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侠] 五嶽獨尊 作者:老螃蟹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6 13:54: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9 21255
五嶽獨尊.jpg

【小說書名】:五嶽獨尊

【作者概要】:老螃蟹,男,黑龍江 - 佳木斯,縱橫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古典仙侠

【內容簡介】:

  傳說中的洪荒已經破碎,飄零在無盡虛空中的片界猶如一葉孤舟,
  隨時會被域外神魔吞沒,一個現代人因墜機而轉生霍山神,來到了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其他作品】:《暗夜行者》、《大魔都》、《浩劫重生》、《生之道》、《最高通緝》、《無限大冒險》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3-27 11:05 編輯

避免積壓太多負面的情緒。

已有(309)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36
卷一
001 墜落
“救命啊!我不想死……”

“老子還沒立遺囑,攢下的家底不知要便宜哪個小白臉了。”

“嗚嗚,你先人板板,老子果然到死都沒看到你娃更新……”

這架由空客公司出品的夜航班機,在數千米漆黑的夜空中劇烈顫抖,寬大的機身發出吱吱嘎嘎的怪響,看樣子隨時有可能碎裂成一堆不規則的金屬殘片。

超過零下五十度,稀薄而寒冷的勁風吹過機身中部的那道大裂縫,發出陣陣尖利的哨音。當銳利如剃須刀片的寒風襲來,乘客們感受著寸寸割裂皮膚的痛楚,卻遠比不上內心裏麵那份死亡即將降臨的恐懼感。耳邊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呼嘯,伴著快速墜落的失重感一並襲來。不幸地搭乘這趟直達地獄航班的旅客們,此時也隻剩下鬼哭狼嚎外帶哭爹叫娘的份了。

說不得,真格到了生死關頭還能淡然處之的,普天之下又能有幾人哪!

正當此時,林旭勉強伸出胳膊將麵前搖擺不定的氧氣麵罩一把扣在臉上。幾乎被凍僵的肺部暫時得到了氧氣滋潤,他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

林旭的確是不怎麽走運,他的座位靠近機體中部那道發出刺耳哨音的大裂縫,無從躲避勁風襲擊,隻能忍受這份被大風吹得淚流滿麵的快感。充盈著淚水的眼睛看不清楚前麵景物,耳畔又是一片絕望的哀號,體會著死亡步步迫近的恐懼,林旭努力調節呼吸平複情緒。

事已至此,再害怕也沒用了。出於職業本能,林旭開始在心裏盤算起來,計算著購買的人壽保險金額是否足夠家中父母養老送終。當他略帶欣慰地算出,這筆賠償金額將是自己工作上三十年,不吃不喝都賺不到的一筆大數目時,已經對此次平安脫險不抱任何希望的林旭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在臨死之前能坑那家他供職數年,慣於對員工敲骨吸髓的保險公司一把,他心中隱隱有種報仇雪恨的快慰。

“轟!嗞拉——”

這一聲悶響恰似敲響的喪鍾,緊隨其後是一陣撕裂報紙般的異樣聲音,陡然響徹了在機艙內。

這架起飛後不久便莫名出現機械故障的夜航班機,當機長在廣播中宣布所有發動機集體罷工之後,再也經不起對流層的湍流折騰,機身在千米的高空攔腰斷成了兩截。其後,飛機好像又撞到什麽東西,急速旋轉下落中的後半段機身發出一陣炫目的白光,驀然在夜空中消失了。

午夜時分,隨著這架飛機在雷達屏幕上消失的那一刻起,地麵的搜救行動便已隨之展開。

待得到了天亮之後,墜機的消息業已確鑿無疑,地方動員的搜救人數更是多達上千之眾,人們以間隔十米的密度在田野中進行搜尋,可惜仍然未找到任何應當屬於失事客機後半段部分的殘骸。

由此,那些在墜機失事現場連一塊屍骨都找不到的乘客們,被官方發布的新聞簡報言辭含混地一筆帶過,籠統地稱作空難失蹤者,一律參照著意外死亡的補償標準賠付。顯而易見,沒人會認為那個隻剩下了後半截的機身有哪怕最微小的可能,安然降落在大地之上。此後,但凡是涉及了這起空難事件過程中所出現的種種詭異狀況,以及與之關聯的調查文件,盡數被鎖進相關部門的厚重保險櫃裏,相信它們的解密時間是直到永遠……

..........................................................................................

即將被列入民事死亡的失蹤者名單,一並享受永久封存檔案的特殊待遇。這架失事航班客機上的旅客們,在人生中的最後一段行程裏,已是無暇分神顧及那些小事。

諸如什麽客機在空中解體,前半截機身去了何處。類似這樣的枝節問題,對徘徊在死亡邊緣的驚駭恐懼之中的乘客們來說,他們哪有這份閑心去思考,更不曾發覺,下方依稀可見鄉村萬家燈火的大地,不知何時悄然化作了一片幽深的黑暗。

“轟——”

伴隨著一聲雷鳴般轟然巨響,客機後半段的機身瞬間解體,碎裂成無數殘片,乘客們則被以金屬和塑料為主的雜物裹挾著向地麵墜落而下。許多人在半空中就被高速掠過的金屬碎片擊中軀體,繼而引起了致命傷,僅有少數的幸運兒,才有機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即將重新投入大地懷抱的一幕。關於這樣的人生經曆可否稱為幸運,相信這是一個很值得商榷的哲學命題。

“劈裏啪啦!喀嚓——嘭!”

純粹是出於生物的求生本能,林旭扯著嗓子發出了一陣屠宰場殺豬時,經常能聽見的那種嘹亮叫聲,繼而從半空中一頭紮進了茂密的森林。

在飛速跌下來的這一路,由上到下也不知到底撞斷多少根樹枝。反正林旭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快散架了,在他耳畔響起的最後聲音,是自己的身軀摔在一塊突兀巨石上所發出的帶著幾分清脆悶響。這種撞擊聲,古怪得就像淘氣的小孩用腳踩死蟲子時發出的那種聲音。

不知該說林旭是非常幸運,還是比別人加倍的不幸。經過了眾多的樹木枝條緩衝,以及身體和地上這塊巨石撞擊部位的對應關係,林旭的頭部並未受到直接損傷。直至此刻,他依然保持著某種程度上的神智清明。

遭到猛烈外力撞擊,折斷的胸骨和肋骨紛紛向內彎折,直至插進肺部和其他主要髒器,大量內出血已是不爭的事實。

嚴重錯位的脊椎骨壓迫著林旭的脊髓,此刻他連挪動一根指頭都成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絲毫不必懷疑,哪怕叫來一個不懂醫學常識的外行人,單看林旭這副不住大口咳出血沫,好似離了水的螃蟹猛勁吐泡泡般的淒慘場麵,肯定也曉得,這家夥如今急需的不是一位好大夫,而是一名手藝高明的殯儀館化妝師。

據說當一個人瀕臨死亡之際,必定會本能地開始回憶自己的過往人生。在無數的影視作品中,這一點業已被利用到了編導們灑狗血的極致境界。

從前林旭是抱著一種懷疑的態度,不過事已至此,他終究也沒能免俗,在自己生命最後一息的彌留之際,林旭也隨大流地開始追憶起他那短暫,而又乏善可陳的人生軌跡。

祖上三代都是貧下中農出身,林旭的家世跟生活在世間的芸芸眾生們一樣平凡無奇,另一方麵他也算是學無所成,身無長物的典範。由於第一次參加高考的成績很不理想,他隻得認命複讀一年高三,然後才勉強過線考上了一家二本大學。在四年平淡無奇的大學生活結束時,林旭又不得不享受著畢業即失業的時代特色,每天清晨起床就必須打扮得衣冠楚楚,而後擠上公交車和地鐵,輾轉穿梭於繁華大都市的不同招聘會與麵試會之間,艱難尋覓著一份合乎理想的工作。

遙想當年,林旭對自己找工作的前景已然絕望,最後他不禁感慨起來。難道說讀了四年的大學以後,到頭來隻為跟那些初中畢業生搶一份刷盤子的活計來養家糊口嗎?

幾次三番嚐試自行創業失敗,林旭算是徹底看清了自己的本事,他確實不是當老板的那塊材料,因為他的心既不夠黑,臉皮也不夠厚。

思來想去,走投無路的林旭隻剩下一條路好走了,他加入了保險代理大軍的行列。

這份名為保險代理,實則是保險推銷員的工作,確實不需要你有什麽天賦,唯一的代價就是必須犧牲少許個人尊嚴。於是乎,林旭被迫腆著一張老臉,在旁人投來的厭煩與冷漠的目光下,他的臉皮似乎也越磨越厚了。

如此這般,林旭勉力周旋在各色人等之間,日複一日艱難推銷著保險業務。或許真應了功夫不負有心人的老話,在事業方麵殊為不易地有了些起色,因為他的銷售業績還不錯,這次被總公司指派前往首都參加培訓。據說這次培訓結束後,林旭將有望轉為正式編製。偏巧就在這趟飛往首都的班機上,意外地走到了他一生中命運的最大轉折點。

由全身各處傷口湧出的鮮血,在林旭身下的巨石上恣意地流淌著。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林旭忍受著死亡即將來臨的這份恐懼,身體止不住一陣陣地發冷,上下眼皮也開始打架。

縱然心中有著萬分不甘,奈何到頭來,林旭還是無力抗拒死亡世界的召喚。經過了短暫而又痛苦的幾分鍾垂死掙紮之後,他那急促沉悶的難聽呼吸聲在黑暗中戛然而止,一雙致死未能閉合的眼睛失去了視線的焦點。

“嗡——”

正當表麵上看起來,一切都將歸於沉寂時,一場預期之外的變故不期而遇。

名副其實地浸透了某人的鮮血,橫臥在林旭屍體下方的這塊四方形巨石發生了一些難以形容的變故。就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森林中,一幕幕地奇異景象開始輪番上演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37
002 封神
白色!青色!黃色!紫色!藍色!

這些五光十色的神秘輝光,你方唱罷我登場,開始在林旭的屍體上方輪番閃動,直至一股特別強烈的深紅色光芒異軍突起之時,才徹底將其他色澤的輝光壓得黯淡下來。

隨著這股熾烈的紅光異軍突起,一個全身肌肉賁張,人身牛頭,下半身圍著一塊虎皮的高大虛影,驀然出現在巨石的正上方。緊接著,這股熾烈無匹的紅光向四外擴展開來,一時間大有照耀天地之勢。附近的山林都被映成了一片鮮豔的紅色,仿如整片茂密的森林都在此刻燃起了熊熊大火一般,而那個亦真亦幻的模糊影像也並未就此消泯於無形。

一手握著鞭子,一手攥著葫蘆,牛頭人身的巨人作勢仰首向天,張開了大嘴奮力嗥叫,似是在發泄積鬱已久的滿腔憤懣不平。

此時此刻,在這片幽靜的原始森林中,連同不知何時消失的鳥啼蟲鳴,分明是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不久之後,強烈的紅光漸漸消褪,林旭那支離破碎的屍體連同他身下的大石頭一道顫動起來。在幽深如海的黑暗中,這塊巨石和林旭的屍體一同變得模糊了,猶如一勺砂糖倒進水杯中慢慢溶化開來,二者混合成一團奇異的霧氣,稍後又緩慢聚合起來,宛若無數螢火蟲組成的金色光粒在夜風中冉冉升起,在半空中自由地飛翔舞動。

光彩絢爛的光粒在樹冠層的高度不停地蠕動變形,緩慢地構成了一具成年男子人體的輪廓。當人形初露端倪之際,在這具擁有著近乎於完美男性體魄的軀體之外,隨即浮現了衣物和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玩藝。

“咦!救命啊!”

