞰眾生,操持風雲,褫奪賞罰,隨性而為。故,天意不可測,蒼天不可近。順之應之,未必得其利;逆之叛之,福禍卻難定。

  天,禁錮萬物如深井,紅塵眾生如爛泥。

  有這麼一隻很單純、很堅定的井底之蛙,謹慎守護著心頭那一點小小的微弱的光,帶著一定要咬一塊天鵝肉的微薄信念,一步步從紅塵爛泥中掙扎而出,一步步走出深不見底的汙穢深井。

  他張開大嘴向心中的天鵝咬上去的時候,不小心將這一方蒼天也一口吞下!

  楚天說,欠錢的,要還錢;欠命的,要償命。

  這就是楚天認定的最簡單、最堅定的道理。

  這道理,比天大!

【其他作品】:《巫神紀》、《戮仙之城》、《三界血歌》《光明紀元》《偷天》《邪龍道》《逍行紀》《邪風曲》《神魔》《升龍道》《龍戰星野》、《林克》、《巫頌》《逆龍道》《人途》《天元》


《不需他人代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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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0 11:34
楔子青銅神木

  纖雲弄巧,拉著一輪銀盆慢慢滑過青空。

  如水的月光灑在崇山峻嶺上,山頭濃濃的水氣被月光染成了青藍色,猶如流水一樣順著山坡傾瀉而下,所有山嶺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彩。

  茫茫水汽順著陡峭的山勢奔湧,山間一個直徑千里的碩大盆地就被青藍色的水汽填滿。

  雲蒸霞蔚、流光變幻,山風捲動,水汽就捲起了一個個碩大的漩渦,更有一縷縷急速旋轉的水汽直衝高空,好似要和天空纖細均勻的流雲連成一體。

  月華水汽遙相輝映,碩大的銀盆高懸中天時,只聽『嗤嗤』響聲不斷,盆地上空無數細小的赤紅色電芒憑空跳蕩出來,空氣扭曲,顯出了一株高達萬丈的青銅神木。

  通體以青銅澆鑄而成,色澤斑駁、滿帶風霜之色,一條條蛟龍般虯結有力的樹枝極力向著四面八方伸展開去,樹枝上並無一片樹葉,每一條細小枝椏的盡頭,都杵著一盞古舊斑斕的青銅燈盞。

  大小不一的燈盞紋絲不動,燈盞中豆大的燈火放出一圈一圈青色的幽光,任憑山風吹拂,燈火同樣紋絲不動。青色的燈火冷沁沁的,映得盆地四周的山嶺盡變成了一片鐵青色。

  無數細小的赤紅色電芒擊打在青銅神木上,濺起了無數小小的赤紅色光點,越發襯托得這株突然浮現的青銅神木無比的妖異、萬分的邪異。

  數以萬計的人影圍著青銅神木浴血廝殺,無論男女老幼、胖瘦俊醜,無不瞪大眼睛、張開嘴巴,一邊亡命殺戮,一邊貪婪而麻木的盯著青銅神木。

  盆地中平地積起三尺深的血水,茫茫血霧蒸騰而起,高空月輪冰冷無情的俯瞰這一片血海,青藍色的月光倒映血霧,血光、月光混為一體,越發顯得冷酷無情。

  青銅神木靜靜矗立在盆地正中,戰死之人的血漿潑灑在神木上,血漿快速滲入神木,樹枝上無數燈盞中的燈火似乎越發明亮了些許。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0 11:37
第一章 楚氏半乢州

  大晉西南邊荒,十萬莽荒之側,乢(gai)州新立不足百年,獨佔十萬大山地利。

  玄武岩混合鐵汁壘成的乢州城牆通體漆黑,一彎銀鉤灑下淡淡清輝,乢州城在月色下猶如一頭黑色巨獸,靜靜的匍匐在山嶺之中。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值夜的更夫有氣無力的聲音在乢州城的大街小巷中迴盪,幾隻流浪的貓狗在街頭巷尾對峙,狗吠聲、貓叫聲,更有路邊院牆的簷瓦被逃竄的貓兒踩落,掉落地面摔得粉碎的脆響。

  幾條黑影從街頭巷角拐了出來,站在路邊向空蕩蕩並無人影的道路兩側張望了一陣,悄無聲息的取出一根又一根青銅鑄成的短杖,用力的插在街頭。

  三尺多長的短杖亮起,一條條奇異的紋路猶如活物在短杖上流動,短杖上噴出淡淡的青色光芒,迅速融入了朦朧的月色,一個直徑數裡的結界將乢州城東的一座巨大宅邸籠罩在內。

  這個結界不僅封鎖了空中,更滲入地下,化為一個碩大的圓球,將地下也徹底封鎖。

  巨宅內燈火通明,四處緊要所在,無數勁裝打扮的家丁護衛屏住呼吸,雙手下垂,謹然肅立。十幾隊身披軟甲,腰間佩劍的護衛牽著一頭頭體型壯碩、小牛犢子大小的虎頭獒,順著院牆往來遊走。

  無數衣飾華麗的丫鬟、侍女猶如穿花蝴蝶一般,圍繞著巨宅正中的一進院落小步奔走,俏麗的臉蛋繃得緊緊的,無形透著一股子讓人窒息的緊張氣息。

  宅邸的主人,乢州楚氏,又號稱『半乢州』。

  九代之前,楚氏高祖只是走街過巷的街頭小販,不知哪裡來的大造化,家當猶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後來更參與了大晉開闢乢州的開荒大計,一舉奠定了乢州第一豪門的基礎。

  今日楚氏獨佔乢州鹽、鐵、生藥、皮毛、木材、桑蠶等營生,門下鹽工、礦工、藥工、木工、獵戶、織工數以十萬計,一州之人皆雲『乢州風流十分,楚氏獨佔半州』。

  正中的那進院落中,數十名勁裝悍婦垂手肅立,站在院子游廊下不敢出聲。

  院子裡,一名身材高大,身穿紫色錦緞員外袍,袍子上繡滿了萬字不到頭喜慶花紋,看去五十歲許的虯髯男子緊張得渾身直哆嗦,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院子正房緊閉的房門。

  偶爾房門開合一下,幾個僕婦、侍女快步的進出,虯髯男子身邊的空氣中就突然響起尖銳的『嗤嗤』聲,好似有一名高明的劍客正在急速揮劍一般。

  另一名身穿青色秀士長衫,生得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則是背著雙手,猶如走馬燈一樣繞著院子亂竄。這男子步伐看似不快,身影卻拉成了一條長長的青色影子,只聽滿院子『嗖嗖』風聲,尋常人根本看不清這青年的身影。

  突然間,虯髯大漢狠狠一跺腳,指著快步亂走的青年男子厲聲喝道:「混賬東西,說了多少次了,每逢大事有靜氣,靜,靜,靜,精氣,靜心,靜神!」

  話音未落,正房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個健壯婆子衝了出來,大聲叫喚道:「快,快,燒好的熱水,快,快,棉布巾!叫大夫仔細備著,唉喲!」

  『咕咚』一聲,虯髯大漢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舉起雙手,看著天空低聲的咕噥道:「唉喲,列祖列宗保佑,我楚氏九代單傳,九代單傳啊!一定要老小平安,一定要是個大胖孫兒!」

