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農家子的古代科舉生活 作者:曲流水 (全文完)

   
yokcobra 2017-3-29 21:10: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539571
yokcobra 發表於 2017-3-30 20:25
第40章 失望

  何謙竹聽到這個消息已經跟他族叔一起裂開嘴笑了,兩人都高興極了。相比之下,趙文軒即使榜上有名,也只是輕扯嘴角,看得出來興致不高,和他身邊的趙三那一臉的喜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青雲能理解,畢竟趙文軒的學識已經足夠好了,他平時又很努力,就是縣學的秀才們都說他的水平足以考上秀才,而且還會名次靠前,考前預測的時候,他的名次也一直是名列前茅,沒想到現在竟然掉到榜尾,這對他絕對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好消息。

  當初人家預測的時候,也只說顧青雲最多能考上秀才,名次還會非常靠後,一個不小心就會落榜。

  所以現在趙文軒心裡不舒服,他能理解的。

  「你厲害,竟然得了個第七名!」方子茗高興了一會,就把注意力集中在顧青雲身上,讚歎道。

  顧青雲此時只知道傻笑了,擺手道:「嘿嘿,都是運氣,運氣問題,出的題目正好我會做,這不算什麼,你更厲害。」做錯了一道數學題都能比他排名靠前,能說是自己的經義和詩賦太渣嗎?

  「是運氣也是實力。」方子茗深沉地說了一句,看向被眾人簇擁著的張修遠,眉頭微皺。

  顧青雲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見到了神采飛揚的張修遠,暗歎對方的厲害,對方是縣案首、府案首和院案首集於一身,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小三元」了,所以被眾人奉承是肯定的,就是顧青雲也佩服不已。

  隨著一個個名次的揭露,整間客棧悲喜兩重天。

  看著那邊眼淚直流的老童生,顧青雲有些不忍直視。

  「白髮龍鍾老童生,黃口稚兒小秀才。」方子茗吟了一句,轉頭對顧青雲道,「青雲,你現在趕緊回客棧,待會官府的報喜人會到客棧找你的,你得給賞錢,對了,賞錢你們準備好了嗎?沒有的話我這裡有。」

  顧大河一聽,從狂喜中回過神來,忙不迭地說道:「賞錢我們有的,兒子,咱們快點回去吧。」說著就拉起顧青雲的手臂提腳就走。

  顧青雲只能朝他們揮揮手告別。

  人逢喜事精神爽,兩人腳下生風,兩裡的路程竟然很快就回到了。

  「爹,你先整一下頭髮和衣服。」快到客棧的時候,顧青雲突然說道。

  顧大河一愣,看看自己,忍不住一笑,道:「真是太高興了,忘記整理了。」根本就不介意剛才一路上出醜的行為。

  到了客棧,報喜人早已等候在此,此時客棧的掌櫃正急著團團轉呢,見到他們頓時大喜過望,叫道:「秀才公在此,秀才公在此!」

  眾人一聽,都湧了過來。

  報喜人確認道:「可是臨陽府林山縣顧青雲顧公子?」

  顧青雲喘了口氣,點點頭。

  報喜人頓時笑開了花,連忙恭喜道:「恭喜顧公子上榜,位列第七!」

  這時候顧大河的嘴已經咧開得老大了,他從懷裡拿出一隻荷包遞給報喜人,說話有點語無倫次了,只能一個勁地說道:「謝謝,謝謝,同喜,同喜。」

  報喜人不動聲色地捏捏荷包,是不規則的硬塊,知道這是碎銀子,心裡也是大喜,剛開始看他們父子倆穿的衣服都不怎麼好,還以為沒有賞錢呢,畢竟有些人中秀才可能就只賞給十幾文,更吝嗇的他都見過,那是一個銅板都沒有的,沒想到眼前這對父子竟然還給出了碎銀,看大小重量,都值兩百文錢了。

  看來自己的運氣還是挺好的,後臺不夠硬,爭不過給那些有錢秀才報喜的,現在碰到他們也算是賺到了。

  等報喜人走後,顧青雲就團團向客棧的人拱手作揖道:「客氣了,客氣了。」

  於是,在這裡,他也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和剛才的張修遠一樣,被眾人簇擁著講話。

  基本上,這個時候和他說話的人不是已經中了秀才的人,就是落榜的、心態較好的童生,大家都打著和他結交的心情來賀喜,所以沒有人會說出些什麼不中聽的話。

  同樣的,顧青雲自從來郡城後,深居簡出,最多去找同窗們聊聊天,連文會都只參加了一次,他不輕易與人結仇,又沒長著一張嘲諷臉,所以他這次沒有碰到不友好的人群。

  即使有那不友好的,暗暗妒忌的,現在也得掩藏起來,最多眼不見為淨,回房睡覺或去找酒喝就是,犯不著嘴巴上和顧青雲過不去,平白樹立一個敵人。

  能考中童生的,大家智商都不差,就是人情世故差點,旁邊總有人是清醒的,總會拉住他的。

  所以在人群中的顧青雲正在享受著眾人的吹捧,看著他們羨慕的目光、眼底暗藏的妒忌,他都覺得全身有點輕飄飄了。

  這裡的秀才頭銜比他前世考上重點大學,考上公務員似乎都要值錢多了,起碼前世人家最多說一句「恭喜」就該幹啥幹啥去了。

  哪像現在?

  在看到同樣被家長們簇擁的顧大河時,顧青雲的腦袋不知為何突然一下子變得很清醒了,他嘴巴緊閉,不該說的話堅決不說,態度也很是謙遜,一直等另外一個報喜人到來的時候,他才趁機脫身,拉著顧大河直接上樓了。

  剛走到他們的房間,就見掌櫃已經站在門口等待,他身後還站著一個店小二。

  「掌櫃,這是有什麼問題嗎?」顧大河一愣。

  「呵呵,是這樣的,本店已經決定免除顧老爺和顧秀才在本店的一切費用,現在請你們移到上房,這是本店的心意,請不要拒絕。」掌櫃的態度很是恭敬,雖然他之前的態度也挺好的,但絕對沒有現在這麼好。

  「那我需要做什麼?」顧青雲挑挑眉道,相比顧大河的雲裡霧裡,他反應很快。

  客棧掌櫃一愣,直起微彎的腰,笑道:「只需留下您的一件墨寶即可,到時我們會掛在大堂裡。」

  「兒子,你看這……」顧大河有點不知所措。免費好啊,可以少幾兩銀子呢。

  顧青雲微微一笑,還是拒絕道:「不行,我的字還不是很好,而且我又不會作詩,我們還是照常給錢吧,不好讓你們破費,畢竟你們做生意也是要掙錢的。」

  「無事的。」見顧青雲剛開始拒絕,掌櫃很是失望,沒想到他擔心的是這個,就忙道,「您隨意抄寫一首詩詞就是了,我們不作要求的,最後只要您把私人印章蓋上就行。」

  顧青雲看了看顧大河,又想到客棧大堂牆壁上掛著的字畫,知道自己不是先例就答應了。

  掌櫃頓時大喜。

  於是,他們在店小二的幫助下,把行李搬到了上房。

  顧大河這裡摸摸那裡摸摸,忙得團團轉,臉上的笑容就沒停止過。

  顧青雲正在磨墨,見狀就笑道:「爹,你也太高興了,都那麼久了還沒緩過神來。」客棧的掌櫃已經把宣紙和筆墨都準備好了,現在只要他直接寫字即可。

  他摸了摸這上好的宣紙,說起來,他還從來沒有用過這個等級的紙張寫字呢,有點興奮。

  「哈,我就是高興不行嗎?你爺奶和你娘知道了也不知道該如何高興呢。」顧大河嘿嘿一笑,嘴巴根本就合不攏。

  「他們也會收到消息的,現在喜報已經從這裡出發了,等到了縣城,縣衙就會有人去通知他們的,應該比我們這裡回去還要快一點,畢竟我明天要去參加學政舉行的謝師宴。」剛剛報喜人已經把這消息說給他聽了,這也是例行的一項活動,就好像鄉試的「鹿鳴宴」一樣,基本上都是會有的,除非學政不想舉辦。

  顧大河一愣,說道:「我還以為要我們回去告訴他們才能知道。」

  顧青雲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開始凝神靜氣。

  他打算依然用楷體寫字,因為這種字體他最熟悉,練得最好,就是這次要寫成大字,可能要多寫幾張。

  左手挽起衣袖,大筆一揮,不一會兒,四個大字就躍然紙上。顧青雲仔細看了下,發現筆畫方潤整齊,結體開朗爽健,還算不錯,就是有點點瑕疵,不太滿意。

  「賓至如歸。」顧大河輕聲念出來,疑惑道,「兒子,不是說要寫詩嗎?」

  「不寫了,我自己作不出好的,不是拾人牙慧,不能寫這幾個字嗎?爹,我相信客棧的掌櫃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顧青雲又連續寫了幾張,挑出其中最好的一張,這才找出自己的石質印章,蓋上自己的私印。

  等待晾乾的時候,他開始清洗毛筆,晾在筆架上。

  顧大河聽到顧青雲的話,似懂非懂,不過也沒說什麼,想了想,就幫顧青雲把東西都還回去了。

  顧青雲開始用自己的筆墨來練字,今天實在是太興奮了,他要好好靜一靜。

  剛開始他的字還有點飄,寫得比較快,筆畫都連在一起了,但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字體就穩定下來,顧青雲知道自己的心也定下來了。

  現在他確定,自己真的考上秀才了!可以說,考上秀才是他三歲時最大的願望,現在達成了這個目標,其中天時地利人和必不可少,但自己的努力也是最重要的。

  秀才雖然是最低的一個功名,但在鄉間,也差不多夠用了。秀才有免除一個名額的徭役、見知縣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也就是說,即使以後顧青雲他家和二叔他們分家,只要他指定一個免除徭役的名額給二叔,二叔家同樣不需要去服徭役。

  除此之外,就是可以免稅三十畝田地的優惠了,新朝可比之前的朝代大方多了,有些朝代秀才是不能免稅的。不過聽方子茗說,前朝舉人可以免稅,不限田畝,現在就不行了,只有兩百畝的免稅名額,有些地方更少,不是一刀切的。

  他們這裡文風不盛,所以秀才可以免稅三十畝,聽方子茗說,在人煙稠密、文風鼎盛的地區,只能免稅十畝而已,朝廷還鼓勵那些秀才遷移到最南方或最北方。

  可惜,很少有秀才因為想要多免稅二十畝就離開家鄉的,朝廷的這條政策幾乎等於虛設。

  他知道,在古時的中國,秀才是地方士紳階層的支柱之一。在鄉下,他們是知識分子的代表,天生擁有一定的權力,這就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影響力。

  在地方官吏面前,秀才也擁有一定的特權,起碼可以見縣官不跪,口稱「學生」,所以秀才經常會充任一般平民與官府之間溝通的橋樑。遇上地方上的爭執,或者平民要與官衙打交道,經常都要經過秀才出面。而一般平民家中遇有婚喪事,或過年過節,亦有請村中秀才幫忙寫對聯、寫祭帳等習慣。

  所以就是顧青雲現在躺在秀才的功名簿上混吃等死,基本上也勉強可以養活自己了,但是他是這種這麼容易滿足的人嗎?

  剛開始穿越的時候,顧青雲認為是。

  但現在他想想,自己不是。人的慾望是永無止境的,他達成了一個目標,現在就想著更大的目標,他想攀登更高的山峰,還想見見這世間最美的風景,他還想去古代的京城看看,還想繼續考舉人、考進士,他不想自己白白虛度光陰。

  如果可以,他想為這方的世界留下一點什麼。前世的時空,三百年後清朝被入侵,這一時空還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同樣的事情,想一想前朝的穿越者皇帝,即使他的私生活讓自己詬病,但他做出的貢獻無可磨滅,所以顧青雲想在獨善其身的前提下,看自己是否能做出一些什麼有益的事情。

  不過這些只是他的野望,他不會說出口。而現在最重要的是,他想為自己找一個老師。不是何秀才的那種師生關係,也不是縣學裡的那種,而是真正的老師,可以教他讀書科舉,教他人際交往,還有教他怎麼混官場的那種老師,可以視為「父」的終生師傅。

  他前世只做了幾年的小科員,基本上勾心鬥角什麼的,很少會鬥到他頭上。他又是本地人,那些本地的老幹部也會指點一下他,所以工作雖辛苦,但基本上是沒什麼麻煩。

  一個好的老師對他非常重要,所以他才想趁著年紀小就趕緊考上秀才。

  考上秀才,靠的幾乎是他前世今生的積累,接下來的舉人不是那麼容易考的,除了經義、算學、雜文、律法外,還需要考策論,這些都需要一個好老師來教授。就是他現在排在第七名又如何?秀才三年就有兩批出來,就是第一名也不能保證一定能考上。

  縣學只有兩個舉人,教諭忙於做官、鑽營,他對自己沒有興趣。方舉人忙於考進士,他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時間教,更別提教自己了。

  要不然他那個庶長子方子磊怎麼現在連個童生都沒考上?

  顧青雲想起明天的謝師宴,這個叫樑錚的學政他在考場見過,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據說性格頗為方正嚴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天就看他對自己的興趣大不大了。

  他現在身為一個小秀才,也只能等待了,做不得什麼。

  剛想到這裡,顧大河就推門進來笑瞇瞇說道:「兒子,我剛才出去打聽了,這個客棧住的童生只考上了三個,客棧的掌櫃可不是每個秀才都免除房費的,他最多免除這幾天的,前面的照樣要交。」

  顧青雲點頭表示知道,這掌櫃不知看過多少人中秀才了,早已不稀奇,現在給他這麼優惠,肯定是看中了自己的潛力,毫不客氣地說,他現在已經在某個特定的圈子裡有點小小的名氣了。

  「對那幅字,掌櫃有什麼看法嗎?」

  「他很高興。」顧大河有點不解,四個字能抵得上一首詩?不過還是決定不問,又道,「剛才方家的小廝過來了,說請你下午申時一刻去咱們客棧不遠的悅來酒樓吃飯,打算慶祝一下。」

  「好吧,我會去的。」顧青雲點頭,這是題中應有之意,總要慶祝一下的。

  果然,晚上去的時候,方子茗他們已經收拾好情緒了,基本上都表現得很高興,除了趙文軒情緒不高外。

  顧青雲三人都沒理他,幾人說說笑笑,讓趙文軒頻頻皺眉。

  三人暗笑,擠眉弄眼了一會,因為明天早上要去參加宴會,所以大家都沒敢喝酒,只好好吃了一頓飯就了事。

  他們算是幸運了,起碼四人都考上秀才。據方子茗說,包括他們,林山縣就只有六個人考上秀才,相比往年的兩三個,甚至一個都沒有,今年已經算是非常多了,估計縣尊大人會很高興的,這代表他治下有方,自己有興學育才的能力啊。特別是有顧青雲和方子茗的名次在,估計劉縣尊今年的考評就會是「優」了,也許還會升官呢。

  顧青雲和方子茗都挺高興的,他們都對這個劉縣令很有好感。

  第二天去參加謝師宴的時候,顧青雲期待的好事並沒有發生,雖然他的確是現場最受學政關注的幾人之一,但張修遠、方子茗,還有排在前幾名的秀才也不差,最主要的是,在學政問他問題的時候,他雖然是老老實實回答了,看得出學政本來是比較滿意的,但在現場作詩那一環節,他是前十名作詩最差的。

  問他為什麼知道?因為樑學政在看了他的詩作後就批評道:「沒有靈氣之作,本官還以為考場的那兩篇詩文是你倉促之下寫出來的,寫得一般情有可原,沒想到現在本官讓你們寫出自己最得意的一首,你竟然寫出這種……」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只是又仔細打量了顧青雲一番。

  顧青雲苦笑,拱手道:「學生家境貧寒,能考上秀才都是靠勤奮和刻苦,是靠每日苦讀不輟、堅持不懈得來的,對於算學算是有點心得,對於作詩就無能為力了,許是學得不夠吧,還請大人見諒。」

  樑學政動了動嘴,本來想說什麼的,聞言也不好說了,畢竟顧青雲的家境他剛開始是特意瞭解過的,這也算是他的政績之一,有個十二歲的神童秀才說出去也好聽,於是現在就不好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而且兩人身份差距過大,周圍還有人看著,於是樑學政就溫聲道:「嗯,你這次能考到前十,的確是很不容易的,本官看過你的卷子,算學全部答對,看來你的天賦在算學這裡。至於詩賦,到時你入府學的時候記得好好學就是了,畢竟這是有利於修身養性的,多學點總沒錯。」

  這次的前十名可以直接進入府學就讀,其他名次的秀才一般都是進入縣學,除非家裡有人活動一下才能去府學。

  「感謝大人的教誨,學生一定繼續努力。」顧青雲只能拜謝道,心裡卻很是沮喪,看來樑學政這條路果然斷了,對方喜歡的是張修遠那種風流才子,特別是有作詩天賦的。今天剛一開始,他見樑學政和張修遠態度親熱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特別是他們還討論詩詞討論得熱火朝天,心就更涼了。

  自己寫的詩句卻被評為「毫無靈氣」,想來是入不了他的眼。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還是心裡頗為沮喪。

  果然,接下來的時間裡,顧青雲也只能看著樑學政和其他幾人談笑風生。鬱悶之下,他只好把注意力轉到周圍的環境上,見此處地方寬敞,風景宜人,綠樹紅花,微風吹拂,帶來絲絲的涼爽,如今又還是早上,太陽還不太大,加上案桌上擺放精緻的點心,真是個好地方。

  他靜下心來,雖然很失望,但來之前心理也有所準備,所以他很快就收拾好失落的心情,開始吃東西。

  嗯,這點心師傅的手藝不錯呀,來古代這麼久他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糕點,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以後可以買點回去給家人吃。

  於是,顧青雲就一邊吃,偶爾跟坐在旁邊的人說話。因為名次排座的緣故,方子茗就坐在他對面,何謙竹和趙文軒在後面,連人影都看不到,顧青雲周圍都沒有熟悉的人,只能找陌生人聊天了。

  別說,雖然樑學政有點不待見他,可是也沒對他如何,還算是和顏悅色,所以他還是可以找到人說話的。

  樑學政的時間寶貴,有他在,他們也不自在,吃喝都不敢隨意。

  不久後,他就離開宴席了。剩下的秀才們也不敢多吃東西,只是相互認識一下,大家都是同科同年,這層天然的關係要維持好。

  畢竟是在官員的地盤,大家很快就結束離開了。

  顧青雲等人坐車回去的時候,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除了前面十名,其他的人連和學政說話的機會都幾乎沒有。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 11:08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3-30 20:34
第41章 回家

  顧青雲一笑,打破平靜,說道:「我剛剛沒吃飽,我們去吃碗麵吧。」

  「我見你就一個勁地吃點心,這都沒吃飽?你人小肚子可不小啊。」方子茗取笑道。

  「你也才比我大兩歲。」顧青雲反駁。

  方子茗「哼」了一聲。

  「鄉下小子,見到好吃的就走不動路,很正常的,我見我旁邊的龐秀才吃得比我還香。」龐秀才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樑學政只看了他一眼,鼓勵幾句話就放過他了,所以對方比顧青雲還鬱悶。

  何謙竹忍不住一笑,就是趙文軒也嘴角微翹。

  氣氛輕鬆,眾人心裡舒坦,開始討論哪裡的面做得地道,等待放榜的這段時間,除了顧青雲,他們幾個都出外逛了好多次的。

  「青雲不必沮喪,樑學政欣賞的是才思敏捷、文采極好、有詩才天賦的學生,這並不是你的錯,你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我們都可以進入府學就讀,那裡的老師更多,他們的水平更高。」吃麵時,在何謙竹和趙文軒去方便的時候,方子茗就這樣安慰他。

  「我知道,其實我也鬆了一口氣,畢竟學政大人需要的弟子不是我這種類型的,即便我僥倖能拜他為師,最後兩人也不會相處愉快。」三觀都不合,怎麼相處?沒想到樑學政據說性格是方正謹慎的,竟然很喜歡吟詩作對。

  這隻能說他的運氣不好,還有他不夠優秀了。

  樑學政雖然名義上是他們的座師,但這只是表面上的,沒有實在意義,因為他要在越陽郡任職三年,監考出來的秀才就有三百多人,最後還想和他扯上關係的話,你只能想辦法考上舉人和進士,還要看他用不用你,否則所謂的座師也只是一個輕飄飄的稱呼而已,以後連他的面都見不到。

  當天晚上,顧青雲就聽說樑學政把張修遠收為弟子了,是那種正式拜師的,收入門牆的,而不像他和何秀才那樣的師生關係。

  顧青雲心中早有所料,不覺得驚詫,雖然內心深處是有點點羨慕,但他認為這是人之常情,不必介懷。

  照樣背書後,他很快就入睡了,他要養精蓄銳,明天他們就要回家,在外面那麼多天,他早就想家了。

  第二天他們照樣坐船回去,回去的時候就只有他們這六個考上秀才的人了,其他沒考上的,早在昨天就提前回去了。

  衣錦還鄉,大家的情緒頗高,就是一直悶悶不樂的趙文軒都露出了笑容。

  顧青雲看到趙三鬆了一口氣,臉上也跟著掛上了笑容。

  他覺得趙三挺不容易的,跟了趙文軒這種好勝心過於強烈的人,應該會比較累。

  「文軒師兄,你這次回去,伯母應該給你說親了吧?」見他心情好了,顧青雲就挑起話題道。今年趙文軒已經十七歲,和他一樣歲數的何謙竹這次考中秀才,成親的事情就該提上日程了。

  趙文軒神情一僵,怒視他一眼,道:「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說這個行不行?」

  「哈哈,那就不說了,就說明年你們是否去參加鄉試吧?」顧青雲見狀,忙從善如流地轉移話題道。嗯,他自己也不喜歡人家提成親的事,以後就不問了。

  說起這個話題,大家的興致都來了,開始討論起來,最後通過交流,發現除了趙文軒外,其他五人都不打算明年下場,大家都覺得自己的學識積累還不夠,不想來折騰這一趟。據說考一次鄉試,可以去掉半條命。

  「趙兄是可以去的,他學識很好,這次是因為生病才排名靠後。」何謙竹贊同道。

  顧青雲雖然覺得不妥,卻也不會說潑冷水的話,反而出言鼓勵。

  趙文軒於是露出笑容。

  回房的時候,何謙竹在門口和顧青雲說了幾句話,最後不捨地說道:「這次回去,你們二十天後就要去臨陽府上學了,我們就要分開了,真捨不得啊,兩年的相處時間,我們那麼合得來。」

  顧青雲一聽,也覺得不捨起來。說實在的,他在求學的途中,雖然遇到過一些對他不友好的人,但他交的朋友基本上都是那種能聊得來的,就是趙文軒性格上有點好強,過於自傲,但為人也是不錯的,起碼沒有什麼壞心眼。

  現在就要和趙文軒、何謙竹分開了,真的很捨不得。

  但這就是現實,就好像當初他也捨不得和趙玉堂、顧青明分開一樣。

  「只能書信多聯繫了。」顧青雲握握他的手。

  何謙竹微微一笑,點點頭,回握。

  和何謙竹分別後,顧青雲走進艙房,就看見顧大河正在數細棉布。

  「爹,你又來了,怎麼就不厭倦呢?」顧青雲很是無語,自從他考上秀才,他爹興沖沖去把賭金拿回來後,他就一直很興奮,每天都要摸一摸他贏回來的布匹和銀兩。

  中國的銀儲藏量一向不多,所以現在在民間流通的大多數都是銅錢。當然,布匹也可以當銀錢使用,可以以物換物,像他們出門帶的錢,其實大多數都是銅錢,想要換成銀兩的話,就要到專門的錢莊去換,理論上是一千文錢能換到一兩銀子,但實際上一般還要多出一二十文錢的手續費,所以一般的百姓不是到了必要的時候,是不會去兌換的。

  這次顧青雲要去參加院試,他們兩人不可能扛著這麼大一堆的銅錢去的,所以只能吃點虧換成銀兩了。

  此次顧大河除去本錢,贏回來八兩銀子,他選擇把其中的三兩銀子換成布匹,雖然攜帶難了點,但比在布莊買便宜一些,說起來算是賺了。

  畢竟對於他們家最好的布料就是細棉布了,現在顧青雲考上秀才,家裡人以後也不用老是穿著帶著補丁的麻衣,可以稍稍給自己捯飭一番。

  顧青雲贊同他的決定,就是對於顧大河的舉動頗有微詞,搖搖頭道:「爹,你以後可不能再去搞什麼賭博下注了,萬一上癮了我們該怎麼辦?」不勞而獲的喜悅的確很刺激人,他爹這副狂喜的樣子,讓他都覺得不妙了。

  顧大河聞言,就白了他一眼,小心地把布匹又放回原處,嘴裡說道:「栓子,你也太小看你爹我了,我又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當然知道賭博的害處,這次要不是特殊情況,我肯定是不會做的。」這不是一時衝動嗎?