剛剛恢複意識清醒過來,林旭即刻發覺自己與地麵之間的高度落差,加之完全找不到腳踏實地的那種安心感覺。在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從高空中不住墜落的那段記憶中,忍不住大叫起來。

隻是任憑林旭叫得如何撕心裂肺,哪怕聲音淒慘得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也是悉數作了無用功。他聲嘶力竭地叫喚了半天,始終沒有感覺到身體撞擊地麵的那種疼痛傳來。至此,林旭十分疑惑地定了定神,大著膽子睜開眼睛,眼神中寫滿了疑惑不解。

低頭望著自己腳下似乎還有一段不近距離的地麵,林旭抬手摸著冒出一層冷汗的額頭,喃喃地說道:

“哎,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先前林旭不幸搭乘上的那架寬體客機攔腰斷成兩截,千米高空解體後以自由落體方式下落,最終均勻散布在十幾平方公裏的範圍之內。這種事隻要擱在任何一個人類身上都死定了,除非是那位喜歡把內褲外穿的先生,否則的話,甭管誰碰上都是十死無生的結局。可以說在林旭的自我認知中,早就確信自己必死無疑。豈料,突然間自己又鹹魚翻生了,而且此刻他的身體似乎具還懸浮在半空中,該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鬼魂了吧?

自己嚇唬了自己一陣子,初時的疑惑過後,林旭嚐試著移動身體。

真別說,這種感覺挺不錯的。雖然雙腳距離地麵還有幾層樓的高度,不過微微挪動腳步,林旭就會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動好大一段距離。這不是像鳥兒那樣振翅翱翔的飛行,而是近似於瞬間移動的其他方式。

體味著那份死裏逃生的狂喜,以及對自身處境的困惑,林旭待在原地冥思苦想起來。可惜已知的參考條件太少,不管他如何深入思考也終究不得要領。

“承繼孤意誌的後來者,汝且細聽真切。吾為霍山正神,與域外強敵交鋒受創,自知命不久矣。孤臨終推算,得知未來尚有一線機緣,故留此石於世間,待後來者承繼吾霍山神之位……”

正當林旭陷於無所適從的困惑當中,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他心中的疑問被殘酷現實輕鬆地擊得粉碎。

這個陌生男人的渾厚聲音,猶如黃鍾大呂一般洪亮,回蕩在林旭的腦海中。

隨即,伴隨這個聲音一並到來的是浩如煙海的訊息洪流,無以計數的信息此時宛若黃河決口般,不管不顧地灌進林旭的意識中。

變生肘腋,措手不及的林旭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時,隻見他全身劇烈痙攣,雙手抽搐得像雞爪般模樣,即便如此也照樣抵擋不住這種填鴨式的知識灌輸方式。等林旭好不容易挺過了這一波,足以把正常人直接塞進精神病院渡過餘生的猛烈折騰,那個稍嫌機械乏味的男人聲音又再度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這一回,那聲音徹底換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平淡口吻,在那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大通話。

林旭的文言文知識大多在考上大學之後便還給了語文老師,此刻他連蒙帶猜也弄懂不到一半內容。僅是勉強能理解的這部分內幕,已是叫某人聽得手腳冰涼,外帶渾身顫抖不止了。

假設平常沒事的時候走在大街上,忽然有人從後麵拍你的肩膀,熱情洋溢地說:“嗨,老兄,一看你生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我離著大老遠就已經看出你是耶穌二代了。我在這裏替耶和華老大已經等你很久了,回去趕緊收拾一下東西,跟我上路吧!”

估計倒黴得碰見這種意外狀況的人,若不是當場暴跳起來,直接質疑對方的精神健康狀況,那麽肯定是要反過來懷疑自己的精神方麵,抑或是聽力上麵出了點不大不小的毛病。

平心而論,林旭碰上的這檔子稀奇事,無論擱在誰身上都得發懵,即使比起前麵列舉的那個極端範例也是不遑多讓的。

天曉得這是抽得什麽瘋,居然不經意間,林旭一個前都市小白領,新科橫死的空難人員就成了神明。

一點都沒錯,這個神是神明的神,而不是精神病的神。假如真的按照那個自稱山神的神秘聲音所說,從這一刻開始,林旭算是正式接替了這位絮絮叨叨講話,又不知死了多少年頭的前任山神的位子。在一場要了命的空難之後,他宣告接班上崗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山神爺。

大概在普通人的印象中,山神無疑算不得一項好工作,雖是身為神明,也絕非值得凡人豔羨的存在。

君不見,西遊記裏的孫大聖一貫是把各處的山神、土地當成自家打雜的仆人,動不動就拉出來差遣跑腿送信什麽的,搞得比勤雜工還慘且不說,那猴頭還一口一個毛神叫著,蔑視之意溢於言表。

人家小工起碼還有工資和加班費可以拿,山神、土地卻都屬於分文不取的義務勞動。要是嚴格說起來,大約隻有三山五嶽這樣的大山神,日子過得還算體麵。隻是前任留下的這個霍山的山神位子?唉!甭說,林旭一聽就覺得像是在銀幕上一晃而過打醬油的那種龍套角色,天曉得霍山是窩在哪個旮旯的無名小山包。

浮想聯翩之餘,林旭不禁感慨自己的人生,無論何時何地都像是一個擺滿了杯具的茶幾呀!

或許林旭想得完全不對頭,畢竟神明的存在方式和生活,對於人類來說都顯得太過神秘莫測和遙遠了。

平常人們所知的那點有限資料,大多是來自於各種宗教的典籍中,那些職業級別的大小神棍到底順手摻了多少私貨進去,這個誰心裏都沒譜。

一切涉及神明的資料,若非是宗教信徒明顯帶有著意識形態意味的敘述,再不然就幹脆是道聽途說的無稽傳言。究問其中到底有幾分是真實可信的,想必這是個值得好生推敲一番的課題。

盡管在日常的生活中,常見有人把神明掛在嘴邊,甭管什麽大事小情,動不動就上來念叨兩聲神佛保佑,抑或是假模假式地在胸口畫個十字,但是說到對那些高於人類的存在有多少了解,相信絕大多數的人都是一般無二地茫然。論及其中的最大區別,不外乎是一部分人願意承認自己一無所知,另一些人則寧願裝作無所不知也要保住自己那點可憐又無謂的顏麵。

尚未消化掉從瀕死邊緣到一舉成神的人生突變,特別是無可回避的精神衝擊。這時的林旭像個吊死鬼般懸浮在樹冠層的高度,目光中滿是迷茫地發著呆。忽然,從不遠處窸窸窣窣地傳來了些動靜,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耳畔聽到了可疑的響動,精神本就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林旭此時出於本能,他立即起身大喝了一聲,叫道:

“誰在哪鬼鬼祟祟的?滾出來!”

僅在片刻之後,一頭肥頭大耳的公野豬,嘴裏發出哼哼唧唧的叫聲,挺著胖大黝黑的身軀從灌木叢的陰影下鑽出來。盡管這時候四周環境漆黑依舊,但以林旭此刻非人類的目力看過去,這個據說能左右通貨膨脹數據的家夥,身上掛著不少的枯黃草葉。瞧它這樣子是在窩裏睡到半夜時分,然後被外麵鬼哭狼嚎的動靜打擾了清夢。

這頭公野豬朝著半空中擺出提防戒備姿態的某人上下打量幾眼,跟著它貌似不屑地打了個響鼻,搖晃著短小的尾巴一溜煙地跑掉了。

囧!林旭被這頭野豬過於人性化的動作舉止嚇了一大跳,不過在一陣尷尬之後,他也長出了一口氣,不是遭遇什麽凶悍的猛獸就已經不錯了。唉,知足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38
003 前程
稍稍冷靜了一下,林旭這時又想到了一個新問題,眼前這個黑咕隆咚的鬼地方,究竟是哪裏?

三更半夜的,在放眼所及之處,周圍似乎是一派山高林密的蠻荒景象。即使從林旭所處的樹冠層高度,以他能穿透黑暗的非凡視力,此時放眼望去也隻見遠方在黑暗中延綿不絕的森林輪廓,沒有公路、鐵路和電線,根本看不出此地有一絲一毫人類活動留下的痕跡。

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上,莫非還存在這種從未被工業文明蹂躪過的處女地嗎?

隻怕除了黑非洲和亞馬遜雨林之外,別處休想找到這樣保持著原始風貌的大森林。要說是在國內的話,除非時間倒退百年,否則那就加倍不可能,此情此景說起來真是蹊蹺啊!

陷入了迷茫的同時,林旭下意識地抬頭仰望著夜空。然而,在短暫的數秒鍾停頓之後,他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或許對於一竅不通的外行們而言,那些點綴在漆黑夜空中的點點繁星,是千篇一律的泡妞背景。再者,除去形狀特殊,最易於辨認的北鬥七星這個出名的大勺子,在現代都市嚴重光害的背景之下,夜空中可供人類肉眼辨識的星座也是屈指可數的。不過對於在大學時代為了追求一位據稱是立誌要成為天文學家的知性美女,而迫使自己偽裝成天文愛好者力圖曲線救國林旭的眼中,如何判斷出夜空中星座的位置和說出名稱,無疑是小兒科級別的挑戰項目。

情緒低落地凝視著那些看起來或是陌生,或是似曾相識的璀璨星鬥,林旭此刻縱有千言萬語想要與人傾訴,最終也隻能化作一聲無言的歎息。依據腦海中的天文學知識判斷,他可以很負責任地說,自己絕對不可能是身在地球了。

天空中的星座是有不少相似的,隻是相對的位置稍有偏差而已。

要知道,這些距離在幾十,上百光年外的恒星在天區中的位置偏差出一度,也就意味著觀察者所在的位置,同樣偏差出一段可以用天文單位加以計量的遙遠距離。

不僅如此,太陽係內的各大行星也是一個都瞧不見了,特別是地球旁邊那顆泛著火紅色的近鄰,被人類習慣性地與戰爭和火焰聯想起來的紅色星球,堪稱是整個天圖中最易於識別的天體之一。如今,包括火星在內的五大行星,竟然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假如這樣林旭還堅稱自己身在地球,那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默默地體會著這種獨立於世間,舉目無親的落寞。在這短暫一夜經曆了太多大喜大悲的變故,林旭隻覺得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卻也說不上來是何種滋味。

.................................................................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相信這句印刷在中學課本上,出自於陳勝之口的豪言壯語,是許多人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經典名句之一。

