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水滸修神 作者:四不相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1 17:35: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 17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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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鬼王之令
  雖已是初春時節,北方回風山脈附近依舊是一片冰天雪地,天寒地冷。此時天已擦黑,大雪紛紛揚揚下得正急,路上更是行人絕跡。
  離斷雲關約有百里的一個路邊小酒店內卻異常熱鬧,店內早已滿座,連外面那快要被積雪壓塌的草棚下都坐了五個作江湖客打扮的壯漢,一邊喝酒一邊往路口張望,似乎在等人。
  風雪中一個高大的人影快步而來,轉眼就到了眼前,只見他約有二十出頭,高大英挺,眉宇飛揚,大冷天裡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衫,一頭長髮隨風飛揚,顯得隨意而又飄逸瀟灑。
  草棚內幾個正在喝酒的江湖客不由眼神一變,他們發現這人身上一點雪花都沒有沾上,走過的地方只有幾乎看不到的淺淺的腳印,分明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來人便是李飛,剛從蒼吾山中出來,本來是想去無相城的,路過這兒見下面有酒店,一時酒蟲上來,便落下地面來找碗酒喝。
  他往酒店內掃了一眼,見裡面滿滿擠擠大多是道士,也不由微愣一下,背對著門口在草棚裡坐下,拍著桌子叫道:“小二,快拿熱酒來!快,快快!”
  儘管他一連串叫快,小二還是好一會才出來:“客官見諒,客官見諒,小店人手少,今日客人又多,實在是忙不過來。”
  李飛隨口問道:“難道平日沒這麼多客人?”
  小二笑道:“往日要是有這麼多客人,小店早就擴建十倍大,多招上十個夥計了,也不知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客人一撥接一撥地來……咦,又有人來了!”
  李飛往大路望去,果然又有四五個道士疾奔而來,看打扮像是幽玄宗的人,他不願被人認出來,微轉過頭去。
  酒店內兩個道士迎了出來:“苟師伯來了,快裡面請。”
  姓苟的道士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老頭,穿著墨綠色的八卦道袍,掃了李飛的背影和那五個江湖客一眼。李飛裝作不知道,那五個江湖客中有一人站起來拱手道:“在下雷良,我們兄弟是雲帆門‘雲中五雁’的弟子,今日只是偶然路過,不知貴派在此聚會,若有不便,我們這就離開。”
  一教三宗五門,一向是以太上教為尊,五門居最末,特別是楊國忠建立大公帝國後,除了妙意門外另四門已經名存實亡,雲帆門的人遇見幽玄宗的人自然要客客氣氣,退避三舍。
  “原來是雲中五雁的門下,久仰久仰。”苟道士一臉據傲之色,口裡說著久仰卻沒有半點久仰的意思。
  雷良有些討好地問:“不知苟長老到此有何貴幹,什麼事能勞駕您跑遠路呢?”
  “唉,說來慚愧,本派出了陸易星和宗伏這夥叛逆,認魔作父,自甘為奴,如今早已天下盡知了,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實不相瞞,我們今天在附近聚集,就是得到了他們的一點消息,道上的朋友要有見到還望通告一聲。”
  雷良訝然道:“不是說他們已經逃往南方十萬大山了嗎,怎會又在這兒?”
  “哼,這些魔奴狡詐之極,逃往南方的僅是自甘墮落的低階弟子假扮的,人人都道他們已經逃遠了,卻不料他們還藏在附近。”
  五人中的老三趙晨問:“那麼千面人妖也是與他們在一起了?”
  苟道士道:“這倒沒有,千面人妖逃往蒼吾山,就此失去了蹤影。沙漠古城一場大劫令各大門派元氣大傷,朝廷內外又一片混亂,天下震盪,已無法再齊心協力去找他了,若是被他養成氣候,唉……”
  雷良說:“我們這一點三腳貓功夫上不得檯面,但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我們恰逢其會,也不能袖手旁觀,若是苟道長不嫌棄我們功力低微,願跟在後面搖旗吶喊助助聲勢。”
  苟道士笑道:“那就多謝各位拔刀相助了!雲帆門雲中五雁響當當的名頭,五位是他們的高徒,想必身手不凡,有你們這幫後起之秀,雲帆門重出江湖何愁不能更勝往昔?哈哈哈!”
  “哪裡哪裡,苟長老太抬舉我們了。”雲中五雁連忙說客氣話,苟道士已背著手往裡面走了,眾道士忙給他讓座,端茶敬酒,對他極是恭敬,聽口氣屋裡還有太上教和明霄宗的道士。
  李飛暗暗驚異,這些道士還真是心狠手辣,宗伏和陸易星等人明明沒有被邪靈控制,跟他也不是一夥的,各派卻硬要誣陷他們,還像怕天下不知道似的故意到處宣揚。
  是了,這一次道教大聯盟不但沒有抓住他,反而死傷慘重,心止下不了台,並且扶持了符古天,當然就要把宗伏這一系的人斬盡殺絕,所以就非把他們定為天下公敵不可了。
  屋裡眾人低聲嘀咕著,李飛傾耳細聽全聽得一清二楚,聽了一會才大略弄清事情的始末。
  那天沙漠中大亂,宗伏等人趁亂逃出了沙漠,可能是因為功力受損,追殺的人又多,自知逃不了,所以脫了道袍就在各大門派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起來,由別人化裝成他們逃向南方引開追兵。最近有一個本來跟隨宗伏的人“改邪歸正”投向了符古天,這才泄露出他們的行蹤。所以符古天立即招集人手進行圍捕,而宗伏等人還不知這件事,可能今晚會從附近路過。
  姓苟的道士是幽玄宗旁系的人員,論輩分卻是符古天的師兄,現在符古天為了鞏固勢力大力招攘他,他也是長老級的人物了,今天這一撥人便由他指揮。除了這一批人外,附近還有七八隊人馬,大部分是幽玄宗的道士,少數是太上教和明霄宗趕來助陣的。
  屋內一個道士低聲說:“師伯,方才照了一面,我覺得外面坐著的那個人有些眼熟,像是……像是當年的神箭小子李飛。”
  整個酒館內立即靜了下來,好多雙眼睛往外盯著李飛的背後看,李飛卻像是完全不知道,自斟自飲悠閑得很。
  另一個道士斥道:“胡說八道,神箭小子不就是千面人妖嗎?”
  前一個道士辯道:“哪會一樣?千面人妖李飛千變萬化,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而神箭小子李飛的面目卻是固定的,三十多年前在爐前村我見過,去年在無相城外我也見過,絲毫沒有變化……外面那人真的很像。”
  幾個道士手按劍柄站了起來,苟道舉手制止:“他是成了魔奴後才會千變萬化,但卻變不回原本的身體,所以後來再也沒有以本體現身過。外面那人固然有些根基,卻不會超過十年火候,天下容貌相似的人多的是,絕不可能是他。今晚大事要緊,驚動了魔崽子反而不好,你們就不要多生事端了。”
  眾人不敢再多事,都坐回去低聲說著話,依舊是議論著李飛這個大魔頭,聽得李飛暗自發笑。
  李飛一壺酒喝完,正要叫小二再拿酒,外面黑暗中馬嘶聲和木輪車軸轉動聲響起,另一邊的路上四個穿著環釘棉衣和護胸鋼甲的官兵押著一輛馬車,踏著厚厚的積雪艱難而來。
  “終於有歇腳的地方了!”穿著破棉衣的車夫松了一口氣,拉著馬往小酒店走來。
  一個兵勇摘下頭盔,抖得積雪亂撒,往桌子上一敲,高喊道:“小二,快拿酒肉來,再拿些草料喂馬,歇完還要連夜趕路呢!”
  車夫苦著臉道:“軍爺,就是我能吃得消,我這馬也吃不消啊,還是等明天再走吧?”
  “放屁!”兵勇大怒:“格老子的,這是獻給七皇子的貢品!貢品知道嗎?趕不上時間,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要砍掉!”
  店小二跑出來,也是苦著臉:“各位軍爺,酒肉還有,草料卻沒有,本店是歇腳的小店,不是客棧,不留宿,不喂馬……”
  另一個兵勇一把抓住他提了起來:“開店不喂馬?看我一把火燒了你這破店看有沒有!”
  店小二嚇得直哆嗦:“軍爺,小店真的沒有草料,你就是燒了也沒有啊。”
  前一個兵勇道:“要是沒有草料還真走不動了。算了,人先吃飽了歇一歇再說吧……呦,怎麼這麼多道爺在這兒啊,不會打擾了各位吧?”
  幾個道士哼了一聲,沒人搭理他們,幾個當兵的平時橫行霸道,但在道士們面前卻不敢狂,也在草棚裡坐下了。
  李飛暗暗驚異,因為他發覺這四個兵勇和車夫都有很高的修為,重手重腳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似乎他們也是別有目的。
  四個兵勇坐下不到五分鐘,黑暗中遠遠傳來三聲夜梟叫聲,店內的道士立即停止了說話,接著快速衝出酒店,一個個如臨大敵。
  苟道士道:“天助我也,他們真的出現了,走!”說著領著眾道士飛奔而去,雷良等五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眾人背影剛消失,四個兵勇和車夫也離座而起,掃了一眼李飛,丟了馬車往那邊跑去,個個目射精光,身手輕靈,哪裡是普通的兵卒了?
  店小二和掌櫃的衝出店來,叫苦不迭:“這些天殺的強盜,幾乎把我們的酒肉都吃光了,卻一文不給,這叫我們怎麼活啊!”
  只聽“呯”的一聲,兩人轉過頭來時李飛已不知去向,桌上卻有一塊十兩重的金子深深陷在木桌裡。
  “咦,這,這是真的金子!我這不是做夢吧?”掌櫃的忙去掰那塊金子。
  店小二道:“聽他們說這個人可能是傳說中的千面人妖,難道邪魔外道比名門正派還要好幾分?”
  掌櫃的終於掰出了金子,急忙收進袖內:“你小子懂什麼,神箭小子本是義士,只害道士不害百姓,你沒聽說過當年他在鎖去城的英雄事跡麼?”
  “原來這世道好人都被稱為魔,壞人都被稱為爺……”
  掌櫃的一個暴慄打在他頭上:“叫你多嘴,不是跟你說過禍從口出嗎?快收拾去!”
  “只許掌櫃放火,不許小二點燈。”店小二在嘴裡嘀咕著,忙收拾桌上的碗碟去了。
  十多里外的山谷中,約有五十多個道士圍住了七八個獵戶打扮的人,帶領著眾道士的竟然是幽玄宗新上任的掌門人符古天。
  符古天皮笑肉不笑地說:“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居然連道袍也脫了,鬍鬚也割了,難怪師弟我怎麼也找不到。身為出家人怎能忘本?要是師父在天有靈,見到了你們變成這樣,也不知要怎樣傷心……”
  “呸,你還有臉提師父!”陸易星把壓在臉上的獸皮帽一頂,露出蒼白憔悴的面孔,一雙眼睛內卻怒火騰騰,“究竟是誰忘本?別忘了你剛入門的時候,還是我幫你築的基。”
  符古天笑道:“師兄的恩德我不敢忘,所以今天還是稱你一聲師兄,但正邪自古不兩立,你們既然入了魔道,師弟也只能大義滅親了。”
  宗伏像是已經功力全失,臉色比陸易星更難看,一言不發,陸易星叱道:“胡說八道,你明明知道我們是受害者,與那邪魔半點關係都沒有,卻絲毫不念同門之情,趕盡殺絕,我看你才是真正入了魔道!”
  符古天臉色鐵青,森然道:“多說無益,要怪就怪你們不知風向,竟與天下同道對立,便是我有心饒你們,天下同道也饒不了你們!若想留個全屍,你們就自行了斷吧!”
  一個消瘦的身影從陸易星背後閃了出來,臉上雖然涂得烏黑,卻秀氣姣好,一雙眼眸更是黑白分明,靈光四射,分明是個美少女,正是陸易星的女弟子安寧。
  “符古天,你敢犯上作亂,自居掌門,今日我便要替師父和掌門師叔清理門戶!”安寧柳眉倒豎,聲色俱厲,但銀鈴似的聲音中還帶著一絲稚音。
  符古天愣了一下,不由大笑起來,圍在四周的全是他的親信,也跟著大笑。李飛已經比苟道士等人早到了一步,藏身上山崖上觀看,也不由莞爾,分明是一個小女孩,卻說出這樣老氣橫秋的話來,怎不令人發笑?
  安寧氣得臉上通紅,加上涂妝的黑色,變成了醬紫色:“笑什麼,有志不在年高,無謀空活百歲,你以為多活了幾年就了不起了麼?想做掌門人得先贏了我再說!”
  這時苟道士等人與另一夥人已經趕到,總人數達到了近兩百人,早已圍了個水泄不通,其中有不少其他門派的人也在場。
  符古天掃視了一周,傲然道:“本掌門豈能與小輩動手失了身份!都是陸易星把你當寶貝寵壞了你,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孔有天,你去把她先擒下。”
  “是,師父!”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道士喜孔孔地越眾而出,瞧他那樣子不是出場比武,倒像是得到與心上人約會的機會一樣欣喜。顯然他是早已在暗戀她了,現在師父叫他出戰,並只說擒下而不是說殺了,擺明了就是在給他機會。
  安寧見趕來的人越來越多,眉宇間暗藏憂色,素手一翻之際已各握住了一枚黑沉沉的鬼頭令牌,與李飛得到的那一枚一模一樣。
  “鬼王令!”孔有天有些吃驚,安寧卻已快如鬼魅般向他飄來,鐵牌向他當胸點到。孔有天急忙抽劍去擋,“當”的一聲架了個正著,寶劍與鐵牌磕出一溜火花。
  孔有天退了一步“咦”了一聲,似乎吃了一驚,寧安不容他開口已欺身而上,雙牌連連攻擊,快如穿花蝴蝶,一時之間火星亂閃,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攻得孔有天連連倒退,一招都沒有攻擊過。
  符古天臉現怒色,正要喝罵,孔有天卻一跤跌倒,安寧並沒有趁勢攻擊,而是收手後退,脆聲道:“多謝師兄承讓了!”
  “她,她……”孔有天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欲言又止,低下頭去。
  眾人嘩然,孔有天怎麼這麼不濟事,難道是有意放水?李飛卻已明白,孔有天是真氣被鐵牌給吸走了。
  另一個道士怒喝一聲,從袖內放出一團黑氣,黑氣翻騰涌動之際現出了一個女幽魂,張牙舞爪著向安寧撲去。安寧依舊是以鬼王令來迎,與幽魂只是一觸,滾滾陰風黑氣便消失了一大半,幽魂怪叫了急退回去。
  眾人驚呼出聲,符古天也變了臉色:“你,你解開了鬼王令之秘?”
  宗伏道:“不錯,數百年來只有她一人能觸發鬼王令,她才有資格當真正的掌門人,我已經將掌門之位傳給她,爾等還不跪下參見!”
  幽玄宗眾人面面相覷,有一半人都動搖了,只差沒有一個人帶頭跪下。
  李飛從邪靈魔種那兒得到一些各門派的秘密後,知道幽玄宗在七八百年前也曾興盛過,拜的是地藏王菩薩,練的是超脫生死之術,行的是救苦救難之舉。修行是為了長生,長生便是不死,所以這一派從“死”入手,參透生死玄妙,由幽冥而化玄,故稱幽玄宗。但後來不知為何發生了內亂,大部分高手死去,許多重要經典失傳,淪落到只會玩玩僵屍和幽魂,行事也詭詭祟祟偏於陰邪。
  三枚鬼王令本是掌門信物,據說裡面還隱藏了一個極大的秘密,但數百年來都沒有人能夠破解這個秘密,也沒人能夠觸發鬼王令之力,變成了只有象徵意義的令牌。但所有幽玄宗的弟子都知道,誰如果能解開鬼王令之秘,就表示他是列祖列宗指定的掌門人,並且可以重振幽玄宗。
  三十多年前李飛撿到一枚鬼王令,並且觸發了鬼王令之力,可是他並不是幽玄宗的人,所以幽玄宗的人才那麼緊張,但這件事卻嚴令外泄。而現在安寧也觸發了鬼王令之力,她卻是幽玄宗的正式弟子,那麼她就是無冕之王,天定的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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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祖宗現世
  幽玄宗眾人惶惶不知所從之際,符古天厲聲道:“本派信物豈能落於邪魔之手?眾弟子,各派教友,除魔衛道便在此時,還等什麼!”
  幽玄宗大部分人還是有些遲疑,因為他們自己也清楚陸易星、宗伏和安寧等人並不是什麼邪魔,而是門派鬥爭的失敗者,那麼鬼王令所代表的權威就是有效的,祖宗和代代傳承的信仰也是不能拋棄的,只有少數人應聲而動。
  來助陣的太上教和明霄宗的人才不管你什麼信物不信物,立即出手,有的御劍攻擊,有的祭起法寶,有的直接衝過來,少說也有三四十人同時出手。
  李飛一直覺得安寧的身上有自己的影子在,在邪靈製造的幻境中她甚至說阿奴是她娘,所以對她有一種特別的感情,一顆心不由懸了起來,忍不住便想要出手。但他還沒出手,下面已經發生了變化。
  安寧兩個鐵牌上的鬼眼紅光綻放,鬼像口中黑光噴射而出,瞬間便聚成了兩個身高有四五米的鬼奴,外凸的頭頂上長著稀稀疏疏的綠毛,圓鼓鼓的巨大火紅眼睛,闊口中暴突出尺許長的尖銳獠牙,面目十分凶惡;全身都是鐵鑄一般的肌肉,只在腰間圍了一塊獸皮,胸前掛著一串骷髏頭,手裡拿著一根巨大的白骨棒。
  兩個鬼奴一左一右擋在安寧身邊,白骨棒揮打,像是打棒球一般,乒乓之聲亂響,所有攻向安寧的飛劍和法寶都被擋飛出去。它們只護安寧而不顧自身,但攻在它們身上的寶劍卻火花亂濺,像是斬在鋼澆鐵鑄的羅漢身上一樣。
  眾人駭然住手,安寧脆聲道:“這是本派鎮山鬼將,你們還不相信我是掌門人麼?”
  符古天臉色鐵青,竟也不敢動手,苟道士說:“不可能,你乳臭未乾,哪有這麼高的修為可以召喚鎮派鬼將,分明是魔頭傳的邪法用來惑人,都給我上!”
  宗伏身邊有一個老道士喝道:“不可造次,這真是鎮山鬼將,老掌門和幾位長老已經把修為轉注給她了!”
  安寧朝符古天一指:“此人便是元凶首惡,速將他拿下!”
  “是!”兩個鬼將邁開大步,踏步虛空便向符古天衝去,揮起白骨巨棒帶起一道白色光華,似掀起了一股巨浪。
  符古天急忙向後逃避,大喊:“眾弟子一齊出手,殺了這小魔女奪回本派信物!”
  他的親傳弟子和心腹如夢初醒,紛紛放出僵屍和幽魂,繞開兩個鬼將向安寧衝去,同時十幾個太上教的道士御劍向宗伏等人攻擊。
  宗伏和陸易星等人此時功力全失,哪裡還能擋得住?安寧被數十隻僵屍和幽魂圍住,任著鬼王令自保雖然有餘,卻無法衝出來,只見劍光中鮮血迸射,宗伏、陸易星和六個老道士幾乎同時倒下,連屍體都沒有一具完整的。
  李飛本以為安寧得傳功力,是在扮豬吃老虎,所以也有些放鬆了,等到發覺不妙也來不及救了。
  安寧急忙招回兩個鬼將,見師父和眾長老慘死,不由又悲又怒,心中大亂。她分寸一亂,兩個鬼將便也有些呆頭呆腦的,幾乎護不住她了。
  原來宗伏等人雖然把功力傳給她,但他們本是強弩之末,已沒有多少修為可言,安寧得到功力也還沒有完全消化,除了召喚兩個鬼將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絕招。
  這時突然有數十個彈丸一樣的東西從四周的黑暗中拋射出來,落到人群之中爆炸開來,“呯呯”之聲不絕,黑霧迷漫,驚叫之聲同時四起:“煙中有毒!”