  青年男子『唰』的一下停在了虯髯大漢身邊,雙手按在大漢肩膀上乾笑道:「爹,每逢大事有靜氣啊!」

  虯髯大漢一躍而起,一巴掌拍在了青年男子的肩膀上:「混賬東西,這不是大事,這是天大的事啊!我楚氏九代單傳!列祖列宗咧,這次可一定不能出簍子咧!」

  就聽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身穿青色長衫的清臒老人急匆匆的走進院子,湊到了虯髯大漢和青年男子身邊,急促的低聲說道:「老爺,少爺,江大人來了。」

  「哪個江大人?」青年男子還沒吭聲,虯髯大漢已經目光一瞪,惡狠狠的朝那清臒老人橫了一眼。

  「江馗江大人!」清臒老人脖子一縮,乾笑道:「老奴知曉這幾日……」

  虯髯大漢蠻橫的打斷了清臒老人的話:「知道這幾日家裡有大事,還來通告什麼?回他一句,老子沒空,恕不見客!如有不服,只管向上面告老子啊!」

  話剛說完,院子門口一聲長笑傳來:「楚野老爺子,本官不遠千里漏夜拜訪,老爺子怎能閉門拒客?這可不合規矩,本官可是帶著公事來的。」

  隨著笑聲,一名身穿硃紅錦緞長袍,方正的國字臉微微泛紫,一對大眼炯炯有神,整個人生得道貌岸然一派正氣凜然的中年大漢大踏步走進了院子。

  虯髯大漢頓時震怒,指著紫面大漢怒道:「江馗,老子下令關閉所有門戶,你怎生進來的?」

  紫面大漢江馗微微一笑,指了指地面笑道:「當然是從下面進來的!」

  虯髯大漢楚野老臉一僵,冷哼道:「老子家裡有事,這幾日管你公事不公事,老子沒這份心思,你過三日再來!」

  江馗眉頭微微一皺,他大步到了楚野面前,壓低了聲音沉聲問道:「也不用等三日之後,本官這次過來,只是問你一句話,五日前你送上去的那份信函中說的事情可是真的?」

  楚野眉頭一挑,沉聲道:「什麼事情?」

  江馗抬起目光,冷聲道:「莽荒遺民!」

  一旁的青年男子湊了過來,他皺眉問道:「江大人,這事是千真萬確的,他們的使者就在城外山中,隨時可以見面!」

  江馗頓時皺起了眉頭,他看著青年男子若有所思的說道:「楚風大人所說可是真的?他們的使者就在城外山中?唔,這件事情,還得斟酌斟酌,兩位大人,請看!」

  江馗雙手一翻,兩手握拳放在了楚野和楚風父子面前……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4 09:21
第一章 楚氏半乢州(2)

  楚野、楚風同時愣了一下,皺眉看向了江馗的拳頭:「什麼東西?」

  江馗笑著鬆開雙拳,露出了手心兩個小小的三寸長的紙人。粗糙黃紙製成的紙人上,用黑紅色的汙穢墨跡,勾勒了幾個扭曲的猶如蚯蚓的紋路。

  楚野、楚風聳然動容,嘶聲怒罵中身邊『嗤嗤』劍鳴聲暴起,兩人齊聲長嘯,雙臂如劍狠狠刺向江馗胸膛要害。

  楚氏巨宅四周,遠近的高樓頂上,近百條黑霧繚繞的瘦削人影悄然出現。他們趴在高高的屋脊上,動作敏捷的拔出了一支支造型奇異的武器。

  長有八尺,通體漆黑,流線型的怪異武器上一截一截綠色的幽光亮起,當亮起的綠色幽光貫穿了整條武器的時候,這些瘦削人影手指輕輕一勾扳機,就見他們身體微微一顫,一道道拳頭粗細的綠光激射而出。

  楚氏宅邸中,近百名身穿軟甲、四處遊走的護衛突然頭顱爆開,大片鮮血混著腦漿灑得滿地都是。

  不等其他的護衛回過神來,一道道綠光穿梭虛空,瞬間籠罩了整個楚氏大宅,一隊隊護衛頭顱爆開、或者胸膛爆裂,沒有一個護衛能發出一聲呼喊,盡被這些遠處的敵人狙殺。

  數百頭凶猛成性的虎頭獒張開嘴正要大聲咆哮,它們的影子裡突然有無數枯瘦的利爪無聲無息的探出,一把抓住了虎頭獒們的脖頸,將它們硬生生拖進了自己的影子裡。

  那些垂手肅立四周緊要處的家丁、護衛身體同時僵硬,他們的影子裡一條條極細的煙霧急速飛出,快若閃電的鑽進了他們的七竅之中,這些家丁、護衛的面龐上一條條黒色陰影不斷出現,他們的瞳孔中驟然亮起了一團綠色的鬼火。

  『哢哢』聲中,楚氏宅邸四周的院牆上有刺目的電光閃爍,一道道從地面一直延伸到院牆頂部的血色符印從牆壁中浮現,猶如一層輕紗籠罩在院牆上。

  一支支虯結有力、皮包骨頭的漆黑大手緩緩的從院牆中探了出來,用力的撕扯著這些血色符文。

  楚氏宅邸的各處高樓、庭院中,那些重要的樓閣館舍內,無數刺目的紅色流光順著地面蜿蜒而出,一幅幅巨大的符印相互呼應,化為一個巨大的結界將整個宅邸籠罩在內。

  那些從院牆中鑽出來的大手被光芒突然暴漲數倍的紅色符印打得焦糊一片,院牆內不斷有低沉的咆哮、怒吼聲傳來,好似有好多恐怖的凶物正藏在院牆中。

  楚氏宅邸地下,縱橫交錯的密道聯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密室、大廳。

  成群的精悍漢子在密室中或者盤坐調息,或者擊打鐵沙袋、木人樁,或者舞槍弄棒,或者乾脆在一排排整齊的床榻上倒頭大睡。

  在無數密道的正中位置,四十九根水缸粗細的青銅柱子上無數血色符印若隱若現,這些青銅柱子正是楚氏宅邸防禦大陣的核心。

  一處大廳中,近百名頂盔束甲、全副武裝的精銳戰士或坐或立,正和幾個熟悉的精悍漢子笑語盈盈的說著話。

  「江大人有什麼急事不成?這麼著急的連夜幹活來?」

  「可不是?這些天,乢州風平浪靜,可沒什麼大事。」

  「難不成是知道我們楚氏小主人要出生了,巴巴的趕過來送禮的不成?」

  幾個精悍漢子就笑了,這些全副武裝的精銳甲士也一起笑了起來。笑聲中,一聲『啾啾』鬼聲遠遠傳來,這些精銳甲士同時拔刀暴起,幾個精悍漢子措手不及,手邊又沒有兵器,被這些精銳甲士一通亂刀就剁成了肉醬。

  「殺!」一聲大吼,近百甲士一個衝擊,所過之處,兩百多名或者在休息、或者在修煉的精悍漢子被砍得人頭滾滾,猶如直入無人之境,近百甲士瞬間就衝到了大陣核心所在的大廳中。

  領頭的甲士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金屬彈丸,用力砸在了一根青銅柱子上。

  一聲巨響火光四溢,滾滾高溫席捲四方,四十九根青銅柱子被炸斷了十幾根,剩下的青銅柱子上血色光芒一陣閃爍,大片符印同時崩解。

  地面上,楚氏宅邸的院牆中,數千具面容猙獰皮包骨頭的異物從院牆中掙扎出來,他們撕裂了氣焰驟降的血色符印,帶起一道道長長的黑色煙霧衝進了楚氏宅邸。

  這些異物『啾啾』怪笑著,看到楚氏的丫鬟侍女、家丁護衛就團身一撲,皮包骨頭的異物沒入這些楚氏下人的身體,無數丫鬟侍女、家丁護衛一跟頭栽倒在地,順勢在地上幾個翻滾就一躍而起。