王侯將相,果然是天生的貴族嗎?這話其實說得沒錯,至少在夏商周三代,華夏王朝的王侯將相是有種的,他們都是清一色的神裔。

舉凡是生活在那個時代裏的上位者們,上至天子,下至諸侯、大夫,無一例外都是出自於某位大神的血脈傳承。假如仔細加以盤點的話,這些人的祖先源流也差不多都能追述到神話時代的那些大能們身上。

華夏的始祖級大神數量不少,在遙遠得後人難以詳細知曉的太古時代,除去後世廣為人知的炎黃二帝,同一級別的存在還有少昊、太昊、蚩尤、羿、女媧等一大批人物,祂們可全都是具有不可思議威能的大能者,至於其他湮沒在曆史文字記載之外的始祖級大神,數量就更是浩如煙海了。

千年以降,隨著生活在華夏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數千年來的通婚混血,以及天南地北的遷徙移民活動。

不管從什麽旮旯裏拉出一個現代人,在他身上也總能或多或少地找出些許神裔血脈的殘留痕跡。隻不過這種過於混雜和稀薄的神裔血統,根本成不了什麽氣候。

話雖如此,林旭碰上的這一番奇遇,在很大程度上仍要歸功於他身上的這極其可憐的一點,屬於上古大神的血脈傳承。

的確,前任霍山神留下了現成的神位傳承道具,也算是為後來者接班免去了諸多的麻煩和考驗。可是若沒有神裔血脈的幫助,單憑林旭這種毫無根基和修為的凡人,哪怕他再多死上幾回也不可能夠資格激活這套繼承神職的程序。排除神裔血脈的因素,不得不說他挺走運的,從空中摔下來的位置恰好是在巨石上方。假設落點再向旁邊偏差出個幾米,相信他身上那點稀薄的神裔血脈,同樣發揮不出什麽功效。

“這些是什麽玩藝?”

心知肚明自己淪為了未知異鄉的長久訪客,林旭在最初的心靈悸動過後,神情略帶幾分落寞地將視線從遙遠的天際收回。隨即,他發現了在自己身上出現的一些新變化。

這具單純從表麵看來沒多大變化的新身軀,盡管林旭自己用手觸摸時,觸感跟從前爹娘給予的血肉之軀相差無幾,但象征著生命存續的脈搏和心跳全都沒了,甚至於屏住呼吸也不會覺得難受。心情複雜地試驗了老半天,林旭重又恢複了正常的呼吸節奏,這倒不是為了別的,起碼這樣子他還能覺得自己仍然是活生生的,而非一具非人類的行屍走肉。

見微知著,由此看來,對於目下的這個新身份和全新的世界,林旭需要努力適應的東西著實不少呢!

早在客機高空解體之際,時速超過三百公裏的大風便剝去了乘客們身上的所有衣物。換句話說,摔不死也注定要裸奔一回。林旭自然也不能例外,不過他現在也沒光著身子,他身上的遮體衣物跟這個陌生的身軀一樣,純粹是莫名地變化而來。

這一身服飾與古代經典的明光鎧形製相仿,隻是更為華麗繁複,明擺著是一副古代武將造型,同樣符合人們印象中對於山神的普遍認知。

這身貌似由堅硬厚重材料,譬如金屬、皮革等材料所組成的複合鎧甲,林旭穿在身上隻覺得輕盈如羽毛,柔軟如絲綿,絲毫不影響活動靈活,穿著起來舒適得不像話。

麵對著如此違背材料自然屬性的現象,林旭再怎麽外行,他也曉得這身行頭非比尋常了。

陡然生出想知道身上鎧甲來曆的念頭,緊跟著林旭的心念一動,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塊近似於電腦液晶顯示器的半透明區域。全彩色圖文的詳盡介紹,以及位於屏幕中央緩慢旋轉的3d鎧甲圖像,以及注解在旁邊的介紹性文字。

此情此景,倒是把林旭嚇得愣了半天沒敢動彈,等他回過神來才開始琢磨這個不可思議的現象是從何而來。

“唔,黑漆明光鎧、蟒袍銀帶。山神的標準裝備,防禦力合格,對神力有一定程度的增幅。”

低聲地念出屏幕所呈現的全部內容,林旭摸著下巴琢磨了半天,思索著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之所以出現與周圍蠻荒景象反差甚大的這一幕,並非是林旭穿越到了未來世界的虛擬遊戲裏,又或者他是某個無限流的蹩腳劇本中遊逛,而是一種來自神祇的本能變化。神格根據林旭意識中的認知習慣,在虛空中映射出來的一個虛像而已。其實也不妨換個說法,假設林旭是一名來自先秦時代的古人,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肯定是帛書和簡牘之類的老古董。

若是生於未來世界的某個人處在林旭的位置上,相信他所能看到的信息媒介,若不是觸摸式光屏,那就鐵定是其他更為先進花哨的信息載體。

說一千道一萬,對於神祇們而言,一切外在的形式都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問題。隻要使用者自己覺得習慣就好了,至於別人怎麽看,那根本不重要。

鑽研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暫時壓倒了林旭對於未來的迷茫和彷徨,他滿懷興奮地開始盤點那位死得不明不白的前任霍山神所留下的家底。

清查了一下所擁有的物品,忽然林旭察覺到自己不是如想象中那般窮困潦倒,一名山神該有的標準配置他手上一樣都不缺。如今,最叫他最想不通的問題反倒是那位看似好心的前任霍山神。既然你死就死了吧!幹嗎在臨死之前還如此費心地安排後事?隻是一時好心嗎?

“姓名:林旭。職業:山神。管轄地域:霍山。神格:一級。神力:一百。”

舒適的淡藍色屏幕底色,濃重的黑色字體,無一不呈現出濃鬱遊戲化風格的數據統計方式,林旭看在眼裏不免生出一種真實與虛幻重疊的錯愕感。

說不得,這一回當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了。可惜的是,這個遊戲不能在開始後自動存盤,也開不了金手指作弊,想必犯錯一次就隻能落得個遊戲結束的可悲下場。

當想到了這裏,林旭忍不住苦笑起來,搖了搖頭。自己控製不了的事情多想無益,還是好好麵對現實吧!

不妨套用一句曾經十分流行的詞句,這回林旭玩得分明不是遊戲,而是他剛撿回來的一條小命啊!

冒充了半天思想家,林旭打定主意動身前往山神廟,現在他非常期待的是,那位貌似很有愛心的前任霍山神留在他意識中的那幅地圖還沒過時。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40
004 山神廟
逗留在墜機現場的林旭前腳剛一離開,不到十分鍾時間,一個幹瘦的黑影就從寂靜無聲的森林深處冒然闖了出來。

隨之,這個身形矮小的神秘來客俯下身子,仔細察看著地麵上殘留下的細微痕跡,那副一絲不苟的模樣,好像能從地麵上殘留的這個大坑中探索出關於宇宙起源的終極奧秘。隻不過原本矗立在此地的那塊巨石和從天上掉下來的林旭的屍體,在不久前皆已化作金色的光粒,隨後變成某為新晉神祇的金身和裝備,如今地麵上也不會留存什麽明顯痕跡可供追索。

在這座大坑跟前勘察良久仍不得要領,這位神秘訪客十分萬分失望地站起身,環顧著四周的一草一木,似是心有不甘的模樣。

這時候,隻聽不遠處的灌木叢嘩啦嘩啦響了幾聲,一個輪廓胖大的黑影從雜亂的灌木間費勁地鑽了出來,而後氣喘籲籲地說道:

“貝大夫,怎麽吃酒到了半路你卻跑出來,莫非是出了什麽要緊事,再不然是您不勝酒力了?哈哈哈哈……”

聞聲,先前的這個被稱作貝大夫的瘦小黑影冷笑了幾聲。在片刻之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貝大夫那音色沙啞幹澀,猶如用指甲摩擦黑板的聲音響起,冷冷地說道:

“哦,不妨事,大約是我多疑了吧!”

聞聽此言,對麵的那個胖大黑影立即手捂著額頭,似是無可奈何地說道:

“哎喲!這滿山裏誰不曉得您天生老多疑呀!咱們趁早回去,待會霍山君若是出來敬酒時偏偏不見你我,惱了又該如何是好?”

不出意料地一陣幹啞難聽的笑聲過後,被後來者喚作貝大夫的幹瘦黑影點頭說道:

“唔,既是如此……你我不如同去。”

這一胖一瘦兩條黑影正欲離開此地,被稱作貝大夫的黑影隻覺得腳下一絆,外包銅片的靴子尖端似乎碰到了什麽硬物,結果發出了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

驀然發現了意外情況,素來稟性謹慎多疑的貝大夫當即彎下腰,探手拾起了淹沒在荒草落葉間的一塊銀白色金屬。

若是此刻林旭也在場,估計他馬上就能認出這塊外形扭曲得跟麻花一樣的金屬碎片,正是來自那架墜毀空客飛機的外殼材料。

“怪哉,此乃何物?”

憑著妖怪遠超人類的夜視能力,周圍的黑暗環境不能妨礙到貝大夫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物件,可惜饒是它自命博古通今,照樣分辨不出手裏這塊如木頭般輕飄飄的,質地又相當堅硬的銀白色金屬是什麽來路。貌似金銀銅鐵錫,一樣都挨不上啊!

皺眉思索了一會,貝大夫扭頭轉向旁邊那個喘著粗氣的胖大身影,說道:

“賈老弟,明日辛苦你一趟,請告知山中各洞的妖王,若在近幾日內發現了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隻管送到我的洞府中。”

沒有月色的夜晚是一片朦朧,在黑暗中看不清真實麵目的胖大黑影,大笑著抬起手,它狠狠一拍貝大夫的後背,渾然不覺險些把對方拍得吐了血。

隨後,隻聽這個塊頭不小的家夥,操著滿不在乎地口吻說道:

“好說,全都依你便是。今日飲酒乃是頭等大事,咱們早些回去,莫叫霍山君那家夥等得急了,就它那爆脾氣跟炮仗似的沾火就炸,難道你不怕呀?”

.................................................................

“叮當!嗷嗚——殺呀!”