  便在這時那自稱是雲帆門“雲中五雁”弟子的雷良等人突然向苟道士等人出手,另外還有十幾人也突然窩裡反朝身邊的人出手,幾乎都是一擊必殺,山谷石縫和樹叢間有大量毒弩射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勿,也射倒了數十個道士。
  李飛大吃一驚,這種刺殺手法與無影門的殺手如出一轍,這些人分明就是無影門的殺手!難道無影門真的重出江湖了?
  暴怒的安寧驅動兩個鬼將大開殺戒,黑暗中不少穿著各色服裝的人衝了出來,包括之前的四個兵勇和車夫在內,總數不下七八十個,與符古天的人劇鬥起來,山谷中一團混亂。
  為什麼無影門的人要來助安寧?李飛產生了一個古怪的想法,或許是阿奴知道安寧有危險,所以派人來幫忙!那麼安寧就真的與阿奴有些關係(年齡差太多了,李飛不敢相信安寧是自己女兒),也許阿奴這時就在附近!
  李飛數次想要出手,但都強忍住了,他在等待著,也許重現江湖的神秘無影人會出現,也許還有更多他難以理解的事情會有個水落石出。
  現身的殺手雖然修為不算高,但個個深得快、準、狠的殺人要訣,混亂中貼身纏鬥;而幽玄宗的人卻最不擅長近身肉搏,加上兩個巨大的鬼將橫衝直撞,根本發揮不出來。不過兩三分鐘時間,符古天這一方便損失了一半人,而殺手中才死了十幾個。
  這時遠近嘯聲不絕,各種彩光橫空而來,卻是幽玄宗趕來助戰的人,其中有大量是太上教的道士。這下形勢又逆轉了過來,無影門的殺手一個接一個倒在劍光之下。
  李飛暗暗著急,為什麼阿奴沒有現身,等敵方的人越來越多顯然是不明智的,難道自己預料錯誤,阿奴並沒有來?或是無影門主根本不是阿奴,這些殺手也只是其他人花錢買來救宗伏等人的?
  安寧控制著兩個鬼將也顯得很吃力,臉上已經汗流滿面,加上淚水衝刷露出本色,一張臉上黑白縱橫,似剛從爐灶內爬出。獸皮帽早已被震落,長髮散亂開來,左支右擋,險象環生,此時她是又傷心又絕望,全憑一股狠勁撐著。
  天空中又有三道極快極亮的劍光破空而來,當先那一道劍光赤紅如火,破空之聲有如悶雷,竟然是老熟人火雷劍諾真!不到一年前他在沙漠中被李飛兩箭重創,此時看來劍光更勝重前,想不到他在短短時間不僅復原,反而有所精進了。
  若真飛臨上空往下掃視一眼,見有不少本派弟子死了,不由怒發衝冠,喝道:“好個殺不絕的魔崽子,至死不悟,道爺就超度你們!”說著火雷劍帶著烈烈紅光流焰向安寧轟去。以他的眼光當然看得出來,兩個鬼將不容易殺死,只要殺了安寧,兩個鬼將便會自動消失。
  安寧已經頭重腳輕,眼前發黑,見那股紅瀑倒泄般的劍氣擊下,自料必死,心中絕望,兩個鬼將再也控制不住,各化一道黑光縮回鬼王令內。
  火雷劍未到,烈焰紅光已激得她衣發飛揚,獸皮衣上的毛髮先自焦卷。但就在紅光離她的臉只有尺許之時,卻像是遇到了無形的墻壁一樣停止了前進。緊接著火雷劍射到,“轟”的一聲炸響,紅光亂跳,火雷劍似狂風中的一根稻草稈般倒滾回去,而安寧全身卻安然無恙。
  紅光消散之後,露出了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英氣勃勃的臉上一雙眼睛因為惱怒而迸發出縷縷邪氣,顯得殺氣騰騰。
  “李飛!”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眾人聽到這兩個字,就像是半夜嘀哭的小娃娃聽到“千面人妖”一樣有效,全部都停了手變了臉色。
  符古天等人都驚呆了,沒人敢動,而無影門的殺手則悄然後退,隱入黑暗中。
  “你,你……”若真又驚又怒,手持火雷劍卻不敢出手。雖然他有所精進,但李飛此時與剛在無相城現身時又豈能同日而語?自從結成靈體,突破小羅天劍陣後,李飛已經擠身第一流高手的境界,足可與他的師父心止上人比肩;而沙漠古城當眾與邪靈過招,更是用事實證明李飛不在心止之下,他若真算哪根蔥?
  李飛冷冷道:“老雜毛,怎麼說你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活了一大把年紀,好意思對一個受了傷的小女孩下手?”
  火雷劍紅眉一豎,厲聲道:“對付邪魔外道就要趕盡殺絕,哪有什麼仁義道義可講!自古邪不勝正,今日你敢現身便是在劫難逃了!”
  “哈哈哈……”李飛大笑起來,眼中邪意更濃,“不錯,我就是邪魔,你就是正道,今天便要看看是你道高一尺還是我魔高一丈,是我在劫難逃還是你在劫難逃!”
  若真厲聲道:“小魔頭只是弓箭厲害,何須怕他?今日捨命一搏,縱是身死亦可名垂千古,退一步則道消魔長永無寧日!捨生取義便在此時,眾位道友還有何遲疑!”
  轟轟烈烈的豪言壯語卻沒有激起眾人的拼死之心,沒有幾個人出聲應和。
  李飛又大笑:“好,上次兩箭敗你想必沒有令你心服口服,今日我只出一箭,若是一箭不能殺你,便饒你一死,讓你多活幾天!”
  若真不僅沒有喜色,反而氣勢弱了幾分。李飛又環視眾人:“我雖是邪魔外道,卻不斬盡殺絕,你們之中誰有信心接我一招盡可出來試試,能接下一招的便可離去;自量接不下的,留下所有寶物,跪下磕三個頭,喊三聲祖宗,以後見到我自動退避十里之外便可活命!誰要是敢逃,或是想以多為勝,嘿嘿……眾位兄弟還不現身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眉心處異光閃爍,令人眼花繚亂,剎那間現出上百個人來,高矮胖瘦不一,男女老少都有,無一例外的都是殺氣騰騰,似一群凶神惡煞。
  眾道士目瞪口呆,赫然認得其中有揚威無相城的花榮、董平、秦明在,而他們在一百零八人中無論比身高體重還是比精神和殺氣都不是屬於頂兒尖的——這一把零八個好漢都已經是真人級的高手!
  立於李飛側面的安寧又驚又喜,怎麼也沒想到又是李飛從天而降救了她一命,而且是如此威風,如此出霸氣十足。偷眼望去,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種很熟悉的東西,心中也不知是什麼味道,一時不由痴了。
  若真氣怒攻心,怒吼一聲,火雷劍脫手而出,在空中急速盤旋,有如數條火龍在空中交舞。與他同來的兩個道士也御起寶劍,一柄如冷月秋光直泄而來,一柄卻似脫韁的野馬般亂跳,層層青光輔散開,籠罩了上百米範圍。
  “來得好!”魯智深大喝一聲,抖手將禪杖投了出去,一道烏光直奔清光,“當啷”一聲響亮,寶劍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後拋去,禪杖也自飛回魯智深的手中。他的修為或許略遜於那個道士,但卻勝在禪杖要重了好幾倍。
  公孫勝念念有詞,劍訣一指,背上松紋古銅劍飛空而起,黃色光華綻放,亮徹夜空,光華有若黃色巨龍沖天而起,正撞向一大片青幕的中央,“錚錚”、“嗡嗡”之聲不絕,青幕瞬間消散,雙方的寶劍各自飛回。
  隨便出來兩個好漢便可以與太上教的二代傑出弟子旗鼓相當,一百零八個好漢,這是一股何等驚人的戰鬥力!幽玄宗的道士哪裡還敢出手?
  李飛慢里斯條地取出震天弓來,隨隨便便搭上穿雲箭朝天空射去,每一個動作都清清楚楚,舉重若輕。
  此時若真的劍勢也已完全發動,風雷大作,紅光燭天,無數紅光流焰如同風暴般繞著數十米長的劍光急旋,道道火雷張牙舞爪般向四周散射。這哪裡還是寶劍,分別是火神之威,天地之怒,昊天劍法能練出這樣的威勢來,太上教內山外山的年輕一代中不會超過五人。
  帶著火焰、風暴與雷電的劍光從天而降,似慢實快,罡氣如山,連遠離百米外的幽玄宗道士都覺得口乾舌燥,氣息不順,似乎四面八方都有劍光刺下。
  穿雲箭幻化的泣號鳥此時顯得有些孤單和弱小,但卻毫無阻滯地破入紅光之中,無論是紅光劍氣還是火焰雷電都如同虛影一般不存在。
  “崩”的一聲,有如古琴斷弦,但卻要響亮千百倍,滿天紅光和火焰風暴四散,火雷劍暗淡無光,搖擺不定著向高空處射去,若真則“啊”的一聲慘叫,鮮血似噴泉般從口中標射而出。
  穿雲箭卻沒有因此停住,劃過一個弧形反而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若真射去。若真兩旁的道士大驚,忙出劍欲擋,卻是遲了一步,擋了一個空。若真身受重創,已來不及閃避,忙以手去抓,卻也抓了個空,穿雲箭直貫入他懷裡來。
  若真身上的褚黃袍也是一件寶物,乍遇襲擊立即綻放出黃光,但因若真身受重傷,遠遠不如平時強烈。此時穿雲箭卻紅光盡收,失去了怪鳥形狀,只剩一線黑光刺入黃光之中。
  “噗”的一聲,黃光盡散,穿雲箭帶著一蓬血雨從若真背後穿出,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海碗大的洞,接著自動飛回了李飛手中,上面一點血跡都沒染上。
  數百人驚呼一片,兩個道士忙抱住若真,一邊大叫師兄,一邊給他點穴止血,大把救命丹藥往他口中塞去。但是已經太遲了,若真微微搖了搖頭,眼光渙散,頭無力地垂了下去。
  李飛像是捏死了一隻螞蟻般毫不放在心上,笑道:“我說一箭就是一箭,絕不出第二箭,現在輪到你們了,願意挑戰的快點過來,不願意的就跪地求饒,留下所有寶物……對了,想自殺的我也不會攔著。”
  “跟他拼了!”抱著諾真的道士大喝一聲,拋下諾真的屍身,持劍破空而下朝李飛撲來。
  或許是若真的慘死激發了大部分太上教道士的骨氣,叫罵聲中有七八十個太上教的道士都持劍衝了過來。他們深知李飛的弓箭厲害,所以不約而同地想要近身肉搏,也許近身圍毆會有一點希望。
  但他們顯然錯估了李飛,也忘了還有一百零八個煞星在,李飛和一百零八個好漢如虎入羊群般放手屠殺,不過轉眼之間,七八十個太上教的道士全躺在地上,連身體都沒有幾具是完整的。
  李飛本不是這麼好殺的人,但邪靈魔種在體內,卻不自覺地有些噬血起來,並且屢屢被太上教的人欺負、誣陷,現在豈能饒他們?
  明宵宗在場的人並不多,只有十幾個,見勢頭不妙,同門之間相互望瞭望,都把寶刀、寶劍和身上的好東西丟到地上。被李飛打劫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了,比他們更有名望的都逃不過,更何況是他們?所以這個並不算丟臉!
  不料他們剛轉身要走,李飛又喝道:“且慢,沒聽到我說的話嗎?還得磕三個頭,叫三聲祖宗才能走!”
  眾人都僵住了,交出寶物還容易一些,當眾跪下磕頭叫祖宗,以後還怎麼見人?可是這時兵器都已經丟掉了,再看看遍地血肉模糊的樣子,哪裡還有勇氣再去拾起來拼命?還是有三個人跪下磕頭,硬生生憋出三次“祖宗”二字,當真比便秘了十年的人還要困難。
  三人磕完頭低頭奪路而逃,再也不敢看其他人一眼。有個女道士罵道:“你,你這個變態惡魔,看你也不過二十歲,為什麼要別人叫你祖宗,我寧死不從,你就殺了我吧!”
  “哈哈,有幾分骨氣!不過有骨氣我也不會饒了你。今天正好借你們之口宣傳一下,祖宗教從今日起正式現身江湖,以後凡我祖宗教的人所到之處,太上教的人都得退避三舍!我便是祖宗教的掌門人,你們得罪了我,當然得磕頭賠罪。”
  “祖宗教?”眾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但剛才寧死不磕頭的明宵宗道士卻一齊跪下磕頭,響亮地叫了三聲:“祖宗!”
  既然祖宗二字只是代表一個門派,只是向祖宗教掌門人謝罪,那就沒有羞辱自己祖宗的意思,以江湖規矩得罪了其他門派又打不過,跪地賠罪也是有的,容易接受多了。
  李飛哈哈大笑,揮手令他們快滾,然後轉向符古天:“現在輪到你們了,是戰是跪快做決定。”
  在他有些陰冷的目光下,符古天打了個寒戰,全身都是冷汗:“我,我,貧道願服……”
  “且慢!”安寧突然出聲,打斷了符古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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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見有緣
  李飛轉向寧安:“怎麼了?”
  安寧在他的目光下臉一紅,但卻挺直了腰桿,眼神堅定無比:“我是幽玄宗的掌門人,我才有權決定是戰還是降。”
  李飛大感意外,心裡雖然頗為讚賞她的勇氣和識大局,但卻板著臉道:“可是他們並不認你是掌門人。你要是替他們出頭就是與他們一夥的,而我說出來的話是要算數的,不會對你網開一面!”
  安寧從眾道士臉上一個個望過去,有些人露出希望之色,有的人低下頭去不敢與她對視,有的則是仇恨的眼神。
  她的人有些柔弱,聲音也有些中氣不足,但卻很響亮:“我已經受了原掌門的符令,就得擔當起掌門人的責任,不論他們現在承認不承認我是掌門人,我都是幽玄宗的掌門人,所以我不能容你欺辱他們!雖然我打不過你,我,我……你可以殺了我,卻不能令我屈服!”
  她的眼中已有淚光在閃動,一塌糊塗的臉上卻露出倔強之色,李飛不由心中一震,這多像是他三十多年前的個性啊!
  幽玄宗中大部分人都聳然動然,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計追殺她,誣她是魔女,她卻以德報怨反過來護著他們。雖然她如此年輕,修為也不足,但在大是大非之前卻顯示出非凡的氣概,遠勝符古天。
  李飛望了一眼符古天臭得發餿的臉,心裡好笑,但依舊板著臉問:“你真要替他們出頭?只怕他們不領你這個人情,就算你救了他們,一轉身他們就要殺你了!”
  安寧說:“我只求問心無悔,做自己該做的事。”
  “好,好樣的!”李飛臉上露出笑意來,“都是那個臭道士在作怪,不如我一劍殺了他,讓你真正當上掌門人。”
  “不,這是本派的內鬥,不能借外人之力,只要我還活著,總有一天能親手清理門戶,重振幽玄宗!”
  幽玄宗眾道士又是嘩然,相比之下符古天藉助太上教的力量強奪掌門之位,以後都要仰著太上教的鼻息過日子,就顯得又窩囊又無恥了。
  符古天漲紅了臉,強辯道:“小魔女,天下皆知你本是與他一路的,假惺惺演戲而己!盡是空口白話,難道就想以此打動人心竊取掌門之位麼?”
  符古天的親信弟子立即大叫:“小魔女就是在演戲,不要上了她的當!”
  李飛真想一劍殺了符古天了事,眼光如利劍般一掃:“哪個再叫一句我就先殺了他!”
  眾道士趕緊都閉上了嘴,安寧有些忐忑地說:“本派的人得罪了你,我願以個人的身份向你致歉,以後……以後我掌控了幽玄宗後也會給你個交代,但現在請你不要為難他們,他們,他們也不敢再招惹你了。”
  “這個麼……”李飛想了想:“也罷,量他們身上也沒什麼寶物,我也瞧不上。不過磕頭的事還是不能免,這個賬就算在你這個掌門人頭上了,你得跟著我走當人質,等我想算賬的時候再跟你算。”
  安寧知道他是有意護著她,怕她又被道士們欺負,心裡感激之極,應了一聲:“是!”
  李飛揮揮手,幽玄宗的道士們如逢大赦,急忙四散逃去,總算還有少數有血性的,臨走對著安寧行了一禮,以表示感謝。
  李逵晃著兩個大板斧:“大哥,真放走這些鳥人麼?俺的斧頭還沒砍利索呢!”
  “砍這些軟腳蝦有什麼意思,撿了寶物都回去,改天我帶你們殺上紫金山,讓你們殺個痛快。”
  魯智深笑道:“道觀裡要酒沒酒要肉沒肉,有甚什麼好,不如去斷雲關裡弄條熟狗吃他娘的!”
  武松也來了精神:“此處離斷雲關不過百里之遙,武二已經聞到‘透墻香’的味道了!”
  李飛笑道:“好極好極,就去斷雲關大吃一頓。你們且先回去,不要把百姓給嚇倒了。”
  好漢們嘻嘻哈哈把地上的戰利品都撿了,化為彩光回到水滸仙境內,李飛轉向安寧,微笑道:“你要往哪裡去?”
  “我,我……”安寧茫然不知所從,突然沒有了剛才的豪氣,走到陸易星和宗伏的屍身邊蹲下,撫屍大哭起來:“師父啊,你突然走了,叫我怎麼辦啊,嗚嗚……”
  朔風飛揚,雪花飄舞,似因悲哭而天昏地暗。
  李飛走到她身後,嘆了一口氣:“人死不能復生,還是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你既然當了掌門人,又要自強自立,就得堅強起來,努力練功,有了實力說出來的話才有分量。”
  “我,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師父……”
  “這也沒什麼,在我十八歲之前,我也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但我突然之間就不見了所有親人,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並且被人當成了刺客、淫賊、妖人……如果我不堅強,早已成了路邊的冰屍了。”
  安寧止住哭聲抬起滿是眼淚的臉,有些感觸,也有些同情:“原來你當年比我還要慘,我也一直以為你真是壞人……”
  李飛搖了搖關:“埋了他們,走吧。”
  “是……本派弟子若不想成為法身,屍身只能火化不能土葬。”安寧說著也顧不上血污,把師父、師叔和幾個長老的屍體移到一起,但冰天雪地卻沒多少幹柴可找,李飛只好叫出母老虎來,噴了一口火氣,那火卻是三昧真火,眨眼之間就把一堆屍體燒得乾乾淨淨。
  安寧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嘴裡念叨了好一會兒,這才用一個小瓷瓶裝了些骨灰收起來,悲悲切切地與李飛走出山谷。
  附近本來還有不少道士,此時早已像避瘟疫般遠遠逃開,倒也清淨。但兩人離開後不到三分鐘,黑暗中卻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出現,走到若真的屍體前摸了摸,似乎還有點餘溫,血液也沒有完全乾凝,不由大喜,取出幾張黃紙符壓在若真身上,再用一塊大黑布把他包走來,扛在肩上迅速躥進黑暗中。
  李飛與安寧走了一會兒,安寧忍不住問:“剛才那些……人,你是怎麼變出來的?”