  這些楚氏下人同時咧嘴『啾啾』怪笑,眸子裡點點綠光閃耀,反手拔出兵器,就向楚氏宅邸深處殺去。

  一道道綠光無聲無息的在空中穿梭,四周高樓上的枯瘦身影手持奇形兵器接連點擊,楚氏宅邸中不時有精銳護衛組織了大批人手向四周反撲,卻都被這些人無情狙殺。

  楚氏大宅正中,大院中鮮血滿地。

  數十名勁裝悍婦慘死當場,她們身邊也倒下了三倍餘己的勁裝大漢。

  楚野、楚風父子兩身形僵硬的堵在了正房門前,雙目充血死死盯著江馗:「江馗,何至於此?」

  父子兩的頭頂上分別懸浮著一隻紙人,黃紙製成的紙人周身籠罩著濃濃的黑霧,陰寒之氣不斷侵入父子兩的身體,讓他們想要動彈一下都無比困難。

  江馗左臂齊肩斷裂,胸膛上更是被破開了八個透明的傷口。

  大口大口的吐著血,江馗看著楚野、楚風父子慘笑道:「我本以為,已經足夠高估你們,卻沒想到,你們父子兩依舊是被低估了太多!不過也是,你們楚氏獨佔半州資源,以半州之力供你父子兩人揮霍,你們也該有這樣的實力!」

  楚野滿臉大鬍子一根根筆直豎起,他厲聲吼道:「何至於此?」

  江馗吐了一口血,嘶聲吼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楚氏九代單傳,今日就該斷子絕孫!」

  四周院牆轟然坍塌,數十名渾身是血的勁裝大漢混在無數皮包骨頭的異物中緩緩向楚野父子逼來。

  楚野倒抽了一口涼氣。

  楚風咬著牙,嘶聲說道:「那些遺民的傳說,是真的!」

  江馗『咯咯』一笑,拔出一柄雀翅刀,一馬當先殺向了楚野。

  院落,瞬間被刀光劍氣和血霧籠罩。

  過了許久,院子裡一聲嬰孩啼哭響起。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5 19:45
第二章 白蟒江的魚檔頭(1)

  乢州城南,桀驁不馴的白蟒江噴吐著白沫,捲起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漩渦,桀驁睥睨的從十萬莽荒大山中蹦跳著、衝撞著,聲嘶力竭的嘶吼著,猶如瘋子一樣穿山而過。

  千里白蟒江,鵝毛沉入水,唯獨在乢州城南三十里,白蟒江匯入大龍江的江口處,這條殘暴桀驁的大江好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在這裡變得風平浪靜、一灣百多裡的碧水靜謐而優美。

  天還沒亮,白蟒江口上就已經帆影點點,江邊三座魚莊的漁夫起了個大早,劃著自家的或者租來的漁船出了江,大網小網,大鉤小鉤的忙活起來。

  天矇矇亮的時候,三座魚莊中間位置的江面上就擠擠挨挨的,擠滿了滿載而歸的漁船。

  無數漁夫蹲在船頭,捧著大海碗,大口大口喝著自家婆娘剛剛熬好的魚湯,粗聲大氣的和熟人打著招呼。遠處江面上,欸乃聲中,點點帆影快速靠了過來,更多的漁人返航了。

  無數的漁船擠在一起,卻沒有一條漁船靠岸。

  岸邊的魚市碼頭上,乢州城內達官貴人府邸裡的管事、各處酒樓飯莊的採辦,盡穿了綾羅綢緞華美衣衫,裝模作樣的坐在茶館中喝著粗茶,無聊的打發著時間。

  魚市邊緣的一處三進大宅子裡,渾身大汗淋漓的楚天穿著一條牛鼻褲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步一步踏著奇異的步伐,左掌姿勢怪異的在身側起伏,右手握著一柄兩尺半長,通體古色斑斕、沉重異常的青銅八面劍,一劍一劍極其緩慢的刺出。

  每一劍刺出,楚天都好似榨汁機中的甘蔗,渾身猛地冒出一大片汗水。

  點點滴滴的汗水順著古銅色的皮膚不斷滑落,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黃沙鋪成的練武場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一圈汗漬,又在晨風中迅速的乾透。

  「三千五百九十九……三千六百!」緩慢無比的刺出一劍,楚天身體僵硬了一瞬間,他猛地張開嘴,一道白氣猶如箭矢噴出七八丈遠,在晨風吹拂中硬生生凝滯了三個呼吸,這才緩緩消散。

  胸膛中隱隱有一聲虎吼傳來,楚天身周空氣猛地一蕩,他腳下的黃沙『呼』的一下向四周盪開了七八丈遠,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直徑十幾丈的清晰圓形。

  手掌一翻,青銅八面劍緊緊扣在了右臂的一個牛皮護臂上,楚天走到了練武場角落裡的方井旁,打了一桶水,狠狠的從頭衝下。

  用力的搖晃著腦袋,楚天咬著牙,努力想要遺忘腦海中殘留的,昨晚夢中的恐怖畫面:淋漓的血,殘破的身軀,一抹凌厲的刀光當頭落下,還有那麵皮發紫、方正的面孔滿是正氣的獨臂大漢朝著他不斷獰笑。

  「快十八年了,這都什麼鬼?」

  練武場的側門開啟,幾個粗胳膊粗大腿,生得滿臉橫肉的大漢穿著青布勁裝,袒露著胸膛,大咧咧的露出了胸口一撮黑毛,拎著掃帚和長柄笊籬走了進來。他們向楚天欠了欠身,一言不發的整理起練武場,將滿是腳印、汗漬的黃沙打掃得平坦如砥。

  楚天擦乾身上的水漬,抓起方井旁掛著的一套青布長衫穿在身上,在髮髻上紮了一朵兒粉繡球花,齜牙咧嘴的借著井水反光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雙眉如劍,面孔方正,微黑的麵皮上幾條長短不一的傷疤掩去了最後一絲稚氣。

  楚天頗為自戀的朝著倒影笑了:「蠻俊俏!奈何麵皮不夠白,難怪每次去聽琴總要花銀子。」

  兩條橫肉大漢抬過來一口大鍋,滿滿一鍋白蟒江特產小銀條魚熬的魚湯濃香撲鼻,湯鍋邊緣還掛著十幾個苞米麵餅子,半截餅子吸滿了魚湯,又被鐵鍋烤得焦脆了,香甜的味道撲面而來,剛剛完成早課的楚天猛地抽了抽鼻子,直接坐在方井的井欄上,甩開牙幫子大吃起來。

  風捲殘雲般吃了一通,大半鍋濃湯和五斤有餘的苞米麵餅子都下了肚,楚天這才抬起頭來問那兩條漢子:「阿狗和阿雀哩?昨晚上沒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

  兩條漢子向楚天欠了欠身,這才答道:「狗哥昨晚捎話回來,他在山裡找到了一窩大青狼,正想法子收服他們,估計三五天內不得回來。」

  為難的看了楚天一眼,一個大漢帶著一絲羨慕,帶著一絲無奈,聲音驟然降了三個調門的說道:「雀哥他,昨晚上田寡婦給他留門了不是?」

  楚天呆了呆,髮髻上的粉繡球花晃了晃,突然仰天嘆了一口氣。

  低下頭,『稀里嘩啦』的將一鍋子魚湯打掃得涓滴不剩,拍了拍肚皮,楚天站起身來,隨手從練武場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了一根鐵木製成的齊眉棍,扛在肩膀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十七八條胳膊上能跑馬,拳頭上能立人,個個膀大腰圓身高八尺開外、九尺左右,滿臉都是橫肉,麵皮上滿是傷疤,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壯漢拎著同樣的鐵木齊眉棍,雄赳赳、氣昂昂的跟在楚天身後,大踏步的走出了院子,順著青石鋪成的大道向魚市碼頭走去。