透過前方樹林的遮擋,隱約傳來了野獸低沉咆哮吼叫,再有就是一連串的清脆金屬撞擊聲和陣陣喊殺聲。

黑燈瞎火的,林旭又是初來乍到不熟悉本地的環境,在山裏轉悠了大半宿,他也沒找準正地方。

當林旭靠近這片遮擋視線的茂密林木時,天色已臨近拂曉時分,借著東方的一抹魚肚白,不遠處的戰場上情形清晰可辨。

參與到這場鬥毆中的人數不多,全加起來大概還不到一百號。正因如此,林旭下意識地將這場武裝衝突定義為群毆,而非一場戰鬥。大抵隻有那些小國寡民的自大狂為了抬高自己老祖宗的身價,才習慣於將幾百人群毆級別的武裝衝突,稱作什麽“合戰”,滿打滿算也不到一萬人的戰鬥叫做“戰爭”。若是擱在天朝古代,天旱的時候農村搶水,或者搞個宗族械鬥什麽的,衝突規模都比這種“戰爭”大多了。

剛到達廝殺的戰場之時,林旭沒有采取行動,隻是用好奇地審視目光打量著雙方參戰者的模樣,等到他看清楚了,頓時大驚失色。

參戰的其中一方,相貌體征跟人類大致相同,這倒是不必多言,與之相對的另一陣營,長相方麵真可謂特色十足。

光是林旭這一眼瞧過去,真可謂盡是披毛戴角的異類,具體的造型可以參考西南地區那些戴了猙獰假麵出來表演的儺戲演員,這些家夥不必化妝也能達到相同效果。

“汝等濕生卵化之輩,竟敢到山神廟門前撒野,真乃無法無天。”

從下方傳來的叫罵聲,乍一聽起來像是某種拗口的方言,不過身為外來者的林旭也無師自通地聽懂了,並無理解障礙,或許這個異常現象也要歸功於前任霍山神的填鴨式教育,又或者是神祇的本能。

在雙方叫罵中被提及的那座山神廟,林旭這時候也瞧見了。山神廟距此並不遠,在戰場後麵的林木掩映下,飛簷鬥拱與紅牆碧瓦顯露出來。

這片氣勢巍峨的廟宇建築群是屹立在一座小山丘之上,後麵的大背景則是一座突兀聳立而起的白色山峰,恰似一根頂天立地的擎天巨柱。在周遭坡度低緩的丘陵地帶和延綿不絕的群山映襯之下,這座主峰的山勢顯得尤為險峻雄奇。

“這要開打了,家夥在哪?難不成叫我玩空手入白刃?”

不得不說,即便是站在一邊看熱鬧也是需要付出成本的,正當林旭煞費苦心琢磨下麵這些群毆人士的來路,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一枝流矢從他眼前急速竄過。錯非林旭的反應足夠機敏,及時地向後傾斜了一下身子,閃避動作十分到位。如若不然,估計從今往後他的鼻子就要多出兩個窟窿眼幫忙透氣了。

當林旭意識到當一名圍觀群眾也是有風險的,自己急需武器防身的時候,他開始低下頭在身上尋覓起來。

在人們平素積累的印象中,山神都是清一色的武將打扮。不管怎麽說,夠資格穿著一身威武鎧甲的人,總不至於窮得手裏連把像樣的家夥都沒有,鎧甲可是比武器貴多了。

果然,林旭猜得一點沒錯,當他動念之後,身上的這件鎧甲似是感應到了他的念頭,當即散溢出少許金色光粒。這些光粒輕盈飛舞著凝聚在一起,僅在眨眼之間,一柄造型威武,但明顯涉嫌侵犯了別家知識產權的青龍偃月刀出現了在林旭的掌中。

老話說得好,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如今林旭手裏有了一件賣相很是唬人的武器,他的膽子也跟著壯了不少,醞釀一下情緒,他大聲喝問道:

“呔,我乃霍山神,何方妖孽敢在山神廟前撒野?”

或許是出於神祇的本能,在林旭發聲斷喝之際,他的周身一並散發出耀眼的金光。

這熾烈光芒的亮度,堪比數萬瓦的大燈泡般璀璨奪目。無論是何人敢在此刻直視林旭那光輝偉岸到了極致的閃亮造型,估計下場都隻有淚流滿麵這一條路,當然這熱淚是被強光弄出來的。

“什麽,大老爺回來了,真的是山神老爺回來了。老爺萬福!小的們給您見禮了。”

在這陣奪目的強光照射下,隸屬於山神一方的陰兵們雖然同樣看不清懸停在半空中林旭的樣貌如何,不過膽敢自稱是霍山神,再者瞧某人這副炫耀的騷包模樣,估計不會是什麽小癟三跑來假冒。隨即,霍山山神廟所屬的陰兵紛紛跪地朝著林旭的方向叩拜,連聲高呼著萬福。

“風緊扯乎!不好啦!快跑哇!”

戰場上比拚的是全麵實力,除了人數多寡,裝備優劣和策略正確與否之外,決定一場戰鬥勝負的因素就要說到士氣高低了。

交戰雙方中一方的喜訊,自然是另一方的噩耗。林旭這一番出人意表的主權宣示行為,極大地震懾了這夥明顯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土鱉妖怪,它們一個個無心戀戰,七嘴八舌地叫喊著四散奔逃。

山神廟所屬的陰兵們這時也顧不上追殺那些逃散的敵人,在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旭身上。這位陌生人既然自稱是霍山神,這一點對山神廟所屬的人員而言,無疑是頭等的大事,相形之下其他事情都要靠邊站了。

要說比起那些輕信人言的小卒子,兩位負責帶隊的裨將王良和張昕,對待這位新科山神爺的態度則顯得更為審慎。

在雙方的初步交涉中,兩位裨將言辭婉轉地提出,希望看一下林旭的身份憑證。當然,紅口白牙說空話誰不會?光是口說無憑哪成?老話說,私憑文書官憑印。既然山神爺您老要來上任,好歹手上得有一份合法的手續吧!

關於這方麵的事務,目前尚屬兩眼一摸黑的林旭虛心地向兩位裨將請教之後,他這才恍然大悟地從腰帶上摘下了一塊巴掌大小,外觀金光閃閃,名副其實是金鑲玉的華麗佩飾。

直至這時,林旭才曉得這件外形華貴的裝飾品,正式名稱是叫做“玉闕金章”,乃是天神地祇一概通用的身份證明。

總之,不論職位高低,神祇們大家人手一塊,此外與之相對的則是一顆虎紋銅鈕大印。山神無論平日裏調兵遣將也好,跟上下級的文書公函往來也罷,通通缺不了這個這顆形製古樸的青銅大印,這也是山神專有的一件法器,當然它首先還是一件證明山神身份的器物。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41
005 香火
兩位裨將當眾驗明了林旭這位新科山神爺的正身,即刻屈膝跪拜見禮。此外,那位外表年紀看起來更為老邁的裨將王良,此刻滿臉老淚縱橫,慟哭不能自已。

見狀,林旭趕緊上前攙扶兩位裨將起身,好言安慰說道:

“好了,不必這樣。我的前任山神是何時離開的?現在的霍山又是什麽狀況?那些小妖怎麽敢跑到山神廟門前來鬧事的?”

聞聽林旭的一連串問話,那位麵色青黑如鐵,蓄著一臉絡腮胡子,活似猛張飛的裨將張昕,當即踏前了半步,作揖說道:

“回稟老爺的話,前任大老爺是在三百二十一年前出山赴會,究竟緣何而去。我等位卑言輕,大老爺既不肯說,標下等委實不敢詢問,隻是聽聞那次盛會乃天庭下詔召集此間的神仙共聚一堂,似是要商議一樁攸關天下興亡的大事,自那之後便未見前任大老爺回來。”

聽著裨將張昕說完這段話,剛剛拭去腮邊的兩行老淚,生得一副鶴發童顏老神仙模樣的裨將王良,又接口說道:

“稟報大老爺,自打前任大老爺日久不歸,這山中無有尊者作主,霍山各路妖王便已漸漸不服山神廟管束。近些年來,這些披毛戴角之輩時常滋擾山神廟,似欲霸占此地,若非廟中自有大陣庇護,我等隻怕早已……形勢緊迫,我與張裨將須臾不敢離山遠出,外間的世道如何,屬下等所知之甚少,還望大老爺您明鑒哪!”

聞聲,林旭也理解地點了點頭,眼下這個破敗的狀況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霍山的山神廟混得的確夠落魄的。隨後,林旭沉吟一下,說道:

“哦,原來如此,那廟裏還剩下多少人馬?”

聽了這句問話,無論是慈眉善目的王良,還是長相威武如猛張飛的張昕,立時臉色齊刷刷地紅了起來,裨將王良羞愧地躬身說道:

“回大老爺的話,山神廟中連同我二人以下,各司秉筆、書辦、小吏、兵卒、力士,統統加起來尚不滿百人之數。”

這話叫林旭聽得直咧嘴,合轍他這個山神還沒接手就已經快成光杆司令了。這個結果實在叫人失望得很,不過林旭到底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生活閱曆磨練得足夠豐富,即使心中不快,他在臉上也不會表露出來。

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林旭開口說道:

“嗯,忠心難得呀!你們這些年日子過得如此艱辛還能忠於職守,心意很是難得。”

聞聽此言,兩位裨將也順坡下驢,齊聲表忠心說道:

“豈敢,小的們受前任山神老爺大恩,不必下地府受罪,竭盡忠誠乃是我輩份內之事。”

三百年的歲月流轉,光陰荏苒,對於自然壽命有限的凡人來講,是足夠把幾十代人先後埋進黃土中的一段漫長時光。然而,對那些動輒能活過千八百年的非人類存在來說,三百年光陰雖然不算短暫,卻也沒長到讓它們忘卻那些重要事情的程度。

伴隨著傳聞早已隕落中的霍山神悄然回歸山神廟,這則消息仿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似野火般迅速在霍山的各種大小圈子裏傳播開來。

這個意外的刺激因素,在某種程度上也喚醒了妖怪們塵封已久的記憶。一時之間,山神廟附近新添了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它們在暗中探頭探腦地窺探虛實。那些戍守山神廟的陰兵早就得到了上級無視窺探的指令,對這些外來者的窺視行為采取消極的應對態度,雙方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和緘默態勢。

外來的窺視和覬覦固然是叫人不勝其煩,眼下倒還算不上什麽大麻煩,與林旭即將麵對的難題比起來,前麵的那些問題隻是無關緊要的癬疥之患。

坐在山神廟正殿的主位之上,林旭仔細盤點了家底,等他弄清了自身的處境之後,苦惱地撓著頭在山神廟的正殿中來回踱步。林旭眉頭緊鎖,嘴裏不住嘟囔著說道:

“斷了香火……這下子麻煩了,麻煩真的大了。”

事實的確如此,假如跟那些終日裏為了柴米油鹽,終日奔波忙碌的凡夫俗子相比,餐風飲露也能活得挺好的神祇用不著擔心吃飯問題,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們沒有物質方麵的需求。

香火是神明最為不可或缺的一項重要資源。香火,或者更為準確地說,是香火中所挾帶的眾生願力,正是神明們所迫切渴望得到的東西。

大約除卻了那些早已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的先天真聖,譬如燭龍和祝融、共工之類的遠古大能,祂們都是強大到了不需要任何外物支持就能永存的地步,抑或是那些沒有神位需要願力維係運轉的後天仙真們,才真正有資格整日裏逍遙自在地遊戲人間。除此以外,現世的一切神祇的大部分活動都需要願力轉化神力來加以維持。若是缺少了信徒的香火供應,神祇們的日子並不比離開水的魚兒舒坦多少。

常言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同樣的,對神明們而言,供奉著自己神像的廟宇香火斷絕,無疑是跟一個肉眼凡胎的俗人茫然地走在大都市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頭,口袋裏卻空空如也一樣嚴峻的生存大考驗。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卻有著無緣無故的恨。錯非現實需求如此迫切,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又何必去計較渺小的凡人,究竟信不信仰自己的小問題呢?