  李飛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想了想才說:“在很久以前,天上的一百零八個星煞動了凡心,被打下凡塵投胎為人,他們雖然殺人如麻,橫行霸道,但只殺貪官污吏和豪強劣紳,聚嘯山林,行俠仗義,替天行道,忠義兩全……後來他們投靠了朝廷,為國出力,做下了轟轟烈烈的偉業,但很多人並沒有得到善終。我練的便是與他們有關的功法,簡單地說就是他們的一點精魄借我的功力而重生,他們既是我的一部分,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安寧望了他一眼,臉又紅了起來:“你,你為什麼一再救我?”
  李飛望著她的眼睛:“你不覺得我們很像嗎?”
  安寧全身一震,聲音都顫抖了:“據說你三十年前就已經名揚天下,難道,難道……”
  李飛露出黯然之色:“你長得很像一個人,也有些像我,要說與我或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她早已死了,我在沙漠底下也整整困了三十年,而你卻只有二十歲,卻又不可能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出手救你只是因為看你順眼,而不是因為與你有關係,或者看上你的美色之類。”
  安寧又是滿臉通紅,眼神極為複雜,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此時是感到了失望還是感到了希望。失望那是因為與他沒有關係了,希望是因為沒有關係所以可以發生關係。
  李飛有些失神地說:“我本來也是個很熱血的人,崇尚行俠仗義,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只是到了這個世界後,卻總是被人逼迫,被當成了壞人,如今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或者說是老了,但偶然出手打抱不平也算不了什麼,你用不著感恩在心。你現在準備何去何從?”
  安寧茫然搖了搖頭:“我不知自己親生父母是誰,從小是師父養大的,現在師父死了,幽玄宗不能回去了,天地之大,卻已經沒有我容身之地。”
  說到這兒她眼中突然閃現希望之光,滿懷期待地望著他:“我要去一個地方,但那地方很凶險,憑我現在的修為還去不了,並且我還差一枚鬼王令……”
  李飛望著她,四五分像是阿奴,兩三分像是自己,特別是那種想要別人東西卻又不好開口的樣子,與阿奴在打鬼主意時的神情簡直一模一樣,不由心中涌起一份暖意,從水滸仙境內取出鬼王令來。
  “這枚令牌是我撿到的,本來就是屬於幽玄宗的,現在交給幽玄宗的掌門人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安寧沒想到他這麼爽快就交出來,一時竟不敢去接,但李飛卻遞了過來,塞進了她的手裡。
  “我,我……你知道這枚令牌非常重要嗎?”
  李飛笑道:“也許對你非常重要,但對我來說只是一塊廢鐵而已。”
  安寧難得地一笑,露出了點狡黠之色:“這麼說你是知道它的用處了?”
  “據說幽玄宗有一個秘窟,稱為鬼門關,只有用三枚鬼王令才能開啟,裡面藏有幽玄宗的奇功秘笈。但幾百年來鬼王令一直在幽玄宗手裡,但卻沒有人能進去,如令你可以觸發鬼王令,或許你可以進去,學到足以讓你當掌門人的本事。對吧?”
  安寧又敬又佩,簡直把他當成神仙了。“居然連這個你都知道,可是你還是把令牌送給我,其實你可以搶了我這兩塊,自己進鬼門關……”
  李飛搖了搖頭:“這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那麼你現在要去做什麼呢?”她的微仰頭望著他,眼中有一絲希冀之色。
  李飛眉宇間有些憂色:“我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本來是想去大乘禪宗去走走的,但只怕沒什麼用。”
  “你有什麼為難的事嗎?”
  李飛並不想瞞她,故作輕鬆笑道:“是有點麻煩事,前不久我又與邪靈進行了一場鬥爭,雖然暫時勝了,但邪靈的魔種和邪氣已經留在體內,現在想不出根除的辦法,而它卻隨時可能找上我。”
  “原來它還沒有死!”安寧露出驚懼和擔憂之色,“難怪我覺得你的眼神有些異樣。這,這可如何是好?”
  “生死由命,也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你是想叫我陪你一起去鬼門關吧?”
  安寧低下頭,以腳尖踢著積雪:“我當然希望這樣,但你自己的事更重要,並且我已經受了你莫大的恩惠,不能再拖累你了。”
  “哈哈哈!”李飛大笑:“你沒聽說過債多了不愁麼?既然你覺得已經欠了很多,再多欠一點又何妨?我還真對鬼門關產生了興趣,想去看看裡面是不是地獄,只要你肯開口求我,我就陪你一起去。”
  安寧心裡暗道:你既然願意陪我去,為什麼又要叫我開口相求呢?知道他是個怪人,行事自然有些不可理喻,而這事對她又太重要了,咬了咬牙:“好,我求你替天行道,行俠仗義,幫幫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
  “看來你也飛不動了,只能我帶著你走了。”李飛也沒經她同意,隔著衣服握著她的一隻手臂,托著她猛地凌空飛了起來,瞬間便到了數百米外。
  斷雲關內,賣狗肉的那家小店早已關門,但掌櫃和店小二卻被李飛從熱被窩裡給扯了出來,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和一錠黃澄澄的金子迫著他們立即開始生火殺狗,並且是要殺光店內所有的狗,搬出所有的好酒。
  這塊金子足夠把整個酒店都買下了,掌櫃哪裡還有不同意的?巧的是掌櫃就是三十多年前招待過李飛的店小二,並且認出了他來,又驚又喜,急忙開始忙活起來。
  李飛沒敢放出好漢,怕把整條街都驚動了,老老實實等著煮肉熱酒,然後收入水滸仙境內,他自己也要了幾壺酒和一大盤好肉,大吃大喝起來,恍如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不由感慨萬分。
  安寧梳洗整齊,換了一身掌櫃的女兒的衣服,樸素整齊,秀麗端莊,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卻也沒什麼大礙。她不敢喝酒更不敢吃狗肉,但一直陪在李飛身邊,偶然與李飛聊聊,只是她之前極少出門,除了練功和一些生活中的瑣事,實在沒什麼可說的。大多時間都是她在聽李飛講一些稀奇古怪的際遇,但李飛卻有些心不在焉,東一段西一段,一會兒三十年前一會兒三十年後,聽得她有些雲裡霧裡。
  夜空中不時有人駕劍飛過,似在尋找李飛的去向,但卻沒人下來查問。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十幾條滷狗和七八十壇老酒進了水滸仙境,李飛自己也有些醉意,正要準備收拾離開,街上傳來兩個人的談話聲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下好了,別說是一個千面人妖,就是一百個千面人妖也抖不起來了!”
  “是啊,任師祖的無影神劍出手,有誰能擋?要不是內山封山,哪裡會鬧出這麼大的禍事來?據說昨夜千面人妖就在百里外現身,殺了數百人,實在是太猖狂了!”
  “就是,還好我們韜光養晦,沒有強行出頭……這下好了,我們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了……”
  兩個客商模樣的人正興奮地說著,突然人影一閃,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一身都是酒氣:“你們在說什麼?任聽風出山了?”
  “千,千……”
  兩人嚇傻了,接著雙腿顫抖,撲通一聲跪下:“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叫你的名號了。”
  原來這兩人是在沙漠上被李飛打劫過的太上教小道士,整日提心吊膽,連道袍都不敢穿,晚上睡覺都唯恐夢中說出“千面人妖”四個字來。好不容易今天有勇氣說出這四個字,結果李飛立即出現在眼前了,怎不嚇得腿發軟?
  李飛不耐煩道:“快說,是不是太上教內山開啟山門了?”
  “是是是,可是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也是半夜時分聽到同門飛劍傳書,說是內山已開山出關,除,除……那個衛道。”
  另一個道士道:“不,不是,開啟山門是出世應劫……”
  李飛已沒有再聽他們說的是什麼,喃喃自語著:“開啟山門了,開啟山門了……”
  安寧跟了出來:“前輩,你怎麼了?”
  李飛不知是心中激動還是酒意上涌,臉上通紅,連眼中也有些紅意,大聲道:“我要去玉屏峰!我要去玉屏峰!”
  兩個跪在地上的道士真的是嚇傻了,敢情千面人妖還是要挑了太上教內山啊!
  安寧顫聲道:“他們正要找你,千萬不能去!我,我不是說你不如他們,而是他們人多勢眾……”
  李飛眼神更加狂熱,並且帶著極重的妖異之色:“我正是要去會會任聽風,看看昊天劍法究竟有多厲害,誰若敢擋我,我便踏平天傾山,推倒玉屏峰!”
  安寧在他的眼神下也不由打了個寒戰:“前輩,前輩,你怎麼了?”
  李飛似乎這時才回過神來,眼中邪氣消散了許多,對兩個道士揮了揮手:“快滾,這兒沒你們的事了。”
  兩個道士如逢大赦,連滾帶爬地走了,附近有幾個小道士路過,也嚇得趕緊調頭就跑。
  “我必須要去天傾山一趟,你的事要壓後一點,我叫母老虎送你到華嚴寺去避一避,等我回來了再陪你去鬼門關。”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安寧斷然拒絕,接著忍不住問道:“你在太上教內山有朋友,或是大仇人?”
  李飛神色古怪,往城外方向走去,安寧急忙跟在身後,實在忍不住好奇又問:“你剛才是怎麼了,真的要去挑戰任天風?”
  “我這一去可能有死無生,你沒必要跟著我去,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安寧愣了一愣,但還是緊跟著他:“不,我不跟和尚在一起,反正我也差點死了兩次了,不怕死!再說你要是不回來,我也活不下去了,所以一定要跟著你,要死就跟你死在一起!”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話有語命,白玉似的臉上又布滿了紅霞。李飛嘆了一口氣,也沒再說話,加快腳步朝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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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一怒為紅顏

第一章 殺上山門
  出了斷雲關,李飛與安寧騎在母老虎背上,穿雲破霧朝著東方的第一大山脈天傾山飛去。
  兩人雖然沒有緊貼在一起,但相距也不過寸許,彼此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李飛並沒有怎麼在意,一來他只把安寧當女兒一樣的小孩看待,二來這時心事重重,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感受;而安寧卻是心如鹿撞,她從來沒有與陌生男子這麼接近過,雖然他是“前輩”,可是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如此英俊帥氣,英雄無敵,令天下修真者盡喪膽……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她早已死在古城廢墟下了,昨夜如果不是他再次出現,她也必無倖免。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魔頭,對她卻是如此溫和友善,距離她如此之近,幾乎是肌膚相親氣息相聞。看他那貌似桀驁不馴的身影裡,其實滿是孤獨與泣苦,傷痕累累,令她又是敬畏又是憐惜。
  不知不覺,她的後背已經靠在他的懷裡,清楚地感受到了他那強壯肌肉包裹著的胸膛內“呯呯”的心跳聲,這一刻她覺得很安全,很溫暖,比小時候被師父抱在懷裡的時候還要有安全感。
  李飛以為她是累了,也沒多說話,任她靠在自己懷裡。
  沉默了一會兒,安寧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去玉屏峰嗎?你殺了那麼多太上教的人,還羞辱他們,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李飛平靜地說:“我知道。”
  “那麼你肯定能勝過任聽風?”
  “不能。”
  安寧急了,後背離開了他,半轉過頭來:“那你還要去?”
  李飛默然,安寧又問:“到底是為什麼你一聽到太上教開山門就不顧一切要立即趕去?就是可能有去無回也要去?”
  母老虎忍不住說:“主人是要去見一個人。”
  安寧更是好奇:“是誰?”
  李飛怒道:“不說話沒有人會當你是啞巴!還有你,再這麼煩我就把你丟下去了。”
  安寧不敢再說,但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軟語相求:“她是誰?你跟我講講她的故事好不好?她是不是長得很美,與你有過很凄美纏綿的故事?反正一時半會也到不了,你就說說嘛,好不好?”
  李飛還是不說話,母老虎卻嘆了一口氣:“女人的好奇心總是很重的,其實她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前生與主人有很大的關係,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故事啊!”
  “她的前生?”安寧更是驚訝,“難道她是薛家的郡主,後來的無相城第一任城主?或者是無影門的阿奴?”
  “當然是薛郡主了!我沒見過阿奴,但我敢保證她就是拍馬都趕不上薛郡主!當初就是因為我,他們兩人才相識……”母老虎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關不住了,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而李飛也沒有再責罵它。
  聽完了故事,安寧眼中已滿是淚水,同時心裡也有些不是味道,似乎有些酸酸的,但又充滿了感動與羡慕。
  “可是,可兒姐姐轉世後還記得你嗎?”她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李飛的眉頭緊皺了起來,這個也是他最擔心的問題。“那天晦明大師給我們施法,就在即將打通前生和今生的記憶時卻被任聽風打斷了,也許……只怕她還不知道前生的事,但也有可能已經知道了。”
  “你……前輩,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我覺得你有些太心急了。幾十年都等下來了,也不必急在一時啊,萬一她不記得前世的事,那麼她就不願見你,這樣勢必與太上教的人起衝突,不說任聽風劍法如何可怕,內山藏龍臥虎,可比不得外山,這,這……”
  李飛冷然道:“正是因為等了幾十年了,所以我一刻也不能等!如果我現在沒有勇氣去,以後又哪裡來的勇氣去?生又何歡,死又何憾!若是死在她眼前,這事也算是有個結果了。”
  母老虎接口道:“別說是郡主了,就是齊娜小魔女被困住了,主人知道後也是不顧一切立即就去救,他本來就是一個重情義輕生死的人。”
  安寧又是感動又是不安,很不願他就這樣衝上太上教去:“前輩,好像你說過神功還差些沒練成,要是練成了,也許就能勝過任聽風了。”
  李飛望著天空深遠處微微搖頭:“我的心已經動了就再也收不住,這已經變成了我的魔劫,若不破除這個障礙,我的功法就不可能有大的突破。”
  安寧似懂非懂,心裡卻還有另一層隱憂:之前李飛神情異常,眼中邪氣大盛,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邪靈的影響才執意要去天傾山,要是這樣,後果只會更嚴重。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說動他,於是不再說話了。
  天空中偶有道士路過,遠遠見到風雲滾滾雷聲轟轟的母老虎,嚇得急忙避開,去找自己師長報告千面人妖再現江湖的消息,等到集合了人手趕來時,早已不知他們的去向了。
  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母老虎便已馱著二人到了天傾山地域,這兒的海拔極高,山勢奇險,放眼盡是千百丈的懸崖峭壁和突兀奇峰,從低處往高處望去,如天之欲傾,果然不愧為“天傾”之名。
  天傾山山脈延綿數千里,雲霧迷濛,太上教內山更是隱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若是沒人接引還真不容易找到入口。但李飛早已從邪靈魔種的記憶中知道了山門的位置,騎著母老虎直撲目的地,落向一座拔地而起高有千百丈的孤峰頂上。
  此峰名為迎客峰,山頂上有些奇石古松,地勢倒也平坦開闊,可容上千人,特別是中央又寬又平,似一條大道筆直通往懸崖。
  人、獸還沒有落地,懸崖邊的古松下已經有四個年輕道士御劍飛起,大喝道:“來者何人?”
  “江湖後學晚輩李飛,特來拜山,求見一位故人。”李飛拱了拱手,算是非常客氣了。
  四個道士對視了一眼,竟似沒有聽說過李飛的名頭,卻又驚訝於他騎的異獸,也不敢太怠慢了,一個穿松雲圖案道袍的道士揖首道:“本派封山三十年,今日子時方開山門,不知施主欲求見何人,施主又是何門何派子弟,師承何人?”
  李飛微皺了皺眉頭,耐著性子道:“我要見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我義兄百里志,你只要說出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還有一個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弟子,名叫雲如霜。”
  “原來是百里師叔的義弟!”四個道士都松了一口氣,還是那個道士說話,“李施主請在此稍候,小道這就去稟報,只是不知雲如霜是哪位尊長的弟子?”
  “我也不知道她師父是誰,只知她住的那座山像是一隻展翅的大鳥。”
  “看來是鳳凰崖的師妹。”
  四個道士又起了一些疑心,太上教閉關三十年,不足二十歲的人應該從來沒有出過山,李飛怎麼會和雲如霜相識?李飛連她的師長是誰都不知道,卻又知道她住在哪兒,有多大年紀,這怎麼說得過去?
  但是見李飛氣勢不凡,騎的又是絕世罕有的神獸,四個道士在心理上先自怯了幾分,也不敢再盤問。為首的道士說:“三位師弟在此暫陪客人,清一這就去稟報。”說完又對李飛一揖首,這才落向山頂,向著萬丈懸崖快步走去。只見他不駕劍、不騰雲,也沒有做出做何騰空的姿勢,就那麼一步步走出懸崖,踏空而行,像是走在一條無形的天橋上,走出有百米開外,突然就消失在雲霧中。
  李飛不以為意,像是早已經知道了這兒可以走,駕著母老虎落向地面,三個道士也落了下來,朝著母老虎左看右看瞅個不停。
  安寧跳下虎背,暗松了一口氣,原來李飛還有個義兄在這兒,也許輕易就能見到兩人,並不會起衝突。
  一個道士問:“李施主,敢問你這匹坐騎是何神獸?似虎非虎,似龍非龍,貧道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李飛淡然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三個道士本來很好奇,見他這麼冷淡,也不好再繼續發揮不恥下問的精神,只好閉了嘴,氣氛有些尷尬。
  安寧見氣氛不對,只好沒話找話說,朝著懸崖外的空處一指:“三位道長,這就是傳說中的‘渡心橋’麼?”
  一個道士有些得意地說:“正是,渡心橋是本派山門唯一的入口,無法以任何方式飛進去,便是仙人來訪也得心正意誠步行進入。凡欲拜入本派的少年,也必須能通過此橋才有資格。”
  母老虎似有些不屑,在嘴裡低哼了一聲,李飛遠眺峰巒和雲海,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三個道士自覺沒趣,再次閉上了嘴,臉上疑惑之色越來越重,究意哪裡來的這麼一個狂妄少年?
  尷尬的時間過得特別慢,不料那個叫清一的道士偏偏遲遲不見回來,足足過了二十分鐘還是沒有動靜。事情似乎有點不正常,三個道士暗皺眉頭,母老虎早已不耐煩地吹鬍子瞪眼睛,轉來轉去,李飛眼中也露出了一絲焦急之色。
  後方遠處天空中幾道劍光閃現,緊接著劍嘯之聲連綿不絕,各色劍光遮天映日,卻是數以百計的道士御劍來到。
  “千面人妖果然在這兒!”眾道士紛紛叫罵,顯得又驚又怒,四下裡散開,在天空和地面都圍成一圈,把李飛、母老虎和安寧都包圍在內。
  三個道士急忙後退,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他他他,他就是千面人妖?”
  原來內山一開山門就聽到外山的急報,說是出了一個叫做千面人妖的魔頭,已經把世間折騰得雞飛狗跳了,但詳細的事情還沒來得及細說,四個看門的道士又哪裡想得到千面人妖竟然這麼年輕,並且膽敢找上門來了!
  安寧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但李飛卻沒怎麼在意,掃視了眾人一眼:“我今天不是來找你們晦氣的,也沒心情跟你們囉嗦,趁著我心情好快滾!”
  這些本來見了他像是老鼠見到貓的道士,這時卻像是剛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個個橫眉怒目叫罵:“千面人妖,你今日自投羅網,在劫難逃了!”