  沿途好些人見了楚天一行人,遠遠的就忙不迭的鞠躬行禮,大聲的稱呼『楚檔頭』不迭。

  楚天一路笑語盈盈的向路人還禮,不時的向他們打著招呼。

  「啊喲,老羅頭,兩條胳膊這兩天不痛了?怎麼就補上漁網了?得了,我那兒還有一瓶虎骨泡的追風酒,待會兒自己去我那裡拿去啊!」

  「嘿,錢嬸子,晒魚乾咧?咋沒看到我家那大妹子呢?對了哈,乢州城裡油坊做事的那小趙夥計,人品一等一的厚道結實,不賭不嫖,最是顧家不過的,明兒我給你們兩家說和說和?」

  「狗-入-的鐘大狗,你他-娘-的還敢回來?前兩天你娘在家裡差點餓死哩!別跑,給我抓住這廝,上次我說過,你再去乢州城賭,我打斷你的腿!」

  一個生得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剛剛從街角小道里轉了出來,猛不丁的看到楚天,嚇得渾身一激靈轉身就跑。他跑得急了,腳下一滑,『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摔了個半死。

  不等這鐘大狗站起身來,楚天身後的壯漢中已經有兩人到了他面前,熊掌一樣的大腳丫子狠狠的跺在了他背上。鍾大狗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兩手在地上連抓亂爬的放聲鬼叫。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5 19:45
第二章 白蟒江的魚檔頭(2)

  「救命啊,救命,饒命啊,饒命!羅老爹,錢大妹子,救命咧,我不敢咧,不敢咧,下次再也不賭了咧!老娘啊,老娘啊,下次再也不敢去賭咧,快出來救命,救命啊!」

  楚天『哈哈』笑著搶了幾步到了鍾大狗面前,手中齊眉棍輕輕一點,恰恰點在了鍾大狗的小腿上。

  就聽『哢』的一聲響,鍾大狗的小腿被整整齊齊震成了兩截,斷口勻稱並無碎骨,雖然劇痛,但是稍稍包紮妥當,癒合後並無大礙。

  鍾大狗痛得『嗷嗷』慘嚎,楚天和一眾大漢放聲大笑。

  一眾路人紛紛圍了上來,看著痛哭流涕的鐘大狗連連搖頭嘆息。

  「大狗啊,你該痛死哩,不是楚檔頭,你老娘早沒哩,你還叫你老娘救命!」

  「大狗啊,別賭哩,好生找份活計養活你老娘,再找個媳婦不好?」

  楚天向四周路人抱拳行了一禮,也不做聲,從袖子裡掏摸了一會兒,摸出了拇指大小的一塊兒碎銀子丟在了鍾大狗的身邊:「鍾大狗,這是你湯藥費。等你腿好了,去魚市上,我給你謀個活計。你再去乢州城賭,這次是一條腿,下次就是三條腿哩!」

  鍾大狗身體一哆嗦,兩手下意識的捂住了下體,兩行熱淚滾滾而出,猶如死了親娘一樣尖聲尖氣的放聲嚎哭。

  楚天不再搭理這廝,分開人群大步向魚市走去。

  日上兩竿的時候,魚市碼頭旁的茶館裡,各家各戶的管事、各家酒樓飯莊的採辦已經被粗劣的茶水灌得肚皮溜圓,正雙手抱著肚皮亂摸呢,突然幾個魚牙子忙不迭的笑了起來。

  「楚檔頭來了,來了,開市了,開市了哈!」

  「諸位管事、老闆,楚檔頭來了,開市了!」

  「頂好的白蟒江魚鮮啊,活生生的魚鮮,魚也有,蝦也有,鱉也有,蟹也有!」

  「讓開路,讓開路啊,別擋著楚檔頭的路!」

  十幾個魚牙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無比殷勤的湊到了楚天面前,為他分開了人群,順著大道走到了魚市碼頭上。楚天向四周看了看,點了點頭,也不吭聲,隨手將自己的那根鐵木齊眉棍往碼頭上一插,一條隨行的大漢急忙在棍頭上綁了一條紅色布帶。

  江風吹過,七八尺長的紅帶子隨風飛舞,見到這一抹豔紅,江面無數的漁船上那些漁夫齊聲吶喊一聲,紛紛搖動船槳。

  一條條漁船絡繹靠岸,停靠在了魚市的碼頭上,魚牙子們站在岸邊大聲叫嚷,漁夫們嬉笑著將自家船上的珍貴、珍稀的水產絡繹報上名來,就有那些達官貴人府邸上的管事、酒樓飯莊的採辦大聲呼喝著,紛紛競價採購各色最新鮮的江鮮水產。

  碼頭上一座茶樓的夥計殷勤的搬了一套桌椅過來,楚天四平八穩的坐在靠椅上,端起細瓷茶壺,一邊品嚐茶樓老闆格外巴結的香茶瓜片,一邊冷眼看著喧譁的魚市。

  四條大漢一字兒排開站在楚天身後,吹鼻子瞪眼的看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流。

  其他的大漢拎著齊眉棍,在綿延數裡的魚市上往來行走,若是有人起了爭執,這些大漢就是一嗓子大吼,管你是豪門大戶的管事,還是身家豐厚的採辦,被這些大漢一吼,他們的調門往往降了好幾個調,聲音也變得格外的輕柔溫軟。

  過了大半個時辰,就不斷的有魚牙子捧著賬本巴巴的趕過來,向楚天彙報今天大鱖魚出去了多少斤、大鰱子出去了多少斤、大蝦出去了多少隻、大蟹又消掉了多少筐。

  楚天聽著這些魚牙子的彙報,他也不做筆錄,一筆一筆的賬本數字他只要聽一耳朵,就死死記在了心裡再不會忘記。自從他三年前佔了白蟒江口,做了這三家魚莊的魚檔頭,他一筆賬目都沒出錯過。

  忙碌了一個多時辰,一筐筐新鮮的魚蝦龜蟹被搬上了運貨的馬車,心滿意足的管事和採辦們笑呵呵的帶著採購的魚鮮返回乢州城。

  有和楚天熟悉的採辦還不忘特意過來,向楚天問候一聲。

  楚天也不做大,每當有人過來問候,他也是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和對方相互問候,約好了改日去乢州城內喝酒。所有人都是笑語盈盈,言笑間滿是悅色。

  『吭哼』,一聲輕咳傳來,一個身穿淺綠色綢緞長衫,袖口繡了幾隻蝙蝠的矮胖老人笑著向楚天拱了拱手:「楚檔頭?少見,少見!」

  楚天上下打量了老人一眼,同樣笑著拱了拱手:「老人家見諒,卻是眼生,您卻不像是買魚的。」

  矮胖老人『哈哈』一笑,輕輕的摸了摸下頜上的三寸銀鬚,慢悠悠的說道:「今日來,卻是來買魚的。聽聞,只要楚檔頭開口,這白蟒江中的魚鮮,只要是世上有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楚天溫和的笑了笑,他掃了一眼矮胖老人身後跟著的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微笑道:「謬讚,謬讚,卻也不是楚天大話,若是這白蟒江中有的魚鮮,您老開口,三五日內自然給您送來。」

  矮胖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在袖子裡掏摸了一會兒,『啪啪啪』甩出了三根蒜條金放在了楚天身邊的茶桌上。每條蒜條金長有三寸左右,每條總有十兩上下。

  乢州乃邊荒之州,故而金貴,一兩黃金總能兌換二十兩銀子,這三條蒜條金可是一大筆錢。

  四周魚牙子整齊劃一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齊齊『哎唷』了一聲。這筆錢,可不好賺,這白蟒江中珍稀的魚類固然不少,能有幾個是值得用黃金付賬的?