  顧青雲想想他爹以往的行為,也明白自己大驚小怪了。實在是,他擔心他爹腦袋發熱,會衝動做出點什麼。

  「栓子,我跟你商量件事。」顧大河坐在他身邊,神祕兮兮地看了周圍一眼,低聲道,「這次賺回來的八兩銀子你就好好收著吧,不用跟你爺奶說了,有什麼要買的,你自己就能買。」

  顧青雲一驚,放下手中的書本,轉頭看著他道:「爹,這不好吧?」這可是八兩銀子啊!

  「有什麼不好的?反正不能讓你爺奶知道,要不然他肯定會打我的。」說到自己的爹,顧大河有點犯怵。

  「那我也不要,你讓娘親自己收著。」顧青雲搖搖頭,他現在自己能掙錢了,而且每月官府也發有銀兩和米。

  顧大河想了想,就點頭答應了。

  「對了,我們還欠有大爺爺的債,現在不先還一點嗎?」

  顧大河忙不迭地搖頭,道:「這是公中欠的債,以後自然是公中還,我說了,一定不能讓你爺爺知道這筆錢的存在。」他現在都有點後悔了,賭贏了錢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來,還要提心吊膽的。不過一想到這八兩銀子,又覺得值!太值了!

  實在是,顧家的家規對於賭博這一條規定得很嚴苛,他爹對賭博深惡痛絕,如果知道的話,絕對不會輕輕放過他的,就是現在兒子考上秀才這麼大的喜事也不會讓他有絲毫的心軟。

  唉,誰叫他們家以前的老祖宗把整個家產都輸光了,最後是靠著顧家幾代人努力才好不容易攢下兩百畝田地,沒想到竟然遇到天災人禍,還背井離鄉來到林溪村,現在眼看生活好過了,當然更要禁賭了。

  「這次回去,我會在家住一段時間,然後才去府學報到。爹,趁著我現在考上秀才了,家裡的負擔沒那麼重,可以免稅,我這幾年也不會去參加鄉試,家裡會逐漸寬裕。今年二弟有五歲了,到啟蒙的時候了,那有機會你就提一下,讓爺爺把二弟送到大爺爺那裡去讀書。」顧青雲很嚴肅地說道,這是他早就考慮好的。

  很多時候,有些人都是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在困境面前,大家能擰成一股繩同心協力,但發達後,分崩離析的反而不少。

  這樣的例子,古往今來比比皆是。

  顧青雲有點擔心家裡的和諧問題,畢竟在他考秀才的過程中,二叔一家是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和犧牲的,家裡的一切資源都緊著他來,間接降低了他們一家幾口的生活質量,而且他們對自己讀書也很支持,他讀書的銀錢有一部分是他們掙來的。

  沒有家人拖後腿,他才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幾乎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如果他穿越的家庭,整天不是斗極品就是吵著不公平,要分家分田的話,他相信,他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可以安心讀書,一次性就考上秀才。

  可能他現在還在為家事焦頭爛額吧?所以他真的很感激二叔他們一家的付出。

  現在他總算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踏出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該是回報他人的時候了。

  有付出就會有回報,這才是長久之道。

  顧大河聞言,想了想,贊同地點點頭,道:「這些年你二叔二嬸對你都挺好的,他們也不容易,現在家裡情況好轉,的確要開始供狗蛋兒讀書,不能只供你一個,否則他們會有意見的。」這方面,顧大河還是想著比較通透的。

  「我提出這個想法也行,不過最好是你爺爺提,這樣顯得比較公正。」顧大河商量道,看著顧青雲。

  顧青雲理解地點點頭,打算自己去和爺爺說。

  兩人又商量著家裡其他的事,見時候不早了,這才躺下。

  在船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離家越來越近,顧大河和顧青雲也越來越興奮了。

  當他們踏入村口的那一刻,顧青雲發現,隨著他們的走動,村裡第一個人發現並叫出來後,村子就頓時沸騰起來了。

  「秀才公回來了!秀才公回來了!」村民們相互轉告,都一窩蜂地湧了過來。

  顧青雲和顧大河被人群圍在中間,兩人連忙拒絕想幫他們扛行李的村裡,一邊走,一邊一一回答村民們的問話。

  「郡城?郡城很大人又多,一出客棧門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我都不敢走遠,剛開始生怕找不到回客棧的路。」

  「那裡的人凶不凶?不凶,很多人都挺熱情的,我不認識路,他們都為我指路,可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有些人還罵我是鄉下人,泥腿子,要不是看人生地不熟的,我都想揍他了。」

  「那裡的人穿什麼衣服?和我們一樣啊,不過綾羅綢緞都有,穿麻衣的也有,乞丐都比我們桃花鎮多出很多。」

  「吃飯吃什麼?你傻啊,當然是我們吃什麼他們就吃什麼,最多是吃好一點,肉多一點。」

  「買東西貴不貴?貴,當然貴,我們住的地方附近我去看過菜市場了,賣的雞蛋你知道多少錢一個嗎?」

  「多少錢?」有村民好奇地問道。

  「兩文錢一個,大一點的就是三文錢!我聽說還有五文錢一個的,不過我沒見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裡的大戶人家真有錢。」

  「那不是比你家收的雞蛋還貴,以後我們還不如把雞蛋送去郡城賣呢?」

  「那你去吧,船費800文,加上在船上要吃要喝的,加起來一個人都要花一兩多的銀子,你想去沒人攔著你。」顧大河冷笑,嘲諷道。

  那個村民搔搔腦袋,嘿嘿一笑,就不說話了。

  旁邊的村民鬨堂大笑。

  顧青雲聽到自己父親和村民的對話,忍不住想笑。村民們對郡城的一切都太好奇了,各種問東問西,這大概是人們不經常出門的緣故吧。

  像顧大河,和他一起去過府城、郡城,基本上已經算是桃花鎮見識多廣的人了。

  「秀才公,你考試是怎麼考的?這麼厲害,一次就中了!」也有少數村民圍在顧青雲身邊,詢問道。

  「學習刻苦,再加點運氣才考上的。」顧青雲微笑道,「李三伯,你叫我小名就行了,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什麼樣的人你們還不知道?」

  這次回來,才到村口呢,顧青雲就發現,基本上沒有什麼人叫他的小名了,不是叫「青雲」,就是叫「秀才公」,村民們對他的態度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帶著敬畏。

  像現在,圍在顧大河身邊的村民很多,圍在他身邊就很少,基本上都是一堆小孩子,都在好奇地看著他,不怎麼敢說話,還有其他村民在遠遠圍觀。

  「大哥,大哥,你回來了?」遠遠的,傳來了顧青平稚嫩的歡呼聲。

  顧青雲循聲望去,只見二弟顧青平身穿一件棉布小褂倒騰著小短腿像顆炮彈似的衝過來,人群中不由自主地讓開一條路。

  顧青雲忙蹲下身,把抱住自己雙腿的小傢伙抱起來,笑道:「是啊,大哥回來了,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本來想親他一口的,可是一見小傢伙臉上的汙跡就下不了嘴。

  嘖,這埋汰樣,和村裡的泥猴們一模一樣。

  「有人到家裡說你回來了,我就來迎接你了,大哥,你考上秀才了是嗎?」顧青平口齒伶俐地說著,他坐在顧青雲懷裡,神情驕傲地環視著周圍的小夥伴,高仰著小下巴。

  「是的,你在家裡聽不聽話?」

  「當然聽話。」顧青平小胸脯挺了挺,想了想,又縮了回來。

  顧青雲忍不住一笑。

  顧青平出生的時候,家裡的伙食比之前好多了,所以養得他很敦實。顧青雲走了幾步就頂不住了,他背上還有書箱呢,於是就把他放下,牽著他的手慢慢往家裡走,一邊和旁邊的人搭話。

  見顧青雲態度不變,村裡人都挺高興的,紛紛簇擁著他們走回家。

  從村頭到村尾,他們足足走了一刻鐘,好不容易才回到家。

  「栓子,我的乖孫啊!」剛走到家門口的榕樹下,被一堆老大娘們圍著的老陳氏就第一時間發現他了,她大叫了一聲,撥開人群,快步衝過來,一下子緊緊地把顧青雲揉進懷裡,動作非常熟練。

  「奶奶。」顧青雲習以為常地拍拍她的背部,柔聲道,「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看看你,都瘦了那麼多。」她的眼裡含淚。

  「娘,先讓栓子把書箱放下來吧。」一旁的小陳氏仔細地把顧青雲打量一遍,就說道。

  「對對對,差點讓我乖孫受累,你爹也是,就不會幫你背嗎?你才多大?」說著又瞪了一眼顧大河。

  旁邊的顧大河全身上下都掛滿了東西,神情很是無奈。

  「嘿,我爹身上也背有行李,他忙不過來,我自己可以的,不重。」顧青雲說了一句,看向滿臉笑容的二嬸、二丫、三丫她們,一一打招呼,換回了大家更大的笑容,接著他就在奶奶和娘親的簇擁下走進院門,至於外面的村民自有二嬸李氏在招呼。

  顧青雲放好行李後,就問道:「爺爺和二叔呢?」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剛才他們到店裡的時候發現店裡已經關門。

  「還有一些苞谷沒收完,他們在地裡忙,過一會兒就回來了。」老陳氏笑瞇瞇地看著栓子,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什麼問題後才耐心回答。

  「奶,你們什麼時候知道我中秀才的?是縣衙的人告訴你們的,還是里正?」顧青雲接過二丫遞過來的白開水,喝了一口後問道。

  「是縣衙派人來告訴我的,還敲鑼打鼓的,可把我們給高興壞了,你爺爺還燒了爆竹。栓子,你考上秀才,我們就知足了,這次你費了大力氣,可要在家好好補補。」老陳氏已經笑得牙不見眼了。

  「這個待會再說。」顧青雲一笑,對著顧二丫說道,「謝謝二姐,哎呀,二姐,才二十天沒見,我怎麼發現你白了很多?」

  顧二丫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她拍拍顧青雲的胳膊,嗔道,「栓子你亂說,哪有?」

  「反正我說的是實話。」顧青雲一本正經。

  「大哥,那我呢?」十歲的三丫在旁邊眼巴巴看著。

  顧青雲仔細觀察了一會,搖搖頭道:「還沒看出變化,一樣黑,只有牙齒是白的。」

  「大哥,你壞。」顧三丫惱羞成怒地打了一下顧青雲的手臂。

  顧青雲嘿嘿一笑,把一直趴在老陳氏腿上的三弟顧青安抱過來,親親他白嫩嫩的臉蛋,道:「安安,不認得大哥了?」

  顧青安怯生生地看著他,眨著大眼睛想了想,又看看老陳氏和三丫,點點小腦袋,奶聲奶氣道:「記得,是大哥哥。」

  「我們還一起去放過牛了,你不記得的話,我會很傷心的。」顧青雲笑笑,捏捏他的小手。現在是羞澀,等待會熟悉了,估計又變成皮猴子了。

  大家正在說著話呢,顧季山和顧二河就回來了,兩人把裝滿苞谷的竹筐放好後才走過來說話。

  一家人這才算是真正聚在一起,其中的興奮憧憬自不再提。

  當晚顧家就把一隻老母雞殺了燉湯,還把顧伯山他們一家請來一起吃飯。在飯桌上,主要是說那三十畝免稅田的事,因為還欠著債,近兩年內顧青雲家裡不打算買田地,而他家只有十八畝田地,所以另外十二畝的名額就看如何分配了。

  這種事情顧青雲不用參與其中,由著顧伯山兄弟倆商量就是,最多到最後旁聽一下結果。

  「就這樣決定了,我家六畝,另外三房一家兩畝,水田的稅多點,叫他們把水田轉到青雲名下,我待會就去和他們說,早點辦手續。」顧伯山總結道。

  顧季山沒意見,畢竟這次顧青雲去參加科考其餘三房也是出了錢的,總不能一點好處都不給他們吧?而且等他們家買了田地回來,這些田地就要還回去了,所以能佔的便宜也只有這麼兩三年。

  「哈哈,栓子考上秀才,這下我們顧家在林溪村就穩如泰山了。」顧伯山很是高興,這說明八年前他的眼光和決策是正確的,要不是他努力說服弟弟一家供栓子讀書,怎麼會有今日的風光?而且栓子的成功也有一部分與他有關,畢竟是他啟的蒙,他可以預見的是,他的私塾又將迎來更多的學生來入學了,需要他好好挑選一下。最後,栓子考中秀才,以後顧家在村裡說話的聲音都會響亮很多,他辦事也會比以前容易,就是和其他村爭水爭地之類的都能挺直腰桿!

  反正,只要一個村子裡有一名秀才,全村人都受益,就是地痞流氓也大多不敢在村裡放肆。

  所以村裡人才那麼高興。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 11:08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3-30 20:35
第42章 家常

  「栓子,你要早日到縣衙辦理你的秀才文書,這樣我才好把田地轉到你名下,早日免稅。」顧伯山最後叮囑道。

  顧青雲點點頭,打算過個幾天就到縣衙把童生的身份文書換成秀才的,這樣他以後去哪都可以不要路引,可以到處走了。

  秀才文書可是相當於他在這個時代的身份證,肯定要早點辦好的。

  因為顧青雲考上了秀才,所以整個顧家都是喜洋洋的,決定辦一次喜酒,請親朋好友來慶祝一下。

  在顧伯山離開時,顧青雲把自己在郡城買的《九章算術》、《三字經》送給他,《九章算術》是印刷版,《三字經》是他的手抄本,裡面都有某位舉人的批註,通俗易懂。

  顧伯山拿過來翻了翻後,對《九章算術》表情很糾結,看到《三字經》卻很是高興,他讓顧青明拿著書,自己雙手揹負在身後慢悠悠走了。

  等顧伯山他們一家子離開後,顧大河才把這次科考的花費仔細地說出來,畢竟是一大家子人的共同財產,要一一說清楚才行,省得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給縣裡廩生的八兩,來回船費和伙食費三兩,客棧的住宿費掌櫃已經免了,但是他們這二十天都是在外面吃的,伙食費加起來都要二兩多,還有去官府辦理院試手續費和伙食費,考棚裡的伙食也是自己出錢的,官府不可能給你白吃,單是交給官府的就有四兩多,還有購買考試用的筆墨紙硯等其他用品就花了五兩銀子,總共加起來就要二十三兩左右。

  因為客棧掌櫃免收他們的房費,要不然花的錢更多。

  看來剛開始顧青雲以為只需要花二十兩,那是算少的了,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到郡城倒是有可能。所以這次花的錢都是公中的,他爹娘的私房錢沒有用到。

  當然,顧青雲抄書掙的錢也說了,寫話本的就沒說,畢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繼續賣出去。還有,顧大河自己出去打短工得來的錢也沒有說,只說了在郡城見細棉布賣得便宜,就花了三兩銀子買了幾匹回來。

  通過老陳氏的鑑定後,這筆買賣還是合算的,不過同時也嚴厲警告顧大河以後不許自己一個人決定那麼大的買賣。

  顧大河只能唯唯應諾。

  「剩下的五兩銀子,你們就還給其他三房人吧,他們也不容易。」顧季山抽了一口旱菸道。

  「不好吧?爹,他們肯定不會收的。」顧大河搖頭道。

  顧二河也贊同大哥的意見。

  顧季山想了想,也覺得稍有不妥,就沒再說這個。

  「那先拿錢去還給你大伯。」他又道。

  「爹,我們家在桃江碼頭還有一畝地的房子還沒蓋好呢,還不如拿這個錢把房子都蓋起來,然後出租。」李氏不同意,當時挨近桃花鎮方向的那兩畝地,因為錢不夠,就只蓋了一半,現在租出去給客商,還有另一半就因為沒錢給空著了。

  「先還錢,有一點還一點,你大伯他們也要用錢。」顧季山想了想,還是按照他原來的想法。

  他畢竟是一家之主,眾人只能遵從。

  第二天一大早,露珠剛剛在樹葉上蒸發完,顧青雲就到了鎮上,他先準備去探望何秀才,感謝他對自己的教導,順便送帖子請他到家裡參加酒席。

  可是才走到私塾門口,就見這裡已經有人在排隊等候了。

  「顧公子,你來了!」門房眼尖地見到顧青雲,就忙招呼道。

  「是啊,來看望夫子。」顧青雲打招呼道,「何伯,怎麼是你在守門?」他之前經常出入這裡,大家都很熟悉了,何伯相當於何秀才家裡的管家,之前都是他兒子在守門。

  「這幾天來找老爺的人比較多,我怕出了什麼岔子就親自來這裡守著了。」何伯臉上笑瞇瞇的。

  顧青雲眼睛看向那邊等待的人群,再看看他們旁邊的小孩子,心裡瞭然。

  「既然夫子在招待客人,我就先等一會。」顧青雲阻止何伯進去稟報的舉動,問道,「師弟在嗎?」很久沒見何智了,還真有點想念他鼓起來的包子臉。

  「小少爺和老太太去桃山寺了,今天不在家。」

  顧青雲聞言,正有點遺憾呢,正好,有一對父子出來了,何伯大鬆一口氣,趕緊先請顧青雲進去。

  「那個人怎麼能先進去?」一直注意這裡的人忙叫道。

  「這是我家老爺的學生,來這裡跟回家似的,當然可以隨時進去。」

  身後傳來何伯的回答,讓顧青雲忍不住一笑。

  見到何秀才後,他正在喝茶。

  行禮後,顧青雲問道:「夫子,你又要收學生了?」

  何秀才看到他很欣慰,他捋了捋鬍鬚,一向嚴肅方正的臉都露出了笑容,紅光滿面地說道:「你們的身份水漲船高,老夫也跟著沾光,同樣水漲船高。」

  顧青雲嘿嘿一笑,道:「誰叫您那麼厲害,能教出三個秀才來?」

  何秀才又喝了一口茶水,卻搖搖頭道:「都是你們自己爭氣,老夫可不敢居功。就是沒想到你這麼爭氣,趙文軒能考上老夫不稀奇,阿竹吊在榜尾那是他命好,至於你,名次那麼靠前,可以進入府學,那就是需要一點運氣了。」

  「夫子,的確是靠了點運氣,學生事先看過律法書籍,考試都答對了。」顧青雲也沒在意對方說自己運氣好。

  「你正好碰上了朝廷改革,出的題目適合你考,的確運氣好,不過運氣好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有時候比實力更重要。」何秀才點點頭,道,「當然,這也要你基礎紮實、平時努力才行,否則運氣來了也只能乾瞪眼。對了,這次你去了府學記得更要努力讀書,你這麼年輕,不繼續考鄉試實在是太可惜了。」

  顧青雲受教地應諾。

  「你到了府學後,就可以開始學六藝,比如琴棋書畫之類的,這些府學都會教,不像在縣學,最多就教個畫畫,所以要珍惜機會,以後和別人也好交流,這是必不可少的。」

  顧青雲一聽,心中一喜,道:「夫子,那學生會去學的。」心裡很高興,畢竟有一兩次文會,他都看到有人在吟詩的時候,旁邊就有同伴給他伴奏,一般彈的都是瑤琴,相當於他在現代看到的古琴,那副自得其樂的樣子讓他羨慕極了。

  就是身邊的小夥伴何謙竹和方子茗都擁有一項特長,何謙竹會吹簫,方子茗會彈奏瑤琴。在這年代,身為知識分子,你不會點才藝真的不太好意思出去和人打招呼,如果在縣裡就算了,很少有人掌握這些技能,大家都為考科舉準備,但在府城,估計每個人都會有一兩項技能吧?