  “小魔頭,今日叫你血債血還,還我師父的命來!”
  “竟然敢跑到天傾山來,真是惡貫滿盈,天欲誅爾!”
  “還我寶劍來……”
  罵得雖然很凶,心情也很憤慨,但卻沒有人先動手,也不是他們突然膽大了或是有骨氣了,只不過因為這兒是太上教內山的門口,他們像流浪多年的孤兒找到了親生爹娘。
  李飛等眾人的罵聲漸落了下去,這才說道:“我再說一遍,我今天不是來尋仇的,趁著我心情好快滾,否則悔之晚矣!”
  “不知死活的東西,撒野竟撒到本派門口來了!”有一個矮矮胖胖腆著大肚子的道士實在是忍不住了,寶劍化為一道紅光向李飛射去。他一出手,早已如繃緊了弓弦般的眾道士也立即出手,足有上百把寶劍同時向李飛射去。
  當許多人圍攻一個敵人時,如果每個人都使出複雜的招式,還沒傷到敵人,自己人與自己人的寶劍就先撞到一處了。所以沒有布陣時超過十二個人以上的合擊,大多都是將寶劍直射出去,靠的是人多力量大,而不是靠劍法的精妙。
  這時在場的個個都是太上教外山或各分壇的精英,天空和地面百劍齊發,罡氣如山,端的是非同小可,便連安寧也被罩在裡面。
  李飛再也忍不住了,口發一聲高亢長嘯,閃電似的躍離母老虎,瞬間幻化出十八道人影,每一道人影手中都炸射出無數氣勁,有如千百柄長槍突擊,正是吳用的絕招“天機莫測”配合林衝的絕招“虎嘯八極”發出。
  十八道人影都往外發出的槍芒,如同一個炸射的光圈,護住了中央一二十米的空間。上百柄寶劍攻過來,還沒達到預定目的地便遇上有如海浪般的密集槍芒,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中,五光十色的劍光亂跳,少數倒飛回去,大部分都不受控制地被拋跌出去。
  槍影突然一收,李飛雙手亂晃,剎那間像是長出了十幾條手臂,身形滴溜溜轉了一個圈,所過之處被震歪的寶劍都不見了。這一招是項充的絕招,可以用來發射或接收暗器、飛刀等,名字就叫“八臂哪吒”,可是豈止是八臂?這一下少說有二三十把寶劍不見了。
  人影一斂,李飛又回到母老虎背上,站在身邊的安寧只覺眼花繚亂,卻一根頭髮都沒斷掉。
  眾道士都驚呆了,難道他們這些太上教的精英合起來還不如李飛一人?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說千面人妖只有箭法厲害的?
  “用法術攻擊,看他怎麼接!”幾個失去寶劍的道士氣急敗壞,吆喝著便已開始施法,其他道士恍然大悟,也開始施放法術。
  太上教的道士擅長的雖然是劍法,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法術,也不代表他們之中沒有擅長法術的人!剛才失手只是他們心急著圍攻,沒有發揮出劍法的威力,更沒有發揮出合擊的威力,而施放法術就不一樣了,每個人施法的速度不同,威力也大不相同,並且相互之間不會因碰撞消損多少威力,有的法術反而因為五行相生而威力大增,所以每個人都可以全力出手。
  一兩百個高手同時施法,效果比放出飛劍還要壯觀得多,大部分法術還沒有發動,方圓百里之內的天地靈氣已受到感應,天地變色,風雲激盪,雲海氣霧有如風暴中咆哮的海浪。
  李飛倒是不怕他們的法術攻擊,別說他的御身已經有了幾成火候,最為常見的水、火攻擊傷不了他,以他此時功力之強這些道士都遠不如他,又有幾個法術能近得了他的身?但有些“聰明”的道士早已看出安寧修為平平,李飛又不能不管她,攻敵所必救嘛!所以什麼掌心雷、玄冰箭、烈風刀、霹靂火之類發動速度快的法術盡往她身上打去。
  李飛這下真正是動了肝火了,竟然一再對著一個不相關的、遠不是他們對手的少女動手,哪裡還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在?他快似一道殘影掠過安寧身邊,一拂袖將她甩起落在母老虎背上,自己一閃便沒入眾道士之中。
  只見他雙手各有一道刀光,冷森森似一團冰光炸射,白芒吞吐長達五六米,身似旋風亂轉,觀之在前,瞻之在後,厲如奔雷,快如襲電,所過之處盡是濺射的鮮血——這一式是天傷心武松的絕技“奔雷襲電”。
  眾道士有的失了寶劍,有的正在凝神施法,哪裡能擋得住他這至快至猛的殺招?混亂中又怕傷了自己人,根本無法攻擊他,只有逃避的份,但逃跑又哪能快得過他?一時之間慘叫聲、怒罵聲、尖叫聲此起彼伏,豕突狼奔,人仰馬翻。眾道士這時就像是普通人一樣毫無反擊之力任他宰割,山頂上成了屠宰場,屍橫遍地,血染石紅。
  安寧有母老虎替她擋住一部分攻擊,自己也邊擋邊避,擋過了一波攻擊後就沒人顧得上她了,依舊是毫發無傷。
  “住手!”驀然一聲怒喊,如同一聲炸雷在眾人耳邊響起,渡心橋處衝出數十個道士,其中有三個人李飛都認得,一個是他結義兄弟百里志,一個是曾在火焰山出現過的沙無塵,另一個竟然是外山掌門人心止!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2 17:19
第二章 劃地斷交
  只不過眨幾次眼的時間,被李飛砍倒的道士已有七八十人,剩餘的人已亡魂喪膽,哪裡還有勇氣再鬥?李飛一停手他們都四散逃遠了,而剛從內山方向出來的三四十個道士則氣急敗壞,怒不可遏。
  “孽畜,竟然猖狂到了本派山門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心止衣袖飄飄如御風而來,身上金光綻放,立時就要出手。
  “且慢!”百里志急衝而至,擋在心止前面,“師叔祖且容我與他說幾句話。”
  心止怒道:“你果真與他有交情?”
  百里志急忙垂首躬身說:“弟子與他交往是在三十多年前,並不知今時之事。那時他是熱血俠士,不論他如今是否墮入魔道,畢竟是兄弟一場,何不讓弟子勸勸他?”
  李飛忍不住道:“我何曾墮入魔道?墮入魔道的是這些不辨是非、恃強凌弱、昧著良心做人的假道士真強盜!大哥乃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出淤泥而不染,太上教大約只有你一個是好人了。”
  眾道士更是氣得臉色鐵青,連帶看向百里志的眼神都充滿了敵意。
  百里志回過身來,苦笑道:“兄弟,你少說兩句行不?我來遲一步,想不到會弄成這樣了……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十年不見,他看起來只是老了五六歲的模樣,與三十年前並無太大不同,此時依舊稱李飛為兄弟,並沒有怕受牽連而變得生疏。
  李飛也頗為感動,強壓下怒火說道:“我今日只是來求見大哥和另一人,並沒想枝外生枝,是這夥惡道尾隨而來並向我攻擊。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也忍下了,但這些惡道卻屢次向一個沒有反擊之力的無辜女子出手,以殺她來制約我。出家人沒有半點慈悲之心,持強鬥狠,斬盡殺絕,若是大哥你在場能忍得住不出手麼?”
  百里志望了一眼滿地鮮血和屍體,以及重傷未死正在裹傷吃藥的道士,一臉無奈,當真是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得。
  這時節內山陸續有人從渡心橋上飛奔而出,天空中也有大量外山和分院的道士趕到。外山的人自然是個個怒發衝冠,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李飛,四周團團把他圍住;內山的人則大多帶著疑惑的眼神,也許是不相信外山的同門會這麼無恥,也許是不相信眼前的少年真的能弄得整個修真界雞飛狗跳。
  心止旁邊一個老道士怒道:“胡說八道,死在你手上的本派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難道這是假的?你夥同邪魔外道搶劫本派弟子飛劍法寶,刻意羞辱,難道這也是假的?你為虎作倀,將道門數萬人引向魔窟,坑害數千同道,這難道也是假的?”
  周圍數百外系弟子亂叫:“句句是真的!”“鐵一般的事實!”“我們皆可作證!”
  李飛等眾人聲音稍弱,這才說:“死在我手上的人是罪有應得!你怎麼不說說你們修道界的人插手朝廷的事,屢屢對無相城並非修真界的人出手?你怎麼不說說你們打著除魔衛道的幌子,做了多少搶劫殺人誣良為娼的勾當?難道我連自衛都不行,就要伸著頭任你們殺?還有,我今天還沒有闖進你們的山門,你們就口口聲聲不肯饒我,關外是屬於我的地盤,我已劃為禁地,你們硬要去闖進去,我不殺你們,只留下你們的武器,已經是非常寬宏大量了,比你們仁慈多了……”
  “關外什麼時候變成你的禁地了?”
  “協助朝廷剿除叛逆原是本教職責,他就是逆賊同黨!”
  “我們昨晚在內關也被搶了啊……”
  眾道士又是亂叫亂罵,李飛卻比他們更大的聲音把他們壓下去:“吵什麼,你們什麼時候給過別人辯解的機會了?天下盡操控在你們手中,生殺予奪,絕對統治,你們說是黑就是黑,你們說是白就是白,反對你們的就是亂臣賊子邪魔外道。你們太上教內山號稱是真正的修行者,是德高望重天下第一教派的核心,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站出來與我評評理麼?”
  心止氣得雙眼中暴射出兩股金光,長須根根炸起:“小魔頭,任你舌綻蓮花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若非你罪該萬死,怎會天下人人皆欲殺你?”
  “心止前輩此言差矣,我就覺得他是好人不能殺,無相城的人個個尊重他,天下間百姓也是毀譽參半,怎能說‘人人’皆欲殺他?不知前輩這‘人人’指的是何人?”
  誰都沒料到怯生生的安寧突然說出這麼凌利的話來,噎得心止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此仰倒——安寧恨他為了自己臉面扶持符古天,誣陷宗伏等人是魔奴,有機會自然要損他一把。
  心止自知鬥嘴占不了上風,以自己身份之尊,與兩個小輩吵嘴本來就已失了身份,再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以後真沒臉見人了,於是閉緊了嘴,瞪了右邊一個紅須道人一眼。
  紅須道人方面細目,相貌頗為忠厚,卻不知為什麼長了一大把紅鬍子,顯得有些怪異。他見心止把包袱甩向自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轉對百里志說:“徒兒,他是你結義兄弟,他的為人你應當清楚,今日這事還是你來解決吧。”
  原來他就是百里志的師父司晨,在內山二代弟子中排行第三。這下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到百里志身上,一個“結交匪人”的罪名呼之欲出。
  百里志左右為難,急得直搓手:“兄弟,這,這……過往的事貧道不清楚,誰是誰非一時也說不清,但你在本派山門前殺傷本派外系弟子卻是不該,如今只好請你入山,自有本派尊長出面調查此事,給你一個公道。”
  李飛搖了搖頭:“不是我不相信兄長,而是胳膊肘沒有往外拐的道理,內山肯定是要忙著外山的,天下也沒有公道可言的,我已經不是三十年前的懵懂少年了,不會天真地相信這些。”
  百里志急了:“兄弟,我拿這條命替你擔保,要是不能讓你得到公平對待,我陪你一起受處罰!”
  “那又何必?我不想死,也不想大哥死,但如果跟大哥進去,我們兩個都必死無疑了。今天的事本來很簡單,我已經見過大哥了,再叫出鳳凰崖的女弟子雲如霜與我說幾句話,我就與太上教內山再無瓜葛。至於這些人,哼哼,有本事儘管對著我來就是了!”
  “放肆!”沙無塵怒喝一聲:“內山、外山同是一派,你殺了外山弟子,辱我教門,還妄想生離此地?三十二年前在火焰山挑起各派仇殺便有你在內,又劫掠神鍛門歷代祖師之墓和藏寶庫,早該碎屍萬段,若非被你詐死逃脫,三十二年前貧道便要將你斬於劍下了。”
  百里志忙說:“不不,師叔且聽我說,當日是弟子與他合謀,要引出無影門門主予以斬殺,後來他果真做到了,此事我師父和曾師叔祖都知道,他實是立了大功。至於各派仇殺是由楊國忠策劃,無影門和妙意門執行,與他無關……”
  沙無塵望向司晨,冷笑道:“三師兄教的好徒弟啊!”
  司晨皺起了眉頭:“徒兒,既然他不同意,你就把他擒下再說吧。”
  “是……”百里志好不容易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來,一張臉難看到了極點,“兄弟,看來這三十多年你的修為大有進展,愚兄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了,但師命難為,不得不出手。今日你我處於敵對位置,刀劍無眼,法寶難防,可要小心了。”
  他這是在提醒李飛小心提防他的法寶“千絲鎖魔繩”,因為他的師長都知道他有這個法寶,不使出來是不行的,而他又不想抓住李飛,更深一層的暗示是叫李飛藉著與他打鬥逃走。
  李飛手中突然多出一柄二尺六寸的淡藍色短劍來,雙眼凝視劍尖,肅然道:“天下道士皆以我為邪魔外道,避之唯恐不及,大哥卻與三十年前一般與我稱兄道弟,光明磊落,義比天高,實是令人感動。但今日卻沒有善罷之局,唯有生死之鬥,我又怎能以刀劍加之於兄長之身?今日便劃地斷交,自今而後你我再無任何關係!”說著寶劍在身前一劃,星火四濺,堅硬的岩石地面上出現了一條整齊的深深劍痕。
  百里志愣了一下,母老虎、安寧、司晨以及人群中的幾個道士都“啊”了一聲,似沒想到他如此決絕。
  “動手吧!”李飛劍尖指地,雙腳不丁不八地站著。
  “看劍!”百里志輕叱一聲,寶劍出鞘在手,氣定神凝,雙足離地向前平飛,寶劍灑出一蓬清光罩向李飛。
  李飛看似隨手一劍攻出,卻正是他劍法薄弱之處,百里志急忙變招,但李飛的劍似乎時已在等著他往前撞一樣,又是攻其所必救。
  “三十二年前我劍法遠不如你,但現在你卻不如我了,劍法中盡是破綻。”李飛一手負背,隨手揮灑,淡笑自如。
  “那也不見得。”百里志並不急躁,每一招都中規中矩,沉穩狠辣,一招招連綿不絕地攻出,同時配合步法繞著李飛急走,似有七八個人在四周同時攻擊。
  他使的劍法在場的道士大多都會,但卻鮮少有人能使得如此氣度森嚴,恰到好處,盡顯昊天劍法之精妙,包括司晨在內的許多老道都暗自點頭,年輕些的道士則露出自愧不如的表情。
  但在滿天劍光之中李飛卻進退自如,或攻或守,使的也不是什麼有名目的招式,只是見招拆招,見機便攻,顯得游刃有餘。他的修為比百里志不止是高了一籌兩籌,打鬥經驗也非常豐富,所以百里志的劍法再精妙在他眼中也有了破綻,便是沒有破綻,被他一劍攻出之後也會露出破綻。但百里志應變也很快,一有失誤立即彌補,李飛想在劍法上勝過他也不容易。
  鬥了有四五十招,百里志劍法開始變化,寶劍發出嗡嗡震嘯聲,每一劍發出都有清濛濛的劍氣涌現,這些劍氣竟聚而不散,一波波向李飛衝擊,遭到衝擊後在其他劍氣的牽引來又涌回來。劍光不散,越聚越多,猶如百川匯海,鬥得越久便越可怕,到後來豈止是一人之力?
  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御劍,而是更高一個層次的劍意,司晨撫須微笑,頗有得意之色,心止、沙無塵等人也微有驚訝之色。
  “昊天劍法”的上卷法劍部分是固定的招式,太上教的道士使出來都差不多;中卷道劍則是根據自身的特點和寶劍的特點進行修煉,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所以千差萬別,很少有兩個劍法完全一樣的人;而到了下卷慧劍,殊途同歸,化繁為簡,從有到無,最終都是無形無色無招無意的心劍。
  但法劍根基沒扎穩的人,不可能練出像樣的道劍;道劍過於偏激的人,終身難窺慧劍的奧妙。比如若真、沙無塵這樣的人,在道劍上很突出,但練到道劍頂級就是終身最高成就了,很難突破到慧劍的境界。
  百里志的基礎非常紮實,此時使出的“峰嵐如聚”已是道劍中極難修煉的一種,劍意更勝劍氣,雖然只是小成,但有眼光的老道們都已看出他具備了突破到慧劍的潛質。能修到道劍極至的人萬中無一,而能修到慧劍境界的人則是萬萬人中無一,自然是令人刮目相看。
  “好劍法!”李飛贊了一聲,短劍也帶上了尖銳的破空之聲,淡藍色的劍光忽而曲曲折折如古松盤根,忽而穿雲破霧如老枝出雲,看便搖擺不定,卻穩如黃山絕頂迎風而立的蒼松,正是公孫勝傳授的松風劍法,但此時在他手中使來卻要比公孫勝還要高明得多了。
  一個使的是“峰嵐如聚”,劍氣如團團雲霧往中間奔涌;一個使的是古松迎風般的劍法,孤峰聳立,古松迎風不倒。一時之間眾人眼前展現出詩意般的畫境來,似正在觀看著絕頂上的一棵古松在迎風而舞,這哪裡是在作生死之鬥,分明是心有靈犀的摯友正在作畫,否則怎能配合得這樣恰到好處?
  在兩人比鬥時又有大量外山道士趕到,內山也有許多道士從渡心橋上出來,但卻沒有身份更高的人出現。
  迎客峰上的人看不到內山的景物,但從裡面卻有很多地方可以看到迎客峰,此時高插蒼穹、有如從天界俯覽眾生的玉屏峰頂上,七八個道士正在俯視兩人過招。
  一個黑臉膛、八字眉的老道微微點頭:“百里志豈止百里之志,他的劍法異日必鵬程萬里。”
  “掌門人所言不差,年輕弟子中少有如此根骨絕佳又心性敦厚之人,更難得的是能夠心無傍騖,根基紮實。”說話的人散髮赤足,雙眸如星,一身道袍已洗得發白,卻是潔淨之極,此人赫然是天下第一神劍任聽風!
  其餘道士也都點頭稱是,黑臉的便是內山掌門人大愚,梳了梳長須又說:“看此子劍法卻不似邪惡之人。”
  任聽風道:“此子殺性太重,有幹天和。”
  大愚道:“以師伯之見,該如何化解此事?”
  任聽風搖了搖頭,眼神深邃難以窺探,答非所問:“天色變了,恐有一場大雨。”
  眾道士抬頭看天,雲霧都在腳下,天空艷陽當頭,連一絲風雲都沒有,哪裡來的天色變了?
  ……
  李飛見四周的道士越來越多,百里志的劍法壓力也越來越大,心中也有些急躁起來,不想再拖時間,猛地大喝一聲,淡藍色劍光劇盛,劍勢大開大合,將百里志的劍氣衝得七零八落。他的劍法雖然不算高明,但功力卻要比百里志高得多,一使出靈炁便破了他的劍招。
  百里志被迫後退,劍法已施展不起來,改成了守勢,但李飛卻直撞過來,寶劍破入他的防禦網內,耀眼的劍光令人睜目難視。
  大部分人都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兩人已經分了開來,百里志踉蹌退了七八步,一跤跌坐在地,道袍上鮮血淋漓,也不知被刺了幾劍,傷有多重。
  司晨大驚,急忙上前為百里志點穴止血,周圍的道士們又怒罵起來:“果然是邪魔外道,對自己義兄都能下這樣的辣手!”