  楚天眉頭一挑,含笑問道:「三十兩黃金做訂錢?老人家想要什麼?」

  矮胖老人笑呵呵的看著楚天,溫聲細語的說道:「咱家少爺新近拜入乢山書院,琢磨著邀請諸位同窗開一『龍門宴』,取那鯉魚躍龍門的吉利兆頭。」

  雙手比劃了一個數字,矮胖老人笑道:「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三天內備妥了送去乢山書院即可。三十兩黃金的確只是訂金,魚價幾何,楚檔頭只管開口就是。」

  楚天眯起了眼睛,他笑問道:「敢問,您老少爺是?」

  矮胖老人挺起了胸膛,淡然笑道:「咱家少爺,正是乢州楚氏表少爺凌嶽是也。」

  四周一片死寂,『楚氏』二字足以震懾在場的所有魚牙子。

  楚天卻微微一笑,坐在了大靠椅上,輕描淡寫的一揮手:「好走,不送!」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5 19:46
第三章 魚檔頭的規矩(1)

  魚市碼頭上靜悄悄的,沒人吭聲。

  魚牙子們一個個伸手捂著嘴,一臉鬼祟的相互使著眼色。

  站在人群外圍,已經出掉了今日所有漁獲的漁人們更是齜牙咧嘴的做著鬼臉,帶著小百姓特有的精明**猾,偷偷的笑著,眯眼看著矮胖老人。

  自從三年前楚天掀翻了原來的魚檔頭,取而代之佔了白蟒江口,這白蟒江的漁人就再也沒出手過哪怕一片鯉魚鱗。乢州城的達官貴人們,已經有三年時間沒嚐到鯉魚的滋味啦!

  白蟒江的大鯉魚,那可是好東西。可這三年來,多少乢州城的客人拎著白花花的銀子、黃澄澄的金子,託關係、找路子,找了多少魚牙子和漁人,可就是弄不到一條大鯉魚!

  這矮胖老人一開口就要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嘿!

  「送客,這筆買賣,咱不做!」四平八穩的坐在靠椅上,楚天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風輕雲淡的表情頗有點乢州城內的官老爺們端茶送客的派頭。

  站在楚天身後的四名大漢整齊劃一的向前踏了一步,手中齊眉棍重重的點在了地上。鐵木製成的齊眉棍撞擊地上鋪著的石板,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矮胖老人斜了一眼四條大漢,不緊不慢的背起雙手,笑呵呵的搖了搖頭:「小老兒凌福,是淩氏的二管家,專門負責給淩氏的少爺、小姐們做事。凌嶽少爺正是我淩氏這一代最有出息的人物,他要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就定然是要的。」

  冷冷一笑,凌福冷聲道:「若是沒有,凌嶽少爺就要不開心,他不開心了,咱家老爺、夫人,還有太老爺、太夫人,他們都不會開心。我凌福,自然也就沒辦法開心下去。」

  「我凌福不是什麼尊貴人兒,但是呢,若是我凌福不開心了,就有人會沒辦法繼續開心!」

  抖抖雙手,凌福從袖子裡又摸出了一條蒜條金,『啪』的一下拍在了姬昊身邊的茶桌上。

  『啪、啪、啪』,凌福挨個取出了七條蒜條金,逐次重重的拍上了茶桌,整整齊齊十條蒜條金一排兒擺在那裡,純度極高的金條在陽光下就好像十條火炭一樣散發出炫目的光芒。

  四周的魚牙子們縮頭縮腦的不敢吭聲,漁人們紛紛屏住了呼吸,唯恐粗氣驚擾了楚天和凌福。

  整整十條蒜條金,一百兩黃金哪!

  在乢州,這可是一筆真正的鉅款,楚天從上任魚檔頭那兒接手的,那棟三進的宅子,怕是都用不了一條蒜條金。

  乢州乃邊荒之地,故而黃金極貴,這麼一條蒜條金截下一小段來,就足夠在乢州城內找到十條八條市井之中的好漢,幫你做一些見不得人的陰私勾當。

  比如說砍掉某人的肢體,拍碎某人的腦袋,將某人塞進麻袋裡丟進白蟒江。十條蒜條金,足夠讓百八十條好漢腰桿發軟,點頭哈腰的叫你一聲『爺』!

  楚天歪著頭,髮髻上的粉繡球花一搖一擺的,眯著眼看著十根蒜條金。

  「凌福,二管家,你這是用金子壓我?」

  凌福圓乎乎的臉蛋上滿是笑容,他溫和的笑道:「不,我是用凌家來壓你!楚檔頭,你只是區區一個賣魚的行頭,豬狗一般的東西。我凌家,卻是乢州楚氏最親最近的親族,我家老爺,正是乢州城的軍司馬。」

  乢州軍司馬,乃乢州軍務輔官,可調動乢州州兵,雖然品次不高,卻是正兒八經的實權人物。

  尤其對楚天這種市井上廝混的各行各業的檔頭而言,一個軍司馬的威懾力,甚至超過了太守。

  四周的魚牙子和漁人們的臉色都不好看,一個個憂心忡忡的看著楚天。

  凌家,招惹不起啊。

  凌家身後的楚氏,更是招惹不得。

  楚天若是真個惱怒了他們,凌福口中的老爺隨意調一隊州兵,就能平了白蟒江的魚市,剿滅楚天這個魚檔頭和他麾下的所有勢力。

  這些魚牙子和漁人們心裡都有一本賬,和三年前的上任魚檔頭相比,楚天簡直是萬家生佛般的人物,他接管了白蟒江魚市後,無論是魚牙子還是漁人的活計都好了許多,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

  若是楚天出了什麼差錯,換成三年前的那等魚檔頭,大家又只能吃糠咽菜、喝西北風了。

  一個皮膚黧黑,生得鐵塔般的漁人突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甕聲甕氣的說道:「檔頭,白蟒江有上好的大鯉魚哩。就在上游虎齒崖下面的渦流那兒,一窩一窩的大鯉魚最是肥美不過。」

  用力拍打著胸膛,鐵塔般的漁人漢子憨厚的笑道:「俺帶一票兄弟去,最多一天一夜,定能捉摸足夠的大鯉子回來。金鱗的少見,但是這白蟒江中卻也盡有。」

  「籲,籲,一邊去。大黑子,有這力氣去虎齒崖玩命,不如回家抱老婆去!」楚天指著黑塔大漢『籲』了兩聲,又向凌福看了過去:「二管家,你可知道……」

  「整整三年,白蟒江魚市沒有出過一條鯉魚!」凌福笑得很燦爛:「咱不管這裡面有什麼玄虛,但是這次我家凌嶽少爺要十條一丈長的金鱗大鯉魚,三天後的正午之前,你楚檔頭親自帶人送去乢山書院門前。若是誤了咱家少爺的興致,呵,呵,呵!」