  顧青雲覺得自己最好也有一項技藝,不說練得多好,能陶冶一下情操或者偶爾抒發一下自己的鬱悶和高興也行啊。

  當然,顧青雲也可以把書法作為自己的一項特長來練,可是書法要出成績需要名師、刻苦、機遇和大量的時間才行,他現在的字體和書法大家想必還差得遠呢,也只能跟同齡人比比了。

  「老夫教過這麼多學生,就屬你們三個最有靈氣了,以後想要碰到像你們一樣的蒙童就難了。」何秀才想起現在私塾裡的那些學生還有剛才見到的孩童,忍不住發出感嘆。

  這話顧青雲就不好開口了。

  畢竟新朝建立以來,林山縣裡很少有哪一科的秀才會像今年那麼多,有四個秀才都很年輕,除了他們四個以外,縣裡另外兩個中秀才的都已經三十多歲了。

  「師弟阿智打算什麼時候下場?」顧青雲又問道,心裡頗為好奇。

  「他現在才九歲,五經還沒學完,不急,起碼要等兩三年,火候到了自然要他下場。」說起的自己的孫子,何秀才的臉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阿智天資聰穎,人又勤奮,的確可以不急,打好基礎,到時下場,一次性考過也好。」顧青雲還是認為應該年紀大點再下場才好,因為院試那三天過得真的不容易。

  何秀才也很是贊同,看向他的桌面,道:「你不喝茶?這可是老夫珍藏的好茶。」

  顧青雲趕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中帶甘,皺了皺眉,道:「還是喜歡喝白開水。」

  何秀才微微一笑,虛點他的額頭道:「你呀,還是那麼老實。」

  顧青雲微笑不語。

  跟何秀才又說了一會兒話後,顧青雲就告辭了,畢竟門外還有人在等待。

  接下來,他分別到趙文軒、趙玉堂、何謙竹家裡送請帖,很巧合的是,除了他外,趙文軒和何謙竹都選擇在同一天辦喜酒,最後沒辦法,三人都不能去對方家裡賀喜了,所幸他們三人都不在意這個。

  不過顧青和兩人約好,明天早上就去縣衙辦理身份文書,三人決定一起去。

  至於何秀才,三人都是他的學生,估計只能趕場了。

  不過這種甜蜜的負擔估計是很多夫子都想要承受的。

  到趙玉堂家裡時,看到顧青雲手裡的帖子,他面色一苦,開口就道:「不會是又請我去喝喜酒吧?」

  顧青雲已經知道情況了,就笑道:「當然,就是你想的那樣,那天你要趕場了。」

  「我肯定去。」趙玉堂翻開帖子,疑惑地問道,「真是奇怪,雖然最近的好日子只有那天,可是為何你們三個都要擠在同一天辦啊?」這不是為難他們這些熟悉的人嗎?

  「都是巧合,事先都沒商量過,現在也不好改動了,大概是大家都很高興吧?」想到家裡人的興奮模樣,顧青雲很是理解。

  又和趙玉堂聊了一會兒,把自己最近的近況說了後,顧青雲這才告辭走了。

  最後一站是去姐姐家。

  何大夫的家是一個典型的一進四合院,有一畝大小,天井內開了一壟地種蔬菜,青菜、茄子和雍菜都照顧得很好,尤其是青菜,綠油油的,長得很精神。

  何家的藥鋪在鎮上的大街上,這裡是住宅。

  顧青雲的到來打破了院子裡的寧靜。

  何家的男人們都出去了,家裡只有婦孺在,不過何大夫的妻子趙氏見到顧青雲很是高興,她是一位態度和藹的婦人,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的。

  「伯母。」顧青雲行禮後就把帖子遞給大姐,大姐再把它遞給林氏。

  趙氏接過帖子翻了翻,就同意到時一定去顧家賀喜,接著就和顧青雲說話。

  兩人都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先前顧大丫成親的時候顧青雲就來過一次,現在就著請客這件事還算有話題聊,兩人寒暄了一會,林氏這才讓顧大丫把顧青雲帶到他們的右廂房。

  顧青雲四處看了看,發現他們小兩口住在右廂房裡,有三明一暗四個房間,佈置得都不錯。

  顧大丫則拉著顧青雲的手仔細看了又看,笑道:「瘦了瘦了。」

  顧青雲鼓起臉頰,道:「那是你的錯覺!」他把顧大丫仔細打量了一會,發現她比先前在家還要白嫩一些,眉宇之間沒有愁緒,看得出來過得不錯。

  「你呀,嘴貧。」顧大丫點點他的額頭,又把考試的過程細細問了一遍。

  顧青雲挑重點說了,最後就問道:「你不是還有個大嫂嗎?怎麼不見人?她不是懷孕了?生了沒?」記得今年大姐成親的時候對方就挺著大肚子了。

  「生了,是個男孩,正在屋裡,你都那麼大了,還以為還是小時候呢,哪能隨便見其他女眷的?」顧大丫嗔怒道。

  顧青雲一囧,在鄉下哪有那麼多講究,不過這是在鎮裡,可能會講究一些吧。

  姐弟倆又說了一會話,顧青雲知道顧大丫現在在家也只是織布、做針線活和家務,不用下地幹農活,他們家的地全都租給別人了,只需按時收租子就行。

  現在顧大丫有時間的話,何常春就教她看書,小兩口相處得很好,說起對方她臉上還呈現出羞澀之態。

  顧青雲於是放心了,他暗自算了下,發現大姐都成親五個多月了,可現在還沒懷孕,不過想想在現代人家結婚幾年才有小孩,於是決定不問,這才剛剛開始呢,還不到半年,自己著什麼急?

  顧青雲最後叮囑她,讓他們擺酒那天記得回去就行,還告訴她那天還要祭祖,因為要把他考中秀才的事記在族譜上,同時還會把她們三姐妹的大名也寫上。

  「大名?」顧大丫聞言很是驚訝。

  顧青雲點點頭,笑道:「大爺爺說以後咱家就是什麼耕讀之家了,所以要按著規矩來,你們也要有個能叫得出口的大名才行,還讓我問你是否有什麼意見?他會考慮的。」至於他在其中起的作用就不用多說了。

  顧大丫沉默不語。

  「姐夫如果給你起了小字的話,你可以告訴我的,就按姐夫起的名字寫。」顧青雲推測道。

  顧大丫聞言臉一紅,雙手捏著衣角道:「那你讓大爺爺在我的名字裡加個『蓮』字吧。」

  「顧蓮?挺好聽的。」顧青雲讚歎道,見大姐的臉越發羞紅了,就不好再說下去。

  時間已經到中午,擔心顧季山已經辦完事在等著他,顧青雲就婉拒了何家留飯的邀請,趕緊告辭。

  離開何家之後,顧青雲在鎮口等待爺爺的牛車時,心裡卻想著剛才趙玉堂說的事。

  沒過多久,顧季山就趕著滿車的東西過來了,因為三天後就是好日子,所以現在就要開始慢慢準備東西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這些顧青雲是不懂的,一切事宜都是顧季山在居中指揮。

  上了牛車後,顧青雲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問道:「爺爺,大堂哥是不是和我同窗趙玉堂的妹妹定親了?」剛剛趙玉堂的話讓他震驚不已,顧青明不是有心上人嗎?怎麼會和趙玉堂的妹妹定親?如果沒記錯的話,貌似對方還是個十四歲的小蘿莉吧?而趙玉堂都已經十七歲了。

  咦,這樣一算,貌似年齡也挺相配的。

  顧青雲仔細琢磨著顧青明日常可以去的地方,發現完全有可能和趙玉堂的妹妹碰上,而且那天趙玉堂成親的時候,他是見到那姑娘的,身材嬌小,皮膚嬌嫩,容貌清秀,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言行舉止很是溫柔,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小姑娘,顧青明能喜歡上對方,現在想來也很正常。

  「定親?是啊,這事一直在談,當時你要去參加院試,大家都沒來得及告訴你,前段時間是好日子,就把親事給定下了,免得夜長夢多。」顧季山趕著牛車,慢悠悠地說道。

  顧青雲理解地點點頭,難怪昨晚上顧青明看著他欲言又止,臉上又有掩飾不住的喜色,還時常傻笑一下,他還以為對方在為自己高興呢,沒想到他想得太美了。

  那傢伙……顧青雲搖搖頭,不過能得償所願也是一件幸事。

  「大爺爺家挺不錯的,大堂哥又是老大,雖然是在鄉下,可是也能配得上對方了。」顧青明是自家的堂哥,顧青雲的屁股當然歪在這一邊了。

  「是挺不錯的,就看你以後能給我娶回什麼樣的孫媳婦了。」前面的顧季山聲音帶著笑意。

  顧青雲努努嘴,看向路邊的灌木從,不說話了。

  「你還害羞了?這有什麼好害羞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過幾年你到年紀後,就該娶媳婦了,村裡和我一樣年紀的人早就做曾祖父了,那一天,我可是一直盼著。」顧季山好大一會不見顧青雲發出聲音,以為他害羞了,還是繼續絮叨下去。

  「哎呀,爺爺,別說這個了,這還早著呢,二姐都沒出嫁,我著什麼急?」顧青雲見他越說越遠,都說到自己生的小孩了,就按捺不住了,忙打斷道。

  「哈哈,這有什麼難的?你現在考上秀才,你二姐還愁嫁不出去?你看吧,今天就會有媒婆上門。」顧季山哈哈大笑,一說起這個,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說起顧二丫的婚事,顧青雲想了想,她都十四歲了,有合適的話,的確可以開始說親了。不過這事輪不到他來插手,只需最後知道結果即可,反正他覺得只要門當戶對,對方人品好,以二丫的手段,是能過好的。

  這幾年,別看二丫內向沉默,一向不怎麼說話,但顧青雲發現她學東西很努力,無論是織布、做針線活、做飯、餵豬養雞,都很努力學,包括做田裡的話都可以拿得出手。

  而且她還頗有點心計,起碼自從大丫出嫁後,老陳氏和小陳氏對她的態度不知不覺中,比對以前大丫的還要好一些。

  總之,顧青雲覺得她早熟得厲害,知道為自己打算。只要她不走歪路,肯定嫁到哪裡都會過得不錯。

  顧季山的話一語成真,等他們到家後,就從老陳氏口裡得知這才短短的半天,附近的媒婆都一窩蜂地湧過來了。

  聽見有土財主和有錢的商戶來向他提親,顧青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覺得哭笑不得,他現在才十二歲,那些人的女兒估計更小,就那麼著急了。

  理所當然的,老陳氏都一一好聲好氣拒絕了,堅持說顧青雲不能早婚,還放出風聲去了。

  晚上吃完飯,在院子裡乘涼消食的時候,等孩子們都去睡覺了,老陳氏就解釋了一遍,道:「你們也別聽他們忽悠,介紹自己的什麼侄女外甥女過來,栓子現在還小,他身子骨還沒長成,不好早成親,而且他小時候身子又不好,我去桃山寺求過簽了,說他會晚點成親。再說了,栓子眼看著現在前途大好,以後可能要做官的,哪能娶一個農家女回來?大字都不識一個,以後和其他官夫人一起說話,別人都會嘲笑他,這可不行。」

  說這話的時候她還狠狠地瞪了李氏一眼。

  李氏尷尬地笑笑,低著頭不說話。

  顧二河疑惑地看看她們。

  顧青雲挑挑眉,知道他白天不在家的時候肯定是出了點事。

  「不能這麼早給栓子定親,萬一以後咱家栓子能娶到個大家閨秀呢?」老陳氏一想到老道士說自家的祖墳冒出的青煙像一頂官帽,心裡就樂滋滋的,這不是說自家的孫子以後會當官嗎?

  顧青雲一囧。

  趁著這個機會,顧青雲就說道:「奶,大家閨秀哪看得上我這農家小子?只要心疼女兒的人家,一般都不會把女孩嫁到鄉下來。我現在考舉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考上,基本上成親的時候就是一個秀才的身份,在那些大戶人家眼裡,我這個秀才也是不值錢的。」

  「這……這是真的?」老陳氏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他,「可是你那麼聰明,還有戲文裡……」

  「您都說是戲文了,哪能跟現實生活一樣?」顧青雲哭笑不得,發現家人對自己評價太高也是一種痛苦。

  才剛回來還沒兩天,他就發現家裡人的心理貌似都有些浮躁,大家都被村裡人的奉承弄得輕飄飄的,感覺都快飛上天了,和別人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大起來,於是才有了這段話。

  他繼續說道:「一般人考上舉人都得二三十歲,我不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多少,這次考上秀才都是運氣好才上的,秀才之前大部分是考背誦,只要勤奮就行,可是舉人就難了,要有個好老師教你。萬一以後我考不上舉人呢?那就不可能當官了。」說著就把考舉人和進士的難度給家裡人仔細普及了一遍。

  顧大河理解兒子的意思,生怕家裡人覺得舉人容易考,以後對兒子失望,就幫腔道:「是啊,我在郡城問過別人了,很多秀才考到老都考不上舉人,那些人也和栓子差不多,十五六歲就考上秀才了,可是舉人一直沒能考上。在我們家,又沒有錢,沒有關係,想找學問好的夫子教都難找,只能幾十號人一起上課,那時只有一個夫子教,顧不得那麼多學生的。」

  可以說,顧青雲和顧大河這段話,把顧家人這幾天翹起來的尾巴都打掉了。

  他們還以為顧青雲能輕易地一直考到最後呢,畢竟他一直都很順利地一關一關過的,沒想到舉人和進士竟然那麼難考。不約而言的,他們之前在考慮的時候,都把顧伯山的遭遇忽略了。

  「咳咳,看看咱大伯就知道了。」顧大河提了一句。

  眾人面面相覷,這才想起科舉的殘酷性,這些日子的美好想像頓時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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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吃驚

  「奶奶,如果你有個女兒,你家裡很富裕,又有人當官,那你樂意把自己的孫女嫁給一個鄉下小秀才嗎?」顧青雲又問道,「鄉下和城裡的生活習慣不同,他們一頓飯可能就花費一兩銀子以上,嫁過來後,習慣肯定和咱們家格格不入,那時大家都不好相處了。對方勢大,我們有求於人,就得捧著她,我不敢生她的氣,可是你們又是我最親的人,我幫誰都不好,夾在中間也難受,一難受,我就不能專心讀書了,考舉人的時間也遙遙無期,唉。」

  顧青雲故作憂愁狀。

  老陳氏已經把思緒沉浸在顧青雲營造的想像中了。

  顧青雲又把可能發生的事情分析了一遍,雖然他覺得自己是在胡言亂語,可萬一呢?還是先要打好預防針。

  老陳氏陷入了沉思,就是一直旁聽的小陳氏和李氏也在思考著。

  只有家裡的男人們頻頻點頭,很是贊同的樣子。

  「栓子,不能娶農家女,又夠不著大家閨秀,那能娶誰?」李氏眼珠子一轉,問道。

  「和我們家門當戶對的就行。」顧青雲其實也沒想過,不過如果非要自己成親的話,那他寧願娶一個識字的姑娘,和他們家門當戶對的,他知道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愛上對方,但他保證,一定會對她體貼,不會有二心,盡最大的努力讓對方和自己成親不覺得後悔。

  「奶奶,你等我考上舉人再給我說親吧,我現在不想這個。」顧青雲最後說道,很是嚴肅。

  「就聽栓子的,以後他的婚事要他同意才行,栓子和我們不同,娶的媳婦要他自己滿意才行,以後兩口子才能和和美美,栓子才能把精力放在讀書上。」顧季山吐出一口煙氣,總結道,「至於其他人說的什麼親戚女兒,你們都不能隨便應諾。」

  顧青雲這才知道,自從大家知道他考上秀才後,附近的人都想著下手快點和他定親,就是李氏也被她娘家大嫂說動了,想把她大嫂的女兒說給顧青雲,可惜她剛一提,就被老陳氏拒絕了。

  顧季山畢竟是一家之主,只要他出聲了,這事一般都是按照他的吩咐辦。

  於是,有關於顧青雲的婚事就這樣告一段落。

  顧青雲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對他爺爺很是感激。

  接下來就說起了二弟顧青平啟蒙的事,顧季山的話讓顧二河和李氏都高興不已。

  他們看向顧大河一家,見他們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心裡知道了什麼,兩人就更高興了。

  「不過,狗蛋兒他性子活潑,一下子送到大伯家是不是不太好?不是每個人都和栓子一樣能沉得下心讀書的。」顧二河高興過後猶豫了一會,終於忍不住說道。

  自家那個泥猴子,他不是沒教過他認字,可是連一炷香的熱度都沒有,老是想著出去玩,坐不定,記得快忘得更快。

  顧季山一聽,也想到了顧青平平時的表現,敲敲煙桿道:「太小了的確不太好,這樣吧,等到他六歲再送過去,這段時間你在家要好好教他認字,拘拘他的性子,就像當初栓子一樣,也是認字後才去大哥那裡的,結果學得很好。」

  顧青雲一囧,好吧,貌似他的一切舉動都被家人過度解讀,想讓後面的兩個弟弟向他看齊。

  「爺爺,二叔,每個孩子都是不一樣的,二弟雖然活潑,但是他很聰明,記東西也比較快,只要能耐下心,一定能學好的。」顯然的,顧青雲的這段話讓顧二河和李氏忍不住笑開了花。

  顧青雲最後打算,這段時間他在家,有空就由他教一下。他這也是怕顧伯山太過於嚴厲的態度讓顧青平厭學,才決定這樣做的。

  第二天顧青雲和何謙竹、趙文軒兩人一起坐著何家的牛車去了縣城,因為和縣衙的人在碼頭辦事時就熟悉了,加上顧青雲等人是新晉秀才,所以縣衙辦事的速度很快。

  顧青雲剛和老書吏、李書辦他們敘舊呢,就聽到有一名衙役過來說縣令想見他們。

  他們再一次見到劉縣令,發現對方比上一次看起來要精神多了,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的。

  碼頭的成功,和他治下出現了新朝建立以來數量最多的秀才,這讓劉縣令接見他們時臉上都是帶著笑意的。

  顧青雲感觸頗深,上次見面,他和趙文軒還要下跪磕頭,現在就不必了,這讓他覺得舒服多了。

  「你們都是難得的青年才俊,不過仍需繼續努力,秀才才是起點,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劉縣令感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他的讀書生涯,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道,「尤其是你,顧青雲,你年紀尚幼,到了府學要謹記初心,不能被府城的繁華迷了眼,荒廢學業,浪費自己的大好前程。」

  顧青雲忙點頭,拱手道:「學生謹遵縣尊大人教誨。」心裡卻在嘀咕,怎麼好像每個師長都在告誡自己不要驕傲,難道自己是一個看起來容易得意忘形的人嗎?

  接下來劉縣令就讓他們把自己不會的問題提出,他可以稍加指點。

  顧青雲三人聞言,都大喜過望。

  可惜的是,劉縣令公務繁忙,沒過多久就有人來請示工作,顧青雲三人只能很有眼色地遺憾告退。

  「真厲害,縣尊大人才只是一個同進士,對經義就如此瞭解,都過去那麼久了,他還記得如何解題,真是太厲害了!」顧青雲感嘆,貌似他前世上完大學後,幾年不用英語,基本上都快忘光了,也只有在看美劇的時候依稀能記起一些。

  趙文軒也是一臉的敬仰,嘆道:「是啊,同進士就如此,不知那些狀元榜眼探花又是何等風采?」

  何謙竹很是贊同。

  三人第一次受到進士的指點,雖然時間很短,但從對方的解答中都能有所收穫。

  事情都辦完了,三人也不忙著回家,就到方子茗家裡,準備約他出來,順便看他是否能有空到自家吃喜宴。

  不過到了方宅,才知道方子茗昨天就跟著他爹去鄰縣北山縣了,現在還沒回來。

  三人大為掃興,留下自己的請帖後,就開始在縣城閒逛了,可看來看去都沒什麼好玩的,最後不由自主地走到書肆消磨時間,直到下午才意猶未盡地乘牛車回家。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在大擺酒席這一天,天公作美,秋高氣爽。

  林溪村村尾的顧家可謂是喜氣洋洋,熱鬧非凡,院內和院外的空地上都擺滿了向村裡人借來的桌椅,榕樹下還搭起了一個簡單的草棚,裡面臨時砌了幾口大鍋,正在做飯煮菜,旁邊有一堆婦人在擇菜洗菜。

  顧蓮夫妻倆前一天就過來幫忙了,正被老陳氏指揮忙得團團轉。

  顧青雲不需要幫忙幹活,他只需站在門口和顧季山、顧大河一起迎接客人即可。

  其實他們家的親戚也沒多少,老陳氏和小陳氏的娘家都不知在何處,就只有二嬸李氏的娘家在鄰村,所以基本上來的親戚除了本村人,就是二嬸的娘家、還有大姐顧蓮的婆家何大夫夫婦,除此之外,就是何秀才、趙玉堂等人。

  不過除了這些人外,還是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客人到來。

  方子茗前幾天人雖然在外縣,但這一天卻坐著牛車出現在他面前,讓顧青雲驚喜不已。

  兩人相互行禮後,顧青雲捶捶他的手臂,笑道:「你不是外出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方子茗也是滿臉笑意,道:「昨天正好回家,看到你留的請帖,想著今天沒事就上門了,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

  顧青雲看了眼正在上禮的方管家一眼,點點頭,趕緊先把他迎進去,再讓他站在外面,就會引起交通堵塞了。

  旁邊的村民見和顧青雲同科的小秀才來了,都議論紛紛,特別是方子茗還長得如此俊美,更是惹得周圍的大娘小媳婦小姑娘臉蛋紅紅的,眼睛都緊盯著他。

  方子茗早被人注視慣了,不以為然。只有顧青雲覺得眾人的眼光太過於火熱,這才想趕緊把他帶回屋內。

  在庭院裡見到二姐,顧青雲就忙道:「二姐,你再給堂屋加多一套碗筷。」

  顧二丫看了一眼方子茗,臉倏地紅了起來,忙低頭細聲道:「好的,稍等。」

  顧青雲忍不住瞪了一眼方子茗。

  方子茗正搖著扇子,眼睛看向庭院,對角落的靶子頗感興趣。

  庭院裡也是人來人往的,顧青雲忙把方子茗帶到裡面。

  堂屋那裡還擺著一桌,顧伯山在作陪,何秀才等人都是坐在這桌。

  之後就是家裡附近的一些小鄉紳和商戶,基本上就是來送個禮露個面,不說禮物多貴重,就為了和顧青雲混個臉熟。畢竟他現在的地位還不夠高,如果是舉人的話,估計都有人直接送房子了。

  其中何秀才的兒子何林也代表鎮上的書肆來了,這是顧青雲第一次見到何智的父親,何智的容貌和他有幾分相似,人長得不錯,說起話來也是斯斯文文的,很是儒雅。

  何秀才當時還在一旁介紹,主要是想讓何林在府城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就照顧一下顧青雲,這讓他很是感激。

  顧大河之前在府城和何林打過交道,兩人就走到一邊說起話來了。

  還有今年同一科考上的另外兩個三十多歲的同年也派人來送禮金。

  顧二河和顧青明在門口記賬,誰送了什麼禮都要記下來,方便以後回禮。

  顧申河和顧青亮父子倆幫自家到何謙竹、趙文軒家裡送禮去了。到了這個時候,顧家才發現人丁稀少的難處。

  總之,辦一場喜酒讓整個顧家都忙得人仰馬翻,到了下午才陸陸續續送走客人,只留下一地狼藉,不過自有請來幫忙的人打掃。當然,還有一些人要趕場的,自然就中途走了。

  在早上開祠堂時,顧伯山把顧青雲的事寫進了族譜裡,只有區區一行字就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奮鬥目標了。

  最後,顧二丫取名為顧荷,三丫為顧蓉,讓兩人都很高興。

  擺完喜酒後,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地度過了。

  顧青雲感覺生活沒什麼變化,他每天照樣要在家讀書,不過這次重點就放在律法書上。

  本朝有六律律法,即吏律、戶律、禮律、兵律、刑律、工律,與朝廷的六部相對應。顧青雲之前沒有學這些,而是學《名例律》,它位於六律之上,是律典篇首,其內容是關於刑名、刑等、刑之加減、恤刑、赦免、共犯、自首、類推等方面的原則性規定,以及關於律典中使用的詞語的解釋,相當於名詞解釋。

  相比現代的法律法規,本朝的律法規定少了許多,正文部分只有480條,但正文部分外還有很多是律注或律解,是各條正文的必要註解,一般以小字夾編在各律條相應的文字之間。它的作用是彌補了正文因語言太簡略而帶來的缺漏,或消除由簡約而產生的歧義。

  現在顧青雲還沒有買六律律法的書籍,這個據說是要考進士的時候才會學習,他只有一本《名例律》,通讀後發現裡面體現了儒家的「三綱五常」、「親親尊尊」、「矜老恤幼」、「親親相隱」等倫理原則。

  自漢朝獨尊儒術以來,中國的儒學就一直貫穿著歷史,就是到了後世也沒法消除它的影響力,所以即使顧青雲對這些「三綱五常」、「親親相隱」等看不過眼,他也不會明著去反對,反而還要去熟悉它、掌握它。

  先前考院試的時候,出的律法題比較簡單,畢竟事先沒跟大家說過,只在朝廷上露出過風聲,如果出的題目比較難的話,本身就已經惹得眾人議論紛紛、群潮洶湧了,再出難一點那不是讓人更是不滿嗎?