  百里志暗對師父使了個眼色,司晨已經會意,於略為檢視,見傷口雖然多,卻都是皮肉之傷,看似嚴重其實只要修養幾天就好,站不穩只是膝蓋處的穴位被劍氣閉住了。他心知這是李飛給他師徒的脫身之計,於是不多說話,抱起徒弟退到後面“醫治”去了。
  李飛冷冷道:“我與他已經劃地斷交,再無交情可言,不死算他命大。快叫雲如霜出來,否則我便殺進山門去。”
  “好狂的口氣!”沙無塵一步步向前,背上的寶劍在劍鞘內嗡嗡震跳,似急不可待要斬人頭顱。
  人群中一個帶著顫抖的聲音說:“這算什麼,今早在斷雲關我親耳聽他說要踏平天傾山,推倒玉屏峰,掌摑任聽風,姦殺女弟子!”
  另一個聲音說:“對,貧道也親耳聽到了!”
  這下無論是內山還是外山的道士都像是炸了鍋,只憑這一句話就罪該萬死!
  李飛回頭望去,正是早上在斷雲關被嚇破了膽的兩個道士,想不到這時也穿上道袍來了。
  安寧又氣又急:“胡說八道,他只說了前半句沒有說後半句!”
  眾人嘩然,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更是證明了李飛說過要“踏平天傾山,推倒玉屏峰”,只是她情急之下出口,卻哪裡還能收得回去?
  李飛殺機大盛,眼中邪氣隱現,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便說了又如何?坐井觀天之輩,我今日便要帶走雲如霜,若不趁早送出來,便血洗天傾山!”
  沙無塵哪裡還忍得住?寶劍一聲龍吟般長嘯,化為一股黃光而出,似憑空起了一陣沙暴,寶劍也似突然失去了實體,變成無數劍痕夾在風暴之中,籠罩方圓數十米之內,所經之處草木土石盡皆碎散分解。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2 17:20
第三章 衝冠一怒
  李飛手中突然多出一桿金色異獸吞口的長矛來,矛柄粗如酒杯,全長三米六尺,刃長二尺八寸,圓頭寬刃,自有一股懾人的剛猛霸道之氣,卻是為盧俊義量身打造的麒麟金槍。
  一百零八個好漢在水滸仙境內隨時為他遞送兵器,方便快捷之極。所有好漢的兵器都是湯隆用搶來的寶刀寶劍為材料,以“鬼斧神工”上面的鍛造工藝重鑄的,品質也不下於眾道士使用的寶劍。
  一槍在手,李飛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神采飛揚,威凌四身,霸道的氣勢迫人而來;一聲長嘯,金槍幻起千百道金光,有如神龍乍醒,昂首翻身從深淵中衝出,斜向迎著沙無塵的劍光。遠遠望去,重重槍影卻又似一隻金麒麟沖天而起。
  沙無塵含怒出手,心中也沒怎麼把李飛放在眼裡,所以這一招並沒有怎麼蓄勢,也僅是使出六七成功力而已。而李飛卻是在火焰山時就看他有些不順眼,這時也存心給太上教的人一個下馬威,這一招“麒麟破天”卻已使出了十足的威力。
  沙無塵驚覺不對勁,再想變招已經太遲了,李飛挾著一團耀眼金光撞了過來,漫天劍光與黃沙一觸便即破碎消散,寶劍“錚”的一聲也被震飛出去。
  李飛的金槍去勢不停,無數槍影收斂為一線,突然就到了沙無塵面前,金芒吞吐如奔雷,銳不可當。這一槍的氣勢,便是玉屏峰也要扎一個窟窿出來!
  沙無塵被他殺機罩定,哪裡還能避得開?慌亂之中左手袖內又閃出一道劍光來,卻是一柄尺許長的短劍,一劍往金槍上搭去,人也隨勢飄起往後倒飛。
  槍、劍相交,“叮”的一聲脆響,輕薄的短劍彎曲如弓,金芒反而暴長數尺,一波波靈炁如長江大灑而來,離沙無塵前胸僅有半尺。李飛前衝之勢要比他後退的速度快得多,眼看便要扎入他胸口,這時沙無塵胸前又有一道白色毫光炸現,似一面光鏡擋在身前。
  兩人一進一退,身在空中瞬間便飛行了近百米,已到了懸崖不遠處,無堅不摧的靈炁併發出的槍芒破入白光之中,“呯”的一聲炸響,迸射出炫目的光芒。
  沙無塵噴出一口鮮血,往後飛出數十米,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搖曳著往懸崖下掉去,竟已無力騰空。
  眾人驚呼聲中,內山方向虛空處突然一道劍光飛來,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射下懸崖,托著沙無塵緩緩升起,回到懸崖之上。
  沙無塵落地,勉強站穩沒有摔倒,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胸口處衣裳盡碎血肉模糊。李飛的靈炁破進了他的護體罡氣,並震斷了他全身九成以上的經脈,一身修為就算沒有全廢也廢了一半了。
  那道劍光往回飛去,卻比來時還要快,一閃便消失在雲霧深處。
  是誰能夠後發生至,從內山出劍救人?這份修為足以驚世駭俗,但這時眾道士卻更被李飛的一槍所驚倒,以沙無塵的修為竟然接不住他一槍?
  沉靜了數息時間後,道士們突然暴發了,怒罵聲中數十道劍光向李飛攻去,緊接著數以百計的道士都動手,既有內山的也有外系的,一時滿天都是刀光劍影,也分不清是誰出手誰沒有出手。但這一次道士們自重身份多了,並沒有人向安寧和母老虎攻擊。
  李飛金槍揮舞,似一朵朵金花綻放,將身周護得水泄不通,用的是花榮的絕技“落英繽紛”,乃是守勢。
  這一次出手的人中有不少內山的高手在內,怒而出手,又仗著人多力量大,壓製之勢一成,千百道劍光來回穿梭,密如蛛網,有若一座劍山當頭壓下。
  李飛奮力遮擋,雖然將飛劍全部擋住,但無數劍氣和衝擊力透進來,猶似千百個鐵錘在敲擊他。幸好御身已有小成,肉身強悍,再加上靈炁的防護,劍氣也傷不了他,但手中金槍卻似有千萬斤重,有些施展不開來,便連想移動一步也難。
  前一次被圍攻時合擊之勢還沒有形成,高手也要少得多,所以能夠輕易衝出,而這一次卻大大不一樣了,還真是好漢架不住人多。
  “想靠人多取勝麼?”他奮力一招將身邊空間擴大,全身一百零八個大穴內靈炁涌動,靈竊處彩光迸射,好漢們一連串地現身,個個似凶神惡煞一般,一邊替他擋格,一邊向敵人衝去。
  母老虎也怒吼一聲,衝進道士群中橫衝直撞,爪牙到處血肉橫飛,東一口冰氣,西一口火焰,兩眼火雷不停迸射,當真是威風八面,逢者披靡。
  “殺了小魔頭!”“誅殺千面人妖為民除害!”“除魔衛道就在此時!”
  眾道士高呼酣戰,特別是外系的弟子,屈憋了許久,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了,此時不趁機除了這個禍害還等到什麼時候?所以個個奮勇向前。但只這一會功夫一百零八個好漢已全部現身,在李飛身邊團團護住,加上母老虎的搗亂,他們已經無法對李飛構成威脅了。
  “布九宮八卦陣!殺!”李飛大喝一聲,眾好漢立即按早已演練好的戰陣各自走位,眨眼便組成陣式,李飛與朱武位於正中,是為八卦中心的陰陽魚雙眼,也是整個陣法的陣眼。外面明分八卦,有六十四種變化;裡面暗藏九宮,有二十八宿之分。
  關勝為東方震位主將,領青面獸楊志、沒羽箭張清、兩頭蛇解珍、雙尾蝎解寶等人,陣勢排開青氣盤旋舞空;魯智深領南方離火位,有神火將魏定國、火眼狻猊鄧飛、霹靂火秦明等人,眾人真氣噴發,烈烈紅光沖天;林衝率北面諸將鎮坎位,有阮氏三雄、張橫張順等一應水軍頭目,黑氣迷漫似烏雲墜地;盧俊義領雙鞭呼延灼、金槍手徐寧、小溫侯呂方等鎮定西北兌卦,一股白光沖天而起……
  陣式一成,異光沖天,風雲變色,隱現龜蛇龍虎之氣象,攻來的飛劍、法寶、法術遇到異光一衝,修為低的直接破散或倒飛回去,修為高些的落下來也已沒了多少力道,最為強悍的攻擊落下來,卻有眾人同心協力頂著,沒有絲毫作用。
  而眾人合力發出的攻擊,卻是一轟一大片,整個陣法旋轉開來,卻似一個巨大的發光絞肉齒輪一般,所過之處鮮血如潑水般亂濺。
  九宮八卦陣也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陣法,太上教的道士也會布,但一百零八個真人級數,並且配合得妙到巔毫的高手還真是不容易湊齊,便是太上教號稱有十萬以上道士也未必就能湊齊。這一百零八人組陣發起威力,又是何等驚人!
  之前曾氣勢洶洶的心止這時卻沒有動,本來他也就是做個樣子,這兒是內山的門口,怎會輪到他來出手?說了千面人妖有多厲害內山的同門還不信,這下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吧!
  但內山除了司晨和沙無塵外,竟沒有身份高的人出來,現在沙無塵重傷,司晨抱著“重傷”的百里志明顯也不想出手,竟沒人出來主持大局。
  心止見一個個倒下的大多是自己的親信弟子,不由又氣又怒,難道還真要他親自出手不成?
  “住手!”終於有一個聲音從縹緲雲霧中傳了出來,竟然是一個中年女音,柔和中帶著威嚴。
  眾道士早已喪了膽,正好趁機下台,急忙四下散了開去,李飛也令眾人停了下來,望向懸崖處。
  一個看起來約有三十五六歲的道姑當先走來,穿的是極為少見的繡著火鳳凰的道袍,膚光勝雪,眉目端莊,頗有幾分觀世音的聖潔風采。跟在她後面的是七八個女道士,兩個二十來歲,其他三十多到五六十歲都有。
  李飛見眾人中並沒有雲如霜,不由有些失望。眾道士都忙著向女道姑行禮,包括心止都揖首為禮,口稱“魚玥師叔仙安”。
  李飛暗吃一驚,心止與內山掌門大愚是同輩的,大約是近百歲的人了,這看似年輕的道姑竟然是他們的師叔?再看女道姑身上的道袍,幾團火雲紅光流動,有如真的火焰,烘托著當中一隻展翅欲飛的火鳳凰,恍惚間似乎翅羽都在動,便像是一隻鳳凰鑲嵌在上面一樣。
  他突然記起,太上教有一件至寶火獄鳳凰袍,據說是封印了一隻鳳凰的魂魄在內,其名氣僅次於大乘禪宗的阿耨多羅金剛杵,同屬“真寶”級的法寶,難道就是這個叫魚玥的女道姑身上穿的?
  魚玥領著眾女道士一直走到九宮八卦陣前,見了滿地血腥不由微皺起了眉頭,又從眾好漢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李飛臉上:“施主年紀輕輕,修為不淺,實屬不易,如此大開殺戒,也不怕遭天譴麼?”
  雖是責怪之意,聲音卻慈祥溫和,悅耳動聽,李飛的殺意也不由弱了幾分,從九宮八卦陣中央走出來,微一拱手:“道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不是被人逼到絕地,誰喜歡殺人沾血?三十年前我便已對世人明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殺人,今日眾人非逼我出手,卻是怪不得我了!”
  魚玥臉上微現怒色,但一閃又消失了:“你今日到此究竟是為何目的?”
  李飛鏗鏘有聲道:“別無他意,只求與故人見上一面!”
  “只為與她一見,你便殺了這麼多人麼?”魚玥的聲音還是那樣輕柔,但責怪之意更重了,“你與她究竟有何故舊,要如此迫不及待地見她,便是寧殺千萬人,寧受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李飛眼中淚光隱現,大聲道:“三十多年前,我落魄為難民,她視我如知己,待我如兄弟,情義比天高;我與她情投意合,共歷生死危難,卻因這世上弱肉強食恃強凌弱的人太多而被迫失散不能團聚!我中了魔女的奸計,釀成無法輓回的失誤,令她傷心欲絕,但她卻痴心不改,苦等我十五年。而我在離她僅有數十里外的沙漠下被困住,三十年不能脫困,咫尺不能相見,破困而出時她已是相思成灰香消玉殞,人鬼殊途……如今我得知她轉世重生,便在渡心橋的另一頭,你說我該不該不顧一切來見她?”
  魚玥古井無波般的心田也不由激盪起來,臉現悲憫之色:“原來是如此一段孽緣,善哉善哉!”
  李飛心情激動,亢聲道:“你們天天口念善哉,要是還有一點善心,便讓我見她一面!”
  圍觀的道士竊竊私語,有的點頭有的搖頭,特別是女道士,大多眼中發紅或暗擦眼角。
  魚玥道:“情雖可原,事卻不可行,一來轉世輪迴,前生之事與今生不相關,你未必能肯定她前世是你故人,她也不再記得前生之事;二來她不願見你,豈可相強?”
  李飛怒氣升騰,眼中又開始閃爍出邪氣來:“誰說前世與今生不相關?那麼‘三世因果’與‘轉世輪迴’又是什麼意思?我就能肯定她前世就是可兒,我終有辦法讓她記起前世,分明是你們橫加干涉不讓她見我!”
  見到李飛眼中的邪光,原本柔婉慈和的魚玥突然變了臉色,凜凜殺氣迫人而來,厲聲道:“原來你果真沾染了魔氣!好個邪魔外道,竟敢自行送上門來,真以為貧道的劍不能殺人麼?”
  李飛一頭長髮沖天炸起,全身都散髮出帶著陰邪氣息的霸道氣勢來:“我本以為你是個講道理的道姑,卻也是與其他人一樣不辨是非,理屈詞窮了老羞成怒了就以除魔衛道為藉口,難道我便怕了你不成?”
  安寧知道是李飛體內的邪靈魔種影響了他。因為邪靈魔種已經成了他的一部分,他的身體和真氣中都有一半是陰邪屬性,當心情激盪時或是全力運功時,邪氣便會旺盛起來。邪氣一旺,蟄伏的邪靈魔種也就開始活躍,此時他神智雖然還是清醒的,也能夠操控自己,但性情已不知不覺有了極大的變化,只是這一點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她想要幫他解釋,但這事卻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她也還來不及出話,魚玥的身上已散髮出迫人的劍意,空氣中似有無數細不可見的劍氣在交織穿梭,除了一個李飛頂在魚玥面前,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外退去,安寧連張口都有些困難。
  李飛衣袍烈烈而舞,但卻不是順風而動,而是向四面八方鼓盪,全身都散髮出一層白濛濛的光芒來,柔和而神聖,眼中卻邪氣迫人,光芒電閃,似有數十個人在眼前舞劍而映射出光芒一樣。
  兩人相距四十米左右,雙手都沒有動,但兩人之間卻有無數劍氣在衝激,“哧哧”之聲不絕,連地面的岩石都出現一條條裂痕。
  眾道士相顧駭然,沒想到李飛竟然也達到了以劍意傷人的境界,竟可以與達到慧劍二層的魚玥相抗,要知道魚玥是與易知天、任聽風同一輩分的長老啊!看來李飛之前確實是手下留情了,否則這迎客峰上此時還有誰能站著?
  事實上李並沒有學過這種無形的劍法,只是在與邪靈交手時身處絕境被逼著自悟的,平時也不能操控自如,而這時遇到了空前的壓力,並且邪靈魔種的意識也有些活躍起來,才能再次以眼光發出劍意。
  魚玥此時吃驚的程度卻要遠超過迎客峰上的所有人,因為她分明感應到了李飛身上有佛門最高神功“四維無相無余依涅槃功”的氣息,又有極為罕見的邪道頂級魔功的氣息,而他功力之精純綿密,便是精修數百年的人也不過如此。
  眼前之人如此年輕,卻麼可能將正、邪二種完全極端的功夫融合為一,有著數百年的修為?
  此時連站在玉屏峰頂的大愚等人也露出了驚訝與凝重之色,大愚道:“難道他是元神投胎,帶功轉世的魔頭,這一世練成了佛門的神功?可是貧道卻不曾聽說最近幾百年有如此修為的魔頭!”
  一個綠袍道士喃喃說道:“元神分體一百零八人,人人不同,實是聞所未聞;佛門神功與魔門奇功同修也絕無可能;再看他搬運真氣之法與布下的陣法,卻又是道門的手法,難道竟是佛、道、魔同修?”
  任聽風微微搖頭:“雖有三教功法,卻不是三教同修,除此之外還有魔法系和一種我也看不透東西,只怕已超出三界六道之外……”
  眾道士相顧駭然,大愚的大徒弟呂子丹問:“師伯祖,不是元神投胎,又不是正邪同修,他又怎能將佛法與魔功合為一身?”
  任聽風仰頭望天,緩慢而沉重地說:“大劫已動,他已先成應劫之人。若我所料不差,應是邪靈未死並遁入他體內,他修的應是正道無上法門,所以能強行壓製著。”
  “邪靈?難道並沒有被木羅漢殺死?”眾道士更是吃驚,對於他們這樣不動七情六慾,幾年都難得一笑的人來說,今天心情激動的次數真是太多了。
  綠袍道士說:“此人終是一大禍害,如此怪異功法,卻又野性難馴,再過數年只怕沒人能制得了他,若是再被邪靈借體而生,後果更不堪設想!”
  任聽風道:“若是因畏懼他功法了得便趁他沒有大成之時殺之,我等與邪魔外道有何差別?若因他身上有魔種,便不給他自立自新的機會而先行殺之,我等慈悲之心何在?師侄不可有此狹隘之心,否則百尺竿頭便難再進一步了!”
  綠袍道士名叫談夢,是大愚的師弟,嚇得忙跪下:“弟子知錯,多謝師伯教誨!”
  任聽風依舊淡然而言:“我非說他不能殺,而是不能懷此心而殺他……”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左右為難,沒有再說下去。以他洞悉一切的慧眼自然看得出來,眼前攪得整個太上教不得安寧年輕人,就是太上教面臨的大劫之一,他一劍殺了也許就可以免除後患,可是這樣一來他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麼?
  既是天劫,強行扭轉便是逆天而行,可是他又怎能眼看著無數門人弟子倒在血光之中?他可是他們的信念與支柱啊!