  冷笑三聲,凌福背著手,昂著頭,帶著兩個面容清秀的小廝分開人群就走。

  一邊走,凌福一邊絮絮叨叨的咒罵著:「豬狗一般的下賤人物,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啊呀呀呀,這乢州城就沒爺們了?白蟒江的大鯉魚,有名的漁獲,三年不出一條鯉子,乢州城這麼多老爺、公子,就沒一個打破這廝的腦袋?」

  「刁民,真個是刁民,得好好的整治整治。乖乖送上少爺要的大鯉魚才好,不然定然打破你的腦袋,打斷你的兩條狗腿。嚇,區區一賣魚的,啊呸!」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5 19:46
第三章 魚檔頭的規矩(2)

  就在碼頭的大道上,一架子檀木製成的大馬車靜靜的候在那兒。拉車的是四頭通體雪白的角馬,遍體白毛猶如雲朵一樣打著卷兒,筋骨有力、吐氣如雷,頭頂獨角有兩尺長短,銀光熠熠煞是醒目。

  就這四頭角馬,分明是日行三千里的神駿,每匹價值都在千金以上,凌福不過是淩氏的二管家,居然用如此神駿拉車,可見淩氏的奢華。

  五六個上半身披著軟甲,腰間佩劍,馬鞍子旁掛著獵弓、箭壺的大漢騎在馬上,見到凌福走了過去,齊齊在馬上向凌福欠身一禮。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攙扶著凌福上了馬車,趕車的車伕一聲輕喝,四頭角馬邁開腳步,在五六個大漢的簇擁下一溜煙的向乢州城奔去。

  「好華彩,真個富貴!」楚天看著遠去的車隊,『嘿嘿』一笑,隨手將十條蒜條金撿了起來。

  「散了,散了,回家玩自家婆娘,打自家娃娃去。」雙眼一瞪,楚天向四周的漁人喝道:「有點出息呵,不要學阿雀,整日裡爬寡婦家的牆,真個丟人現眼。」

  四周的魚牙子和漁人就齊齊的笑了起來,一個個擠鼻子弄眼的,臉上的笑容中充滿了各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古怪意味。

  抽出插在地上的齊眉棍,扛在肩膀上,任憑棍頭上的紅布條隨著河風搖搖擺擺。楚天扛著棍子,順著石板路一搖一擺的向自家院子行去。

  十幾條壯漢逐次匯聚了過來,甩著膀子、扛著棒子,猶如一群橫行的螃蟹跟在了楚天身後。

  沿途漁船上不時有漁人竄了上來,拎著大大小小的魚簍子送到楚天面前。楚天隨意往魚簍子裡掃一眼,有時候點點頭,有時候搖搖頭,等他走出魚市的時候,身後的大漢手上就滿是柳條兒串起來的新鮮江鮮。

  幾條鱖魚蹦跳得厲害,十來只大蟹拼命的吹著泡泡,兩隻磨盤大小的老鱉竭盡全力的伸長了脖子,在轉過一個河灣的時候,楚天向江面指了指,拎著老鱉的大漢就來到江邊,將兩隻老鱉送進了水裡。

  兩隻老鱉驚魂未定的浮在水面上,撥打著江水,伸長了脖頸呆呆愣愣的看著楚天。

  楚天蹲在河邊,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鱗片,用力的在兩隻老鱉腦袋上敲了敲:「多大哩?多大哩?起碼三百年的氣候了,怎麼還蠢到被漁人撩起哩?」

  「滾,滾遠點,去上游三百里外,那邊好做窩、棲身哩。哎,那些年輕不懂事的被抓了送去湯鍋裡,你們可是有年紀的老貨了,怎麼還上這種當哩?」

  兩條老鱉搖頭晃腦的看著楚天手中的鱗片,目光突兀的多了一絲靈性。

  「去吧,去吧,記得,上游三百里的百蟒灘最是凶險,漁人不敢去,你們最好做窩。不過記得,每年來下游下幾個鱉蛋,漁人也要養家餬口,我也要多吃點裙邊補補氣血不是?」

  伸出手指在兩個老鱉的腦袋上彈了彈,楚天站起身,扛著棍子一搖一擺的順著馬路走去。

  兩隻老鱉相互看了看,伸長了脖子蹭了蹭,迅速潛入水下,一溜煙的向上遊急速游去。

  『咚』的一聲,楚天將齊眉棍丟在了大堂門口的兵器架子上,扯開衣襟露出胸膛,抓起大堂正中方桌上的茶壺,『咕咚咚』就是半壺涼茶灌了下去。

  一個生得白白淨淨、清清秀秀,身量比起楚天還高了半寸,身材卻柔柔弱弱猶如柳條兒的少年蹲在大堂裡一張長凳上,左手拎著一袋松子,嘴裡不斷吐出松子殼來。

  見到楚天,少年『嘿』的笑了一聲:「天哥,有人砸場子哩?」

  『當朗朗』,楚天將十根蒜條金丟在了大桌上,大步走到了大堂正中牆壁上掛著的龍王畫像前。從畫像下的供桌上抽了三根線香,點燃後向畫像鞠了三個躬,將線香插在了香爐中,這才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供桌前、大堂正中的交椅上。

  下巴向大桌上挑了挑,楚天雙手放在交椅扶手上,手指輕輕的在扶手上連連敲打。

  「喏,用十根金子來砸場子。淩氏呵,豪氣,真他-娘-的闊氣!」楚天眯著眼,嘴角微微挑起,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輕聲說道:「阿雀,你說,這十條金鱗大鯉魚,我們是送去呢,還是不送呢?」

  阿雀嘴裡不斷吐出松子殼,吐得大堂裡滿地都是。

  微微搖晃著身體,阿雀慢悠悠的問楚天:「送去了,我們有什麼好處?不送去,我們有什麼壞處?」

  楚天靠在大椅上,瞪大了眼睛看著屋頂。

  「送去了,不過是淩氏的這些金子。不送去,說不得,就要和淩氏交惡。」楚天慢悠悠的說道:「哎,你說,咱們本本分分的做買賣,安安心心的做良民,怎麼就這麼難呢?」

  「嚇!良民!嚇死俺了!」阿雀『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了指楚天,又指了指自己,他丟下手中的松子,抱著肚子放聲大笑,卻忘了自己蹲在長凳上,結果大頭朝下的從凳子上一頭栽了下去。

  眼看阿雀的腦袋距離地面只有不到半寸,阿雀的身體猶如風中柳絮一樣,輕飄飄渾然不著力的飄了起來,很輕盈的在空中急速旋轉了十幾圈,沒有半點兒風聲的雙足著地穩穩落在了地上。

  「那,還是送去?」阿雀眨巴著眼睛看著楚天:「可是白蟒江不許撈鯉子,這是咱們定下的規矩,這三年來所有人都認了咱們的規矩。若是壞了規矩,這可是打了咱們的臉啊!」

  楚天抓了抓臉上細細的一條傷疤,疤痕微微有點泛紅,讓他的眼珠都帶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所以哩,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若是真個逼我壞了自己的規矩,也得撈回足夠的好處,讓所有人都見到,要我壞自家定的規矩,這成本還是蠻高的。」

  輕輕嘆了一口氣,楚天向阿雀揮了揮手:「把阿狗找回來吧,叫兄弟們準備妥當,這幾天當心些,別吃了悶棍、白白吃虧。」

  阿雀頓時興奮起來,他輕輕一跳就蹦到了屋頂最大的樑柱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楚天笑問道:「那,要備好傢伙麼?要不要……」