  顧青雲提前看了幾遍書,在院試中佔了這個便宜,現在不行了,以後出的題會更難,自己要把書本背下來才行。

  他發現,雖然自己覺得有些詞語和段落不明白,但只要自己背下來,每天至少背一遍的話,日子久了,就好像明白了一點,再被別人一點撥,就可以明白個大概,這樣學習起來就會比較快。

  不知道這是不是「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反正他挺高興自己能找到個適合自己學習的方法。

  這天,顧青雲正在構思自己的話本小說,沒一會兒就聽到身後沒有聲音傳出了。

  他轉頭一看,就見二弟顧青平正在貓著小身子準備從他右手邊悄悄溜出去。

  「咳!」顧青雲輕咳一聲。

  顧青平小身子一僵,接著頭也不抬,就躡手躡腳地走回專屬他的草蓆上,拿起顧青雲做的小木片,似模似樣地念道:「天、地、人、木、顧、青、平、狗、爺爺、奶奶……」他說的是官話,而不是本地的土話。

  大概是穿越者皇帝留下來的福利,這個時空的官話和前世的普通話相似程度比較高,所以顧青雲讀書的時候學起來費不了多大的力氣。

  顧青雲此時正斜眼看著他。

  顧青平大眼睛偷瞄了他一眼,又繼續念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夜來風雨聲,花落,花落知多少。」

  顧青雲靜靜聽著,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教小孩子,尤其是這麼小的孩子,所以他就採取了這樣的一個辦法,先讓他背詩,再認字,認字也是從周圍常見的事物先來,首當其衝的就是他自己和親人的名字了。

  也不知道是否有效?以後他有孩子了,也這樣教嗎?

  「大哥,我會念了。」顧青平脆聲道,眨著大眼睛,打斷了顧青雲的思緒。

  「把寫有你名字的卡片找出來。」顧青雲不理會他的賣萌。

  顧青平看著眼前的一堆卡片,想了想,才把「顧」字和「青」字挑出來,「平」字卻挑錯了。

  「不是說都會念了嗎?」顧青雲嚴肅地看著他,道,「把自己不認識的字告訴我,我再教你,你學會了才能去玩。」

  「可是大哥,已經好久好久了,我肚子都餓了。」

  「餓了也不行,你先前答應過我,今天一定會認出這些字才出去吃飯的,男子漢大丈夫,做人不能說話不算數。」又沒要求他會寫,只是認出來而已,難度下降。

  顧青平撅起嘴巴,見他爹出現在窗口,眼睛頓時一亮,嘴巴就扁起來。

  顧青雲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就見他二叔顧二河尷尬地笑笑,擺擺手趕緊離開了。

  顧青平見救星走了,這才認命地把自己不會的詞語挑出來,又開始跟著學起來。

  ……

  晚上的時候,顧青雲就對他二叔解釋道:「二叔,不是我嚴格,實在是二弟太調皮了,你現在不壓著他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以後就很難讓他坐定了。上次我好友方子茗來,人家家裡出過進士,自己爹還是舉人,就這樣的書香門第,他還不是三歲就開始啟蒙了?我們家是寒門,老師方面已經比不得人家了,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刻苦努力,要不然以後二弟憑什麼去和別的孩子競爭秀才?」

  這兩年他參加考試,一路上是打敗了多少考生才進入這一百八十個名額的?其中肯定是刻苦和努力佔了大頭。

  「我知道你做的是對的,但我就是對他狠不下心。」顧二河臉色有點尷尬,好不容易活下來的男孩,又是健健康康長那麼大,根本就狠不下心。

  李氏很是贊同相公的意見,這幾天她見顧青雲對自己兒子嚴格要求的樣子,早就心疼壞了,要不是公婆在旁邊看著,她還真想不讓兒子跟著他大哥讀書了。

  此時,她沒有了之前顧青雲說要教顧青平讀書的喜悅。

  顧青雲看看顧大河。

  顧大河輕咳一聲,道:「老二,你要為狗蛋兒考慮,寵溺是不行的,你看以前,栓子讀書的時候,無論颳風下雨,天冷天熱,我都讓他做完功課才能休息,要不然現在他哪能考上秀才?」至於其中的事實,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也。

  顧二河當時雖然不是很關注顧青雲,但他的刻苦也是看在眼裡的,聞言就若有所思,好大一會,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

  以後一定要對自己兒子狠點!沒道理都是一家子兄弟,哥哥能做到的,弟弟做不到。

  正在熟睡的顧青平和顧青安絕對沒想到,他們父母的態度從這一刻起就變了很多。

  在中國,無論古今,望子成龍的父母從來都是不缺的!

  一轉眼,就到了顧青雲離家去府學報到的時間。前一天晚上,小陳氏很是不捨,在他房裡把行李看了又看,生怕缺少什麼東西沒裝上。這可不是去縣學,離家近,在府城,感覺遠在天邊。

  「娘,你都檢查那麼多遍了,不會缺少什麼的。」顧青雲笑道,其實也沒帶很多東西去,就帶了書本、筆墨紙硯、換洗衣服,還有木桶、棉布巾、棉被、席子等個人生活用品,但看起來就是一大堆東西了,畢竟都不想在府城買,那裡的東西太貴,還不如把家裡的直接帶去呢。

  「我就是不放心,總覺得還缺少什麼。對了,我給你做了幾件新衣服放在這個包裡,你記得去那裡就穿這個,不要穿舊的,省得那些秀才看低你。」小陳氏充耳不聞,絮絮叨叨道。

  顧青雲只能無奈一笑。

  「還有你放心,你房裡的蘭花我每天都來看,會幫你澆水的。」見顧青雲看向長得茂盛的蘭花,小陳氏就忙說道。

  顧青雲想起這兩年他總是外出求學,留在家裡的時間不是很多,想到他不在家時,小陳氏肯定經常來打掃自己房間,所以自己每次回家,房裡都顯得很乾淨,幾乎是一塵不染了。

  「娘,你放心,我在府學會好好照顧自己,過年的時候肯定回來。不對,十月份割稻穀的時候,還有十天的田假,那時候我一定會回家的。」他走到小陳氏身邊,摟著她的腰柔聲道。

  小陳氏被兒子的舉動弄得心都軟軟的。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顧大河不耐煩過來了才分開。

  畢竟現在已經是有點晚了,不能影響顧青雲明天早上去桃江碼頭坐船。

  顧青雲剛送走他娘,沒想到門口就出現了顧荷的身影。

  「二姐,是有什麼事嗎?」顧青雲把自己手中的書本撫平封面,心裡頗為好奇。

  「也沒什麼事,只是想到你明天要去府城了,就想過來和你說說話。」顧荷雙手緊握在一起,扭捏地走進屋。

  顧青雲看著她的樣子,頗覺得好笑。從小到大,兩人因為要餵養雞群,講的話和相處的時間是最多的,自己的房間她也經常進,但第一次見到她那麼扭捏的樣子。

  「是不是想讓我幫你帶什麼東西回來?是胭脂水粉嗎?」顧青雲笑道,因為大姐出嫁了,現在家裡很多家務就落在她和三丫身上,做家務、餵養雞群、割豬草、織布什麼的都要輪著做,所以顧荷的膚色同樣不怎麼好,不過她的五官比大姐好看一點,就是身高也比大姐高一些,她現在才十四歲呢。

  「不用不用。」顧荷忙搖頭,她沉默了一會,看到顧青雲擺放在桌面的《古文釋義》,眼睛一亮,道,「栓子,你在看書?」

  顧青雲搖搖頭,道:「我一向不在夜晚點燈看書,怕對眼睛不好,我是想把這本書帶去府學。」剛才還在猶豫要不要帶。

  「這本書是方公子以前送給你的嗎?」

  「是啊,作為謝禮送的,當時一共送了三本,這三本書都讓我受益匪淺,以後重點就要讀一讀《資治通鑑》了。」顧青雲嘆道。

  「方公子挺好的,栓子,我問你,他定親了沒有?」顧荷突然問道。

  這話讓顧青雲嚇了一跳,他轉頭一看,只見顧荷的眼睛在油燈下看起來炯炯有神,亮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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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心結

  「二姐,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好半響,顧青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吶吶開口。

  顧荷緊盯著他,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栓子,你還沒回答我呢。」

  顧青雲看著她,沒有說話。

  「栓子,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顧荷緊盯著他。

  「我不知道。」顧青雲皺皺眉,為她此刻的咄咄逼人,這幾年她的溫順和內向也誤導了他。骨子裡,顧荷還是那個膽子很大、很早熟的女孩。

  「你和他不是好友嗎?怎麼會不知道?又一起讀書那麼久。」顧荷有點不滿了。

  顧青雲聞言,也有點不高興了,他想起小時候的事,好不容易強迫忘卻的記憶現在又回想起來,想起那時候的無助和恐慌,他就冷聲道:「我怎麼就一定會知道?這是他的私事,我們從來沒有談過類似的問題。不過即使沒有,他家和我們家也是門不當戶不對,我知道他長得好看,但是我們兩家實在差距太大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發生奇蹟?可是奇蹟是那麼容易發生的嗎?

  他決定以後大家一起商量事情的時候,就向爺爺提議讓已經足夠大的、不會出去亂說話的女孩也旁聽,這樣可以讓她們參與其中,知道一些事。

  似乎被顧青雲的態度嚇到了,顧荷終於冷靜下來,她低下頭,雙手絞著上衣的衣角,輕聲道:「栓子,我剛才說話有點急了,你不要在意。呵呵,他長得那麼好看,我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見到那麼好看的人,所以才好奇問問,其實我也知道這是自己的一種妄想,只是有點不甘心,就想問問你,好讓自己能馬上死心。」

  顧青雲的眉頭再次皺起來,因為他發現顧荷的態度轉變基本上都是針對他的,如果不是小時候的那件事讓他記憶深刻,估計他現在一定也覺得沒什麼,還會很理解她的心情。畢竟哪個少女不懷春?前世他在讀書的時候也曾經對某個男生有過好感。只要不發生什麼出格的事,完全可以不在意,反正等成親後,以前少女的情懷就會慢慢褪去,生活中關注最多的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顧荷很瞭解他,這個事實讓他有些不安。

  「那你可以死心了,方家和我們家差距非常大,不要看我們都是秀才,我比他還小兩歲,可是他的成績比我好,家裡父親是舉人,據說家裡還有人在京城當官,反正他以後考中舉人、進士的機率比我大好幾倍。說個最形象的,他家房子的門口造價都比我們家加起來的財產都多。」

  顧荷愕然地抬起頭來。

  顧青雲面無表情,點頭道:「我去過他們家幾次,就是這樣,他家不是一般的秀才家,也不是普通的富裕人家。」

  「可是你們是好朋友……」顧荷吶吶說道,臉色變得蒼白。

  顧青雲苦笑,如果顧荷和他一樣接受相同的教育,可能就不會問出這種問題了吧?或者她旁聽了前幾天晚上的討論,以她的聰明,也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不是層次相等的人才能成為朋友的,我和他是有特殊原因的。先前我救了他家的表弟,又在縣學重逢,加上我們比較談得來,我們才能相處得不錯。他家裡有人在京城做官,他父親是本縣的教諭,先前我沒和你說過,你不瞭解也不足為奇。」顧青雲再次強調,他知道顧荷會明白的。

  「栓子,我明白了,我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顧荷定定神,苦笑道,「二姐這段時間都是在胡思亂想,你放心,我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了,既然知道不可能,我肯定不會去做的。唉,只當做了個美夢,現在夢醒了,但日子還要繼續過。」

  顧青雲點點頭,垂下眼瞼,沒有做聲。

  「不要告訴娘親這件事,否則她一定會生氣的。」顧荷拉拉他的手,軟聲道。

  顧青雲點點頭,終於開口道:「你放心吧,二姐,我不會說的。」

  等顧荷離開,顧青雲躺在床上想起今晚的事,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知道方子茗長得俊美,容易招惹小姑娘喜歡,沒想到竟然連顧荷也上心了。要不是這是古代,女人走錯一步就不能回頭的時代,他可能還會鼓勵顧荷去追求真愛,反正即使最後不能結婚,也可以試試看適不適合在一起。

  可這是古代,他只能把事實告訴他,殘忍打破她的念想。不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放棄了?

  反正,他對二丫的感情從這一晚起,又重新變得複雜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他對方子茗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一點也不喜歡男的,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成功地把自己變得接近男性的心理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在外面星星的陪伴下,顧青雲慢慢入睡了。

  一覺醒來,還沒有天亮,估摸著才凌晨三點到四點的樣子,顧青雲就再也睡不著了。也許是因為今天要啟程去府城的緣故,他昨晚睡得並不好,一晚上都在做噩夢,中途睡睡醒醒的,最後就是輾轉反側,現在乾脆就起來了。

  外面依稀能看到地面,天空還掛有一輪彎月,點點的清輝灑落人間。顧青雲沒有點油燈,他披上外衣走出房門,在庭院內仰望天空,除了彎月,只能看到幾顆稀稀疏疏的星子,耳邊傳來讓人煩躁的蟲鳴聲。

  他以為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起早,沒想到顧荷竟然早已經站在庭院裡了,那樹下的陰影要不是他對她太過於熟悉,真的會被嚇死。

  顧荷也看到他了,她慢慢地樹影下走出來。

  在月光下,兩人都看向對方,距離稍遠,對方的面目也是模糊的,基本上看不太清。

  「二姐,你怎麼沒睡?」顧青雲輕聲問道,「還在想我昨晚跟你說的事?」

  「沒有,我沒有想那件事。」顧荷的聲音傳來,低低啞啞的,似乎哭過。

  「二姐,你哭了?難道真的對方子茗有那麼重的好感?」他皺眉。

  「不,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你怎麼沒去睡覺?」

  顧荷沒有回答。

  大概是月色太好,或者是現在的氣氛讓他忍不住問出了隱藏在心中的問題,或者說他現在藏著一股想報復的心態。

  反正一時衝動之下,他問出來了!問出一直深埋在心底的問題。

  這是一根刺,不把它拔掉,以後他和顧荷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姐弟,他永遠會對她有防備之心。

  「二姐,你還記得我兩歲時和二娃子同時生病的那件事嗎?那時我已經記事了。」

  這句話似乎是一道驚雷,靜默站立的顧荷猛然打了個寒顫,雙腿一軟,就癱倒在地上。

  顧青雲一驚,幽幽嘆道:「原來我們都沒有忘記。」才剛剛起了個話頭,顧荷就是如此反應。

  他能記得很正常,沒想到當時才四歲的顧荷也一樣記在心裡,要不然她現在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顧荷雙手摀住臉,伏在地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瘦削的肩胛一聳一聳的。

  顧青雲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畢竟是相處了那麼久的家人,他把顧荷拉起來,把院門打開,低聲喝道:「你想把其他人都吵醒嗎?」

  顧荷一聽,哭聲頓時止住了。

  兩人走出院門,在大榕樹下停下。他們家住在村尾,最近的人家離他們都有二三十米遠,不怕被別人聽到。

  「栓子……」顧荷猛然抱住他,又嗚嗚地哭起來。

  顧青雲挺直脊背,沒有說話,也沒有安慰她。

  「對不起……我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似乎是有人告訴我沒有你,爹娘就會很疼我,鬼使神差的我就做了那件事,小時候還沒覺得什麼,等我懂事一點,才知道自己竟然做了這麼可怕的事!嗚嗚……我經常睡不著就是想起這件事,我一直害怕被人知道,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說出來。沒想到你早就知道了,這麼多年你對我還那麼好……栓子,我後悔啊,我妒忌爹娘疼愛你,關心你,我以為是你的到來害死了大娃子,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那麼做,嗚嗚……栓子,我悔啊!悔啊!」顧荷一會說話一會哭泣,有些語無倫次的。

  顧青雲苦笑。

  顧荷緊緊地抱住他,顧青雲能感覺到她的淚水已經浸溼了自己肩膀白色的裡衣。他心情更復雜了,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或者是該不該相信她。

  「二姐,你別哭了,當時你還那麼小,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對是錯,或者真的是有人在唆使你,我現在已經不怪你了,只恨當時身體不爭氣,讓爹娘把全部心力都放在我身上,從而忽視了你,你那麼小,沒有是非對錯觀念,沒有人教過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只是一念之差而已。而且這些年你對我非常好,如果有補償的話,早就已經補償了,你以後不必愧疚,以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

  想到顧荷做飯時經常會把雞蛋或幾片肉藏起來,沒有給二弟和三弟,而且偷偷留給他,等他放學後讓他吃。想起了他以前提出養雞,她跟著自己忙裡忙外,幾乎一手操辦了所有的活,不想讓他幹活的好心。

  顧青雲的眼眶微熱。

  不知為何,今晚聽到顧荷的哭訴,他對她的芥蒂似乎已經消失了。這大概是因為同樣一件事,他惴惴不安,有所防備,可是當事人也不好過,一直在受煎熬,她過得也不好,還知道愧疚。

  而且她當時也太小了!估計是憑本能行事吧?而且可能真的是有人在旁邊說一些玩笑話,可是小孩不懂事,就當真了。在現代看了太多的新聞,顧青雲見過類似的事,只是輪到他自己身上,這才覺得膈應,才覺得難受,這也是他一直在粉飾太平的原因,他無法對一個四歲的小孩做下什麼判斷。

  他覺得這大概已經被扯平了。而且在未來,他不想揹負著這樣一件事過一輩子,太累了。

  再說了,他和顧荷有很親密的血緣關係,他以後肯定要和她繼續打交道的。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既然已經把事情捅開了,無論他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件事必須要有個結論。

  「栓子……」聽到顧青雲的話,顧荷的嗚咽聲更大了,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不關你的事,是我太惡毒了,是我不好,我已經知道錯了,可是我一直都想不起來是誰跟我說那些話的,是我的錯……」

  「別哭了,待會把人都吵醒就不好了。二姐,以後我們都好好努力,把自己的生活都過好。我相信,你以後一定能過得好好的。」顧青雲終於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繼續道,「至於方子茗的事,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惦記了。」

  「栓子,你放心,比起你的諒解,方子茗的事根本就不算事,我只是一時被他的外表迷住了,畢竟我在村裡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的人。」顧荷放開他,用袖子使勁地擦乾眼淚,破涕一笑。

  顧青雲苦笑,心裡卻覺得鬆了一口氣。少女情懷總是詩,有些事情女孩們為了感情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現在好了,顧荷能自己想通就好。

  等顧荷止住哭聲了,兩人這才偷偷進門,各自回房前顧青雲說了一句:「二姐,記得明天早上用熱雞蛋敷眼睛,消腫的。」

  「我知道。」顧荷拍拍他的肩膀,聲音低啞。

  不知為何,把事情說開了後,顧青雲覺得自己渾身輕鬆,顧荷以後如何那時再說,起碼現在他覺得心裡舒服了。當然,他現在對顧蓮的感情肯定比對顧荷的深厚,他和顧荷以後會變成什麼樣的姐弟,就看以後的發展了,現在還說不準。

  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好像沒過多久就被他爹弄醒了,此時天還沒亮呢。

  等顧青雲要離開的時候,家人也紛紛早起來送別。

  他和顧荷就好像昨晚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顧荷的臉色除了有點蒼白,眼睛看不出多少紅腫的痕跡,兩人照常互動,就是她臉上的笑容明亮起來,不像之前,臉上總帶著點陰鬱,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邊老陳氏和小陳氏把顧青雲叮囑了一遍又一遍,那邊的顧青明也享受同樣的待遇。

  沒錯,這次顧青雲去府學讀書,府學規定可以帶一名書僮,經過大家的商量,顧青明就以「書僮」的身份跟著他一起去。

  也不是說在何秀才那裡學習不好,只是現在既然顧青雲已經考上秀才了,那說明他的水平和何秀才是差不多的,而且一對多和一對一哪個效果更好不言而喻。

  另一個原因就是顧伯山想讓顧青明跟著去府城,算是見見世面,而且在府學如果書僮也可以在學堂裡聽課的話,那授課的就是舉人,能聽到舉人的教誨是多大的運氣?