  殺或不殺,順天還是逆天,這已經成了他破碎虛空而去的最後考驗與障礙,然而能知道他心意的,大約只有從身邊吹過的輕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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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劍無形
  魚玥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強盛,絲絲縷縷似有似無的劍氣如織女穿梭般來往穿插,“哧哧”之聲不絕。
  李飛身上陰郁冷森的邪氣開始漸呈不支之色,飽受創傷的邪靈魔種難以對抗這道門正宗的真氣和劍氣,他眼中的邪意也被壓了下去,眼光所操控的劍意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魚玥的劍氣趁勢全面壓來,將他的擋抗完全絞碎。李飛只覺劍氣如同濃霧般壓到,無孔不入,無所不在,每一個毛孔都有如尖針在往裡面刺,凝聚有若實質的道門真氣透過毛孔侵入他的體內經脈。
  便是以前與邪靈對持時,李飛都沒有感到這麼大的壓力,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一個真正可以稱得上是劍仙級的人,真氣比剛脫困的邪靈還要精純深厚,並且已經達到了真氣就是劍,劍就是真氣的境界。
  空前的壓力,也潛發出了體內的潛力,李飛全身一百零八個大穴內的靈炁急劇旋動,如同一個個漩渦在擴大,最終渾融如一體包住了全身,在身體外形成一層純白色的光華。
  這一層白光與外面淡淡的佛門之光又不同,一形成便將魚玥的真氣和劍氣完全擋住,兩層白光護持著他,正氣凜然,聖潔萬端,有若神人臨世。
  重獲肉身之後,李飛直到此時才完全發揮出潛力,天夢神功的強悍初顯倪端。
  所有圍觀的人都驚訝之極,不僅是驚訝他的實力之強,更是吃驚他身上氣息的極端變化,幾乎每個人都屏住了吸息,緊張地看著這不動手的交戰。
  魚玥全身都冒出淡淡的紅光,特別是眼中射出的赤紅光芒直達數米開外,原本幾乎無形的劍氣這時也帶上了顏色,生滅幻化無有窮盡。她道袍上的紅雲和火鳳凰這時也紅光閃閃,急速變幻舞動,幾欲脫衣而出。
  她已經催發了火獄鳳凰袍上的部分力量,實力猛增!
  千千萬萬道劍氣圍著李飛切割,護體罡氣的白光被一層層絞去,開始變淡、變薄,但在李飛的催動下,靈炁源源不絕地補充,白光依舊堅挺著。
  兩人雖然都沒有動手,但已經變成了最直接的實力相對抗,魚玥發出的劍氣越來越凌厲,越來越熾熱。上百年的苦修非同小可,又藉著火獄鳳凰袍的部分能力,她已經占了上風,李飛雖然能全力撐著,但已落於下風,無法前進一步,更不要說對她出手了。
  照這麼消耗下去,李飛遲早要落敗,他心裡也有些焦躁起來,任聽風還沒現身就撐不下去了,要是任聽風出現又如何?心神微分之際,護體罡氣又弱了幾分,部分劍氣透過白光,全身肌膚有如刀割般疼痛,在全力運轉靈炁以及劍氣的侵襲下,他甚至能感覺到膚皮下的毛細血管在爆裂,全身肌膚都泛出紫紅的顏色。
  他的肉身具有極強的生長和恢復特性,破裂的細小血管和經脈飛快地自動愈合,精純的靈炁滲入到每一個細胞之中,新生成的地方比之前更加堅韌,更加強硬。但又有新的血管和經脈爆裂,然後再愈合,再爆裂,如此循環不休。
  李飛雖然痛不可忍,卻也突然明白了,這對他強化肉身有極大的好處。天夢神功強化肉身後,肉身自然具有不畏刀劍的特性,自然而然可以成為“固身”。但達到一定程度後進展便變得緩慢了,要想達到完全不怕刀劍是很困難的,而現在不停地受到細微創傷,又不停地愈合,明顯加快了這種“進化”。
  如果不是魚玥這樣的高手,如果不是魚玥自持身份尊崇不肯出招而用這樣細小卻無所不在的劍氣壓迫李飛服輸,根本不可能遇到現在這樣的情況,這又是一次難得的練功機會。
  眾道士竊竊私語,魚玥臉上的怒氣越來越盛,劍氣也越來越激烈,到後來已看不到劍氣,只能聽到連成一聲的尖嘯和一片紅光罩著方圓兩三百米的地方。地面越來越平整,所有一切都變成了一層細細的粉末鋪在地上,站在中央的李飛也在慢慢地降低,因為他腳下的地面受到波及岩石變成細末,然而又被震飛出去了。
  李飛的臉上時而變紅,時而變紫,也明顯有痛苦之色,但痛苦之中卻有喜色,除了母老虎略知道一些,別人都不明白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飛站立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深達兩遲,直徑約有三十米的大坑,身上的皮膚顏色越來越淡,人也顯得越來越輕鬆——固身已經有了九成火候,在場除了魚玥、心止、司辰外,恐怕沒有人能單憑劍鋒和劍氣傷他分毫!
  還有一成沒有達到完美狀態,卻不是用這樣的方法能夠成功的了,被動地挨打了這麼久,現在該輪到他出手了!
  隨著他“固身”對劍氣的免疫力,再加上護體罡氣的保護,李飛已經處完絕對安全的狀態。隨著他功力的全速運轉,魚玥真氣不能侵入,邪氣又開始旺盛起來,邪靈魔種蠢蠢他又變成了一個邪氣沖天的人,身邊陰風呼嘯,黑霧升騰,一波波冷澈骨髓的寒意向四周護散開去。
  這時就算是沒長眼睛的人也能看出李飛身上的邪氣了,正是與沙漠廢墟中邪靈的氣息一樣,眾道士不由嘩然,但更是遠遠避了開去,誰知他會不會突然使出“化功冰芒”?
  魚玥一直在催發功力,可是不但不能壓垮李飛,反而越來越摸不著他的深淺,也不由焦急起來。但現在想全力一擊卻更沒把握了,在這個年輕的人身上有著廣闊如海的精純功力,還有佛門包容一切的佛光和邪靈千萬年的閱歷,幾乎是無懈可擊。
  受邪靈魔種的刺激,李飛不由自主便使出了靈體“侵神”的特技和邪靈魔種的“攝心幻魔”,神識透過無形劍幕開始窺探魚玥的思想。
  魚玥正在全力施壓,心神也有些躁動,完全沒料到他突然發動了精神力攻擊,立即就中了招。
  李飛感覺自己似乎衝進了一座堡壘,又像是在眼前打開了一扇窗戶。這是一個異樣的世界,無論是天上的浮雲還是地下的流水,風中的落葉或是逐香而來的蝴蝶,都如冰雕雪琢點塵不染。在那花團錦簇的世界裡,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正在練武,剛勁婀娜,翩若飛鴻,正是少年時的魚玥。
  這是魚玥印象深刻的記憶,這個世界如此冰清玉潔,那是因為她的雜念、邪念非常少,像這樣的人是很難以幻覺來使她入魔的。
  李飛正欲放棄,卻見小徑處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緩步而來,白袍錦帶,英俊的臉龐帶著淡然的笑容,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眼中盡是如水的溫柔,赫然是少年時的任聽風。
  不知兩人後來如何了?李飛一生此念,眼前影像立變,卻是任聽風與魚玥兩人攜手走過渡心橋,同時拜入太上教……各種情景如電影片段般在眼前快速閃過,快如白駒過隙,盡是兩人情意融融的樣子。
  李飛心中暗怒,原來你們是如此幸福美滿,從沒嘗過痛苦和不幸,所以一點都不肯同情我,那麼我便要讓你在幻魔之境中飽嘗失意與痛苦,直到癲狂而死!
  李飛自己也沒想到天夢神功的侵神與邪靈的攝心幻魔融合後威力如此之強,魚玥被他侵入了卻毫無所知。他也沒去留意其他方面,只是尋找她與任聽風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在太上教,隨著魚玥與任聽風的修為越來越高,名滿天下,兩人的感情卻日漸淡薄,任聽風只是潛心修煉,任何事都是可有可無,並括魚玥在他心中也是可有可無。兩人甚至吵了幾次,但就是吵架時任聽風也是那種漠然的樣子,魚玥雖然知道是修煉到一定程度應有的現象,但依然心生怨尤,此時她記憶的世界裡已經開始出現大量的灰暗與陰沉。
  李飛暗喜,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的就是這樣的機會!他立即開始編造假象:任聽風某一次下山,意外邂逅一個絕色美女……
  魚玥產生了牴觸之意,並不相信這個,但心卻亂了,身上紅光收斂,發出的劍意和殺氣明顯弱了下去。李飛再接再厲,接著編造更不堪的劇本,任聽風與那美女同游江湖,恩愛無比,親熱的鏡頭一個接一個地出現。
  魚玥心神大亂,再也發不出任何劍意,外人看去只見她突然氣勢全消,眼中無神,臉上似喜似怒,如同著了魔一般。而反觀李飛則邪氣沖天,兩眼異光閃爍,似乎已經控制了魚玥。
  這一下更是令所有道士冷汗夾背,凡是知道魚玥身份的,都知道她是任聽風的道侶,修為幾可追上任聽風,冰清玉潔,在太上教被當成仙女一樣供著,低層弟子連見到她的機會都沒有,連脾氣最壞的人都不敢在她面前大聲說話。可是她一招未出就被李飛給控制住了,這……這也太慌唐、太不可思議了吧?
  此時李飛如果出手攻擊,可能一劍就可以殺了她,但這時他卻邪念大盛,只想製造幻象令她入魔直到自殺而死,於是繼續編造假象:她終於忍無可忍了,孤身下山去尋找“姦夫淫婦”,經歷千辛萬苦,終於在一處海邊的沙灘上找到了衣裳不整的兩人。
  她怒不可遏,披頭散髮衝了上去:“無恥的賤人,為何勾引我的夫君?”
  那千嬌百媚的少女忙躲到任聽風後面:“風哥救我!”
  任聽風笑道:“她跟你開玩笑的,不會殺你,也不敢殺你。”
  少女道:“她當著你的面自然不敢殺我,但終有一天你不留意時我便被她殺了,奴家情願死在你手中,念我痴心一片,你就成全我吧!”
  魚玥怒道:“你,你竟然護著他,原來你心裡另有所屬,卻騙我是一心練功。你,你這個沒良心的,無恥!卑鄙!”
  任聽風一臉不屑道:“你已經老了,我對你沒胃口了,快走吧,不要驚嚇了我的美人,惹得我一時火起,我認得你,我的劍可認不得你。”
  魚玥氣得三屍神暴跳:“你怎會變成這樣了,這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喜新厭舊拈花惹草是男人的天性,我是不是一個男人?唉,我現在看見你就煩,也不想動手殺你,你就自我了斷吧!”
  魚玥心如死灰,舉劍便往自己喉嚨抹去……猛地天空一亮,似有一道閃電劃過,又似一道劍光落下,所有一切盡皆破散消失。
  李飛正要得手之時,突覺天地盡暗,魚玥、母老虎、安寧、千百個道士,甚至天傾山的所有山峰和雲霧都消失了,唯有一道亮光貫徹天地直奔自己而來。
  但並不是真正的有亮光,一切只是感覺,似乎只是一道,又像是有千萬道,他不知該往哪裡閃,也不知該怎麼擋,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劈向自己。
  護體罡氣形成的白光如同蛋殼一樣破碎,千百道無形利刃同時破進了身體,與炁氣結合為一體堅不可摧的皮肉、血管、經脈像是牛油一樣脆弱……剎那間他全身衣服碎散,血肉爆裂。
  難道我就這麼死了?他只來得及冒出這個想法,便連丟棄肉身逃入水滸仙境都來不及,便是逃入水滸仙境,以水滸仙境的雷網也未必能擋得住這一擊。
  任聽風終於出劍了!
  太快,太猛,無人能擋也無人能逃!這一劍也只有李飛感覺到瞭亮光,其他人沒有任何感覺,只是看到李飛突然衣服和血肉崩裂飛散。
  但李飛也僅是衣服和外面一層的皮肉碎裂,整個身軀依舊完整地挺立著,全身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像一個技術粗劣的藝術家用血肉剛剛完成的人體粗坯。
  原來就在無影之劍入體的一瞬間,在李飛全身皮膚之下為了阻止邪靈魔種與本尊溝通的薄薄一層太一神水起了作用,它突然變得至堅至硬,硬生生將劍氣擋住了!
  太一神水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已經成了李飛的法寶,雖然李飛還不知道怎樣使用它,但它已具備了護主之能,在主人有性命之危時便自動產生保護。它來自常寂光土世界,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甚至是超越仙界的存在,又吸了無窮靈氣,具有不可思議的能量。所以他外面看起來雖然慘不忍睹,裡面傷得並沒有想像那麼重。
  但任聽風這一劍也霸道之極,無孔不入,太一神水形成的“保護膜”是自行抵抗,沒能所有地方都頂住,還是有些地方被破開,劍氣襲入體內,有七八處經脈都斷裂開,十幾個大穴與靈竅的聯繫中斷。
  劍氣入體時正是李飛攝心幻魔施展到極處的時候,也就是邪氣最盛的時候,劍氣產生的殺傷力正好將邪氣斬消大半,受到最大創傷的卻是邪靈魔種。
  李飛功力雖然損失了一兩成,損失的大多是邪氣,邪氣一弱,人便完全清醒過來,連自己這段時間性情變化也歷歷在目,原來自己還是在受到邪靈魔種的影響,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把邪靈魔種給壓下去了。
  儘管他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份,受任聽風這一劍也是好處多於壞處,但他的傲氣也被激發出來了,挺著血淋淋的半裸身軀,衝著內山方向戟指怒罵道:“任聽風你這個卑鄙小人,什麼狗屁天下第一神劍,偷襲都殺不死我,有種你就出來跟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場,偷偷摸摸躲在後面算什麼東西!”
  迎客峰上靜得落針可聞,天下第一神劍終於出手了,但卻沒能殺得了他,那麼還有誰是他對手?任聽風真的是用偷襲嗎?
  魚玥這時才完全回過神來,秀眉倒豎,鳳眼圓睜,厲喝一聲騰空飛起,手中跳躍出一股紅光,剎那間炸散成千萬道紅光,只見一團火也似的紅,看不清那個是人,哪個是劍,也許她此時人就是劍、劍就是光。
  無窮的劍光於之中躥起一隻巨大的火鳳凰,雙翅伸展揚起滿天流雲紅焰,一團團紅雲和流動的火焰涌動,瞬間便擴大到了數百里方圓,天地盡為紅色,雲霧猶似沸騰的岩漿,整個迎客峰都變成了紅色。
  不但劍法發動,連火獄鳳凰袍也已被完全催發!
  眾道士嚇得急忙駕劍逃避,母老虎身上也綻放出大片溫和的紅光把安寧罩住,一百零八個好漢也化為彩光沒入李飛靈竅入,只有李飛一人傲然面對那鋪天蓋地而來的裂焰紅光。紅光滾滾如潮,凡被淹蓋之處無論是殘屍、血污、兵器盡皆化為飛灰,連表層的岩石都融化酥散。
  火鳳凰張口噴出一團團巨大的青白色火焰,如同一連串火焰炮彈向李飛轟去,那聲勢簡直像是用大炮在轟擊一隻螞蟻。這青白色的神火之炎比那些輔散開的紅光和流焰可怕千百倍,其高溫足以燒化一切凡物,所處之處猶似火上澆油,有火的地方火焰更烈十倍,不能著火的岩石也騰起數米高的火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2 18:33
第五章 水火不傷
  李飛、母老虎和安寧眨眼就被滔天的火浪淹沒,山頂上成了深達數十米的火海,除了紅就是黑,除了火就是煙,迎客峰上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李飛身上散髮出縷縷紅光,在火焰還沒有觸身之前身體便像是著了火,整個人先紅透了,但奇怪的是他的皮膚完好無損,就連被割得千絲萬縷的破碎衣服也沒有一點火星。只是這時他整個人都變成了紅色,海嘯似的火焰又壓了下來,人與火已經變成了一體,便連魚玥也看不清楚,只是能感覺到他還在原地沒死。
  雖然有母老虎護著,擋住了絕大部分高溫,安寧還是滿臉通紅,汗出如漿,鬢發焦卷。火鳳凰噴出的青白火焰滾滾而到,溫度又高了十倍,安寧一陣眼前發黑,險些就此暈倒。
  母老虎大驚,在這種情況下,以水來克火是愚蠢之極的事,只能以低溫的火來阻隔高溫的火,但這種隔離不是絕對的,還是有一大部分溫度會傳進來。以前在火之煉獄時,李飛靠這種隔絕就能撐得住,但安寧修的幽玄宗功法是陰寒屬性,喜黑喜冷,卻是怕火怕熱,就是有了它的保護也撐不住。
  要是安寧被燒死了,怎麼向主人交代?可是要護著安寧又不能去與火鳳凰戰鬥,母老虎急了,張開巨口狂吸,青白色的神火之炎如同瀉洪似的往它口中灌去。
  咦,這火焰中的味道,怎麼有點像是天界火龍的氣息?母老虎愣了一愣,突然明白了,火鳳凰與火龍都是天界的神物,火獄鳳凰袍上封印了火鳳凰的靈魄,所以這火中就有火鳳凰的氣息。
  它正愁無法淬煉自己駁雜的火性氣息,這下不由大喜,如巨鯨吸水一般將神火之炎吸進嘴進,精華留在身上,“廢氣”卻從全身豎起的紅色鱗甲中盡數排放出去。短短時間它便在體內聚出了一團拳頭大小,比三昧真火更高一層的“三昧神火”,熱量被它吸收,身邊的溫度明顯下降,安寧也有勉強支撐住了。
  “小玥兒,你這又是何苦,快收了吧!”任聽風如同輕風流水般的聲音響起,但卻看不到人在哪兒。
  雙翅展開足有百米的巨大火鳳之中傳出魚玥嗔怒的聲音:“他太可惡了,竟然,竟然……我就要燒死他!”
  “若是你沒有心結,又怎會中了他攝心奪魄之術?經此一劫,於你修行也未必沒有好處。”
  “我……好吧。”魚玥的聲音終於軟了。
  紅光開始收斂,煙火如退潮般縮了回去,火焰低落處露出了衣襤褸遍體鱗傷的李飛。方才的火焰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威脅,連一點破碎的衣服都沒有燒掉,原本流血的傷口反而在燒烤中止住了血,開始凝結了。
  魚玥驚詫莫名,剛剛要息下去的怒氣又騰地躥了起來,似乎比剛才還要憤怒,李飛微微冷笑的嘴角和不屑的眼光,有如一把尖刀刺入了她的胸膛。
  正在收斂的紅光突然化成了千百道紅劍,密如狂風暴雨往李飛轟去,火中有劍,劍中有火,誰說道劍就不如慧劍?以慧劍的修為施展出道劍來,只怕比慧劍還要有殺傷力!
  李飛毫不畏懼,體內靈炁運轉通達雙手,雙掌如穿花蝴蝶般拍出,每發一掌發出一股紅色氣勁,幾乎與實質的劍氣相差無幾,與火劍一撞便將火劍震飛出去。只見他有如千手觀音一般全身都是掌影氣勁迸發,如暴雨般攻來的火劍被震得滿天飛舞,好似在做最頂級的雜技表演。
  魚玥大怒,無數分散的小劍各按某種玄奧的軌跡飛行,數千柄火劍以李飛為中心飛行,變成一個巨大太極模樣,接著陰陽魚一分,分成了兩道劍陣,卻是太極生兩儀。
  她居然以一人之力操控數千柄飛劍發動劍陣!
  李飛大吃一驚,再也不敢有絲毫小看她,更不敢讓她發動陣法。
  “來而不往非禮也,也吃我一箭試試!”李飛手中突然出現了震天弓和穿雲箭,說話聲中一聲“嗚——昂”怪嘯,穿雲箭幻化成上古奇鳥泣號鳥飛出,撕開遮天蔽地的劍幕,其速無比地撲向紅光中心的魚玥。
  魚玥憤而全力出手,八九成功力和精神都在控制著數以千計的飛劍,不料穿雲箭來得如此之猛,在劍陣還沒有完成之前便衝出來了,並且一眨眼就到了眼前,急忙以手中的一柄寶劍振出數十道劍光去擋,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只聽“呯呯”之聲不斷,紅光之中一連串炸射出數十個炫目的七彩衝擊波,這一箭之中包含了數十種靈炁,每一種靈炁都是一波衝擊。
  穿雲箭自動飛回,紅光盡散,連火鳳凰的光影消失了,魚玥臉色蒼白,嘴角有一縷血痕。原來剛才她在全力控制陣法,本身正處於極為脆弱的時候,雖然勉強擋住了穿雲箭,卻已受了重傷,便連火獄鳳凰袍都駕馭不了了。
  那隻火鳳凰似乎是一切火焰的源泉,一破散所有火焰和紅光立即憑空消失,無數攻向李飛的火劍火雨也突然消失,只剩下魚玥手中的一把劍。
  李飛手持金槍,人槍合一向前衝來,幾乎就是緊跟在穿雲箭之後,使的便是讓沙無塵飲恨的那一招“麒麟破天”!