“唉,一切都要有人哪!”

無奈地發出一聲怨歎,林旭分析了前任霍山神遺留的相關資料之後,他滿腔的憂憤隻能化作了一聲歎息。

毫無疑問,人類是神祇獲取願力最重要的來源,為此他們也成為了最佳的潛在信徒。

雖說世間眾生皆有願力,不是說其他的生命就沒有願力可以提供,但自身壽命短暫,各種欲望和感情都極度強烈的人類,堪稱擁有最大發掘潛力。

假設一個人類信徒的香火供奉所能提供的願力數量為十的話,同屬智慧生命的妖怪信徒頂多隻有數量為一的願力,二者的平均數差了十倍不說,況且潛心修煉自強的妖怪很少會願意去信奉神祗,相比於求神拜佛,它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拳頭。事實是如此明晰,即使神祇們高調號稱眾生平等,不過當祂們不得不在人類與妖怪二者之間作出取舍選擇之時,心係願力的神祇們會采取何種立場,那也是非常容易猜到的結果。

天神與地祇二者經常合稱,祂們的關係並不像外行人看來那般親密無間,這個體係內部的摩擦是非也從來不是什麽稀罕事。

供職於天庭,受到天帝直轄管理的天神們,其地位相當於一個標準華夏王朝中,直屬中央政府管轄的各級官吏,屬於標準的職司官。

盡管天神們的職權不小,唯獨沒有各自的固定轄區,平常的香火供養也是主要靠上級劃撥下來。換句話說,即使天神下凡辦事捅出漏子,大不了人家事後拍拍屁股直接走人,隻要能平安回去,往後照樣可以安坐神位。

地祇則屬於坐地虎,祂們姑且可以看作是管理一個國家的地方官吧!地祇的職權大小和香火多寡,大致取決於祂們轄區的經營狀況。

倘若地祇在自己的轄區麵臨危機時選擇逃走,那麽祂們早前獲取的那些願力便會即刻反噬,回頭下到十八層地獄反省錯誤到宇宙終結之日,絕非是聳人聽聞的說辭。正因如此,雖說林旭深感這個霍山神的位子好比燙手山芋,他同樣不敢輕言放棄。縱使目下內外交困不是形容詞,林旭要敢放棄轄區,他的下場也是不容樂觀的。

在導致林旭來到這片天地的空難過後,他的血肉之軀已不複存在,即使沒有其他懲戒,單單願力反噬,金身崩潰這一條也等同於死亡了。如果林旭想要放棄,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自殺行為。

兩害相權取其輕啊!林旭無比嚴肅地思考了一下不戰而走的可行性,以及奮戰到底的結局會如何,終於下定決心為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好好努力一把。

既然打定了主意,林旭的態度也變得堅定起來,他轉身走向山神廟的正殿,來到兩位裨將麵前,開口問道:

“離山神廟最近的村子在哪?”

聞聲,那位長相威猛的裨將張昕,低頭拱手說道:

“稟告老爺,正北麵三百裏之外。”

這個消息聽得林旭直皺眉頭,一擺手說道:

“……好吧!最近的鎮子呢?”

這回換成了王良這個慈眉善目小老頭開了口,細聲慢語地說道:

“回稟大老爺,東麵距此二百八十餘裏,過了那間古刹蘭若寺,前麵便是江家集。”

咦!村子居然比鎮子距離還遠,對上這個叫人難以費解的回答,林旭無奈撓了撓頭,困惑地晃蕩著腦袋。稍後,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恍惚之間遺漏了什麽東西,隨即,林旭扭回頭望著兩位裨將說道:

“剛才你說的最後那句是什麽?”

聞聲,張昕和王良二人麵麵相覷,而後王良遲疑地說道:

“啟稟大老爺,東麵距此二百八十裏外,蘭若寺再向前走,那便到了江家集。”

這回留意到其中的關鍵詞,林旭的麵色大變,他伸手一把拉住王良,追問說道:

“什麽,你說蘭若寺?那裏不會還有樹妖盤踞吧?”

麵對著林旭的驚疑追問表現,裨將王良未免覺得自家的上司過於大驚小怪了,霍山中的妖怪數以萬計,用得著如此大聲嗎?

腹誹不敢訴諸於口,老裨將王良敦厚地衝著林旭一笑,說道:

“老爺您說得極是,前任山神老爺尚在之時,那樹妖就已在山中修煉。隻是早先它懾於前任老爺的威名,不敢太過作孽,隻偶爾吃些逃犯和強人。後來,前任山神老爺不在了,此妖氣焰便越發囂張起來,前些年它趁著匪亂奪占了那古刹蘭若寺。”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42
006 蘭若寺
聽著聽著,林旭這時朦朦朧朧也記起了一些事情。貌似這個鬼故事是出自於蒲鬆齡所著的經典神怪小說《聊齋誌異》,後來又被徐克徐老怪翻拍前人電影,拍成了係列電影《倩女幽魂》。

在蒲鬆齡的小說中,那座鬧鬼的蘭若寺位於浙江金華某地,徐克的電影則設定在完全架空的郭北縣,至於林旭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個世界裏,正版蘭若寺則是位於山西的一間名寺。隻是林旭萬萬想不到,這座蘭若寺居然鬼使神差地跑到了自家眼皮底下,距此僅有二百多裏。這段距離已經夠近了,以林旭的腳力跑上一趟,來回一趟頂多個把鍾頭,這個不知死活的樹妖果然有幾分要在山神爺腳底下鬆鬆土的架勢啊!

話雖如此,不久前林旭還是個早九晚五的保險代理,即便是傳承了霍山神的神位,如今他也還談不上有什麽不得了的大神通。

一位初學乍練的新手山神,真要跟那種積年的老妖怪對上,到時候究竟輪到誰滅誰,這事似乎還很難定論。

無論是哪一種修煉體係,采取什麽手段,殊途同歸的一條標準就是成就不朽。凡是無法兌現不朽這個終極目標的道路,不管說得如何天花亂墜,可以肯定是屬於不入流的糟粕。在林旭看來,神道無疑是一條光明大道,因為神祇們實際上是一批為天地間循環往複的係統運轉服務的打工仔。雖然這麽說起來是太直白了一些,但是剝去了神祇身上被人類的傳說和神話所賦予種種光環,祂們所擔當的角色也無非如此。

關於神祇的來源,說複雜就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大體來說,不外乎是以下的三類情況。

第一類是生於混沌鴻蒙之中的先天真聖,祂們中的許多強者,壽命比起天地本身還要悠長,大能與生俱來,隨便拉出一個都是跺跺腳天搖地動,打個噴嚏風雲變色的狠角色。

第二類是自我超越得自由的後天仙真,譬如在民間廣為流傳的八仙就屬於這類的典型,再有就是等而下之的信仰成神,這個好比著名人物孔夫子和關二爺。這一類神祗,祂們在世之時根本沒有修煉過神通,是純粹的凡夫俗子一個,但死後得到了大量香火得以凝聚願力金身,再加上本身一絲真靈不泯,自然而然地成了神祇。

無論神祇們原本的出身來曆如何,隻要一朝登臨神位,即刻便有神通加持。

這就好像魚兒天生會遊水,鳥兒本能地飛向藍天一樣,隻是要說這些神祇領悟的本領如何厲害,那也是絲毫談不上的。

原本隻是個普通人的林旭得到前任霍山神的遺澤,純粹是以願力塑體重生登臨神位,別說先天真聖和後天仙真這樣的前輩大牛他比不得,即使走信仰成神這條捷徑的神明,那也不是林旭這種半路出家的小字輩所能望其項背的存在。因而,他作為山神要出手收拾個把小妖是不成問題,畢竟等級差距是無法輕易逾越的一道鴻溝,但要林旭跟那種數百年修為,殺人如麻的老妖精放對過招。首先得承認一點,到時誰修理誰,這事是不方便說太細的。

浮想聯翩了半晌,林旭終於記起自己好像正在跟下屬對話,於是他回過神來,開口說道:

“對了,霍山這麽多年沒有山神主持,為什麽天庭不管呢?”

聞聽此言,兩位裨將委屈得連眼淚都快下來了,可見對於這件事他們是懷恨在心已久,隻是沒什麽機會表露出來而已。

這時,裨將王良還比較忌諱天庭的權威地位,顯得欲言又止,性格比較楞的張昕則毫不客氣地說道:

“回大老爺,打從洪荒破碎以來,天庭就越來越少派員下來,更別提三百年前那次聚會之後。唉,這天庭有跟沒有,又能差多少……”

裨將張昕的話還沒講完,林旭便已按捺不住,半路打斷了他,插言說道:

“洪荒破碎?這又是怎麽回事,仔細跟我說說。”

“是,此事說來話長了,遙想當年鴻蒙初開,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

林旭耐心聽著兩位下屬一番講古似的敘述,他對一些本該算是常識性質的東西,總算有了點初步認識。

所謂的洪荒世界,其實最初是指傳說中的一塊原始大陸。據說洪荒世界大得無邊無際,早期曾有一位先天真聖好奇地想要知道洪荒究竟多大,祂一口氣朝著一個方向連續飛行了十萬年,竟然沒發現預想中的世界盡頭,由此可見,洪荒世界的龐大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範疇。

關於洪荒的起源似乎也是莫衷一是的巨大謎團,假如按照最普遍流傳的一種說法,洪荒是由巨人族的一位大能化身而成,後來這個本該亙古長存的世界不知為何突然破裂了。

談及引發破碎的具體原因,在曆史上流傳下來相對靠譜的說法就超過了二十種之多,若是連那些不太靠譜的小道消息也一並算上,估計一千種都不止。換言之,這是一樁標準的無頭公案。這件事涉及未解之謎不止於此,要說破碎的原因不明也就算了,竟然連破碎的時間點也說不準。簡而言之,大凡是涉及到洪荒世界的話題,若是逐一深究起來,幾乎無一例外不是叫人滿腦袋漿糊的糊塗賬。

在兩位裨將協助下,林旭惡補了一堂神話世界的常識課,他神情倦怠地揉著太陽穴,說道:

“天庭眼下是誰在做主……哦,我是說跟天庭斷絕聯係之前。”

說到了一半,林旭意識到提問有誤,他及時修正了這個謬誤。兩名下屬倒是對這位信任山神爺畢恭畢敬不敢怠慢,回答說道:

“回稟大老爺,天庭一直是由三清四禦和三十二天諸天帝主事,祂們時常派員下凡來督導事務,山神、土地和城隍所屬,曆來歸後土皇地祗陛下管轄,隻是小的們已經許久不見天庭上差降下凡塵了。”

這些事情跟林旭猜想的相差無幾,他點了點頭,說道:

“你們再回憶一下,天庭最後一次派員下來是在什麽時候?”

“……三百年前,上差傳喚前任山神老爺赴會的那一次便是最後一遭。”

聞聽兩名下屬的回答,林旭不由得生出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又仿如是芒刺在背的別扭感覺。他隨即想到,這或許是神祇本能地對一切足以威脅自身生命安全的威脅所產生的神秘感應吧!