  反正在桃花鎮是找不出一個舉人的。

  兩家人算是一拍即合,顧季山他們其實對顧青雲這麼小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也有點不安,現在見顧青明也跟著去,相互之間可以有個照應,都高興得很。

  這算是雙贏吧。

  顧季山在一邊等著不耐煩了,就催促道:「還不快點,再磨蹭下去船都要開走了。」

  老陳氏和小陳氏這才放開顧青雲的手,依依不捨地把他送上牛車。

  那邊顧青明也小心爬上來,牛車上裝滿了他們的行李,都幾乎沒有地方坐了,他只能和顧季山一起坐在前面的車轅上。

  兩人朝親人們揮揮手。

  「栓子,你記得好好照顧小明啊。」陶氏一邊揮手一邊叫道。

  顧青雲點點頭。

  顧青明一聽,很是不好意思,說:「別聽我娘胡說,我哪用得著你照顧?羞死人了,我比你大那麼多。」

  顧青雲把手臂放下,聞言就翻了個白眼,道:「說到在外的經驗,你可沒我豐富,反正到了府學,我們第一件事就是把府學的規矩學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樣才能遊刃有餘。」

  「放心吧,栓子,我會的。」顧青明很是贊同。

  兩人相視一笑。

  顧季山就道:「你們兄弟倆在外面要相互扶持。」

  兩人都應諾。

  在牛車的搖搖晃晃中,顧青雲睡意又起,很快就不顧牛車的晃動,睡著了。

  到了碼頭後,商船已經在一旁等待了。顧青雲環視一週,就看到方子茗已經提前到了,他們一家人站在一起,有方子茗和王氏在,非常引人注目。

  牛車剛停下,顧大河就出現了,他是走小路來的,老陳氏留在店裡賣東西,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幫忙搬東西上船。

  「爹,我們三個男的自己搬行李就行,哪還用得著你來幫忙?」顧青雲埋怨道。

  顧大河嘿嘿一笑,沒有說話。

  「別說那麼多了,趕緊做,方家都弄好了,就差我們了。」顧季山沉聲道。

  顧青雲跳下車,想了想,就走到方子茗那裡,和方舉人、王氏等人一一見禮,方子磊也在這裡,他看起來很是乖巧,老老實實的,沒出什麼蛾子。

  方舉人看著顧青雲點點頭,說了一句:「不錯,到府學要好好讀書,不要浪費光陰。」

  王氏態度很是和藹,微笑道:「上次你來縣城怎麼不到家裡吃頓飯?我聽門房說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

  顧青雲一聽,有點不好意思了,尷尬地笑道:「我們一聽子茗不在家,就留下帖子離開,真是太失禮了。」

  「你和子茗難得有緣分,他從小就沒什麼好朋友,現在有你在一起,你們合得來,我就放心多了,你們倆記得在府學要好好相處。你以後不要客氣,就當是我的侄子一般,有空就來家裡看看我,我一般在家沒什麼事做的。」王氏很是親切地說道,讓顧青雲頗為受寵若驚。

  他還沒做出反應,就聽到方舉人乾咳一聲。

  王氏臉色不變,又介紹站在她身後身姿婀娜、戴著帷帽的少女,笑道:「這是子茗的同胞姐姐。」現在的世道,大戶人家的未婚少女上街都是戴著帷帽的,但一旦成婚,就可以不戴。

  「見過方姐姐。」顧青雲趕緊行禮。

  少女上前一步,還禮道:「舍弟有些時候不懂事,還請你多包涵。」聲音清脆,非常動聽。

  顧青雲只能微笑了。

  方子茗在旁邊聽到了很不滿,「哼」了一聲,雙手抱胸。

  方家人都沒理他。

  「這是你家的什麼人?」王氏看向不遠處搬行李的顧季山等人。

  顧青雲照實說了。

  「你怎麼不早說?」王氏忙叫自家的下人去幫忙。

  很快,顧季山和顧大河就過來了,方舉人就主動去和他們搭話,都是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顧青雲看到自家的爺爺和爹都有點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不久,船上的其他乘客也開始陸陸續續上齊了,船主已經在甲板上等待,眼睛望著這邊。顧青雲五人這才和家人告別,開始上船。

  方子茗這次跟來的小廝就是上次去郡城的那個,名為知棋,大約十六七歲,很機靈。除此之外就是方管家了,他也跟著去,不過只要幫方子茗辦完手續,安頓下來後,他就會回林山縣。

  船慢慢開動了,朝著和郡城相反的方向。坐牛車陸地去府城需要一天半,坐船時間少了一些,現在是早上八點,據說要傍晚才能到臨陽府。

  顧青雲他們都是兩人一間,顧青明和方管家他們進房了,尤其是顧青明很是興奮,自己去折騰了。

  顧青雲和方子茗沒有進房,兩人站在甲板上聊天,畢竟幾天都沒見面了,積累了很多話題。

  顧青雲就抱怨這些天家裡的熱鬧,幸虧家裡人都替他擋住了,要不然他都不能清淨讀書。

  方子茗似乎也滿腹苦水。

  兩人說著說著就不知為何說到張修遠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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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府學

  「這次去府學,張修遠去不去啊?他拜了樑學政為師,難道他在越陽府的府學讀書?不回咱們臨陽府了?還是他回到他爹任期的地方去讀書?」顧青雲真的很好奇,就問出這個問題。

  「他在越陽府府學讀書,不和我們在一起。」方子茗撇撇嘴。

  顧青雲「哦」了一聲,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在越陽府學的,畢竟離自己的老師近,容易請教問題。

  「你怎麼知道的?」顧青雲很是疑惑地問道。

  「知道我們前段時間去北山縣做什麼嗎?就是去他家了。」方子茗不知道是不是壓抑久了,就開口道,「我家和張家是世交,張修遠他爹和我爹一起考上秀才、舉人,兩人當時都覺得很有緣分,又是好友同年,一次喝完酒後就約定兩家互結為親家,當時都交換信物了,那時年齡合適的就是我姐姐和張修遠,張修遠比我姐大兩歲,所以大家都默認是他們倆。沒想到張伯父第二年會試的時候金榜題名,我爹卻……你現在都看到了。從這以後,兩家的婚事就沒再提起過,我爹也不好意思去問。」

  顧青雲點點頭,現在方舉人屢試不中,張修遠他爹都做到從六品的同知了,兩家的差距比起以前就有點大了。

  不過這情節好熟悉啊,貌似在哪裡看到過一樣。看來藝術來源於生活,沒想到他認識的人中真的發生這一幕。

  顧青雲再次提醒自己以後不要喝醉酒,省得弄出一些無法收拾的場面出來。

  這邊,方子茗仍在繼續說。

  「現在我姐姐一年比一年大,他們家也沒個說法,我娘覺得這樣子下去不行,就想讓我們去問。行不行就一句話,這樣我們也好做打算,畢竟女子的青春有限,不好拖下去。」方子茗語氣憤憤不平的。

  顧青雲一聽,感同身受,皺眉道:「就是,想履行婚約就早點說清楚,早日下定,不行的話更要早點說,要不然以後拖累你姐姐。」

  方子茗握住他的手,猛點頭,道:「我娘也是這個意思,所以這次張修遠連中『小三元』,他爹回來一起祭祖,我們這才趕過去祝賀,其實就是為了這件事。」

  顧青雲理解地點點頭,難怪先前方子茗一直看張修遠不順眼呢。

  「那現在他們家怎麼說?」顧青雲想起剛才在碼頭見到的少女,覺得和張修遠貌似也挺配的,不對,不是同胞姐姐嗎?怎麼方子茗和她都是十四歲?畢竟張修遠今年十六歲了。

  「張伯父同意了,說再過不久就來下定,把這門婚事正式定下來,等我姐姐再大一點,最好張修遠考中舉人後,他們再成親。」方子茗鬆了一口氣。他雖然看張修遠有點不順眼,但說實在的,兩人從小也算是認識,對方除了愛出風頭點,其實方面也算是很不錯的,起碼學識很好,這次能中「小三元」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先前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現在對方即將成為他的姐夫,他就覺得順眼多了,雖然還是覺得不舒服。

  顧青雲自然發現他的這種變化,心裡暗暗一笑。不過一想到張家拖這麼久才鬆口結親,就忍不住問道:「他家有沒有說為什麼這麼久才來下定?」話一開口,就有些後悔了,畢竟人家都快是親家了,他這麼問是不是不好呀。

  「據說是因為他家老太太不同意,現在鬆口了。」方子茗看來也瞭解過這方面的事情。

  顧青雲一聽,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畢竟他不瞭解真實情況。

  「你和你姐姐怎麼同歲?」顧青雲問出口的時候其實心裡已經有了揣測。

  「我和姐姐是龍鳳胎,只是她比我早一炷香的時間出來。」方子茗笑道,「我娘和我舅舅也是龍鳳胎,所以他們的感情特別好。」

  「你和你姐姐的感情也很好。」顧青雲笑道。

  方子茗點頭同意。

  兩人相視一笑,感覺說出這件事後,兩人的關係又親密一些。

  江風輕撫,顧青雲感覺很舒適,嗅著江水潮溼的氣息,他忍不住閉上眼睛。

  方子茗見狀,就朝不遠處的知棋示意。

  不久,方子茗就接過知棋遞過來的竹簫,放在嘴邊吹奏起來。

  聽著耳邊傳來的悠遠音色,一曲完畢,顧青雲只覺得餘音嫋嫋,不絕如縷,這更堅定了自己要跟著學吹簫的決心。

  傍晚,船隻準時到達臨陽府。

  他們很幸運,趕在城門關閉前就進城了,只是請的牛車價格讓顧青雲和顧青明都肉痛不已,只是不好表現出來罷了。

  今天太晚了,不可能去府學辦理手續,他們就在方管家的帶領下找了家客棧暫時住一晚。

  第二天上午方管家就帶著他們到府學辦理入學手續,顧青雲發現,有了他的幫忙他們要省心很多,先做什麼該做什麼,他好像事先都打聽過了。

  很快,他們就辦好入學事宜,開始正式在府學就讀。

  臨陽府府學有廩生名額四十人,今年這一科能得到府學廩生名額就只有顧青雲和方子茗,張修遠不在這裡入學,就不佔用名額。

  整個府學,包括他們,現在有四十二個廩生,因為超出了四十的名額限制,所以到年底歲考的時候,就會踢掉兩人為增廣生。

  增廣生有三十六人,附學生現在暫時沒有。

  這樣一算,相當於整個府學也才七十八人,增廣生的名額還沒佔滿呢。

  據說府學是沒有童生的,不像在縣學,他們以前是童生時還可以去蹭課。這裡沒有讓童生進來,因為府城有幾家私塾,都是秀才開設的,水平都很不錯。

  顧青明聽到方管家說到這個消息時頗為不安,就問道:「那青雲和方兄進來擠佔名額,他們會不會不高興啊?」

  方子茗聞言眉毛都挑起來了,「哼」了一聲,冷聲道:「怕他們做什麼?這是靠能力的,沒有我們也有其他人。」

  顧青雲點頭贊同道:「沒錯,這不是我們的錯,擔憂這些做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有真才實學,歲考是不怕的。

  府學的住宿條件和縣學的差不多,都是一名秀才一間房,裡面分為裡外兩間,裡面的那間是臥室,還隔開為一明一暗,可以讓書僮入住,外間就是書房和待客的地方。

  秀才們住的地方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分為幾乎大小相等的院落,一般都是八人一個院子,顧青雲他們這個院子才住了六人,還沒滿。

  現在見他們搬進來,其他四人從外面背著書箱回來時都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們。

  顧青雲和方子茗就在方管家的帶領下一一拜訪他們,因為還要忙著收拾行李,所以大家沒有聊多久,只是略略寒暄幾句,問問對方是哪一年的秀才、籍貫是哪裡的之類的問題,再一人送上一小包茶葉,說一會兒話就完事了。

  通過交談,顧青雲知道其他四人除了黃秀才是北山縣來的,其餘三人家裡都是府城的,是上一科考中的秀才,年齡在十五歲至三十歲之間,他們對顧青雲和方子茗的態度都挺好的,紛紛釋放出善意。

  特別是那個黃秀才,他全名黃言成,今年才十六歲,長得文文弱弱的,細眉長眼,皮膚白淨,為人靦腆,還動不動就臉紅,跟個小姑娘似的。要不是他說話聲音低沉,有明顯的喉結,顧青雲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女扮男裝的祝英臺。

  據他自己說,他家裡三代單傳,身邊跟來的書僮有二十歲了,長得五大三粗的,站在黃言成身邊,更襯著他身材瘦弱。

  他剛一說自己家裡三代單傳,方子茗就馬上說出對方出身黃家,黃家還是當地有名的望族。

  顧青雲於是明白,估計黃家就像方家在他們縣的地位一樣。

  「其實我家只是旁支的旁支而已,有出息的都是族長那一支。」面對顧青明的久仰,黃言成臉都紅了,忙急急擺手道,「現在張家更厲害,像今年和你們同科的張修遠,就連中『小三元』,大家都覺得他考中舉人的希望很大。」

  一說起張修遠,大家都有共同話題,就表達了一通對對方的佩服。

  總之,比起其他三人,顧青雲覺得這個黃言成更為真誠,是可結交之人。

  拜訪回來後,顧青雲很不好意思,對方子茗說道:「我家都沒想到要準備東西送給他們,這次就借你的光了。」

  方子茗微微一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道:「這都是我娘讓管家準備的,我也不關心這個。」

  顧青雲看到方管家正在指揮知棋把行李中的東西拿出來擺放,就笑道:「你娘很關心你。」

  「當然關心了,她是我娘嘛。」方子茗嘆了口氣,道,「我以前有個大哥,年齡比現在的這個還要大上一歲,只是他兩歲時出痘不在了,因為沒到三歲,就不能序齒排行,所以方子磊才成為我大哥。我娘現在就只剩下我和我姐了,她對我們都很緊張,恨不得把家裡的人都派來照顧我,要不是我爹不同意,就不止一個知棋跟來了。」

  顧青雲一聽,恍然大悟,他還說方家怎麼會允許出現個庶長子呢?原來他排在第二。他覺得自己想當然了,只聽方子茗介紹方子磊是他哥,又沒見他說起其他哥哥,就自以為方子磊排在第一,還覺得方舉人不講究,私德不太好。

  沒想到是自己不知道內情。

  他早就知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犯了這個錯誤。

  「哎呀,管家,這個玉壺春瓶不是放在這裡的,我不喜歡,你放在右邊上,不要放左邊。」方子茗眼睛一看,發現一處不妥,趕緊開口道。

  顧青雲尋聲望去,仔細看了又看,還是不明白放在左邊和右邊有什麼區別。

  不過方子茗很滿意,點頭讚道:「對,這樣放,看起來才好。」

  他這才轉過頭來假裝埋怨道:「反正我娘就是不放心我,他老覺得我還小呢,去哪都要管家跟著。」

  「應該的。」顧青雲很是贊同,「兒行千里母擔憂,我娘和奶奶都恨不得跟來照顧我了。」

  方子茗一聽,他上次去過顧青雲家裡,知道他在家中的地位的,於是忍不住一笑。

  兩人說完後,顧青雲就離開方子茗的房間,回到隔壁,準備整理自己的房間。

  「大哥,你放開,讓我自己來整就行。」一回來就看到顧青明在幫自己整理東西,顧青雲就有點不好意思了,忙阻止道。

  「我來就行,爺爺讓我好好照顧你呢。」顧青明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幹勁。

  顧青雲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也不阻止了。兩人齊心協力,把房間整得乾乾淨淨的,東西擺放得很整齊。

  房子的空間比在縣學大不了多少,不過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顧青雲已經很滿足了。

  在整理東西的時候,顧青雲發現自己的書箱底下有一個小包,打開一看,裡面放了五兩銀子。

  看到這些銀子,顧青雲心裡又酸又甜:他爹娘這是把他們幾乎一半的私房錢都給自己帶來了吧?

  他自己身上只有抄書和寫話本掙來的二兩私房錢,還有公中給的三兩銀子,加起來自己一下子有了十兩,雖然和方子茗肯定不能比,但這已經是他長那麼大擁有的最大一筆錢了。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讀書,報答自己的家人。

  他開始拿著剛才報到時訓導交給自己的府學手冊,認真研讀。

  手冊上把府學的佈局都印得很清楚,還有府學的規矩、他們可以去的地方都一一說明,相當於現代大學開學的學生須知。

  難怪剛才訓導不需要多講,只說讓他們把府學手冊看完就懂,原來如此!沒想到府學還會如此地人性化,省了他們好多事。

  仔細研究後,顧青雲發現自己在府學基本上不用花什麼錢,學費和住宿費是不需要交的,廩米每個月有三十七斤左右,直接領了交給食堂,每個月只需交菜錢即可。

  顧青明是他的「書僮」,只用交伙食費和住宿費,住宿費不貴,每月象徵性地收兩百文錢。

  當然,如果你覺得在府學住得不自在,或者離家較近,也可以不在這裡住,這個隨意。

  和顧青明討論完後,兩人都鬆了一口氣,覺得在府學的花費還能承受。

  安頓下來後,顧青雲就叫上方子茗,大家一起去逛了一圈府學。

  顧青雲發現府學比縣學要大上三倍,裡面佈局合理,隔段距離就有一個個小花壇,現在是金秋九月,裡面就種植了一些不知品種的菊花,此刻正在競相開放,隱有花香,點綴著一個個院落。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琴院、棋院、畫院,挨近他們洗澡房那裡的一片空地,竟然還有一個蹴鞠場!

  哈,竟然還有個蹴鞠場!顧青雲見蹴鞠場上寸草不生,覺得場地被使用的頻率還是很高的,看來大家都注意鍛鍊身體了。

  也不知道踢球的規則如何?

  他還注意到,蹴鞠場邊上種植了兩排的行道樹,他只認出其中一種是樟樹。樹木都已經有四五米高了,綠樹成蔭,顧青雲覺得自己以後可以在這裡散步或跑步了。

  方子茗也看到蹴鞠場了,他眼睛都亮了,很是興奮地說道:「以後我們來玩蹴鞠吧,很好玩的。」

  顧青雲點點頭,道:「好啊,不過我還不會,你教我。」

  「放心,我可是踢蹴鞠的高手,你等著瞧吧,肯定能把你教會。」方子茗拍拍胸脯,很是自信,「蹴鞠在唐宋和前朝就很受歡迎了,宋人早就說過『蹴鞠成功難盡言,消食健體得安眠。本來遵演神仙法,此妙千金不易傳』,所以青雲你一定要學才行。」

  顧青雲只能面露期待之色,不過說實在的,他並不喜歡踢球,他還是比較喜歡散步或跑步。不過不喜歡也要學,起碼要懂得規則吧?要不然以後和同窗都沒有話題聊了。

  蹴鞠場旁邊就是射箭的場地,只見有幾個靶子豎立了原地,沒看到弓箭和箭支,估計是收起來了。

  看著靶子,顧青雲心裡一喜,雖然和扔石子不一樣,但總比踢球容易學吧?

  幾人逛了一圈後,都頗為滿意府學的環境。

  逛完後,方管家就要離開了,無關人員不能在學內留宿。

  他們的府學學習生涯也正式開始。

  顧青雲和顧青明本以為在府學花不了多少錢的,但沒過多久,通過和其他秀才的交流,他們就很鬱悶了。原來除了這些花費外,還有應酬方面的,你參加聚會總不能每次都是別人出錢吧?有時候是大家集資的,有時候你總要回請別人吃一頓才行。

  只要吃飯,就需要到外面的飯館或酒樓,起碼要有點檔次的,這樣一來,花費就多起來了。

  最主要的是,秀才們只要經濟條件還允許的話,每年過年前還要給管自己的訓導、教自己的教授去送禮,不指望他們在歲考和科考時放水,只需他們公正對待自己就行。

  歲考是每年府、縣學秀才都需要進行的一場考試,它決定你的待遇水平,是廩膳生還是增廣生、附學生就靠這個了。

  科考是你想參加鄉試時事先進行的考試,只有考試成績合適了,才有機會去參加三年一次的鄉試。當然,其中未取者還有錄科、錄遺兩次補考機會。

  顧青雲暗想,那時也不知道是否還需要送禮?

  所以說只要有一定上進野心的秀才,一定會把自己的名字掛在府學或縣學上,按時來報到的,雖然他們都要受到官府的管束,但不來,你連參加鄉試的資格都沒有。

  其實這個現象很奇怪,顧青雲覺得本來不必送禮的,因為歲考和科考都是學政在出題,不關教授和訓導的事,可是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又的確在管著他們,學政那裡不能送禮,他們也只能送給教授和訓導了。

  這和後世有些地方給老師排隊送禮何等相似?

  經過一個月的適應,顧青雲通過對比,還是覺得府學比較好,這裡單是教授就有四人,基本上都是年紀在五十至六十歲之間的,他們已經不會去參加會試了,一心就撲在教學上,所以教學經驗豐富,還可以天天見到他們。

  不像在縣學,教授每個月才能見一兩次。

  其次,這裡管理比縣學嚴格,每天早上都要去訓導那裡點名簽到,然後一上午都是課,萬一教授不在的話,一般也要在那裡坐到下學。

  不過每天只需上半天課,下午就自由活動,晚上你夜不歸宿也沒關係,反正你只要每天早上出現在訓導面前就行。

  像他們院子裡的那三個家在府城的秀才,就每天中午回家,第二天早上再來。因為他們都成親了,肯定不會在這裡過夜的,宿舍就相當於一個放書的地方,或者偶爾才來住一晚。

  顧青雲才來這裡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將近三十的秀才晚上來宿舍過夜,是因為和娘子吵架了,脖子處被撓了幾條血絲,他還拉著隔壁院子的秀才訴苦,讓他回來的時候偷偷聽到了。

  很尷尬,幸虧對方沒發現他的存在。

  所以院子裡一般都是隻有顧青雲、方子茗和黃言成黃秀才,加上顧青明、知棋、黃秀才的書僮黃鐘,一共六人,算是比較清靜的。

  下午其實是學習興趣愛好的時候,府學還開設有琴棋書畫等課程,其中還有射箭一門課,不過這些都是選修的,由秀才們自己選擇。

  顧青雲就選擇了射箭、吹簫這兩門課,其中吹簫是歸到琴院那裡的。

  方子茗全部選了,反正他在家都學過了,用他的話說,想看看府學的水平是否很出色,到時就會選擇一個最好的老師來跟著學,提高自己的水平。

  顧青雲聽了,只能翻白眼,跟這種從小就上興趣班的童鞋沒有共同語言。

  不過他暫時只能去學射箭了,因為教他們吹簫和琴藝的老師去訪友了,請假一個月。

  請假一個月……顧青雲無語,就是這麼任性,看來真的是不重視選修課啊。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 11:09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3-30 20:47
第46章 日記

  在府學,顧青雲的生活很規律,每天早晨卯時四刻(六點鐘)起來,洗漱完畢,運動差不多半個時辰,回來後就整理房間,順便叫顧青明起床,兩人吃完早飯才慢慢地走去學舍,基本上可以提前二十分鐘到學舍,這個時候顧青明就不能跟著進去了,不過他們一幫子書僮可以在學舍後面的小房間或者搬張凳子坐在走廊上,那裡也是可以聽到教授講課的。

  顧青雲提前到學舍,就可以事先檢查昨天老師佈置的功課自己是否還需要修改,還有整理自己今天要提問的問題,這些都是自己有疑惑的、不明白的地方,不過有時候問教授的人多,就輪不到他,得看他運氣是否好了。

  之後8:00-12:00就是上課的時間,半個時辰可以休息一刻鐘,當然,一般不會嚴格規定,都由著教授自己安排,他自己不想講課的話,讓秀才們自己讀書讀一個上午也行。

  教授們教的內容有經義、律法、雜文、算學、策論等,四個教授每人教授一科,除了算學是幾個教授輪著來的,但他們算學的水平……以前他們考舉人的時候都不要考多深的算學的!所以基本上都是靠他們自學,或者相互請教。

  策論,是指部分涉及到當時政治、經濟、文化、吏治等方面的問題,命題形式和現代語文考試中的論述題或命題作文相似,沒有明朝傳說中的八股文要求那麼嚴格,那麼變態,但也需要遵守一定的格式。

  好的策論文要鍼砭時弊、觀點明確、言辭犀利,因為涉及面廣,十分考驗一個人的學問和見識,又因為它主要針對歷史和現實的社會問題,所以也考驗一個人的處世能力和應變能力。

  來這裡才差不多一個月,教授只說到策論的格式,教他們怎麼破題、接題、原題、小講、大講、結題,還沒有讓他們正式動筆寫。

  據說策論還要用到文字組織之法、情感表達之法等,比他前世學過的議論文難許多。

  不過顧青雲覺得比起經義,策論對他而言,會容易一些,他心裡放鬆多了。

  十二點後就下學了,下午和晚上是他們的自由活動時間。基本上這個時候,府學裡的宿舍就會空出一大半,大家有家的回家,不能回家的各有各的活動。

  府學裡什麼樣的學子都有,因為上課的內容都是一年年重複的,所以有些秀才已經在府學過幾年了,他們早已經聽過課,向訓導請假就可以不必常來,只需歲考和科考的時候出現即可。

  特別是那些已經娶妻生子,更是一年到頭很少能看到他們的人影。

  顧青雲和方子茗都是新晉秀才,請假比較難,必須先在府學接受統一管理。

  基本上,府學的常住人口只有三十幾名秀才,這些秀才一般都會在下午有選修課,學個琴、吹個簫、下盤棋等等,吃晚飯之前還可以踢一場蹴鞠賽,業餘生活非常豐富。

  顧青雲覺得比以前上大學還要自由,因為如果明年八月不參加鄉試的話,就有四年的準備時間,大家就會覺得還有很長時間呢,急什麼?