  魚玥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眼看威猛霸道的金槍已經到了身前三尺處,不由大驚失色,袖中一道紅光閃現,猶似舞女甩動長綢般,快速抖出了七八道彎曲的光波向槍尖迎去,正是心止在沙漠古城中使過的“九曲黃泉路”。
  這一招之所以會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它最大的作用是拿來救命的,便是在九曲黃泉路上的人也能拉得回來。但這一劍卻不是誰都能練成,像魚玥這樣在短短兩三尺的距離內抖出七八個彎,比心止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了。
  金槍撞上劍光,“錚”的一聲破了一波劍光,魚玥凌空向後飛去,李飛和金槍毫無停滯地緊跟其後,“錚,錚”兩聲,又破了兩波劍光,槍尖離她心臟只有不到兩尺距離。
  麒麟破天這一招威猛之極,能瞬間暴發出數倍的潛力,專破人護身法寶和護身罡氣。李飛此時雖然受傷,功力受損,但以他至精至純無堅不摧的靈炁暴發出這一招,依舊是具有刺破一切的神威。而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是,他身上所含的邪氣和四維無相無余依涅槃功對不同的人來說,也是無堅不摧不可阻擋的!
  九曲黃泉路之所以能救命,是因為它能以彎曲的劍光消去比本身更強的攻擊力,而現在劍光卻沒有發揮出曲線消力的作用,而是一波波破散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什麼曲線都沒用了。
  殺了她以報剛才任聽風一劍之仇!李飛殺意騰騰,全身一百零八種能調動的靈炁已全部貫注於金槍中,甚至已經連成了一線,比一波波的衝擊又更勝一籌!
  “錚!”又是一曲劍光破散,雖然還三曲劍光,但距離太近已起不到什麼作用,魚玥花容失色,感受到了數十年來都沒有感受過的死神的臨近。
  “咻!”的一聲,不知何處飛來一道劍光,快得異乎尋常,似乎是從空氣中突然變出來的。劍光很快,但很淡,只有光沒有劍,僅是肉眼勉強可以看到的一抹清光,這道劍光正好撞在槍尖上,李飛如受重擊,連人帶槍倒飛回去,身在空中已噴出一口血來。落地之後踉蹌幾步,竟無力站穩,腳一軟坐倒在地,金槍已脫手飛到更遠處,扎入巨石中一大截。
  安寧大驚,急忙過去扶住了他,母老虎也跟了過來,惡狠狠地怒視著魚玥。
  魚玥怒道:“誰要你出手的,你不出手我也能接得下來!”
  她身邊突然出現了長髮飛揚的任聽風,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你搖頭做什麼?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接不下他這一槍?”
  任聽風溫和地望著她:“玥兒,你也是上百歲的人了,怎麼反有了小孩兒的脾氣,莫非連心性也修得返老還童了。”
  “你,你意幫著他來教訓我?”
  “你如果不心浮氣躁,又怎會落到下風?”
  魚玥愣了愣,臉上怒氣與激動消了下去,變成了剛出現時那種溫和柔婉,聖潔高貴的模樣,就像從來沒有一人動手過招過。
  任聽風輕若不沾地似的走向李飛:“這一次我不算是偷襲了吧?”
  李飛擦去嘴邊的血跡,硬撐著站起來:“無恥,先用無影之劍傷了我,再趁我與別人打鬥時出手,還不算是偷襲?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人,看來整個太上教的無恥之徒都是向你學的!”
  任聽風就像沒聽到他陰損的叫罵,平靜地望著他,然後望向高空,眼眸深處有著難以覺查和難以理解的陰晦,似乎在向蒼天尋求答案。
  “第一劍我沒有出全力,第二劍卻露出了劍光,兩劍你都擋不住,可見你的劍道差我還太遠,徒有勇力而己。念你修行不易,還是回去好好練習,多多修養心性吧。”
  “不!不讓我見到可兒,我死也不回去!”
  任聽風的眼光又回到了他身上:“既然你執意要死,我便成全你吧!”
  他的聲音很平淡,臉上微有無奈與悲憫之色,而這種表情卻比惡狠狠的樣子更讓人心驚,像他這樣的人,只有真要開殺戒了才會露出這種悲天憫人的眼光。
  李飛便是在全盛之時也接不下他一招,更何況是這時?安寧只覺手腳冰冷,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衝到他面前攔在兩人之間,以無比勇氣面對著那個被譽為天下第一神劍、如同傳說般存在的奇男子:“你不能殺他!”
  任聽風道:“為什麼?”
  “因為,因為……因為他是好人,他仁俠好義,熱血助人,重情重義!他是被人誣陷的,都是被逼無奈才殺人,他並不是邪魔,只是被邪靈的魔種侵入體內,但是他已經壓製下來了;他只是想見心愛的人一面,這又有什麼錯?如果不是你們阻止他,根本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李飛怒道:“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用不著你來多嘴,我更不需要向他求饒!”
  任聽風微笑道:“你又是誰,怎知道得這麼清楚?”
  安寧從袖內取出三枚鬼王令來:“我就是幽玄宗的新任掌門人!只是因為他從邪靈的手中救了我和我的師父、掌門師叔等人,你們外山的弟子就遷怒到我們身上,誣衊我們是魔奴,要斬盡殺絕。一聲令下,天下共討之,我師父、掌門師叔都被他們殺了,要不是他救我,這不白之冤豈不永沉海底?他與我毫無關係,卻拿命去與邪魔賭鬥救我;這一枚珍貴的鬼王令,他也毫不吝嗇地還給本派,並願意護送我去本派密窟鬼門關……像這樣的人不是好人還有誰是好人?你如果殺了他誰送我去鬼門關?你如果要殺他就得先殺了我,幽玄宗就由那一般雞鳴狗盜之輩竊取好了!”
  一番話雖然有些沒頭沒腦,但卻義正詞嚴,鏗鏘有聲。任聽風道:“如此說來他確實不是壞人了,可是現在不是我非要殺他,是他非要死在這兒,他若自己都不想活,別人又怎能救他?”
  安寧轉過身來:“我不許你死,你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當言而有信,既然說了要陪我去鬼門關,就一定要陪我去,就算要死也得先陪我去了再回來死。”
  李飛心有些動搖了,但嘴中卻說道:“我自己的事都顧不上了,哪裡還能顧得上你?我可憐你,卻誰來可憐我?”
  安寧大聲道:“你為什麼要這麼沮喪?你才三十年的修為,任前輩卻是上百年修為,你敗在他劍下雖敗猶榮!如果你現在就死了,你永遠都無法見到雲如霜,永遠都無法讓她記起前世的事,你的遺憾永遠都無法彌補!你真要有骨氣,就練成絕世武藝,打敗任前輩,打敗所有太上教的人,那還不是你想見誰就見誰?”
  任聽風和魚玥哭笑不得,卻又不能與一個小女孩計較,而逐漸圍過來的道士們卻忍不住叫罵起來,只是當著任聽風的面,也沒人敢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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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破格收徒
  李飛連著兩劍敗在任聽風之下,什麼金身、固身、護體罡氣、靈炁通通不甚一擊,當真是心如死灰。這簡直不是屬於凡間所有的劍法,不,這根本不是劍法,而天,是道,是一切法則,他這一輩子再怎麼練也不可能超過任聽風,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但是安寧的一席話,卻激起了他最原始的本性,他何曾認輸過妥協過?任聽風也是人,任聽風能做得到的,他為什麼做不到?任聽風最少也修煉了兩個甲子以上,而他卻僅有三十多年,誰敢說他將來的成就會不如任聽風?
  李飛的眼中亮了起來,抬起了頭,挺起了腰桿:“你真不殺我?”
  任聽風道:“我並不喜歡殺人,並且已經數十年沒有開殺戒了。”
  李飛道:“但是你不殺我,我卻要殺你,因為那天是你破壞了我的好事,害我不能與可兒今生相認,今天的兩劍之仇也非報不可!要是你今天讓我走了,總有一天我會回來並殺了你!”
  任聽風笑道:“我要是怕了你,現在就殺了你,我就不是任聽風了。只要你能打敗我,想見本派任何女子都可以,怕只怕你永遠都勝不了我,難道你師長沒有對你說,雜學百藝不如專精一技麼?”
  “我沒有師長,也用不著你來指教。你等著,好好的活著,千萬不要在我回來之前就死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李飛撂下一句狠話,躍上了母老虎,手一帶連安寧也扯了上去。
  周圍的道士哪裡肯讓他走?但又不敢動手,都眼睜睜望著任聽風,卻不料任聽風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拉起魚玥的手,旁若無人地往渡心橋走去。
  李飛瞪了眾人一眼:“我今天不想再殺人了,但敢有擋我去路者死!敢跟在我後面者死!”
  內山的道士早已知趣地往回走。掌門人一直不露面,就說明了是不想管這件事,劍法修為最高的任聽風親自出面,卻態度如此曖昧,並沒有殺李飛的意思,更加清楚地表達了內山的立場:以後不要去招惹這個人,否則被打了沒處伸冤!
  內山都不管了,外系弟子誰還敢吱聲?當下灰頭土臉地四下散開,默然無聲地目送著母老虎耀武揚威地馱著兩人遠去。今天他們失去信心,比被李飛搶劫後還要痛苦和失落,他們的信仰和支柱,他們心目中的神卻並不是站在他們一邊的,完全無視他們的存在!
  便連心止也是心事重重,黯然離去……
  玉屏峰的某處大殿內,玉石為階,白璧為墻,穹頂高達數十米,縷縷紫氣飄蕩,顯得深闊而幽遠。
  大殿盡頭正中,大愚盤腿坐於黃綢蒲團上,身後肅然站著二十多個弟子。兩側整齊排列著數十個蒲團,上面都坐著上了年紀的道士或道姑,身後也或多或少站著些弟子。任聽風與魚玥也坐在大愚左側的上首處,後面站著七八個女道士,卻沒有一個男的,看樣子任聽風竟然沒有親傳弟子。
  大愚道:“今日開山門,竟鬧出這樣的大亂來,由此可知世間亂成何等模樣。外系弟子入世太深,早已劣跡斑斑,特別是關閉山門三十年,缺少監管,龍蛇混雜,難免有膽大妄為之輩倒行逆施……各位首座和弟子有何看法?”
  眾人默然,良久才有一個臉如枯木般的道人開口道:“外系弟子之中雖有觸犯清規的頑劣之徒,卻也不盡皆有罪,但今日掌教卻容忍外人在山門前胡作非為,欺辱外系弟了,只怕世人不知掌教寬容之心,反墜了本派威名。”
  一個須發全白的道士說:“正是,外系弟子有錯,當以本派戒律罰之,卻不能任外人予殺予奪,本座不敢責問掌門人,只是心中不解。”
  有個老道說:“此人身上邪氣極重,噬血好殺,分明是邪道中人,今日放他走,只恐養成禍患。”
  眾人紛紛發言,大多是反對的聲音,大愚欲言又止,拿眼看向任聽風。
  任聽風道:“我一向不管教務,不管閒事,但今日卻主動出面,並且處事不公,難免你們心有疑慮……三十年前我於靜坐中感悟,將有一場大劫來臨,若是處置不當,本派恐有覆滅之危,所以勸掌教關閉山門,使眾弟子靜心修持以渡大劫。卻不料外系弟子不知自律,胡作非為,致有今日之禍,此乃咎由自取也。”
  沒人敢開口反駁,頓了頓任聽風接著說:“他雖有邪氣,卻不是邪道中人,我今日不殺他,自有不殺他的道理,此中因由日後你們自然知道。天心難測,我也不知今日不殺他是對是錯,只是憑心而行,若是掌教與各山首座不滿我的處置,現在去追殺他也不遲,聽風不敢阻擋。”
  “弟子不敢!”眾人齊聲應答。
  白髮老道說:“今日之亂皆由名喚雲如霜的女弟子引起,卻不知是何人弟子,與他果真有淵源麼?”
  魚玥後面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女道士說:“雲如霜是貧道的關門弟子,從未出過山門,平日深居簡出,絕不可能與他有牽連,至於是否有前世孽緣,弟子凡胎俗眼,卻不得而知。”
  任聽風輕嘆了一聲,但卻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大愚道:“既是因她而起,可否喚她到此一問?”
  魚玥道:“貧道已問過她了,她斷然否認,也不願見他,所以貧道才替她出面。既是掌教要見,元青你便去喚她來吧。”
  元青躬身應是,快步走出大殿,駕起一道劍光飛走。大殿內繼續談論怎麼整頓外系的事情,各山首座看法不一,少數認為要大刀闊斧進行整改,大多數人卻認為只要加強監管就是了,很顯然,外系的弟子是他們的勢力,今天要不是掌門人和任聽風強行制止,他們早已殺出去了,也不知要更亂多少倍。
  便連世間凡人都知道太上教派系林立,相互牽制,可知其中關係之複雜,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大愚這個大家庭的家長難當啊!
  沒多久元青便帶了一個女道士進來,眾道士都很好奇這個“罪魁禍首”長得什麼模樣,大部分都不顧身份轉頭望向門口。
  這一望不由眼前一亮,似乎有一輪明月在門口升起,整個大殿都因為她的到來而變亮起來,容顏如玉,氣質如仙,卻是玉也沒這般潤澤,仙也沒這般靈秀。至於世間什麼傾國傾城、天資國色、落魚沉雁之類的形容,更是玷污她了。
  許多年輕的道士心裡不約而同有了一個齷齪的想法:換了是我也要說前生與她是戀人!原來小魔頭是衝著她的美貌來的。
  雲如霜本來就心亂如麻,猛然被這麼多修為高絕的長輩盯著看,似無數利劍刺進自己眼中,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又如同無數探照燈照在自己身上,似乎自己衣無寸縷,人也變成了透明的,便連內心最深處的念頭都被曝露於萬眾矚目之下。
  她又驚又畏,又羞又憤,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叩首碰地不敢抬頭:“弟子罪該萬死!”
  眾道士這才收回目光,但依舊有許多年輕道士在偷眼觀看,便是這戰戰兢兢地跪地磕頭樣子的樣子也是美得讓人心跳。
  大愚道:“你不用怕,起來吧,且過來說話!”
  “是。”雲如霜又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走到眾人之前,低頭垂目不敢看任何人。
  這時老道士們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比年輕弟子的眼睛更亮,倒不是看上了她的絕世芳華和驚天美麗,而是看出了她是練武的奇才,好一塊天生的璞玉渾金!
  大愚也不由露出了笑臉,撫須笑道:“天傾山的靈氣盡鐘於你一身矣!”
  雲如霜急忙再跪下:“多謝掌教誇獎,弟子不敢當。”
  原本準備要給她難堪的道士們這時全改變了態度,美人養眼且不說,這麼一塊良材美玉誰不想收為弟子啊?既有收徒之意,當然不能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到她頭上了。
  大愚問:“你今年幾歲,父母是誰?本派功法劍訣練到什麼層次了?”
  雲如霜這時才稍鎮定下來,有如天籟般的聲音道:“弟子再過兩個月便十七歲,不知父母是誰,《洞玄靈寶丹經》已練完上卷,中卷練了三年,劍法……劍法才剛練不久。”
  元青忙說:“弟子見她資質極好,所以沒有急著叫她練劍,而是讓她先修內功心法,扎好根基。”
  “三年前就練完上卷,那就是還不到十四歲便結出金丹了?”
  “想不到本派之中埋藏了這樣一個天才卻不為人知!”
  眾道士竊竊私語,臉上都有自愧不如之色。雖然有很多人是沒學走路就先學打坐,兩三歲便開始修煉,但便是在太上教這樣的天下第一大教,道士不下十萬人,千百年來能在十四歲前結出金丹的也不會超過十個人。而她現在的進度不肯明說,只怕是更加驚人!
  大愚笑道:“小小年紀便已結出金丹,實屬難得,根基打好再學劍法卻也不遲。只是閉關三十年,你未滿十八歲,應當是本派弟子的子女才是,怎會不知父母是誰?”
  元如霜沒有說話,元青忙說:“回掌教,十六年前弟子經過後山的一處深谷時,突然聽到嬰兒啼哭聲,循聲找去,只見石台上躺著一個三四個月大的女嬰。當時天氣頗寒,遍地是白霜,她身上並無衣物,卻沒有被凍死,並且有層層雲氣包裹著。弟子大為驚異,便收養了她,並取名雲如霜。”
  “居然有這等奇事?”眾道士更是好奇,相互看來看去。
  山中有些道士是情侶雙修的,年輕弟子把持不住生下小孩來也不奇怪;還有不少是負責耕種和炊飲的夥工道士,也是允許生孩子的,所以這三十年中內山還是有些小孩出世。
  道士們修到一定程度,男的“馬陰藏相”,女的“斬赤龍”,也就是精氣內斂,沒有男女的性功能和慾望了,所以真人級別以上的道士都不會“不小心”生下孩子。但要想生孩子還是可以辦到的,也許是一個身份頗高,又沒有道侶的人偷偷生的,也只有半仙之體的人生下的小孩,才會霜凍不死,有雲氣護持等異象。可是既然是故意生的,為什麼又要拋棄呢?
  符合這樣條件的人大半都已在大殿內,所以眾人不免相互猜疑,臉色古怪地望來望去。
  大愚清了清喉嚨:“既然如此,你便不可能與李飛施主見過面,但他卻早已知道你的名字,這就有些奇怪了。你確實記不得前世的任何事?”
  任聽風自然知道是晦明以“般若法眼”加上“三世輪迴懺”查看的結果,但並沒有說出來,否則必定挑起兩派的衝突。
  雲如霜抬起頭來,絕美的臉上已現出怒容,眼中也帶上一絲凶光:“弟子對天發誓從未見過他,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也不知道任何前世的事!也不知哪裡來的無賴,蠻橫霸道,硬要將莫須有的前世之事加在弟子身上,污我名聲,總有一天我要將他一劍殺了!各位長輩若是容弟子下山,弟子這就去追殺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大殿內的這些名宿仙師們不由暗吸了一口氣,想不到她柔婉的外表下是如此剛烈的性子。
  她說從來沒有見過李飛並不是假話,因為晦明施法讓李飛看到她時,李飛已經失去了肉身,借用的是花榮的身,雲如霜在似夢非夢中雖然見過“李飛”,卻是花榮的容貌,與今天大不一樣。
  以眾道士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她沒有說假話,說謊絕不可能這樣中氣十足,擲地有聲,於是也不再懷疑她與李飛暗通曲款了。肯定是李飛這個小魔頭通過某種方法看到了她的容貌,貪她美色而捏造了這個藉口——這樣的絕世美女,換了貧道是他也會這樣做!
  沒有勾結魔頭就好!眾道士都松了一口氣,很多人已經準備開口收徒的事,任聽風微皺了皺眉頭,說道:“志氣可嘉,但以你的修為只怕永遠都殺不了他。如果是你當真立志要殺他,只能拜我為師,由我傳你劍法。”
  雲如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是真的麼?