埋頭思索這個消息裏隱含的訊息,林旭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岔開話題,說道:

“咱們這霍山本來是有人煙吧?”

這時,裨將張昕一拱手,說道:

“回老爺的話,我們霍山東西橫跨三千裏有餘,南北方向也不下數百裏之地。這山中本就有不少獵戶和山民棲身,隻是自從前任山神爺不在了……那些妖怪吃起人來愈發猖狂,平素也沒個節製,即使沒死的那些人也都逃到山外去了。”

聞聲,林旭不動聲色地安坐在主位之上,語氣沉穩地說道:

“那照你這麽說,要是不除掉那些吃人的妖精,即使能找來人,他們也肯定住不下去,對嗎?”

“大老爺您聖明,正是如此。”

這兩位一唱一和,好似哼哈二將的裨將,在前任霍山神不在這山中的三百多年間,僅能勉強維持住山神廟的局麵,誠然是忠心可嘉的標兵。可是,由此也能看出,這二位的獨立辦事能力不怎麽樣。早先兩個裨將統領的兩千陰兵和山神廟下屬的其他人員,一路零落敗落到了眼下的這步田地,真是叫人情何以堪啊!

相信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都能明白一條,林旭這二位手下,忠心或許是有的,不過才具器量也隻限於聽命於人。若是想讓張昕和王良提出什麽立竿見影改善局麵的好法子,的確是強人所難了。

一早曉得自己不能奢望當甩手掌櫃這種輕省美事,林旭倒也沒覺得多失望,點頭說道:

“那好吧!我打算整軍備戰,你們有什麽好建議嗎?”

聞聽此言,裨將張昕和王良眼神複雜地對視了一眼,然後齊聲說道:

“大老爺,此事隻怕還要從長計議。”

林旭畢竟是初來乍到的外來戶,他對這個新世界的情況不甚了解,很多地方必須倚重這些下屬的工作經驗。

前任霍山神灌輸到林旭意識中的大量知識,堪比把整套的大百科全書一股腦塞進一個小學生懷裏。

雖說從理論上講,書中記載內容已是包羅萬象,但限於使用者本身的閱讀和理解能力,如何學會正確使用這些資料依然是個天大的難題。

出身相對較低的地祇與供職於天庭的天神有許多不同之處,其中之一就是允許地祇豢養私兵,而且可以算進正規編製裏,這也算是地祇享有的福利之一。與此相對應的是,地祇手下役使的陰兵來源都要自行解決,天庭方麵是不會好心地提供任何協助。

一般來說,陰兵主要由戰死的軍魂,或者是不願意入陰曹地府的厲鬼轉化而來。那些生前越是凶厲蠻橫的鬼魂,死後轉化成陰兵鬼卒的效果也就越好。待得它們在山神廟的化生池裏麵洗過一遭,陰魂立即轉化為具有半實質身體的陰兵,從此變得不畏日光照射,可以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雖然實力會縮減不少,總比見不得光強多了。

好比這兩位負責留守山神廟的裨將,最初就是前任山神從戰場邊上撿回來的遊魂野鬼,幾經曆練打熬,才有了今日的風光。

經過了兩位下屬的詳盡解釋,林旭也弄清楚了自己麵臨的嚴峻考驗。這件事指望靠別人是不行的,很快他打定了主意,要自今日起漫山遍野地轉悠,大肆抓捕遊蕩在山野間的孤魂野鬼。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43
007 鴻門宴
要說山神的神職附帶著“驅鬼”和“聚靈”這兩種神通,對付妖怪的時候毛用都沒有,不過拿來收拾那些遊魂野鬼就派上大用場了。

若非那些經過千百年的歲月洗禮,實力強悍到接近登臨神位的自然靈和大靈,普通的陰魂厲鬼雖說在常人看來是極為恐怖的存在,可是擱在神位、神格、神職俱全的山神麵前,它們的確是連盤小菜都算不上。

連續多日在霍山中已知的各處古戰場和墳地間奔波,凡是能找到的陰魂厲鬼,林旭都一個不落地抓回了山神廟。這些麵目猙獰,意識模糊的厲鬼們非自願地往山神廟的化生池中走了一遭,其中約有半數成功轉化為鬼卒,至於那些沒能通過轉化程序的倒黴蛋。為了廣大觀眾的心理健康考慮,無關人員還是不要隨便打聽它們的下場為妙。

無論如何,林旭手下的陰兵編製終於湊滿了兩個百人隊。盡管這些新兵的戰力可疑,但本著有毛不算禿的阿Q精神,林旭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兵員質量再差,手頭多一些炮灰可用,總比連炮灰都沒有強不少吧!

整個軍隊的框架搭建起來,餘下的事情就用不著林旭親自操心了,凡事事必躬親那是不可能的,諸葛亮同學就是這麽活活累死的。

強拉壯丁弄來了陰兵鬼卒,一律交於兩名裨將進行強化訓練。隨後,它們迅速被推上了戰場,通過真刀真槍的戰鬥磨練進一步提高實戰能力。哪怕這些半瓶水的陰兵出戰的時候,每次都是靠著人多勢眾欺負對手取勝,怎麽說也打了幾場勝仗,它們陸續將山神廟左近方圓幾十裏內的妖怪勢力清理得差不多了。作為戰爭的代價,剛剛組建不久的兩個百人隊戰損又縮減到了一個百人隊的規模。

這一日,林旭端坐在山神廟的正殿神位之上,艱難閱讀著他的前任和之前的曆任霍山神積存下來的文書檔案,林旭力求盡快適應這個山神爺的角色。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絲毫輕忽不得,幻想生活安逸當然可以,但不是現在這種狀況下可以奢求的。

突然,一名把守大門的陰兵快步跑了進來,單膝跪地雙手托起一張紅色的硬紙。隨侍在側的兩名裨將走上前去,低聲向陰兵詢問了幾句,而後將這張硬紙呈送到林旭眼前。

林旭抬眼看著這份紅底灑著金粉的紙質物品,忽然覺得很是眼熟,他接過來仔細端詳,果然不出所料,在紅紙的正麵赫然寫著“請柬”兩個篆書大字。

看過了這份通篇用篆書和四字一句文言文格式寫成的請柬,林旭還是滿頭霧水,於是他向兩位下屬虛心請教說道:

“這份請柬是誰送的?到底說的是什麽意思?”

聞聲,裨將張昕一拱手,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說道:

“啟稟大老爺,這份請柬是那霍山君差小妖送來的,想必它是不懷好意了。”

陡然之間便聽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名號,林旭甚是詫異,他左思右想,確定自己沒跟這個家夥打過叫道,狐疑地說道:

“唔,這家夥究竟什麽來頭?”

聽了林旭的問話,在一旁沒吭聲的裨將王良輕輕咳嗽一聲,直接把話頭接了過去,說道:

“回稟老爺,霍山君是一頭在霍山中修煉了六百年的虎精。大約在百年之前,它趁著前任大老爺許久不歸,我等無瑕他顧之機,此僚便改了這個僭越不臣的名號。”

在華夏古代社會中,林林總總的各種禁忌避諱,其種類名目花樣之繁多,諸如林旭這樣的現代人,對此自然是青蛙跳水,噗通(不懂)噗通(不懂),不過霍山君這個名頭他卻是知道的。個中原因非常簡單,山君是對山神的尊稱,山神晉級以後才能被叫做山君。一頭虎妖把自己的名字叫山君其實不足為奇,本來凡人對虎妖的尊稱就是山君,但是它專門在山君二字之前又加上一個霍字,個中含義便大大不同了。

什麽叫作明目張膽?什麽叫作肆無忌憚?這個就是了。這頭虎妖意圖搶班奪權的心思,它是一點也不藏著掖著。林旭不禁感歎,這家夥真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掂量著手上這份請柬的份量,林旭的臉色也變得陰鬱難明,點頭說道:

“嗯,竟敢公然上門來送請柬,這虎妖的勢力一定不小吧?”

聞聽此言,一貫很會作人的裨將王良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檔張昕,當下也沒言語。張昕則是個炮筒子脾氣,一貫是有一說一的主,此時絲毫不考慮林旭的切身感受,口無遮掩地說道:

“好教老爺您知曉,此僚素來是野心勃勃。多年來,我等聽聞它在招兵買馬,而且還拉攏了不少妖王,在霍山中的勢力確然不小。”

聽完裨將張昕的一席話之後,林旭默然點了點頭,他雙眼微闔,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我明白了,這是鴻門宴哪!”

聞聲,兩位裨將一起愣神,隨後張昕頗為不解地詢問說道:

“……老爺,您說什麽宴?”

林旭略感詫異地看了看兩名下屬,不知道張昕、王良為什麽沒聽懂自己剛說出口的話。當下,糾結於霍山君的膽大妄為,林旭也未曾多想,自顧自地說道:

“哦,我是說,宴無好宴。這哪裏是什麽請柬,分明是一份戰書啊!”

....................................................................

“山君,你此番公開向霍山神下戰書,此舉未免操切。你我謀劃多年,行大事又豈能急於一時?”

說完,一向行事謹慎的貝大夫望著坐在主位上的彪形大漢,不禁連聲歎氣搖頭,顯然它是對自己的這位親密盟友,事先未經商議便私下采取行動產生了深深的不滿和遺憾。

宛若玉石般晶瑩剔透的鍾乳石洞壁,此刻在搖曳的火把照耀下,愈發顯出一派金碧輝煌的逼人氣勢。

聞聽了貝大夫此言,大刺刺坐在正位上的虎妖霍山君放聲大笑起來,它滿不在乎地一揮手,說道:

“老貝呀!你什麽都好,隻是這膽子嘛!哈哈哈哈……”

當麵被霍山君嘲諷為膽小,貝大夫的臉上絲毫不見情緒波動,它反而極度冷靜地看著霍山君,說道:

“凡人常說,窮不與富鬥,民不與官爭。自從三百年前那場天地劇變以來,我妖族雖能趁勢而起,不過天庭到底是天庭,哪怕祂們隻用上千萬分之一的力量,要收拾如你我之流的妖族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那個新來的山神尚不明身世來曆,倘若在祂背後另有高人撐腰,你這等魯莽舉動定會引來滔天大禍。”

聞聲,霍山君抬手摸著下頜上那密集如鋼針的粗短胡須,朗聲說道:

“戰書我都已經下了,如今再說這個也嫌遲了,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聞聽此言,貝大夫閉目沉思了一會,其後它又睜開眼睛,緩緩點一下頭,說道:

“為今之計也隻好如此了,不過我說山君,你下次要與某商議之後再下決斷,切莫一意孤行啊!”

這時,霍山君幹笑了兩聲,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

.........................................................................

“嗡嗡——”

山神廟中林旭和張昕、王良,主從三個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應對霍山君尋釁這件事,耳邊陡然傳來一陣嗡嗡的怪響。

這聲音乍一聽起來,好似是磨盤旋轉發出的摩擦聲,音調低沉而又充滿了力量感。

“那是什麽聲音?”