  所以顧青雲就發現,在府學,有一些人很刻苦,一直堅持努力,有些人就比較貪玩些。

  下學後,顧青雲一般不輕易接受別人的邀請,他在府學,除了方子茗外,只和同個院子的黃言成關係最好,其他人都是泛泛之交,基本上可以在一起討論問題,但很少一起出去玩。

  當然,人家也很少叫他出去就是了,畢竟有些場合實在不適合十二歲的顧青雲去,就是方子茗,剛開始還礙不住情面去了兩次,之後就婉拒了。

  顧青雲沒有其他活動的話,就會吃完中午飯睡個午覺,中午兩點半就起床,在院子裡走一圈後才開始讀書、看書、做筆記。之後五點半吃晚飯,散步半個時辰。

  這個時間段是顧青雲留給顧青明的,顧青明每天只有這個時間可以隨意問他問題,他會耐心解答,其他時間因為都有事情做,他一般都不回答,因為這會擾亂自己的學習計劃。

  晚上七點一刻左右,他已經洗漱完畢,就開始把今天學習的內容在腦海裡複習一遍,不會的再翻書看,具體方法和以前背四書五經的一樣,對他而言,方法不在老,有用就行。

  府城賣的蠟燭雖然貴了一點,但點起來很明亮,顧青雲有時候就會在燈下寫話本,或者抄書,這是他的生活費來源,基本上是由當天的學習內容決定的,如果任務重就不寫,任務不重的話就寫。

  除此之外,他每天還會自己記日記,把自己一天中的所見所聞所思都寫下來,有時候只有幾行字,有時候就幾百字,在寫日記的同時就當是練字了,而且寫話本的素材有些時候都可以在裡面找到。

  顧青雲的人緣不錯,一個是他年紀小,大家覺得他前程遠大,但暫時沒有威脅性;另一個就是他臉上經常帶著笑容,不怎麼愛說話,能沉得住氣,善於傾聽,聽完後從來不和別人嚼舌根,基本上當事人沒在其他地方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議論。

  於是,愛找他說話的人就多了,從某某同窗太吝嗇,每次出去都不肯付錢,到某同窗又去找誰送禮了,發展到最後,連自家的事都說出來了。

  再說了,顧青雲上課多認真啊,做的筆記非常齊全,缺課的時候找他就行。

  顧青雲知道自己不是那種長袖善舞的人,所以大家把他當樹洞來吐槽,他也認了,起碼這也是一種交流吧。

  不能和其他人說,他又怕把自己憋出病來,就只好把它們寫下來。因為怕不小心遺失稿件,或者被人翻到,他們的名字,顧青雲就用拼音字母替代,以防萬一。

  寫多了,等到有一個月,顧青雲就打算用麻繩裝訂起來,收藏好。

  顧青明有一次無意中看到一張就差點笑抽過去了。

  「哎呀,栓子,你竟然還把今天吃的一個肉包子寫上去了,還說是三文錢一個,略貴,味道不好,肉不新鮮。」顧青明笑得不行,指著他說。

  顧青雲白了他一眼,把自己的稿紙拿回來,怒道:「這有什麼好笑的?我這是練字,又不是寫經義做題,當然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再說了,萬一我這張紙保存到幾百年後,後人就可以根據它來推測現在的生活水平、經濟狀況,多真實啊!」

  說到最後,顧青雲就若有所思了,他看著窗櫺,呆呆地出神。

  嗯,決定了,以後就要隔一段時間,出去瞭解一下物價水平,就寫在日記裡。

  顧青明見他呆呆的樣子,還是覺得好笑,搖搖頭走出房門,準備去找小夥伴聊聊天。

  以顧青明的交際能力,他在伴讀書僮的圈子還是可以很快交到朋友的,顧青雲的消息來源之一就是他了。

  基本上,顧青雲一天的生活就是這樣。他老是覺得時間不夠用,對於那些還要一邊幹農活或者做其他事情,一邊讀書的人,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難道是他不會利用時間嗎?

  為了省點時間,顧青雲的衣服洗滌、打飯之類的都讓顧青明承包了,美其名曰鍛鍊。顧青明也不以為然,因為基本上只要帶有書僮來的,都會幫忙做這些。

  書僮也大致分為兩個圈子,一種是那些有錢讀書人家裡的下人;另一種是像顧青明這種伴讀,都是秀才的兄弟啊、族人啊之類的,基本上都有親屬關係的。而無論是哪個圈子的,基本上去飯堂拿飯菜回來吃的、幫忙洗衣的都是他們。

  其實顧青雲他們院子還有間廚房,可以自己買菜買米買柴回來做飯,可是顧青雲不想做,嫌浪費時間和精力。至於顧青明,別指望他會做了,能幫他洗衣服已經盡了他很大努力了!他在家裡也是不用幹活的主。

  兩人就只好吃飯堂了,反正廚子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當然,有些時候顧青雲還會有其他事要做,比如出去參加某個文會,或者和方子茗討論某些問題等,不過大致的日常就是這樣的。

  時間如流水,顧青雲覺得自己剛適應府學生活,時間就到了十月上旬,府學可以放假十五天,這比顧青雲預計的要多上五天,估計是有些秀才家裡離得較遠,要留出花在路上的時間。這個假期是給大家回去幫忙收割稻穀的,基本上相當於現代的農忙假。

  顧青雲事先跟他娘承諾過要回去的,顧青明則是早就想家了。第一天晚上在府學入睡的時候,他還睡不著,興奮過後,就是想家,還跑過來和顧青雲躺在一塊說了半宿的話。

  至於方子茗,當然也要回了,他家人都在林山縣呢。

  不過在船上時,方子茗跟他說的一件事卻讓顧青雲很是猶豫。

  「事情就是這樣了,如果你想的話,我就推薦你去,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方子茗搖著扇子,靠在欄杆上,一派閒適的樣子。

  顧青雲望著江水沉思。

  原來方子茗的舅舅老家是在府城的,府城這裡有地有宅子,這幾年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來了,他的布莊生意做得頗大,一不小心就做到郡城去了,結果今年交稅過多,超過了朝廷劃分的界限,差點被打成商籍。

  他們不想被朝廷編為商籍,還想保留鄉紳的地位,於是趕緊把生意結束掉,只保留一家布莊就行,準備把一些商舖賣給同族的人。

  可是他家的老賬房前段時間去收賬的時候,回來的路上被路上的小孩把馬弄驚了,很倒黴地傷到了身體,小腿和右手都骨折了,車伕也同樣受了點傷。老賬房年紀大了,要在床上躺幾個月才行。可是現在官府那邊又催著急,方子茗舅舅急著找人來幫忙做賬,想知道哪家鋪子是賺是虧,這樣才知道該如何賣出去。

  這事不難,可是一時半會的,又找不到可以足夠信任的人,他舅舅就想到了方子茗。

  現在的秀才和以前的秀才不一樣了,基本上個個都對算學有所研究,他舅舅認為,這些秀才們做賬是可以勝任的,是輕而易舉的,這才找到了方子茗。

  方子茗在家是被教過怎麼看賬本的,主要是怕他以後頂門立戶的時候被人給騙了,但是他對這個不怎麼感興趣,而且他會看賬本,不代表他會做啊!本來他還覺得自己舅舅找錯人了,可一想到顧青雲,他就先打算問他是否有興趣。

  顧青雲當然有興趣,他本身就缺錢,家裡的底子太薄了,連病都不敢生。

  雖然這會影響到他的學習時間,可是他又不打算明年八月參加鄉試,打算十六歲那年才入場,那樣的話,還是有時間可以做點副業的。

  他本來就不想一直脫產讀書,畢竟現階段還是以改善家庭條件為主。

  「我同意了,可是還來得及嗎?我現在都要回家了。而且你舅舅是讓我去郡城,還是府城?」他在琢磨著府學那邊是否可以請假。

  畢竟,這份活的工錢很不錯,按日算,每天一兩銀子,比平時的行情多出十倍!

  「先不急,我舅舅還得把家搬回府城,到時我們回府學正好趕上,我早就替你算好了,時間正好合適的,而且這個活對你根本就不累。反正又不止你一個人去幫忙,我舅舅還請了另外一個賬房,所以時間不需要很久,半個月足以解決了。」

  顧青雲一聽只需要半個月,還可以上半天課,就更是滿意了,於是忙對方子茗道:「太感謝你了,等我做完這件事,我就請你到飯館吃一頓,地點隨你挑。」

  方子茗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取笑道:「難道我還缺你那一頓飯不成?不過你放心,你那麼誠摯邀請,我一定會去的。」

  顧青雲白了他一眼。

  之後兩人就不說話了,顧青雲看著岸邊快速後退的青山綠水,嘆道:「這次回去是順流而下,估計下午就到家了,雖然才離開差不多一個月,但感覺都過很久了。」

  這話方子茗深有同感,連忙點頭:「是的,感覺都過去很久了。不過也還好,都習慣了,又不是小孩子。」

  知棋提著飯盒正好從旁邊經過,就說了一句,道:「顧少爺,我家少爺昨晚知道今天要回家,一個晚上沒睡著,興奮激動得不得了。」

  顧青雲一聽,哈哈大笑。

  方子茗俊美的臉頓時變紅了,他拿著摺扇指著知棋,怒道:「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知棋嘿嘿一笑,馬上道:「少爺,該吃中飯了。」他根本就不怕,兩人一起長大,他早就摸清楚自家少爺的性格了。

  方子茗惱怒地撇過頭,道:「你放著吧,我現在不想吃。」

  顧青雲無語,就擺擺手,踱著方步道:「你不吃,我就去吃了,你慢慢看風景吧。」說著就不理會惱羞成怒的某人,逕直回艙房。果然,顧青明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

  「又是吃魚,我坐多少次船就吃多少次魚。」顧青雲拿起筷子,嘆道,「雖然魚挺好吃的,可是廚子不是專門的廚子,都是一大鍋地煮熟,姜都沒放幾片,鹽太少,腥味太濃了。」

  「腥味濃?這是江中的魚,腥味很淡啊,我怎麼聞不出來?」顧青明不以為然,道,「你這是生活好過了,盡出蛾子,小時候連黃鱔你也經常吃呢,那可是有泥土味,就是我捉的小魚你也要我給你拿回家去煮湯。」

  「那是因為我大姐和我娘的手藝好,我才吃那麼多的。」顧青雲有點不服氣,大概是今天太高興了,他就有興致和顧青明鬥嘴了。

  「這次回去,你不許和你娘說,你幫我洗衣服了,要不然她肯定來找我算賬的。」顧青雲仔細觀察顧青明的臉色,見他臉色紅潤,身板也依然壯實,這才放心。

  「放心,我不會說的。」顧青明也不想鬧出什麼風波來,趕緊點頭。

  顧青雲趕緊夾了一筷子的魚肉給他,放緩聲音道:「明年二月你下場嗎?」現在是十月初,明年的二月就是一年一次的縣試了。

  顧青明想了想,有些猶豫道:「我想去又不想去,說實在的,在你身邊一個月我覺得比我之前兩個月學到的東西都多。我還想在府學多待一段時間,到時候一次性就把府試給過了。嗯,我再考慮一下。」當然,還有更隱祕的理由他肯定不會說出口。

  不同於以前的霧裡看花,現在他和堂弟是朝夕相處,兩人基本上是同一間房,對方做什麼另一個人也知道。所以這段時間,他是很佩服堂弟的,佩服他從小到大都是那麼有自制力,似乎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趕他一樣,為了完成目標,可以心無旁騖地一直朝著目標努力。

  他自己就很難做到。

  學得很認真,玩得很開心。顧青明觀察府學內的秀才,發現大多數的秀才都沒有自己堂弟那麼從容,對自己的學習規劃得很好。

  說實在的,他都沒見過他堂弟這種人。他不像方子茗那種,基本上拿起一本書掃個幾遍就知道個大概,再看多幾遍,就能記個八、九不離十。堂弟背書的速度也只比他快那麼一些,但他記得非常牢固。

  有時候,他覺得堂弟可能會比方子茗記得更清楚。通常他問他問題,堂弟總會說,「哥,這個問題你看我的《易經》第四頁,左上角那個筆記就行了。」

  方子茗那種天才一般人都沒有條件達到,但顧青明覺得就是堂弟這種相對普通的,他認為學起來也不容易。

  他知道自己不是這種人,自己很難做到,所以才格外佩服。

  顧青雲自然不知道顧青明的想法,他不說話了,開始專心吃東西。

  果然,顧青雲的說法是對的,因為順水,他們下午就回到林山縣了。

  和方子茗告別後,顧青雲兩人就背著隨身神器——書箱走到顧家的小食鋪。

  「奶,二叔,我們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老陳氏和顧二河正收拾東西,顧青雲就忙叫道。

  身後的顧青明也跟著打招呼。

  老陳氏和顧二河看到兩人都很高興,連忙問他們是否吃東西了。

  顧青雲兩人連連點頭,他們把書箱放下,趕緊挽起袖子幫忙掃地擦桌子。人多力量大,不一會兒就忙完了。

  顧青雲掀開蒸籠,發現他們家的東西都賣完了,對面的兩家小店還在營業,就忙問道:「奶,你真的做那什麼魚肉包子了?」

  「做了,挺好賣的。」說到這個,老陳氏就雙眼放光,道,「按你說的做,除了一點素菜包子,其他都放有點肉,三文錢兩個,大家都買兩個,酸菜包子也很好賣。」

  顧青雲一聽,也很高興。

  顧二河則笑道:「我這幾天看了下,發現我們只賣點吃食的話,根本就不用佔那麼大的地方,這些桌椅可以放少幾張。就想著是不是把店舖隔開,把另一半租出去,現在碼頭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們又不能整天都待在這裡,鋪子閒著就很可惜了。」

  顧青明一聽,贊同道:「小叔這個想法好,我家隔壁就是,隔成兩個店舖,都租出去了,我看他們地方都夠用。」

  「就是看到你家那樣做我才想到的。」顧二河一聽有人贊同他的意見,就笑得更開心了。

  顧青雲也沒意見。

  老陳氏就跑到隔壁去看了下,覺得還是大房子寬敞,容下的人多,就道:「那後院呢?怎麼辦?」

  「後院也分成兩半,反正我們平時都不在這裡住,有幾間房就夠用了,還可以讓人家給我們看房子。」顧二河似乎早就考慮過了,胸有成竹。

  「今晚和你爹、大哥商量後再說。」老陳氏總結道。

  一時無話,四人把東西都一一歸置好,就準備回去了。今天沒有趕牛車過來,需要走路回家。

  回去的時候,老陳氏和顧二河是要走山間小路的,顧青雲本來也打算跟著走的,可是顧青明不同意,說要到鎮上去買東西。

  顧青雲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就同意和他一起走了。

  為此,老陳氏把他身上的書箱拿下來讓顧二河提著,並叮囑他在鎮上買點豬肉和豬大骨回去,還給了他一把銅錢,讓顧青雲推都推不掉。

  「說吧,你昨天偷偷跑出去是買了什麼東西?真的是要在鎮上買東西才走這邊的嗎?」顧青雲神情嚴肅地問道。

  顧青明眼睛躲躲閃閃,耳根紅通通的,就是不看他。

  顧青雲噗嗤一笑,就不追問了,心裡其實早有答案。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 11:08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3-30 20:51
第47章 報酬

  果然,到了鎮上後,顧青明就提出要去要去趙玉堂家裡。

  顧青雲沒問什麼,他自己先去買肉,然後才到鎮口去等。

  沒過多久,顧青明就跑過來了,看他臉紅紅、一臉興奮的樣子,顧青雲暗笑,卻也不忍心取笑他。

  「青雲,你怎麼買那麼多肉?不是說只買兩斤嗎?」顧青明習慣性地伸出手把東西接過來。

  「肉鋪東家太熱情了,我就買多點了,這是兩份,待會你拿一份回家吧。」顧青雲苦笑,拒絕他的幫忙,他現在身上都沒有背書箱了。

  鬱悶,他以後都不想去鎮上買東西了,大家對他的熱情實在是太大了,如果經常見面還好,問題是他偶爾才出現一次,就容易引起眾人的圍觀。

  顧青明沒多問就答應了。

  兩人腳步輕快地回家,最後走得越來越快,卻不覺得累。

  這次回家,家裡正是收割晚稻的時候,顧青雲這次也堅持要跟著下地,家裡人本來是不同意,可是顧青雲強烈要求,無奈之下就只好同意了。

  顧大河耐心地教會他使用鐮刀,還一再叮囑不許把自己的手給弄傷了。

  顧青雲連連點頭,他當然知道保護自己手的重要性。

  顧青雲主要是覺得自己已經十二,快十三歲了,也該幹一些農活,不能像以前那樣,像個女孩子那樣在家做家務,帶小孩。

  不過顯然的,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前世他在現代都沒下過地,這一世投胎在鄉下,只看過家裡人做,自己一直沒做過。

  他們一家人要先用鐮刀一點一點的收割稻穀,再把一捆捆水稻擔回晒穀場。

  顧青雲只需要用鐮刀收割,但不說比不上他娘和二嬸,就是顧荷也比不上。別看顧荷只比他大兩歲,可她已經跟著下地兩年了,現在割起稻穀,刷刷刷的,動作非常熟練,速度比他快了不止一倍。

  顧青雲幹了一會,直起腰,看著頭上高高掛起的太陽,捶捶腰部,只覺得汗流浹背,黏在衣服上很難受。他把草帽拿在手裡使勁地扇風,還是覺得熱。

  明明都十月份了,太陽還是那麼大。現在大家為了能在下雨前收割完稻穀,都是爭分奪秒的,一天忙到晚,捨不得多休息,很多時候都是在田埂上吃飯。

  「栓子,趕緊回家去,這活你幹不了。」老陳氏幹活的時候一直關注著顧青雲,見他如此就趕緊叫道。

  「我再割一會,不用勸了。」顧青雲想試試自己的極限在哪。心裡再一次慶幸,自己以前的決定是對的,幹農活真是太辛苦了。

  「娘,別理他,也該讓他好好感受一下幹活的辛苦,這樣讀書才賣力。」顧大河阻止道,心裡想得很遠。

  萬一以後兒子當官,起碼要知道怎麼收割莊稼吧?不懂農桑,怎麼做官啊?

  好累啊!顧青雲休息了一會,見別人還在忙,不好意思了,只能趕緊彎腰又忙起來,可惜沒過多久,他覺得又累了,就再次直起腰來。

  手掌也是火辣辣地疼。

  幾趟下來,感覺身體就已經吃不消了,而且水稻上有細微的稻毛,讓他的手背和臉部都覺得非常癢,還有點刺痛。

  「二姐,你怎麼回來了?」顧青雲正埋頭苦幹呢,就看到顧荷從前面返回來。

  本來是一人一列的,可是他割得太慢了,就一個人落在後面,其他人早就在他前面很遠的地方了。

  從他們田裡經過的村民都看著他笑,還有幾個要幫他忙,被他拒絕了。

  「你太慢了,我來割,你快休息吧,你是讀書人,本來就不應該做這樣的活,你看大爺爺就從來沒有下過地。」顧荷說著就彎下腰就開始刷刷刷地割起來。

  顧青雲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就說:「那辛苦你了。」心裡卻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是不是不應該把那件事說出來?現在見面都要裝得若無其事,略尷尬啊。

  不過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都會過去吧。

  顧荷站起來擦了擦汗,笑道:「我都做習慣了。」

  顧青雲就說不出話來了,他彎下腰,又開始慢慢幹起來。

  到了中午休息時,顧青雲就沒再喊著下地了,這種體驗,有一個上午就行了。而且也因為他的手和臉都起了一些小紅疙瘩,癢得厲害,怕留疤,他也不敢撓,只能用冷水洗了又洗。

  小陳氏一看,更不肯讓顧青雲下地了。

  老陳氏更是說他瞎胡鬧,還在添亂。

  顧青雲也覺得自己不爭氣,看來沒有被逼到絕境,他是發揮不了自己潛能的。幹農活真的很累,他還是乖乖回去讀書吧。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顧蓉洗衣做飯,他就幫忙餵養雞群和豬、打掃院子之類的,活兒比較輕鬆,還有時間讀書。

  十天後,方子茗傳來消息,說他舅舅已經從郡城回到府城了,問他是否可以提前啟程。

  顧青雲當然同意了。

  和家人說過後,他就提前四天和顧青明、方子茗一起回到府城,顧青雲就跟著方子茗去見他的舅舅。

  王家的宅院位於府城西邊的杏花巷裡,這裡住的人都是小有資產的,算是府城的中產階級,街面都是青石板鋪就而成,道路兩邊的宅院都是白牆黑瓦,看起來整齊乾淨,偶爾會有哪家的樹枝從裡面探出頭來,給整條巷子增加了幾分綠意。

  兩人先去給方子茗的舅母請安。

  王舅母也是個性情和善的中年婦人,容貌秀麗,她對顧青雲的態度也很好,尤其是知道顧青雲曾經救過她的兒子後,更是一直帶著笑意。

  坐在她懷裡的小孩現在才四歲,相貌精緻,正在昏昏欲睡,臉蛋紅潤,額頭上有些汗漬,衣裳有些凌亂,估計是玩累了,乳母在一旁站立。

  兩人不敢多待,生怕把小孩吵醒了,忙告辭去見方子茗的舅舅。

  方子茗的舅舅名為王錦,他的相貌和王氏有六七分像,本來應該是個俊美的中年人的,但他的腹部猶如懷胎五月,身材較為富態,即便如此,他看起來竟然也是一個好看的胖子,且他氣質溫和,臉上總是笑瞇瞇的,讓人不知不覺中就放鬆戒備,心裡一點也不緊張了。