  眾道士傻了眼,怎麼他先開始搶徒弟了?幾個老道齊說:“師伯不是從不收徒嗎?”
  任聽風笑道:“我一生從未收徒,如今大限將至,若不傳一弟子豈不斷了我這一脈?”說著他望向魚玥,因為雲如霜現在是魚玥的徒孫,要經過她的同意,更何況把這樣一個絕色美女收在身邊,不經過她同意怎麼行?
  魚玥的臉上莫名一紅,大約是想起了被李飛迷惑心神時見到的幻象,此時當然不會懷疑任聽風,點了點頭就算是同意了。
  任聽風望向元青:“元青,我搶了你徒弟你不生氣吧?”
  元青忙道:“這是她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我替他喜歡都來不及,哪裡有生氣的道理?多謝師伯成全!”
  雲如霜又驚又喜,急忙轉向任聽風跪著,豎指朝天,鏗然有聲道:“三清道尊在上,天地為證,弟子雲如霜若學得絕世劍法……”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突然停住了,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身影,在滿天劍氣中昂然而立,雖然衣裳碎裂,全身浴血,但頭卻不屈地昂著,縱是有如海嘯般的火焰將他淹沒時,他依舊是那樣挺直,不屈不撓,無怨無悔……
  她確實惱恨他這樣亂來,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修,被他這麼一鬧以後還怎麼見人?剛才所有長輩看向她的眼光就足以讓她羞憤欲死了!但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深情能讓他不顧一切地鬧上門來,連死都不怕?自己的前生真的與他有關係嗎?如果真的有前生,真的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她的心亂了,即將出口的毒誓也猶豫了。
  就在她心念百轉,不知該如何發這個誓言時,任聽風恰到好處地接住了她的話:“罷了,殺人不是憑勇氣和惡念就能辦得到的,道心便是仁心,慧劍就是仁劍,若是暴戾之氣沖天,劍法如何能夠精進?你有殺他之心便可,又何必立什麼誓言!”
  他的話明顯是在指桑罵槐,訓斥在座的人,眾道士幾乎都是他的晚輩,雖然知道他別有所指,可能就是在訓自己,卻也不敢多說話。
  “拜見師父!”雲如霜大喜,向他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響頭。
  任聽風一拂袖,一股暗勁將她扶了起來,哈哈大笑:“我終於也有徒弟了。”
  大愚笑道:“恭喜師伯收得好徒兒,恭喜小師妹得遇名師!”
  “恭喜師伯(祖)!”“恭喜師叔(祖)!”“恭喜小師妹(姑)”
  眾道士各懷鬼胎,失望的有之,嫉妒的有之,但表面上卻是一片恭賀之聲。雲如霜本來輩分就很高,現在又升了一級,與掌門人是同輩了!
  任聽風笑道:“教務有掌教和各位首座、長老共議,也不必我多嘴了,我還是教徒弟去。徒兒,還不走麼?”
  “是,師父!”雲如霜跟著他身後往外走去,一進一出之際,人生已是大不相同。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2 18:36
第七章 捆仙之繩
  李飛與安寧離開天傾山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敢去攔截他。儘管很多人都知道他現在受了重傷,是殺他的最好時機,但他屢次能夠絕處逢生,能夠受任聽風兩劍不死絕非偶然,誰知道他還有多少潛力?
  母老虎播雲弄霧,雷電交加,一路上李飛默默無言,飛出了上千里,安寧忍不住問:“前輩,你傷勢怎樣了?”
  “還好,十天半個月就能完全復原。”
  安寧笑道:“看來你現在是天下第二了!”
  李飛嘆了一口氣:“我差他太多了,內山也肯定還有比我厲害的高手,哪裡來的天下第二?”
  “那他們為什麼不出面?為什麼不殺你?”
  又沉默了一會兒李飛才說:“他並不是不殺我,或許是第一劍沒能殺死,覺得我命不該絕,所以不好意思再出手了;也許是他不想自己的手上沾了血腥,第一劍並沒有出全力,留著我以便警惕太上教的人,讓他們不敢太亂來了。”
  “這話怎麼說?”
  “三十年前太上教內部就已經亂七八糟,現在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要是沒有人敢反抗他們,太上教的弟子就會更加飛揚跋扈,掌門人也難以控制。留著一個強大的敵人,他們就會團結一些,收斂一些,也更加努力練功……當然還有其他的可能,我又不是任聽風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知道那麼清楚。”
  安寧也不由搖了搖頭:“原來太上教比我們幽玄宗還亂,幸好有個任聽風鎮住了。”
  李飛又不說話了,心裡卻在想著怎樣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勝過任聽風。但天夢神功不可能一躊而蹴,水滸仙境要再升級也很困難,震天弓想必也沒有他的無影神劍快,陣法只怕也困不住他……他的慧劍太可怕了,便是修為比他高的人也未必能接得下他一劍。
  李飛突然眼前一亮:這次能夠不死,可以說是多虧了太一神水擋住了劍氣,這個寶貝在沒有控制的時候都可以擋住劍氣,如果有意控制,不是威力更大嗎?既然它的形狀可以隨自己心意變化,那麼就可以變成任何形狀的鎧甲,甚至是變成武器……
  太一神水是來自常寂光土世界的神物,沒人知道有什麼功用,得慢慢測試摸索它的作用和用法。但現在他必須用太一神水來阻斷邪靈魔種與本尊之間的聯繫,一刻也不能把它撤掉,否則邪靈隨時都有可能找上他。所以在徹底除掉身上的邪靈魔種之前還無法動用它。
  太一神水原本只有一滴,放在靈力源泉內過了一段時間後卻變成了一大團,現在它還能再長大嗎?李飛也沒有把握,於是心神進入水滸仙境,來到靈力源泉邊,從身體裡面分出了一滴太一神水,滴入井中。
  “兄弟,你給我好好培養,讓它盡快長大。”
  靈力源泉毫無表情的聲音響起:“主人,它是自己長大的,長不長大隻能看它,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李飛喃喃自語:“奇怪,其他東西丟下去都化成了靈氣,為什麼只有它不但不化反而長大了。”
  靈力源泉道:“還有一樣東西也是沒有化掉,並且長大了。”說著水浪噴涌,從水底托起一團金燦燦的繩索來。
  李飛這才突然想起來,這是《繡像水滸傳》最後一頁地圖中的怪胎“八臂魔煞”的法寶“捆仙繩”。當時拉著這根繩子才把怪胎給扯到水滸仙境內殺死,捆仙繩也被彩雷擊毀了一大截,剩下他手中的小半截丟進了靈力源泉內,後來時間久了也就有些忘了,想不到已長得跟原來一樣了。
  那麼現在它能用嗎?他伸手一招,捆仙強便像是聽到了主人召喚的靈蛇,“咻”地一聲化為一道黃光落在他手中,並且整整齊齊地盤成一團。
  李飛轉頭四顧,見李逵正光赤著上身在大殿外探頭探腦,見他望過來轉身就跑。李飛有心拿他試一試,手一揚,捆仙繩便變成一道明亮黃光而去,但撞在李逵身上卻跌落在地,光華暗淡,並沒有捆住李逵。
  李逵殺豬般地嚎叫:“大哥饒命,大哥饒命啊,俺只是想弄點酒喝,還沒偷到手呢!”
  眾好漢聞聲趕過來,吳用喝道:“難怪存酒時常變少了,卻是被這黑廝偷喝了!”
  “不不,有的是被武二偷喝的,不都是俺。”
  武松大怒,揮拳就打,追著李逵跑了。公孫勝大笑:“恭喜大哥又得了一件奇寶。”
  李飛再一招手,捆仙強又自動飛起落入他手裡。“雖然有些稀奇,但還不算奇寶,為什麼不捆人呢……是了,它被毀壞之後原本的功用便沒有了,後來雖然在靈力源泉中長大,秉我之靈氣而生,與我心靈相通,但卻還沒有經過煉制,所以不能發揮威力。”
  公孫勝說:“正是如此,以大哥的修為,煉制這件寶物已經不難,煉成之後可是一件上品的法寶啊。”
  李飛也不由有些興奮起來,立即便開始準備祭煉這件寶物。
  原本李飛以為天夢神功是不能煉制法寶的,也從來沒有玩過法寶,搶來的法寶大多都丟到靈力源泉內去了。前不久細讀了《玄女天書》中卷,才知道以靈炁也可以煉制法寶,只是與道門有些不同,只要把別人法寶內的禁制破掉,重新祭煉後便能使用了。
  《玄女天書》中有祭煉法寶的方法;以前從神鍛門得到的“鬼斧神工”殘片內也有部分祭煉法寶的法門;邪靈的記憶,以及邪靈吸取的大量修道者的靈識中都有祭煉法寶的方法,而這些知識也經由邪靈魔種被李飛知道了七八成,所以現在他在理論上已經是煉制法寶的宗師級人物了。
  其實法寶只是一個概括性的叫法,嚴格來說,法寶也分三六九等,其威力更是天差地別。
  最為粗淺的法寶稱為“符器”,只是以符籙刻畫在靈物上,使靈物的潛力得以激發並集中,從而發揮功用,或是經過簡單的煉制程序具備一定的作用。這一類法寶一般是修道高人煉制賜給門人弟子使用,威力有限,也無法再繼續修煉,世間行走的道士們用的大多是這一類。
  較好一些的法寶稱為“法器”,便是在靈物中封印法力、禁制或符籙,材質越好,能煉入的法力和禁制就越多,威力也就越大。
  這兩種都只能算是“死寶”,既不能升級,也不能再繼續修煉,所以稱為“器”。
  更好一些的便是“靈寶”了,本身具有一定的靈性,能與主人心意相通,隨著主人修為的提升和淬煉的時間增加,威力也會跟著提升。這一類的法寶已經很稀少,也只有百里志那樣的名門大派弟子之中才有少數人有,一寶在手便可實力倍增,笑傲群雄。但這樣的法寶如果失去主人,並且多年沒有祭煉,就會慢慢失去效力。
  再高一級的法寶稱為“真寶”,具備魂魄,本身有一定的個性,修煉到一定程度能夠離器出遊,有如修真者的元神(陰神),除了主人或比主人修為高數倍的人是駕馭不了的。這樣的寶物能夠自行吸收天地靈氣,就是沒有主人淬煉威力也會與日俱增,能飛出千里之外傷人。這種級數的法寶百年難得一現,能數得出來的都是各大門派中的鎮派之寶,如大乘禪宗的阿耨多羅金剛杵,魚玥身上的火獄鳳凰袍。
  最頂級的法寶稱為“仙寶”,能夠自生靈識,通靈變化,魂魄凝練,非凡人可以駕馭,只有師徒相授或是它自擇主人,別人絕對不可能奪去,便是搶去了也只能拘禁、封印而無法馴服。這樣的法寶已經不能當成物品來對等,是有靈有性的活物了——世間幾乎見不到這樣的寶物,便是有也在千百年藏在深山中修練的地仙手中,不會輕易現世。
  李飛手上的這條捆仙繩,還沒有祭煉便已經與他心性相通,招之即來揮之卻去,至少也是個“靈寶”了,他當然喜不自勝,所以立即就叫母老虎落下雲頭,找一個沒有人跡的深山古洞開始祭煉。
  天材地寶得依它的性子進行祭練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潛力,以牛來拉車馬來犁地肯定沒有效率,這件寶物原本是用來捆人的,所以現在最好還是煉成捆人的法寶。
  李飛心中已經有數,盤坐於地凝神運功,心神注入繩內細加探索,明白靈力分布的情況以及它的特性。內中靈力充盈,靈光吞吐不息,每一道靈光又相互糾結,陰陽互補。
  他運集三十六種靈炁出體,在身前結成三十六團顏色各不相同的精純靈炁,大小如拳頭,異彩流轉,冷熱各不相同,正好是三十六天罡星的能量。
  接著靈炁開始變化,凝聚成形狀不同的靈炁符文懸浮於空中,捆仙繩也懸浮於眼前,第一道赤紅符文一閃便注了進去。
  捆仙繩黃光劇盛,猛地抽動起來,似乎毒蛇被踏著了尾巴,像是有些惱怒、有些不甘,又像是千里馬遇到了伯樂,激動得蹦跳起來。
  其餘靈炁結成的符文快如流星奔月,一道道射入捆仙繩內,分別處於不同位置,遙相呼應,在它們的感召之下,捆仙繩內的靈氣也按屬性不同分成了三十六種,分別與靈符鎖定。
  這時捆仙繩內產生了極強的吸力,李飛體內的三十六種天罡星靈炁不由自主地狂泄而出,好比是幾十台抽水機一齊發動把他的靈炁扯向繩內。同時方圓百里之內的天地靈氣也在緩緩而動,被扯進捆仙繩內。
  李飛不由暗驚,雖然知道這東西不簡單,但自持功力深厚之極,靈炁使之不竭,受點傷也不放在心上,卻不料捆仙繩所吸取的能量如此驚人。鬼才知道它要吸多少?再這麼吸下去,把他的靈炁吸收大半,邪靈魔種豈不是趁機造反?
  還好事情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糟,就在他三十六種靈炁快損失過半時,捆仙繩內的靈炁卻有一部分開始返流,其中既有他精純的靈炁,也有捆仙繩所帶的靈氣,兩種氣息如同水浮交融一般。原本體內受傷的地方,受到捆仙繩的氣息滋潤好,還有了好轉的跡象。
  李飛突然醒悟,捆仙繩不是“靈寶”級別的法寶,而是“真寶”級別的法寶,它有自己的靈性和個性,此時已經被激發出靈性,知道主人受傷和空虛,所以反過來以靈氣來護主了!
  李飛大喜,這時已不必他運什麼心法,乾脆進入天夢神功的入竅狀態,開始吸收星光靈炁,一邊補充著自己的虧損,一邊繼續祭煉法寶。
  捆仙繩內的三十六種能量逐漸穩定下來,相纏相繞,最終擰成了一股,法寶終於煉成!但它還是繼續吸取李飛的靈炁,只是已經變得緩慢,並且也在一直在不斷地返還著能量,人與法寶之間的能量就這樣慢慢流淌著,既是一種溫養,也是一種交流。
  安寧和母老虎守在旁邊不知不覺就過了七天七夜,一直在空中如靈蛇般蠕動的捆仙繩終於停了下來,化為一道黃光消失在李飛頭頂,李飛也睜開了炯炯有神的雙眼。
  母老虎嗬嗬怪笑:“主人不僅煉成了法寶,連傷也養好了。”
  安寧又靜又喜:“真的麼,這麼快?”
  李飛笑而不語,看自己身上,所有劍傷都已逾合,只剩下淡淡紅痕,再過幾天可能就看不出來了。他的肉身具有極強的生長和恢復能力,這點皮肉之傷算得了什麼?內傷在這幾天靜修中也基本恢復了,因為邪靈魔種正在興起之時吃了任聽風一劍,受了很重的打擊,而後來補充的都是純正的天星靈炁,所以此時邪氣已被壓製得幾乎不可覺察,他那如同寶石般清澈的眼中已看不到一絲邪氣。
  母老虎笑道:“早知道有這件寶物,說不定把任聽風也捆住了,不如我們殺個回馬槍,給他們來一個驚喜看看。”
  李飛佯怒道:“就你會出好主意,這件法寶雖然強,卻也未必能快得過他的無影神劍,他不必現身就能殺人,我怎麼捆他?”
  安寧露出羡慕之色:“那麼除了任聽風都可以捆住了?這件法寶真有這麼厲害?”
  母老虎道:“那是當然,這是‘真寶’級的法寶啊,也就是傳說中‘離焰斬仙劍’、‘阿耨多羅金剛杵’、‘火獄鳳凰袍’、‘元磁極光罩’那種級數的寶物,你說能不厲害嗎?”
  安寧吐了吐舌頭,李飛道:“別胡吹了,雖然是一個品級的法寶,但是人家的法寶經過十幾代人幾百年、幾千年祭煉,非同小可,哪裡是我這剛煉成的法寶可比的?威力怎樣還要多試幾次才知道。不如就拿你試試?”
  母老虎急忙跳開:“不不不,還是拿別人試吧。”
  李飛笑道:“小寧兒,現在該送你去鬼門關了,該往哪兒走呢?”
  安寧有些興奮,但也有些無奈:“我只知道在南方十萬大山深處,卻不知道具體在哪個地方。那地方極為隱秘,又是本派禁地,一向只有掌門人知道怎麼走法。掌門師叔說如果我能拿全三枚鬼王令,便會告訴我怎樣去,想不到他還沒等到那一天卻先被惡道給殺了……”
  李飛也不由皺起了眉頭,十萬大山雖然是比較誇張的說法,但沒有十萬座也有八萬座吧,連個地圖都沒有,怎麼個找法?同時心裡也起了一絲疑惑,幽玄宗幾百年都沒人能觸發鬼王令,而安寧小小年紀卻可以,顯然不是功力和功法原因,奇怪的是他也可以觸發鬼王令,難道他真的與安寧有什麼關係?
  母老虎說:“窮山僻野肯定有修了幾百年的精怪,抓住幾個問一問,也許有知道的。”
  “說的也是,那我們就先往南方去吧。”
  安寧感激莫名:“多謝前輩,這一趟只怕要累你花好多時間了。”
  李飛揮了揮手:“別叫前輩了,都把我叫老了,還是叫我大哥吧。”
  安寧嫣然一笑:“是,多謝大哥!”
  兩人騎上了母老虎,李飛又想起一件事來:“這一趟正好順路,我要去火焰山老君峰憑吊一番,你沒有意見吧?”
  “當然沒意見……你是去祭拜阿奴嗎?”安寧語氣有些異樣,這個多情多義的男子漢,心裡裝滿的都是過去的人,她看來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李飛嘆了一口氣,好一會才說:“我也不知道她死了沒有,但可兒的骨灰也倒在火山口內,我總該去看看她。”
  安寧沒再說話,母老虎也沒有再說話,奔出古洞外,沖天而去。
  三十多年過去了,爐前鎮的格局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不同的只是來往的人。那一次變故幾乎令神鍛門滅門,還好他們外系弟子極多,又是中立的門派,休養生息三十多年,現在又是人丁興旺生意興隆,來爐前鎮買武器的人絡繹不絕。
  李飛與阿奴稍加化妝就肩並肩走進了爐前鎮,故地重游,與阿奴一起來爐前鎮似乎就發生在昨日,並且身邊的人又酷似阿奴,李飛也不由感慨萬千。
  走進天下第一熱客棧,裡面坐了七八個人,正在邊喝酒邊高談闊論,一個尖嘴猴腮的消瘦漢子指手畫腳,口沫橫飛:“……原來在沙漠上的千面人妖都是神箭小子李飛的分身,他有一百零八個分身,孫猴子也才七十二變,他卻能一百零八變,誰又能抓得往他?這一百零八個魔神高大如山丘,眼放光芒如日月,呵氣間雷霆震動,擺出了一個誅仙九宮八卦陣,太上教數萬高手如螞蟻般團團圍住,飛劍如蝗往來衝殺,但卻無人能撼動分毫。這殺陣發動起來,當真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
  李飛暗覺好笑,與安寧在角落坐下,叫了好幾聲,三個聽得入迷的夥計中才有一個不情願地過來,胡亂給李飛弄上一些酒菜,眼睛和耳朵還在另一邊。
  人傳人,嚇死人,事情流傳到這兒已經不知換了多少個版本,變得面目全非了,更是把李飛與任聽風之戰誇大了千百倍,簡直比上古神魔之戰還要轟轟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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