  阿雀眸子裡閃爍著莫名的精光。

  「準備妥當吧。也備上。這些年,咱們兄弟能活到今天,不就是靠著謹慎小心、大膽行事嘛。」楚天笑著站起身來,將十根蒜條金揣進了腰包。

  「我去城裡一趟,都準備妥當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5 19:47
第四章 清流小築的紅姑(1)

  黃土壘的基礎,撒上厚厚一層砂石,用碾子滾得結實了,三丈多寬的官道很是敞亮好走。

  區區三十里路程,阿狗馴養的老黃狼腳力很好,一路撒著歡玩兒一樣,不到一刻鐘功夫,就馱著楚天趕到了乢州城。

  高聳的城門口外,幾個身穿黑衣的巡捕混在一隊州兵裡面,看似懶洋洋的在發呆,一對兒比賊還要狠辣的眼睛,卻不斷的在進城出城的人流中梭巡著。

  體型比大牯牛還要大一圈的老黃狼吐著長舌頭,『咕咚』一聲跳出十幾丈遠,重重的落在了城門口,幾個巡捕驟然一驚繃直了身體,鋒利的目光迅速掃過楚天的面龐。

  一個滿臉精悍的中年巡捕分開兩個州兵,笑呵呵的走了過來,搶著給楚天抱拳行禮。

  「楚檔頭,又進城哩?哎,老黃,老黃,你可乖巧一些,上次你走在街上,張口吞了李寡婦家打鳴的公雞……」

  楚天笑著從袖子裡掏了半塊銀子丟了出去:「請兄弟們喝茶。無妨,無妨,吞了寡婦家的大公雞,有阿雀在,天下寡婦聯手也不能把老黃怎的。嗯,城裡有事?」

  中年巡捕麻利的一抬手,半塊銀子正好順著他的袖口鑽了進去。

  笑呵呵的晃了晃袖管,中年巡捕拍了拍氣喘吁吁的老黃狼的腦袋,踮起腳湊到了楚天面前:「嘖,沒甚大事,例行的緝捕盜匪。楚氏的一個船隊運了二十萬匹絲緞,被鎮三州的那群大爺強收了五成過路稅,楚氏的桑蠶管事正在州府發飆不是?」

  「五成?按例不是二成麼?」楚天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嚇,可不是麼?按例都是二成的過路錢,可是楚氏新任的桑蠶管事拿大,端著楚氏的架子訓斥那群大爺,硬生生鬧大了、見了紅,這還有好的?」中年巡捕縮了縮脖子乾笑道:「要咱們兄弟緝捕盜匪,就看能抓幾個倒黴的小賊頂缸否。」

  攤開雙手,中年巡捕『嗤嗤』偷笑道:「至於那群鎮三山的大爺,楚檔頭是自家兄弟,自然曉得,哪裡是咱們能對付的?」

  楚天揮了揮手,『嘻嘻』笑了幾聲,舔了舔嘴角:「十萬匹絲緞,乖乖,這得賣多少魚蝦哩?」

  老黃狼收起了性子,邁著小碎步,馱著楚天進了乢州城。

  隱隱的,楚天還能聽到後面幾個巡捕和州兵偷偷的竊語:「嚇,可不是這個道理麼?大秤分金,小秤分銀,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這年頭,官不如賊呀!這身官皮穿著,也就得個面子光鮮,能有多少好處?」

  楚天啞然失笑,輕輕搖頭。

  走過長達二十丈的城門洞子,是一個足足有兩百畝大小的甕城。

  平日裡無戰事,甕城裡就是一個自發形成的市集,好些小商小販的在這裡擺了攤子,叫賣一些雞毛蒜皮的東西。楚天騎著老黃狼,慢悠悠的走過甕城,又和駐守內城門的州兵頭目寒暄了幾句,例行的請他們喝茶,這才正兒八經的進入了乢州城。

  不用楚天指路,老黃狼熟門熟路的順著乢州城的街巷一路穿梭,前方一片滑膩膩的脂粉味飄了過來,清爽的青石板大街兩旁,兩列精緻的小樓錯落有致,臨街的大門全都緊閉著。

  大白天的,這條街上卻也沒什麼人,唯有街頭街尾的茶檔上,坐著幾個嬉皮笑臉的閒漢,一個個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著。見到楚天過來了,幾個閒漢想要湊上來打招呼,卻又不敢的模樣,遠遠的向這邊含笑點頭不迭。

  楚天向他們微微頷首示意,老黃狼已經吐著長舌頭,一路口水滴答的走到了大街盡頭,碩大的狼爪朝著一戶院子的清漆小門用力的推了推。

  這老黃狼筋骨強橫、蠻力極大,狼爪在院門上一陣推搡,就聽院門『哢哢』一陣響,差點連門框都被推了下來。門楣上掛著的『清流小築』四個自的牌匾更是『嘎』的一聲響,幾縷灰塵從牌匾後墜落。

  門內頓時響起了尖銳的呼喝聲:「哪個爛心肝的混蛋哪,光天化日的來囉嗦人?門要壞了,門要壞了,停手,停手,混蛋哪!」

  『桄榔』一聲大門敞開,一個看起來四十歲開外,紅衣綠裙、手腕上套著七八個翡翠鐲子,脖子上掛著兩三斤黃金鍊子,滿頭珠翠可以亮瞎人眼的婦人雙手插在水桶腰上,惡狠狠的向楚天瞪了過來。

  「楚天楚檔頭!」婦人塗得豔紅的雙脣極力的張開,大片口水順勢噴了出來,嚇得老黃狼猛地向後一竄,這才避開了她嘴裡的口水:「咱們清流小築可是正經地方,你大白天的……」

  「嚇,非要我三更半夜來不成?」楚天朝那婦人鼓了鼓眼睛,從袖子掏出了一根蒜條金晃了晃。

  「大白天的來喝喝茶,聽聽曲兒,自然也是可以的!」婦人凶巴巴的面龐驟然堆起了滿臉的笑容,她強行扭動粗壯的水桶腰,猶如一頭肥胖的企鵝一躍而起,麻利無比的將楚天手中的蒜條金一手搶了下來。

  右眼瞪得溜圓,左眼緊緊閉起,婦人將蒜條金塞進牙幫子裡狠狠一咬,頓時眉開眼笑的輕聲叫道:「十足赤金,嘻,楚檔頭髮財了哈?進來,進來,一群短命的娘皮子啊,還不趕緊打扮打扮,楚檔頭來了!」

  『嘻嘻』一笑,婦人扭動著圓溜溜的腰身大聲叫嚷起來:「乖女兒們,你們整日裡最惦記的楚檔頭來了!不要睡了,睡什麼睡?等你們死了有得是睡的功夫!來幾個活人啊,楚檔頭來了!」

  婦人惡狠狠的揮動著那根蒜條金,兩個眼珠子瞪得圓溜溜的,惡狠狠的盯著空蕩蕩無人的精巧庭院。

  「秀媽媽只管忙去,呵,我只是來找紅姑聊幾句。麻煩媽媽送壺茶過來就是!」楚天拍了拍老黃狼的脖頸,老黃狼輕輕一竄進了院子,粗壯有力的尾巴一甩將兩扇院門緊緊關上,後爪一抬,還把門栓子給掛上了。