  他對顧青雲的態度非常好,還提起了幾年前的拍花子事件,感謝顧青雲的幫助。

  顧青雲一聽,很不好意思:「你們已經感謝過好多次了,我覺得你們的幫助和謝禮早就足夠抵消我的這點小忙了。」

  「呵呵,應該做的,應該做的。」王錦笑瞇瞇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問道,「既然都是熟人,我就不客氣了,青雲,你看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看賬本?」

  顧青雲也想快點開展工作,畢竟接下來的三天他都不用上課,就開口說:「如果方便的話,就現在吧。」

  王錦一聽,他是一個行動迅速的人,就先對方子茗說:「家裡你已經很熟了,你自己去看看吧,我帶青雲到隔壁。」

  方子茗本來就覺得有點無聊,聞言就跟顧青雲打聲招呼,這才離開了。

  王錦很快就把顧青雲帶到左邊的房間,裡面空間頗大,已經有一個留著小鬍子的中年人在撥算盤了,幾張大桌子上還放著一大堆賬本,看起來都是按著順序把賬本分成一份份的。

  「李掌櫃,我給你帶一個人幫忙來了。」王錦剛進門就笑道,把顧青雲介紹給李掌櫃。

  顧青雲聽王錦說李掌櫃是其中一家布莊的掌櫃,以前是賬房出身,現在只是暫時撿回老本行。

  聽說顧青雲是秀才,李掌櫃不敢託大,連忙走過來行禮。

  顧青雲也忙回禮,說道:「我算賬可能還不太熟練,請多指教。」

  李掌櫃見顧青雲的態度不錯,面色放緩。

  王錦在一旁笑瞇瞇看著,見兩人相處得不錯,就說:「我就不在這裡妨礙你們了,有事找管家幫忙,管家決定不了的再問我。對了,等會那三個布莊的掌櫃來這裡,有什麼要對賬的找他們即可。」

  「東家慢走。」李掌櫃趕緊送他出去。

  接下來,顧青雲就開始跟著李掌櫃幹活了。

  王錦一共開了四家布莊,其中有兩家在郡城,兩家在府城。剛開始他只在府城開一家,可慢慢的,生意就越來越好,最後連郡城都開分店了。結果就被官府盯上,或者說是被競爭對手舉報了,官府準備讓他轉入商籍,最後是走通了關係後才可以在限定日期前整改完畢,這樣就不用入商籍了。

  顧青雲聽李掌櫃這麼一說,覺得做生意也不容易,做得太好了,超出界限,就有強制入商籍的危險,除非是你本就想入的。

  說實在的,雖然商戶可以科考,但在官場上真的有隱形的歧視,升官發財之類的基本上沒你的份,背黑鍋倒是常有——除非你的後臺足夠強勢。

  不過有些背景強大的皇商混得比一般的官員好太多了,所以說好不好得看具體情況。

  像王錦這些祖上做過官,家族的嫡支有人考取功名,自己家有上千畝田地的人家,還真的不想轉為商戶,長久的觀念下,還是認為做一個地方的鄉紳社會地位更高,更受人尊敬。

  現在顧青雲兩人只需算清楚四個店舖的帳,因為是從今年開始算起,所以工作量真的不大,只是時間卡得很急而已。

  顧青雲自己做一間商舖的帳,把他從老書吏那裡學到的知識運用過來,再加上偶爾可以請教李掌櫃問題,說實在的,這些帳算起來真的不難。

  就是李掌櫃也覺得他一點就透,還說他不虧是秀才公,學起東西就是快。

  顧青雲有點尷尬,這要是學經義什麼的,肯定沒那麼快了。

  看來自己還真是實幹型人才啊,他暗忖。

  三天後,他開始上午到府學上課,下午到王家幹活,晚上七八點才回府學休息,其餘課外活動都暫停了。幸好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五天就結束了,他和李掌櫃已經把賬本反覆算了三次,有疑問的也和客棧的掌櫃對過賬了,基本上沒什麼錯誤,這才向王錦彙報。

  王錦大喜,這比他預計的時間要少幾天。

  當然,他的滿意就是給多獎勵了。

  顧青雲拿到十兩銀子的時候還覺得不可置信,才八天時間就賺了那麼多,怎麼那麼容易?想想前不久收割晚稻的辛苦,家裡十畝水田收的稻穀,如果都賣出去的話也才能賺十兩左右,這還是不用交稅的,其中的人工費、農家肥、種子費還沒算進去呢。

  雖然這是特殊情況,比平時的行情要高,不能按常理算。不過不管怎麼說,顧青雲都高興得很。他忍不住想起之前回鎮上時,何掌櫃當初還想著請他幫他侄子做賬,如果都像這種的話,那也太容易賺了吧?

  回到府學,顧青雲就請方子茗去一間羊肉面做得很好吃的麵館吃了一頓。別以為羊肉很便宜,這可比豬肉貴許多,起碼顧青雲這十幾年來都沒吃過幾次。

  府學的日子還要繼續按部就班過的,唯一不同的是現在教吹簫這門課的老師終於回來了,他趕緊去報名。

  學吹簫的成本很小,他和顧青明去店裡挑選了一支價格中等的竹簫也才300文錢,考慮到他們的經濟條件,這就很適合他們了。

  教他們吹簫的夫子是個秀才,姓歐,三十多歲,身材修長,總是踩著一雙木屐,衣著飄逸,寬袍廣袖,走起路來吱吱作響,很是瀟灑的樣子,就是審美有點奇特。

  他喜歡穿紅衣,雖然歐夫子長得不錯,脣紅齒白的,看起來是那種俊逸型的,但他衣服的顏色讓顧青雲不敢恭維。

  大紅、正紅、胭脂紅、桃紅、淺紅……大概所有的紅色他都收集完畢了吧?

  於是學生們每天的話題又多了一個,見面就問:今天歐夫子穿什麼紅?

  這人到底對紅色有多執著啊?就是自己顏好也不能這樣糟蹋啊!

  不過夫子的私生活他管不著,幸虧歐夫子吹簫的水平高。顧青雲形容不出來,但他真的覺得比方子茗和何謙竹吹的簫聲好聽多了,特別空靈悠遠,就是偶爾會讓人聽著聽著就心裡難受。

  吹簫他學得一般,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天賦,不過顧青雲不以為意,他學簫是為了陶冶一下情操,培養一下氣質的,不指望學得多麼精妙,只需能完整地吹出一曲即可。而且據說笛簫的學習有大量共通之處,顧青雲覺得自己只要會吹簫了,那吹笛也應該可以的。

  「你身材矮小,手短,買的竹簫太長,不適合,可以買短一點的。」第一堂課上,歐夫子就直言不諱地對他說。

  跟著一起上課的其他秀才們都笑了起來,有人叫道:「夫子,顧兄不是矮小,他還是個小孩呢,不能強求的。」

  顧青雲臉一紅,趕緊問道:「可是夫子,短簫會不會影響音色啊。」鬱悶,又拿他的身高說事。

  「不會。」歐夫子回答後就先教他如何正手持簫,怎麼用指尖按孔、用指肚按孔,最後說道,「初學者最好是上把位指尖按孔,下把位指肚按孔,總之,要儘量讓你的雙手及手腕感到舒服。」

  顧青雲照做了,整堂課都在學著吹簫,按照歐夫子教的,初學吹響先不要按孔,直接吹,能能吹響之後,再依次從從下往上挨個兒按孔,直到全部孔都按住。

  據說吹響筒音是初學的難點,只要這關過了,以後就容易一些了。

  斷斷續續練了半個時辰,顧青雲覺得這還是需要一點肺活量的,很適合他。

  期間歐夫子把大家指點了幾輪,整堂課就結束了。

  過了幾天,聽方子茗說歐夫子的瑤琴也彈得不錯,本來顧青雲不想學瑤琴的,因為瑤琴比較貴,一把平平常常的至少都要十幾兩銀子,那些名琴更是有價無市。

  不過聽到他的簫聲後,顧青雲就覺得他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人,就去跟著聽了幾堂課,那些早就學會的人開始彈奏,他們這些初學者是坐在另外一邊的,從頭學起。

  府學裡有幾把琴,他們可以免費使用,雖然不算太好,但已經足夠顧青雲湊活著學習了。

  自從學會吹簫後,顧青雲每天都會練習,方子茗住在他隔壁,經常聽得血脈僨張,無奈之下只好跑過來指點指點。

  這天再次指點後,顧青雲很是感激,道:「子茗,謝謝你教我,我再吹奏一曲感謝你吧。」

  方子茗一聽,臉色都變了,忙擺手道:「別別別,不用感謝我了,你最近對吹簫太狂熱了吧?天天吹,腮幫子不疼嗎?」

  「不疼,一天只吹一會,沒事。」顧青雲滿不在乎,繼續說,「你放心,現在我已經稍稍入門了,我打算每天飯後去蹴鞠場那裡吹,不會影響你的。」

  「原來你還知道影響到我。」方子茗白了他一眼。

  顧青雲微微一笑:「誰知道你這個時候還留在這裡,我還以為你下午又出去了。」最近幾天,一到下午大家就不見人影,就是黃秀才也跟著出去了,只留下他自己一人,當然會在宿舍裡吹了。

  方子茗的活動比他豐富多了,偶爾要去拜訪父親的好友、親戚家,還要去參加文會等,他用在學習的時間比他少多了,不過功課還是比他好就是。

  他早就學會不去計較這個了,要不然在府學他會一直被打擊的。

  「最近不出去了,歲考即將開始,我要在房裡努力讀書。」方子茗搖搖扇子,很是認真。

  說到歲考,顧青雲就很理解了,發現最近府學夜不歸宿的人也少了。

  吹簫這裡進展順利,彈琴那裡倒是剛剛開始,還不能成曲,不過顧青雲已經很滿意了,畢竟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學習上,吹簫的練習時間也比彈琴的時間長,現在能這樣,他已經覺得很有成就感了。

  現在歲考來臨,他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又多一些。俗語說得好,「討飯怕狗咬,秀才怕歲考」,秀才們一年中除了科舉考試外,最怕的就是歲考了。

  「歲考分為六等,一等前列者,視廩膳生有缺,依次充補,其次補增廣生。一二等皆給賞,三等如常,四等撻責,五等則廩、增遞降一等,附生離開府學,六等黜革。」這是訓導明明白白說過的。

  顧青雲剛開始還覺得歲考是針對他們這些在府學和縣學讀書的秀才,沒想到是針對整個臨陽府的秀才,就是何秀才他們也要考。不過往年的學政,像何秀才他們,一般只要你給點錢,基本上都可以過了,保持三等水平,畢竟像他們這種不準備參加鄉試的人,乾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不然這麼大年紀了,有些秀才年老體衰,腦子都不靈活了,萬一考不過,難不成還真的把他的秀才功名革除不成?

  所以約定俗成的,只要秀才過六十歲,就不用去參加歲考了。

  何秀才還沒到六十,即使現在天氣寒冷,也得趕緊過來。

  歲考由學政主持,樑學政是個非常認真的人,他就要求一定能要見到全部的秀才親臨考場考試,就是那種實在是走不動路的、或者病倒的,都要有當地教諭的證明才可以請假。

  除夕來臨前,樑學政終於巡迴來到臨陽府,開始對整個臨陽府的秀才進行歲考。考試地點放在府學,所以臨陽府下轄的五個縣的秀才都要往府學這裡聚集。

  接到何謙竹的信後,顧青雲趕緊到府學附近的客棧定了三間上房,等到歲考的前一天,就和顧青明租了一輛牛車到碼頭去等。

  還有半個月就到除夕了,天氣很冷,雖然沒有下雪,但早上起太早了,在外面轉一圈,手指可以凍得紅腫。顧青雲這段時間早上都不敢出去跑步了,現在的天氣可比後世的冷太多,他只能在室內轉圈,做做俯臥撐之類的。

  顧青明還凍瘡復發了,讓他很無語,明明之前為了預防凍瘡,他們還用去看了大夫,按照大夫的吩咐,每天用桂枝幹姜、紅花等藥材煎水趁熱薰洗浸泡易發部位,每天一次,一次兩刻鐘。

  平時有事沒事還用薑片反覆擦拭往年生凍瘡的地方,就這樣,顧青明還是中招了。

  等了兩刻鐘,在顧青雲兩人覺得自己都快凍僵了,船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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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kcobra 發表於 2017-3-30 20:53
第48章 歲考

  顧青雲見到何秀才的時候真的嚇一跳,他身穿厚實的棉襖,下穿棉褲,頭上還戴著棉帽,就是這樣,也被凍得嘴脣發紫。

  顧青雲趕緊跑過去扶著他道:「夫子,您沒事吧?」他連忙把自己袖裡的銅製手爐塞進夫子的手裡。

  手爐是這個時候富裕一點人家的取暖器,價格小貴,是暖手用的小火爐,呈橢圓形,裡面可以放火炭或者尚有餘熱的灶灰,爐外還加罩,顯得精巧玲瓏。像顧青雲他們,都是身穿寬袖大袍的,可以將手爐放在袖裡暖手。

  「沒事,就是有點冷,老夫冬天久不出門,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帶著棉套的手接過微微燙手的手爐,一股暖氣襲來,何秀才感覺舒服多了。

  他旁邊站著何謙竹和趙文軒,兩人也是全副武裝,身形格外臃腫。

  「趕緊先回客棧,喝碗熱水。」顧青雲也顧不得和何謙竹、趙文軒寒暄了,忙扶著何秀才上車廂。

  接著才回頭和後面的顧青明三人一起搬行李上車,都是他們的棉被什麼的。

  路上行人較多,一路上牛車都是緩慢行走,顧青雲在車廂裡問:「怎麼感覺你們好像很冷的樣子?船上沒有木炭嗎?而且你們還來那麼遲,明天就要歲考了,其他人早就來了,要不是方子茗幫忙,我都訂不到府學附近的客棧。」

  何謙竹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消息來得太遲了,本來想到何叔家裡住的,可去信一問,才知道何叔何嬸前些日子去郡城了,要過年才回來。沒辦法,就只好趕緊給你寄信了。本來我們見天氣寒冷,以為學政大人會在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才開始歲考,沒想到大人想考完過年。接到消息後我趕緊回家傳消息,幸虧有水路,要不然走陸地的話,實在是夠麻煩的。不過現在也很麻煩,等了兩天才有船過來。」

  「走陸地,我這把老骨頭都不能要了。」何秀才終於緩過氣來了,笑道,「這個樑大人……唉,萬一有幾個秀才出了什麼問題,估計就有彈劾他的摺子了,不體恤。」

  「還是在規則之內的。」顧青雲卻不同意他的說法,「律法上說秀才每年一次歲考,現在他想在過年前考也不算是錯,我們這是最後一個府了,其他府的早就考了。」

  何秀才聞言,只能點頭了,嘆道:「咱們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能照做了。」

  「可是坐船好冷,上船的時候太匆忙了,有些人都忘記帶木炭了,無奈之下,夫子就分出去一些。」趙文軒補充道。幾個月沒見,他臉上終於長點肉了,可能是搭船的關係,精神萎靡不振。

  「夫子就是那麼憐惜貧弱,樂於助人。」顧青雲笑道,引得何謙竹等人紛紛贊同。

  「幾個月不見,你好像會說話了。」何謙竹笑道。

  顧青雲笑而不語。

  「他會說嗎?不過青雲在府學的人緣很好的。」顧青明有榮興焉。

  眾人又是一笑。

  「趙三怎麼不來?」顧青雲轉移話題,怎麼只見他們三人,都沒人跟來伺候,尤其是何秀才。

  過後他一問才知道,師娘回娘家了,把何伯父子都帶走了。而且有何謙竹、趙文軒在,其實不用下人都行的。

  「他受了點風寒,來不了。」趙文軒微微皺眉,見顧青雲面露關切,就說道,「估計要一段時間才能好。」

  「哦,現在的確容易得風寒,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顧青雲感嘆。

  過了兩刻鐘,他們終於到客棧了。

  等他們都放好行李後,顧青雲趕緊讓店小二把早早就熬好的薑湯和肉湯端上來。

  果然,大家都喝了一碗薑湯後,他們感覺舒服多了,這才慢慢喝羊肉湯。

  「這湯不錯。」何秀才讚道,「你不喝?對了,青明去哪了?」

  顧青雲搖搖頭,放下瓷碗,道:「我們不餓。我請大哥去辦事了。」

  「行了,你們也忙了一天,趕緊回府學休息,明天還要歲考,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大問題,也要早點休息。」何秀才忙趕人。

  正在這時,顧青明回來了,他身後跟著一名大夫和藥童。

  「夫子,你說了不算,要大夫說了才算。趙大夫,這麼冷的天還麻煩您出診。」顧青雲對著來人說道。這是他經常打交道的趙大夫,醫術不錯。

  趙大夫搖搖頭,微笑道:「這不算什麼,大夫就是這樣,常有的事。」

  說完趙大夫就給他們三人一一把脈,趙文軒和何謙竹意料之中的,沒什麼問題,就是何秀才雖說年紀最大,可問題也不大,最後只開出一副驅寒安神的藥湯,一一說明煎藥的要求後就被顧青明送走了。

  趙文軒之前偶爾生病,自己也會煎藥,就自告奮勇去做了。

  見天色已晚,何秀才又一再催促,顧青雲等顧青明回來後,再說了幾句話,這才離開。

  何謙竹送他們下樓,在樓下就要把銀子給他。

  顧青雲很不高興,忙拒絕道:「夫子好不容易來一次,我給他出一次房錢有什麼要緊?我不要,我現在能掙錢了,你就讓我有一次孝敬的機會。」

  何謙竹不同意:「就是夫子的房錢你出,可我和趙文軒的呢?你一定得收下。」

  「你們請我吃過那麼多次飯,我什麼時候給過你錢?反正我不管,這錢我不收,又沒有多少,我只訂了三天。」顧青雲堅持不肯。

  顧青明也在一旁幫腔。

  何謙竹無奈,不想推來推去的,最後只能把銀子收回了。

  回到宿舍,顧青雲就問道:「大哥,趙大夫怎麼說?你的凍瘡要怎麼醫治?」他因為經常鍛鍊,又經常用手摩挲臉部,還按摩身體,加快血液循環。早上還用冷水洗臉,所以一直沒生凍瘡,也就沒這種麻煩,不過他聽說凍瘡基本上是很難治癒的。

  「還不是那樣,很難治好,只能緩解症狀,給了我一瓶藥膏。」顧青明不以為然。

  「都事先讓你預防了,你那時偷懶不照做,現在就復發了吧?哼,這就是不聽話的結果了。」顧青雲見他只是手部和耳朵有凍瘡,也不再嘮叨他了,「記得按時擦。」

  顧青明其實也後悔了,忙點頭。

  兩人開始吃晚飯。

  冬天來臨後,顧青雲和顧青明就合夥買了木炭放在宿舍裡,因為從食堂拿回來的飯菜都是冷掉的,就是在食堂吃也覺得不熱,所以就乾脆拿回來在炭火上煨熱才吃。

  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用不著顧青雲去搞發明創造,他們在鐵匠鋪買回來的燒炭盆子上面已經有了支架,外面還可以加上一個箱形透氣的籠罩,可以防止失火或者掉進其他東西。支架的高度可調節,上面可以用來烘乾衣服,也可以把一個小鍋放在上面,慢慢燉湯,所以加熱飯菜不在話下。

  今天顧青雲就意料到他們會回來遲,飯堂肯定沒有飯菜,所以早早就把肉和米一起慢慢燉上,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就足夠把肉粥熬得很濃了,還一回來就可以喝。

  方子茗這時過來了,他關上門後就問道:「都安置好了?」

  「嗯,安置好了,你喝粥嗎?」顧青雲問道。這段時間太冷,方子茗就去他舅舅家住了,那裡一天到晚都有炭火。

  「不喝,我剛從舅舅家回來,已經吃過了。」方子茗說起明天的歲考,「據說考場內有幾個火盆,暖不暖和就不保證了。」

  「還是得靠自己穿暖和,幸虧我們這裡是南方,磨墨不成問題,在北方,估計水都凍成冰了。」顧青明很是好奇,「青雲,你說在北方是不是冬天就只用讀書,不用寫字了?」

  「應該不會。」顧青雲看了他一眼,道,「他們那裡冬天燒坑,屋內也會比較暖和的。」

  「這鬼天氣,本來都可以回家過年了,沒想到還要留下來歲考。」方子茗發牢騷。

  兩人喝了肉粥後,顧青雲就用草木灰把碗給洗了,最近顧青明手上有凍瘡,都是他在做這種事,幸虧現在天冷,外面的衣服兩人都不換,要不然肯定麻煩。

  懷念現代的方便啊,特別是洗衣機。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的話,方子茗就回房了。

  顧青雲在房內踱了一圈,把日記寫完後也趕緊吹滅蠟燭睡覺。

  第二天就是歲考,天公作美,竟然有太陽出現,雖然溫度依然很低,但大夥兒都鬆了口氣。

  因為人數眾多,有兩百餘人,府學的學舍裝不下那麼多人,所以年紀大點就在屋內考,還有火盆。像顧青雲這種年紀輕輕的,就只能在蹴鞠場那裡考了。

  顧青雲他們早就有了預感,因為昨天早上就見有衙役在蹴鞠場上擺放桌椅了,現在只是證實而已。

  像南方這種冬天的天氣,雖然比較陰冷,但只要有太陽,沒風,不下雨,其實也不算難過。顧青雲覺得自己還可以忍受在室外考試的。

  秀才們個個抱著手爐不放,拿著考號牌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等待發卷。

  這次就不用搜身了,大家都坐在一起,一目瞭然,周圍有衙役和捕快看著。最主要的是,秀才們的書僮或家人都可以在不遠處圍觀,在這麼多人的注目下,你還能作弊的話,那說明你的手段已經非常高明瞭。

  歲考,一般的人肯定不會現場作弊的,萬一被抓到了,那就被革除功名,身敗名裂了,整個家族都抬不起頭來。

  髮捲,做題,交卷。

  大家都久經考驗,尤其是那些已經考過很多次的秀才,更是心無旁騖,低下頭就刷刷刷做題。

  顧青雲拿到卷子審題後發現,這些題目和考院試的時候差不多,只是經義題比重有所增加,不過總體而言,題量少很多,很多還是常識性的內容,只有十道題有點難度而已。

  看來歲考的目的是為了讓大家保持學習的狀態,不能一考上秀才就什麼都忘記了,連書也忘了看。

  顧青雲一邊磨墨,一邊暗忖:看來這次只要一個半時辰就可以寫完了,如果以後的歲考都是這樣的話,那就不用擔心了。

  一個學政有一種風格,三年換一次,以後的學政也不知道會出什麼題?不過至少後面兩年,估計樑學政就是這種風格了。

  他開始做題,寫得很順利,就是詩賦那裡,也很快寫好,因為之前已經儲存有關於「雪」的詩句了。

  一個半時辰後,顧青雲交卷。此時,已經有一半的人提前走了。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個時辰。