正在全神貫注地研究手中的這份請柬,林旭一直在琢磨那頭不懷好意的虎妖到底有什麽把握,膽敢作出這等挑釁姿態。當聽到這陣怪響,他想起向手下詢問之時,兩位裨將的神色倒是坦然,那位鶴發童顏的裨將王良笑了起來,說道:

“啟稟老爺,這是地府通道在開啟。”

聞聲,林旭忍不住挖了挖耳孔,跟著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反問說道:

“咱們這還直通陰曹地府嗎?”

下方的兩位下屬聽了頂頭上司這句外行到家的問話,著實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一向脾氣火爆的張昕耐著性子,跟林旭解釋說道:

“回老爺的話,各地的城隍廟、土地廟和山神廟,皆有收攏新亡陰魂,集中發解陰司之責,您該不會連這個也忘記了吧?”

話題說到了此處,張、王兩位裨將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怨不得他們如此表現,某人的問題太過白癡了一些。

見此情景,林旭心知是自己露怯了,懊惱地抓了抓頭,到頭來隻得付諸尷尬地一笑。前任山神灌輸在意識中的知識太過駁雜,而且是采取暴力填鴨的方式,現在林旭一想起來就覺得腦門生疼,他當然不會沒事就去翻一翻,隻有確定需要用到什麽資料的時候,他才翻檢一下,平常時候倒還不覺得有什麽麻煩,可惜這一次卻暴露出了缺點。

很是不好意思地打了兩聲哈哈,林旭站起身,說道:

“既然今日有客人來訪,你們也跟我一塊去迎接吧!”

“是,屬下遵命!”

霍山的這座山神廟麵積不小,不過地府通道入口距離大殿的直線距離也不遠。當林旭和兩名手下來到山神廟的後院,隻見院中的一口古井好似開了鍋一般。伴隨著泛著銀白色的水花聲如雷吼般湧起,挾帶著泡沫飛濺起足有數丈高,空氣中四下彌漫的水汽蒸騰而起,好似雲霧籠罩此間,自井口發出隆隆的聲響更是聲威駭人。

片刻之後,隨著一道白光閃過,一條近乎於半透明的人影逐漸在空氣中變得清晰起來。見狀,林旭和兩名裨將連忙迎上前去。

這位地府來客穿著朱紅色的官服,頭戴著一頂烏紗帽,腰間的玉帶裝飾樸素無華。單從外表看上去,此人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麵白無須,雙目炯炯有神,果然是生得一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模樣。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44
008 地府
見到了守在在古井旁邊的林旭和張、王兩位裨將,這位地府來客自然識得山神和裨將的服色裝扮如何。來人當即一躬到地,口中念白說道:

“地府判官餘元,拜見霍山神尊駕。我家大王獲悉尊神承繼霍山神之神位,心中甚為歡喜,故命在下前來道賀,一並奉上薄禮一份,還望尊神不吝笑納。”

雖說身上的毛病不少,但林旭絕對不是一個貪財的人,況且他更關心這位專程差人前來道賀的幕後大佬究竟是哪一位。

隨即,林旭躬身向對方還禮之後,不忘追問說道:

“不知使者是哪一位大王差遣而來的?”

判官餘元應對很是得體,祂起先寒暄了兩句,跟著說道:

“實不相瞞,敝上乃是四殿五官王。”

陰曹地府中的十殿閻王,一般人大多隻記得閻羅王這位大佬,似乎剩下那九位閻君都成了唯一主角身後的背景畫麵。

實際上,十殿閻君的地位大致相當,隻不過跟著佛門一塊從天竺移民過來的閻羅王名氣最大,在民間的風頭蓋過了其他幾位同僚,其實閻羅王的職權遠沒有達到總領十殿的地步。

爹媽給予的血肉之軀,早已在那場倒黴的空難過後轉換成神祇金身,林旭現在根本不需要睡覺、吃飯之類的日常活動,想吃想睡也可以,但那隻能當作某種愛好,而不是必須的生理需求,因此他的時間比普通人充裕得多。如今除了每天處理公務之外,林旭拿出了高三複讀時的那股玩命勁頭,整日裏埋首於山神廟的故紙堆中,再不然就是請教各位下屬臣僚,惡補各類常識。

如此下功夫地刻苦惡補,要是林旭連地府的十殿閻王姓甚名誰這般淺顯的問題都記不住,那他不如幹脆找塊豆腐來,一頭撞死在上麵算了。

聞聲,心中已然有數的林旭動作從容地衝著虛空中作勢一揖,說道:

“原來是五官王殿下的好意,恭敬不如從命,本神便愧領了。”

見狀,判官餘元大笑起來,探手從袖中取出一塊兩寸來長的玉符,祂用雙手將玉符遞給林旭。

待得將玉符拿到手裏,林旭好奇地分出一絲神識掃描玉符的內容物,即刻麵色數變,神情驚駭地說道:

“嘶!這份禮物……”

這位代表著五官王專程趕來的餘判官,此時笑得愈發燦爛,隻聽祂連聲說道:

“時日太緊,禮物準備得未免倉促了些,還得請尊神莫嫌微薄。”

這時候,林旭也回過神來,哈哈大笑起來,他邁步上前一把拉著餘元的手,語氣甚是親熱地說道:

“如此甚好,這份禮物我收下了。煩勞尊使回去轉告五官王殿下,在下萬分感激他的美意,日後定當圖報。”

聞聲,判官餘元亦是心領神會地一笑,隨後祂衝著林旭躬身施禮,說道:

“既然如此,小使知曉尊神公務繁忙之際,不敢再多叨擾,這便告辭了。”

這時,林旭也表現得異常客氣,一路手把手將判官餘元送到那口古井旁。隨著地府通道再度開啟,伴隨著陣陣沸騰如潮的激烈水聲,這位來去匆匆的使者又不見了蹤影。

前腳依依不舍地送別了這位地府判官餘元,林旭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下來,他轉回身跟兩位手下大為感慨地說道:

“聞名不如見麵,不愧是與閻羅王平起平坐的大佬,這位五官王出手果然夠豪爽。”

兩位裨將從轉化成陰兵到如今,業已超過了八百年之久,倒也稱得上見多識廣這句讚譽,等到看了林旭手上這塊玉符裏麵隱藏的東西,兩位裨將還是禁不住大為咋舌。

大約是回想起了前些時候兵微將寡的困頓局麵,王良動容地說道:

“一千八百名精銳鬼卒,兵器甲胄一並奉送,真是大手筆呀!”

聞聽此言,深有同感的林旭也點了點頭,適才看到這份禮單他就嚇了一大跳。真是不曉得這位五官王究竟出於什麽目的,大家素無往來,一見麵給了自己如此之大的好處。

略微沉吟了一下,林旭擺手說道:

“總之,地府那邊的消息夠靈通的,五官王竟然知道我現在剛接手山神廟,正是一窮二白的時候。嗬嗬嗬嗬,這個雪中送炭的人情是不小,將來又該怎麽還呢?唉,恐怕還得好好想一想才行啊!”

無論如何,五官王送上的這份厚禮,不僅解了林旭的燃眉之急,而且讓他對在霍山站穩腳跟的計劃又添了幾分底氣。

假如算上近來強化整訓的新銳鬼卒,再加上五官王送的一千八百名鬼卒,山神廟的總兵力合計迫近兩千關口。雖說依靠這點人馬要掃平方圓達數千裏的霍山,是個不大好笑的笑話,但依托地利保住自家山神廟這片根基已是大有餘裕了。

林旭欣喜地計算著強弱形勢的變化,至於大妖霍山君適才送來的那封燙手的請柬,此刻被笑著丟到了一旁。

隻有自家的手裏有了槍杆子,這腰杆才能硬得起來啊!

未來究竟會怎麽樣還不好說,但眼下林旭個人的心情還影響不到這塊片界的正常運轉。沉悶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一切看起來跟先前並無分毫差異。

大約是山神廟方麵突然出現的大批陰兵,每天清早便出操拉練的示威舉動,強有力地震懾了那些曾經打算圖謀不軌的家夥。

近段時間以來,終日圍繞著林旭的波詭雲譎局勢,忽然間平複下來,仿佛過往的緊張氣氛都隻是少數人的錯覺。然而,隻有林旭自己心裏最清楚,這個世界上總有一部分思維方式詭異的家夥,隻記吃不記打的,永遠學不會放棄二字。目下這片刻的寧靜時光,不過是這些家夥覺得風頭對自己不利,暫且收斂爪牙蟄伏下來,等待著另一個興風作浪的時機罷了。

.................................................................

高聳入雲的險峰,怪石突兀聳立,彌漫在山間的一層薄霧被嶙峋山石劃破,旋即化作嫋嫋白氣似溪水般蜿蜒流淌而下。

在這座險峻山峰的朝陽麵,一個黑漆漆,好似深不見底的洞穴入口上方,赫然刻著一行刀劈斧鑿般的鳥形篆字,大枯峰摩雲洞。

鍾乳石構成的洞壁在火光的映射下,一如既往地輝煌氣派。打磨平整的石灰岩地麵上,鋪著獸皮縫製的地毯,若是排除掉視野中可能出現的那些,諸如骷髏頭之類的具有濃鬱恐怖片風格的裝飾物,這座洞府的奢華程度絲毫不亞於人間君王所能享用的宏大宮殿。

“貝大夫,究竟要我忍到幾時?外間已有笑話流傳,譏諷老子是縮頭烏龜,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名副其實地圓睜著一雙虎目,身材膀大腰圓的霍山君怒視著坐在它左手邊的幹瘦狽妖,口中大聲叱喝著,看樣子很有一言不合便要翻臉的架勢。

早已熟諳霍山君的脾氣稟性,貝大夫完全不為對方的震怒表現而有所觸動,它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

“山君,你可知山神廟先前明明隻剩了那點殘兵敗將,我為何不敢動手,隻煽動了一批無知的小妖前去攻打?”

聞聽此言,霍山君顯得愈發惱怒,它憤然一拍麵前的幾案,大聲說道:

“哼,那是你非說什麽山神廟內定然有埋伏,切不可輕舉妄動。這回倒好了,人家手裏有了援兵,想妄動也打不下來了。”

老神在在的貝大夫依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樣,它手捋著下頜的幾縷花白胡須,本就不大的雙目中透出兩道精光,緩緩地說道:

“那座山神廟乃是天封敕建,昔年我曾聽師尊說過,山神廟內建有一座鎮妖塔,乃是專門為了克製妖魔異類。據說近萬年以來,曆代霍山神都曾加持神力於塔上,威能又豈是泛泛可比。漫說是如你我這般數百年道行的妖怪,即便是千年以上修為的大妖被那鎮妖塔上的禁製壓上一壓,十成的修為能剩下個三成就算不錯了。”

初次聽說如此具有爆炸性的秘辛,霍山君濃密的眉頭也隨之一挑,不過它馬上又反問說道:

“既然你早知如此,這話為何不曾說與我聽?”

頗為無奈地瞥了霍山君一眼,貝大夫歎息一聲,說道:

“唉,還不是因為太早講出來,滅己方的士氣嗎?山君,你也不想看見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吧!”