  也不用人招呼,老黃狼順著院子裡的遊廊,極其熟稔的向後院走去。

  秀媽媽笑成了一朵花兒一般,急忙向楚天應了一聲,將蒜條金塞進袖子裡,樂顛顛的一路小蹦著去了。

  繞過前面的大院子,順著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甬道行了十幾丈,後面一字兒排開了好幾間精巧的院落。

  老黃狼來到了右手側的第一間院子門口,就沉甸甸的趴在了門外空地上,長尾巴胡亂的掃著地面。楚天拍了拍它腦袋,整了整衣衫,輕輕的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25 19:47
正文卷 第四章 清流小築的紅姑(2)

  佔地不大的院子裡用幾塊玲瓏的江石堆起了一座小山,繞著小山開鑿了九曲八彎的小溪,湍急的溪水撞擊著轉彎處特意架設的瓷瓶,不斷髮出『叮叮、咚咚、嗡嗡』的脆響,讓小小的院子頓時充滿了生趣。

  小山頂部種了一株四季紅的楓樹,小孩巴掌大的紅葉偶爾飄落,落在小溪中順著溪水飄走,又給這小院增添了幾分詩情畫意。

  院子一側是六間精巧的竹舍,這是丫鬟侍女居住的地方。

  院子的北邊,則是一座兒竹筍形狀的小樓,下面是三間廳堂,二樓是臥房,面積最小的頂樓香菸寥寥,風吹過,隱隱聽到空洞的壎(xun)聲傳來。

  反手合上了院門,楚天走到了小樓前,順著樓梯到了二樓,一把推開了二樓臥房的房門。

  「紅姑,起身接客了!」懶樣的斜靠在門框上,髮髻上的粉繡球花晃了晃,楚天笑呵呵的敲了敲門,向著臥房內那張垂下了厚厚床簾的拔步床叫了一聲。

  過了好半晌,一聲甜膩膩的、好似長了無數小小的鉤子,從耳朵裡一直慢悠悠的鑽進去,一直鑽到心裡勾著你的五臟六腑都癢酥酥的聲音幽幽傳來:「楚天,楚大檔頭,上青樓也沒有你這麼勤快的。」

  「紅姑,你說清流小築是青樓,不怕綠姑撕你的嘴?」楚天笑得格外燦爛,晃悠悠的走到了屋子裡,坐在屋子中間的圓桌邊,拎起半壺殘茶,洗了洗一個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紅姑『嘻嘻』一笑,慢悠悠的說道:「琴舍和青樓,有啥子不同嘍?哎,正好你來了,也少了麻煩!」

  床簾一動,『啪啪』兩聲,一個巴掌大小的血色封面的冊子,還有一根一尺長的玉尺同時落在了楚天面前:「嗯哼,自己測測,又是一年了,你可有點長進?」

  玉尺長一尺,上面有十個長刻度,每個一寸長的刻度中,又分成了十個小刻度。

  楚天眉頭一挑,他笑了笑,抓起玉尺,手掌微微用力,就見玉尺上一點白光亮起,漸漸的白光越來越長,逐漸向玉尺的第一寸刻度逼近。

  床簾微微拉開,一對兒雪亮的美眸在縫隙裡看著楚天手裡的玉尺。

  過了足足一盞茶時間,玉尺上的白光抵達了八分刻度左右,就再也無法前進半點。

  楚天就『嘻嘻』笑了,他沾沾自喜的看著玉尺上亮起的刻度笑道:「八十年修為,我還差幾天才滿十八歲哩,蠻不錯的嘛!」

  放下玉尺,楚天翻動那血色封面的冊子,翻開了十幾頁後,笑呵呵的說道:「紅姑,你看,去年這時候,我才五十五年的修為,一年增長了二十五年修為,我還是蠻用功的!」

  一邊說著,楚天一邊從小冊子的封皮上扯出一根極細的碳條,細細的在冊子上書寫了一番。冊子上並無人名,只有一個天干地支和數字組成的編號,楚天在這編號下寫下了『某年某月某日,八十年修為』的字樣。

  床簾一動,那對兒美眸消失不見,紅姑悠悠嘆道:「比起尋常人是不壞了,不過也就這樣。嗨,誰讓我攤上你們這群不讓人省心的混賬哩?」

  床簾一動,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盒飛了出來,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楚天面前。

  楚天放下手中的冊子,拿起玉盒揭開盒蓋,裡面只有六顆拇指大小的焦黃色藥丸,正散發出一股子極其刺鼻、卻又極其雋永的味道。

  「哇哦,六顆豹胎丹!」楚天滿臉是笑的站起身來,吊兒郎當的向拔步床欠身行了一禮:「紅姑,你是有良心的,我、阿狗、阿雀這三年在白蟒江榨油水,九成油水都用在了你身上,你果然大方!」

  「滾!」一個帶著淡淡幽香的枕頭狠狠砸了出來,重重砸在了楚天腦袋上:「你好意思麼?就你那魚檔的油水,攏共能剩下多少?這六顆豹胎丹,是我好容易死皮賴臉給你們這群混賬小子求下來的。」

  冷冷一哼,紅姑冷喝道:「回去給那兩個小子說,當年你們營口剩下來的娃娃不多了,可千萬別死了。」

  收起六顆豹胎丹,楚天肅然看著拔步床沉聲道:「嗯?紅姑這裡是收到消息了?」

  輕輕一嘆,紅姑慢悠悠的說道:「哪,正叫人去找你呢,這不你就到了,也省了我的事。你還記得當年被你丟進白蟒江的周檔頭吧?」

  「周檔頭啊,那老鬼,怎麼會不記得呢?」楚天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嬉笑道:「當時年輕,心軟,打斷了周檔頭的雙臂,卻被他的那凶婆娘在我臉上來了一匕首,要不是紅姑這裡有金口蝮毒液的解藥,我不死也毀容了,真就可惜了我這張俊俏的臉!」

  「他兒子回來了!」紅姑淡淡的說道:「周檔頭的兒子周流雲,十二年前就去了大晉京城求學,拜入了白鷺書院洞主門下。七天前他剛剛回了乢州,出任乢州書院監院學士,是乢州書院山主之下第一人。」

  「乖乖,讀書人的二寨主!」楚天皺起了眉頭。

  「少說調皮話,人家正兒八經的監院學士,什麼二寨主?」紅姑沒好氣的罵了一句,輕輕說道:「單單監院學士也就罷了,敢生事的話,著兩人打斷他的腿就是,也惹不出什麼風波。」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紅姑沒奈何的說道:「偏偏他和淩氏結親了,凌家的九小姐凌銀花五天前剛剛和他訂了親,三天前凌嶽就被破格收入了乢州書院,更成了乢州書院山主的親弟子。」

  「淩氏背後是楚氏,乢州書院更是乢州文人的老寨子……呸,呸,乢州書院更是乢州文人群英匯聚之地。」紅姑沒好氣的說道:「你這不就是麻煩上門了麼?」

  楚天皺起了眉頭:「周檔頭的兒子啊,那肯定不是好人了。」

  沉思了一會兒,楚天笑著站起身來:「紅姑放心,我有辦法對付他就是。實在不行,再請紅姑出手救命則個。」

  一邊笑著,楚天一邊轉身揚長而去。

  驀然的,拔步床的簾子動了動,紅姑懶洋洋的問道:「還做噩夢麼?」

  楚天身體微微哆嗦了一下,繼續向外大步走去:「現在換做春-夢了,夢裡是紅姑你,偶爾有綠姑哩!」

  拔步床的簾子裡一聲冷哼,紅姑怒道:「死去外面,姑奶奶哪天幫你收屍!」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24 00: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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