在洞中來回踱步,前思後想了半天,霍山君的神色終於平靜下來,它沉聲說道:

“理是這麽個理,可老子不甘心哪!”

在寬敞的山洞裏回蕩著霍山君憤懣不平的怒吼聲,對此似乎早有準備的貝大夫,慢悠悠地掏出兩個棉球塞進了耳孔中,而後便開始閉目養神。

.............................................................

人類對生活環境的適應力是很強的,曾經是人類的也一樣,譬如說林旭。

自打非自願地來到這個片界,林旭逐漸習慣了這樣沒有電視和網絡,參照日升日落調節飲食起居的簡單生活方式,單調而平淡。雖說憑借著神力附帶的好處,真想要弄點娛樂項目絕不成問題,但他覺得大患未除就開始歌舞升平什麽的,這也未免太腦殘了些。那位喜歡玩酒池肉林之類排場的前輩,人家怎麽說也是在揮軍擊敗了累世宿敵東夷之後,才開始安心縱情聲色享受的,今時今日的林旭有這個享受奢華的資本嗎?別說出來惹人發笑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6 16:45
009 講古
這一日,閑來無事,林旭忽然生出了好奇心,他隨即召來兩位裨將一同喝茶聊天,說道:

“來,你們跟我說說,這山外麵是什麽狀況?哪朝哪代,哪位皇帝在位?”

驟然聞聽這個問題,兩名下屬望著林旭的眼神愈發古怪了,他們倒是不敢正麵指摘自家頂頭上司極端無知。兩位裨將相對無言之際,那位鶴發童顏的王裨將唯恐耽擱時間久了,林旭會怪罪下來,當下咳嗽一聲,說道:

“回稟大老爺,自從大秦始皇帝陛下並吞六國,一匡天下以來。迄今已傳至第八十四代,當今在位的乃是秦八十四世皇帝陛下。”

前段時間麵臨的巨大生存壓力迫使林旭須臾不敢分神,他更沒有空閑去操心無關緊要的瑣事,這還是他這首度聽說如此奇聞。當然了,對於那些原本生活在這個片界的人來說,這些事情絕對隻能算是生活常識。

幸虧林旭的身體已經轉化成了金身,要不然以此刻他的情緒波動幅度,直接爆掉腦血管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縱然如此,林旭照樣壓抑不住內心深處的那份驚訝,他提高了調門大聲說道:

“不會吧!我問你們,秦二世叫什麽?”

這時,端坐在旁邊的裨將張昕一拱手,接口說道:

“啟稟老爺,大秦二世皇帝乃是扶蘇陛下,這怕是連七、八歲的蒙童都知曉,莫非您……”

這位張裨將的脾氣比他的老搭檔王良耿直一些,或者說他更加不會作人較為恰當。當張昕這段話說到後麵,已經接近於在公然打臉了。

不消說,此刻若是換一個心胸稍微狹窄點的領導遇上這茬口,縱使礙於顏麵不便當麵發作,張昕在這一天之內所收獲的小鞋,鐵定夠他穿到下輩子。

林旭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他努力冷靜下來開始思索,莫非是因為洪荒破碎,所以不同片界的曆史發展脈絡不同了?

冥思苦想了半晌,無奈地揉了揉鼻子,林旭腦海裏轉悠著一個個異想天開的念頭,完全沒在意張昕的無意挖苦,跟著他不以為忤地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那胡亥和趙高這兩個人,你們也知道嗎?”

趁著林旭剛才魂遊天外的機會,王良在幾案下麵狠狠踩了張昕一腳,並且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這般口無遮攔地跟上司說話。隨後,王良麵帶微笑,態度極為恭謹地說道:

“回大老爺的話,內侍趙高在二世皇帝三年,被宮人舉發圖謀不軌。廷尉府在他的府邸中搜出大批兵器甲杖和財帛珠玉,依律處刑,判車裂棄市之罪。公子胡亥在始皇帝下葬後便外出尋訪仙人行蹤,聽說他出海求仙去了,後來不知所蹤。”

當聽到了這裏,林旭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但凡是讀過身殘誌堅司馬遷所著的史記,拉來一個讀者都很清楚,早在始皇帝在世時,長子扶蘇的賢明仁德之名便已天下皆知。乃至於後來到了二世胡亥當政時期,陳勝、吳廣率領戍卒在大澤鄉揭竿而起的時候,他們也沒忘記扯上這張著名的老虎皮替自己壯膽。由此可見,扶蘇在當時積累下的雄厚人望資本,絕非是那個鬼憎神厭的胡亥所比擬。

推想可知,一位擁有如此良好人緣的繼承人,即使扶蘇的執政能力比不了雄才大略的秦始皇趙政,順利接班是沒問題的。何況論起治國的能力,扶蘇即使再怎麽差勁,他肯定也比胡亥這種千年一遇的頂級敗家子強出百倍。

照此推算下來,秦朝能躲過二世而終的厄運,國祚延續不算稀奇。不過接下來大秦帝國能一口氣挺了八十多代不滅,的確是一個逆天到了極致的超自然現象。

眾所周知,上古時期的夏、商、周三代中的周代,盡管號稱得享八百年天下,西周加上東周的世係,前後也不過傳了三十代,三十七位天子而已。

完全不必懷疑,這個數字業已是後世華夏任何一個王朝都無法望其項背的終極紀錄,後來者隻有豔羨的份,絕無半點超越的可能。

清朝的乾隆皇帝曾經命人秘製了二十五枚玉璽,以此向上天祈求大清王朝可以延續到二十五代的國祚。隻是從入關的第一代順治皇帝算起,直到末代宣統皇帝被革命逼迫退位,清朝滿打滿算也隻傳了十代皇帝而已。兩廂對比之下,才能看出這個異界版本的大秦帝國,國祚誇張到了何等地步,不愧是妖孽中的妖孽。

斟滿一杯茶,慢慢地喝下肚,林旭接著又問了一個下屬們不覺得意外的問題,說道:

“哦,那現在的大秦帝國是什麽狀況?”

得到來自地府方麵的一筆意外援助,霍山的局勢大致穩定下來之後,林旭命令兩位裨將抽空外出聯絡昔日的舊識,連帶打探各方的消息動向。雖然三百年不曾出山,但不管怎麽說,他們對外麵情況的了解程度,終歸要比林旭這個徹頭徹尾的外來黑戶熟諳多了。

效命於山神廟的張、王兩位裨將,在世的時候是秦軍中的一員,對於大秦帝國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這時,聽了林旭的提問,張昕一邊歎息,一邊搖著頭,神情似乎很是黯然神傷,到頭來還是由王良接過話頭,說道:

“八十四世秦帝年老昏聵,專一聽信那些旁門左道術士的妖言蠱惑,終日在皇宮中大煉丹藥,全然不理國政民生。若非大秦帝國千年以降,曆代君王積攢下的家底豐厚,天下的人心也還沒有完全喪盡,現在必定漫山遍野皆是叛軍了。唉,即使沒人敢於公開造反,但各地盜匪橫行,民不聊生已成定局。若是依我看來,這大秦江山日薄西山,顯見時日無多。”

留神傾聽著來自山外的模糊訊息,林旭再度回想起了經典鬼片《倩女幽魂》三部曲。

那部影片中,到處可見兵荒馬亂的王朝末世場景,人頭滾滾,鬼魅橫行的混亂世道,與當下這個風雨飄搖的末路王朝何其相似?盡管電影中設定的朝代背景與真實情況不同,但對於身在其中的人們來說,狀況還是同樣糟糕啊!

浮想聯翩之餘,林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要不要到山外去,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呢?

神祇行走在人世間,不外乎是三種形式,本體、分身和化身。

本體是什麽也不肖多說,本體的價值相當於人類的血肉之軀,即使實力最為強悍,同時也需要格外精心保護。分身則是承載著一部分神力的本源物質所化,相當於人類的四肢,盡管承載的力量強弱不等,主要是看實際需求如何。佛門宣稱佛陀有諸多變相和明王法身,大體上都屬於此類的分身模式。假如分身在戰鬥中不幸損失掉,那麽神祇本體力量也會隨之遭到一定的削減,所以分身在使用時,同樣需要考慮到風險問題。

化身則屬於最低檔次的存在,僅相當於人類身上的毛發,所能附加的力量極其有限。無論意外損失多少,神祇也不會覺得太心痛,反正隻是單純的消耗品罷了。

好比西遊記的主角孫猴子,一拔身上毫毛再吹口氣,立時化身萬千的神通,無疑也是化身的一種體現。

隻不過孫悟空本體的戰力太過強悍,前麵天兵們已然被它殺得心驚膽寒,乍見一大堆猴頭冒了出來,根本不用交手,光嚇也嚇得半死了,罕有機會拆穿這些分身外強中幹的本質。

山神廟周圍潛藏著不知多少敵人,隨時等待著消滅自己的機會,林旭不敢動用本體出遊,那無異於插標賣首,分身的實力也不值得炫耀,比起化身強不了多少。故此,當林旭打定主意以後,經過一番準備,他隨即啟用了一個新化身踏上了出山的旅程。

神祇化身沒多少神通,甚至連稍強一點的術士都不如,唯有不會疲勞卻也算是個很大的優點。

林旭用一縷神識附著在化身上麵,從天明時分從山神廟出發,一路施展縮地成寸的法術,跨出一步就有四十丈遠,這幾百裏的山路,還沒到中午時分他已走過了大半。

徒步行走在荒草叢生的小徑上,山路兩旁的草叢中,隨處可見嶙峋白骨和黃土堆成的新舊墳塚。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是難以想見在如此混亂的世道該如何求生,眼見得此情此景,觸目驚心之餘,林旭感慨地說道: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曹操的這首蒿裏行,把亂世的淒涼氣氛刻畫得入木三分哪!”

大凡是英才豪傑人物,無不是秉承一時氣運而生的天之驕子,不管他們是生在盛世王朝還是亂世烽煙之中,無不能憑著超乎常人的才幹成就一番輝煌的事業,不會籍籍無名地與草木同朽。

這個片界的大秦帝國,不同於地球上二世而終的短命王朝,國祚綿延千載。

雖說在此期間,大秦帝國也經過了不少的波瀾起伏,不過都沒有造成類似三國亂戰和五胡亂華那樣,對文明具有滅絕性的大破壞,許多文化財富東西被完好地保存下來。然而,凡事有利就有弊。沒有漢末三國亂世的那份淒涼,即便曹操降生在這個片界內也肯定是過著終日飛鷹走狗,紈絝子弟前呼後擁的幸福生活,他絕不會蛋疼到無病呻吟的地步,非得寫這首《蒿裏行》。正因如此,如今這首充滿了哀歎之情的詩歌隻能留給林旭獨自欣賞了。

“前麵這位老丈請留步,借問一聲,江家集是往這個方向走吧?”

陡然在荒山野嶺聽到背後有人講話,這個須發斑白的老頭頓時嚇了一跳,他將在窯中燒炭染黑的雙手在補丁摞補丁的麻布衣襟上來回擦了幾下,抬眼上下打量著來人,一雙渾濁的眼睛裏滿是狐疑和戒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