  顧青明趕緊迎過來,和他交換手爐,一疊聲地問道:「青雲,怎麼樣?沒事吧?題目難嗎?」

  顧青雲看看周圍側耳傾聽的書僮和家長,說道:「去學舍再說。」

  路上的時候就知道方子茗早就交卷了,估計現在已經躺在床上了。

  顧青雲苦笑,他也早就做完了,可怕出問題,要細細檢查幾遍才敢交卷。畢竟他還是很在乎這個成績的,雖然說一般的人只要不是很懶都可以保持在三等,最差的一般也是四等,最多被學政當眾打十幾下板子,事情就過去了,秀才功名還是可以保住的。

  如果是五等的話,現在府學的秀才都是增廣生以上,最後被降一等,也依然是秀才。

  所以府學的秀才們對歲考沒壓力。

  只有他們這四十二個廩膳生有點壓力,畢竟大家還是想保持住身份的。當然,其中也有家境好的不在乎這點補助,可是有補助還是很有面子的,不在乎多寡,只在乎面子。

  顧青雲更想保持廩生的地位,這樣明年縣試他可以替人作保,可以有收入,而且考一二等,府學還會發賞錢。

  「我都做完卷子了,秀才功名肯定可以保住的,現在就看具體名次了。」在路上的時候,顧青雲說道,讓顧青明心情放鬆多了。

  「對了,剛才我考試的時候你熬好薑湯了嗎?」顧青雲又問道。

  「熬好了,待會準備結束的時候,我就回去提一碗薑湯過來,用棉衣裹住,就不容易冷了。」

  顧青雲點點頭。

  兩人在學舍門口等,何秀才可能會遲一點才出來。

  他們剛到不久,趙文軒和何謙竹也來了。

  三人開始等待,他們的身邊,也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年輕的秀才,大家小聲交談,才發現很多都是來等自己的夫子,有些甚至是來等自己的爺爺或爹的。

  「一門兩秀才」,那些長輩是秀才的人心裡也頗為驕傲,臉上顯現出來了。

  等考試結束的鐘聲敲響後,年長的秀才一一走出考場後,外面等候已久的人一擁而上,基本上都是幾個人圍著一個轉。

  顧青雲看到這種情形,想到儒家的教育思想還是很好的,尊師重道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現在他們還是秀才,沒多大威力,等到他們都是進士的話,只要他們想,那就有一大幫的師兄弟,或是同窗同門同年同鄉,分幫結派的,難怪每朝每代都會有黨爭呢。

  何秀才喝了顧青明遞過的薑湯後,眾人就趕緊簇擁著他回客棧休息去了。

  何秀才自己也很疲憊,很久沒坐那麼久了,就說道:「題目不難,你們做得如何?」

  顧青雲三人都說好。

  他這才放心,道:「老夫做得也不錯,就是速度慢點,那捲子上的字印得小了點,看題都有點費勁。」

  三人也忙說是字體太小了,不夠大。

  這個時候沒有牛車,所幸客棧不遠。

  把何秀才安置好,大家約好明天早上一起回林山縣。顧青明下午就會去碼頭打探是否有回林山縣的船隻,不過一般會有的,畢竟商人們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肯定有人知道這天秀才們有歲考,有一幫人要回家。

  因為早早就給訓導和教授們送了年禮,所以顧青雲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回去了。方子茗也一起,不過他帶的東西很多,都是他舅舅給他家的年禮,現在他正好在府城,就可以順便帶回去。

  回程一路順暢,就是何秀才心裡不太高興,畢竟他兒子現在還沒回家,還留在郡城,不過一想到他的學生們現在都能照顧他了,一路上把什麼都安排得好好的,又覺得欣慰。

  顧青雲正在和何謙竹他們聊天呢,就被何秀才叫到隔壁船艙了。

  「夫子,是不是手爐不夠暖和了?我再去叫人加點火炭。」顧青雲一進門就說道。

  「找你不是說這個,給老夫過來。」何秀才招招手。

  顧青雲慢吞吞地走過去。

  何秀才微微一笑,道:「知道老夫找你是為了什麼事?」

  顧青雲點點頭,自從考試後,他就知道逃不過。

  「怎麼想起寫話本小說了?」何秀才沒有發怒,只是很好奇。

  「想到就寫,而且比抄書可以賺錢多。」顧青雲理直氣壯。他自從來府城,寫了話本後就去找何林,畢竟何林是書肆的掌櫃,又是何秀才的兒子,有這層關係為何不用?當時他的打算是,如果何林看不上,他再去找其他書肆。

  沒想到何林一下子就看中了,於是他們就開始合作,用的還是顧青雲上次在郡城用過的筆名「一枕黃粱」,除了第一次,以後的兩次都是顧青明去的。

  「你糊塗了!你有這個時間還寫什麼話本?把時間留出來讀書不好?你以後想寫,可以寫詩文與經史,此乃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寫得好的話可以讓未來的路走得更通暢。」何秀才痛心疾首。

  顧青雲摸摸鼻子,看著自己的腳尖,很無奈:「夫子,我當然知道些詩文和經史對我有好處,萬一寫得好的話還可以青史留名。而寫話本不僅於仕途無補,反而會帶來負面影響。可是您也要看看我的水平啊,我現在哪能寫得出什麼好的詩文和經史啊?」

  何秀才頓時語塞。

  「而且何叔不會把我的真實情況透露出去的,反正我又不用真實姓名,別人不會知道我在寫話本的。」他連方子茗都沒告訴,每次都是顧青明偷偷摸摸去和書肆聯繫的。

  在時人眼裡,編寫話本是下層文人的一種謀生手段,看話本的都是隻上過幾年私塾的人,他們也有閱讀的需求。他們讀不懂艱深的經史子集,也沒興趣去讀,只有話本這類通俗小說最適合他們的口味。

  其實那些閨閣女子和一些文人也喜歡看,但只能偷偷看,一般都不會說出去。

  所以才說寫話本上不得檯面,可偏偏又有一批文人靠著它謀生。

  「那你小心點。」何秀才想起兒子回來偷偷跟他說起的事,他沒想到顧青雲這麼小的年紀,寫出的話本竟然還有一大堆人追捧,忍不住嘆道,「老夫還真老了,不管你這個,不過你要記得自己讀書的目的才好。」

  「夫子,您就放心了,我會的,我還想考個舉人回來呢。」顧青雲見他鬆口了,心裡也高興。他現在一共寫了四篇話本小說,如果以後寫更多的話,何林還說可以合在一起出版印刷,到時又可以得多一筆錢。

  他現在寫的都是市井小說,以普通人為視角,裡面加一點人生哲理或心靈雞湯之類的進去,再加上他的文筆樸實自然,沒什麼生僻字,何林說貌似讀者反映都不錯。

  現在真的沒錢啊,官府每月的補貼剛好夠他的生活費和伙食費,這還不包括他的棉襖和棉被呢,這都是之前在家做的。

  他現在正在發育期,飯量大增,也會逐漸長高,以後估計每年都要做新衣服,那又是一筆錢。鬱悶,一件好點的棉襖都要一兩不止的銀子。

  加上過年前送禮給訓導和教授,又是一大筆支出,他在王家掙的錢都搭進去了。平時筆墨紙硯的支出還得靠自己抄書寫話本來掙,幸虧府學裡有藏書樓,可以免費借讀,要不然花費更多。

  錢永遠不夠用呀!顧青雲感嘆。

  到了桃花鎮,正好遇到他爺爺在搭客。顧青雲和顧青明都很高興,把行李都放在牛車上,不顧顧季山的反對,決定自己走路回去。大冬天的,牛車沒有車棚,實在是冷啊,還不如走路暖和呢。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 11:08 編輯

yokcobra 發表於 2017-3-30 20:59
第49章 死亡

  在路上行走的時候,顧青明還問顧青雲何秀才把他叫去的事。

  顧青雲把事情說了一遍。

  顧青明一邊甩著手臂,一邊道:「讀書可真花錢啊,青雲我支持你繼續寫,反正我覺得你寫的比別人的好看,可是別人的文字看起來比你的更有內涵,好奇怪,我問過阿智他爹了,說還是你的話本賣得好。」

  顧青雲微微一笑,說:「其他人的文字是很好,可他們的文字有些不適合讀話本的人的口味,你看那本什麼遇仙女,裡面景色的描寫是繪聲繪色的,用詞很典雅。」

  他背了一段,「每至春時,紅綠間發,宛如西湖勝景。沿湖遍插芙蓉,湖中種五色蓮花。盛開之日,滿湖錦雲爛熳,香氣襲人,小舟蕩槳採菱,歌聲泠泠……你看,這句子是很美了,可是不符合人們的口味啊。」當時他抄寫過這話本,覺得作者描寫的景色很引人入勝,所以就背下來了。

  顧青明恍然大悟:「難怪,看到這些我都是跳過去不讀的。」他現在讀書很努力,話本偶爾才看一次,也不再沉迷。

  畢竟他都快是要成親的人,得有個功名才能給娘子更好的生活。

  「就是這樣。」顧青雲耐心解釋一遍就不說了,心想:問得那麼詳細,莫非大堂哥還想著以後自己創作話本?

  回到家後,顧青雲就度過了一個忙碌的假期,單是春節要幫別人寫對聯就忙了幾天,再加上過年了,家裡要給何秀才、親戚們送年禮,當然,除了涉及到他的同窗同年外,其他的都是家裡在安排。

  大年初一去拜見顧伯山時候,他說的話讓顧青雲深以為然。

  「寧可不要這保費,也不可胡亂出具。」顧伯山叮囑道,「你遠在府學,不明情況,我這裡就先替你篩選,凡是不符合規定的,都不會讓你出結作保。」

  「那就麻煩大爺爺了,我沒問題,這樣做最好。」顧青雲一聽,心下放鬆,這些天他在家,也遇到一些人上門想讓他出結作保的,可他不明底細,不敢輕易應承,為此還得罪了一些人。

  不過顧家可不怕,做這種事情還是小心為妙,現在顧伯山主動把事情攬過去,顧青雲當然高興。

  顧伯山是一村之長,和別的村也有來往,加上他們顧家的其他人,只要是這桃花鎮的人想讓他作保,他們都能把對方的家庭情況調查得清清楚楚。不過出了桃花鎮,顧家就不敢輕易應諾了,除非是認識的人家。

  大年初二,顧蓮回娘家。

  得知大姐顧蓮已經懷孕一個多月,因為未滿三個月,所以還不能宣揚出去,不過家裡人挺高興的。

  「你現在終於有孕了,娘就放心了,之前八、九個月都還沒有消息,可把娘給擔心壞了。」房內,小陳氏放心地說道,拉著顧蓮的手仔細把她看了又看。

  顧青雲看著顧蓮依然扁平的腹部,想到八個多月後就有一個小孩子出生就挺高興的。

  「娘,你就放心了,之前沒懷孕的時候,婆婆也沒說什麼話,沒給過我臉色看。現在大嫂生了個男孩,我就沒負擔,無論生男生女都好。」顧蓮的臉色紅潤,懷孕暫時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影響。

  「還是應該生男娃好,這樣你婆婆會更高興,你在何家也算是站穩腳跟了。」小陳氏滿懷期待,「對了,他們家是大夫,有沒有什麼偏方可以生男孩的?」

  「娘,你這是什麼話?這生男生女都是天意,如果能隨意決定男女性別,那我們桃花鎮不是早就全部是男娃了?何大夫他們家早就被奉為神醫了。姐,你可不能聽娘的,隨便吃什麼生男的藥,待會把身體搞壞了就不好了。」顧青雲一聽,馬上反駁道。

  「那你二嬸不是說吃了那什麼藥,才把你二弟、三弟生出來的?怎麼就不能吃了?」小陳氏一聽,就反駁道。

  「她那應該是補藥吧,反正這事得聽我的。」顧青雲皺眉道。

  「你是男娃,還來這裡作甚?趕緊的,到堂屋去。」小陳氏想了想,就趕人。

  「爺爺、爹和大姐夫他們在喝酒,我又不喝,就跑出來陪你們說說話都不行嗎?」顧青雲很是委屈。

  見自家兒子這樣看著自己,小陳氏的心又軟了下來,不再說什麼。

  「娘,我都聽我相公的,叫我喝什麼我就喝什麼。」顧蓮朝顧青雲眨眨眼。

  顧青雲於是放心了。

  「娘,二丫的婚事如何?可說人家了?她一過年就十五了,看到有好的,也可以先定親了。」顧蓮趕緊轉移話題。

  「是有一些人來提親的,其他那些不可能同意,現在就只剩下三戶人家,我和你爹還沒決定,你也幫著打聽打聽。」小陳氏一聽到這個就來勁了,趕緊說了起來。

  顧青雲也集中注意力。

  第一家是附近的小地主家的獨子,才十六歲,念過兩年書,現在在家幫忙,家裡有兩百畝地,爺奶爹娘都健在,兩代單傳,上頭有三個姐姐,都嫁出去了,還嫁得不錯。

  「這家人是鄰鎮的,據說都是和善人家,和周圍的鄉親都相處得挺好,不過也不容人欺負,跟我們一樣,也是逃荒過來的,估計是有點家底,要不然不會置辦得了這麼多地。」小陳氏評價。

  第二家是縣城的,家裡有個宅子,前面是賣豆腐和賣早點,後面住人,家中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前面兩個兒子已經成親了,女兒也早已出嫁,這次是替小兒子提親的,十八歲,今年考上童生,在近郊只有十幾畝地。

  「我聽說他們家住的地方比較小,不過家中老人非常疼小兒子。」小陳氏其實不太滿意,不過一想到男方已經是童生了,又覺得有潛力,否則她也不會留下來。

  第三家是顧青雲的同年,一起考上秀才的李同年,他雖然三十多歲了,但還有一個才十七歲的幼弟,只讀了兩年書就不讀了,家中除了一個娘,就只有他們兩兄弟,人口簡單,在縣城有一座宅子,一間鋪子出租,鄉下還有三十畝地。

  「我聽說這家的老太太非常疼愛幼子,現在他不讀書了,就管著家裡的庶務。」小陳氏有點猶豫,「也不知道這些媒婆說得真不真,所以我這才讓你爹去打聽打聽。」

  顧青雲一聽,他覺得第一家就挺好的,如果真的是性格和善的話,就是嫁過去生子壓力大,可是這年代,你嫁到哪裡都有生子壓力。

  「栓子,你怎麼說?」顧蓮覺得三家都不錯,就問顧青雲。

  「這種事你問你弟弟作甚?」小陳氏笑道,「他又不懂。」

  顧青雲眨眨眼,看了一下窗外,微笑道:「娘,大姐,我覺得這三家都不錯,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李秀才我接觸過,他是一個很穩重、人品不錯的人,沒有酸腐之氣,他家幼弟如果不出差錯的話,應該也不錯,不過這個要仔細打聽。」

  他見小陳氏和顧蓮陷入思考,就繼續說:「不過我覺得,娘,你最好讓二姐自己選,反正我覺得無論哪一家,她都能過得很好的。」說著就低下頭,手指輕撫桌面,低聲道,「是的,她會過得好的。」情商高、智商不低,只要不走歪路,顧荷肯定能過得好的。

  「哪個姑娘家會自己選的?」小陳氏笑罵了一句,催促道,「趕緊去堂屋,和你大姐夫說說話。」

  顧青雲應諾,到了堂屋後,見他爹、爺爺和大姐夫還在喝酒,從中午喝到現在,飯菜是顧荷熱了又熱的,不過仔細一瞧,發現都是他爺爺和爹在喝,大姐夫喝得很少。

  二叔今天和二嬸帶著三丫他們回娘家了。

  「大姐夫,聽說你要種血蔘?」顧青雲坐下來問道,他知道血蔘是田七的別名,當地人都叫血蔘。

  何常春臉上微紅,眼睛明亮,他眨眨眼,點頭道:「是有這個準備,血蔘具有散瘀止血,消腫定痛之功效,現在山上的血蔘越來越難找了,我家的藥鋪也很難收到,所以我才想著是不是可以種植。」

  「如果可以的話倒是一個法子,不過你懂種植方法嗎?」顧青雲覺得種植藥材可能比種糧食還要賺錢,不過前提是會種。而且何家是開藥鋪的,應該不愁沒有賣藥的地方。

  何常春點點頭,很自信,道:「我見過外縣有人種,我也特意去看過了,再加上我平時上山的時候有觀察過,所以應該能成,即使不成,也可以記錄下來,多試幾次,總能成的。」

  顧青雲一聽,大加讚賞:「姐夫這個法子好,開始可以先用一小塊地試試,等積累經驗了,再大面積種植。」

  何常春見他同意,也很高興,忙點頭道:「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只是血蔘種植要的時間長,估計要三四年。」

  「慢慢來不急。」旁邊的顧大河大著舌頭道。

  「把你爹扶回去休息,這酒量……」顧季山搖搖頭,倒是很清醒。

  一頓飯就這麼散了,何常春即使沒喝多久,腦袋也有點暈,家裡不放心他駕牛車,就讓他在顧青雲的床上休息了半個時辰,等酒醒後才讓他們夫妻倆回去。

  顧蓮走後,顧季山就看著院子說道:「一轉眼都19年了,以前還覺得家裡很大,現在一看,家裡孩子越來越大,房子都不夠住了。」

  「等還完債,咱們就攢錢建房子。」老陳氏開口道。

  「不先買田?」顧季山猶豫。

  「先建房吧。」老陳氏卻很有信心,他家的那一半店舖也租出去了,每月都有租子,自己也有賣雞蛋和小食鋪的收入,今年應該可以還完債,所以把房建好,住得舒服點有什麼不好?

  顧青雲也同意,反正他們家還有副業,可以先改善居住環境,要不然以後姐姐們嫁了想回來住一晚都不行。

  假期過後,顧青明留在家中讀書,等待二月份的縣試。

  顧青雲獨自一人回到府學讀書。可出乎意料的是,方子茗請假了,當時到他家宅子找的時候,發現只有一家下人在守門。聽門房說老太爺病重,一家子都趕著到京城去了。

  老太爺?顧青雲平時和方子茗聊天,很少聊到他的家人,所以對他家的情況不怎麼了解,只知道他爺爺和大伯在京城。不過顧青雲畢竟是八卦小能手,他還是在府學知道了方子茗的家庭情況。

  方子茗家裡只有他大伯和他爹兩兄弟,他的大伯在京城做官,具體幾品不知,他爺爺跟在身邊,現在既然他爺爺病重,都要叫小兒子一家子去了,那說明病情已經非常嚴重了。

  顧青雲現在也不能幫忙做什麼,只能祈禱他爺爺早日康復了。

  剛開學沒多久,歲考的成績就下來了,顧青雲排在一等,一等十個名額,二等三十個名額,他依然能保留廩膳生的身份,還得了五兩銀子的獎賞,讓顧青雲高興不已。

  沒想到古代也有獎學金髮,真是太好了。

  方子茗的成績和他的一樣。

  不久,他接到何謙竹和趙文軒的信,兩人也通過歲考,成為縣學的廩膳生,而現在趙文軒已經在備戰鄉試了。

  春去秋來,一轉眼,幾個月過去了,時間又到了金秋九月。

  這一年,顧青明和趙玉堂一起去參加科舉考試,成績出來後,兩人都考上了童生。

  為此,大爺爺他們高興得很,起碼以後考秀才就只需考院試了,只有這一關,就省了好多麻煩。

  院試三年兩次,今年不能考,只能等到明年。

  顧青雲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畢竟顧青明考府試都是住在他這裡的,他也非常高興,說不定明年的院試就考上了呢?就是不上,兩人這麼年輕,總有一天會上的。

  考上童生後,顧青明照樣跟在顧青雲身邊,他不想去縣學,即使他們家現在已經可以找關係到縣學了。

  而在這天,顧青雲終於有了方子茗的消息。

  他爺爺去世了,他大伯就要丁憂,按規定要守孝二十七個月,現在已經扶棺回鄉,所以他才能捎信給他。

  自己既然已經收到訃告了,顧青雲就向訓導請教兩天,連忙趕回林山縣,在船上正好碰到方子茗的舅舅王錦,他也是去弔唁的。

  「看來老太爺這一去,子茗他爹明年就不能去參加會試了。」王錦見顧青雲獨自一人,就來找他說話。

  顧青雲默默點頭,父母去世,官員丁憂,兒子不能應考是朝廷有規定的,肯定要遵守。方子茗作為孫子輩,也要守孝一年,不能來府學讀書了。

  兩人到達林山縣就分開了,顧青雲去縣學,王錦先到方家。

  和何謙竹、趙文軒匯合後,相互檢查衣衫是否得體,三人這才準備好禮金,到方家弔唁。

  這次方家辦喪事是在鄉下祖宅,方家村離縣城不算很遠,他們坐牛車也才兩刻鐘。

  剛一進到方家村,就看到一座白牆黑瓦的四合院,大門敞開,人來人往,遠遠的,就聽到和尚們的木魚聲和唸佛聲,夾在人們的說話聲,顯得格外嘈雜。

  顧青雲他們停牛車的時候,發現村裡的空地幾乎已經停滿了牛車和馬車。顧青雲還見到了劉縣令,此時他已經從門裡出來,上了馬車後就走了。

  其他人他大多數都不認識,不過應該都是林山縣有頭有臉的人。

  在下人的引導下,顧青雲三人走進靈堂。

  在靈堂再次見到方子茗,他身穿孝服,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臉色蒼白。他身邊的方舉人和王氏也是如此,神情疲憊。除此之外,還有一名四十多歲的男人神情哀傷地跪在一側,他低著頭,顧青雲沒有看清長相,不過看他待的位置,應該是方子茗的大伯了。

  「節哀順變。」顧青雲三人看著他們一家子,也只能這樣說了。

  死亡,永遠是很沉重的話題,除了這句話,顧青雲也想不出該如何安慰家屬了。

  方子茗看著他們三人,木然地點點頭。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三人簡單說了幾句,留下來吃飯後,就可以走了。

  一路上,三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回到縣城後,何謙竹才問道:「你什麼時候回臨陽府?」

  「我請了兩天假,打算明天就回,今晚我和你睡吧。」顧青雲想了想,還是不打算回家,現在都已經是晚上了,他是今天下午才到林山縣的。

  「我猜也是。」何謙竹當然同意,兩人都大半年沒見面了,即使平時有書信來往,也有很多內容不便在信上說的。

  一旁的趙文軒神情鬱郁,他今年八月參加鄉試,前不久放榜,他名落孫山,如今受了打擊。顧青雲和何謙竹也勸過,可惜他自己看不開就沒辦法了。

  晚上和何謙竹一起睡覺的時候,兩人沒有躺在一張床上,何謙竹屋內還有另一張床榻呢,這是縣學給書僮睡的,何謙竹沒有書僮,現在就正好適合顧青雲。

  「師兄,這段時間文軒師兄還是這個樣子?」顧青雲裹著一張薄被問道。

  「是啊,整天陰著臉不說話,我都快受不了他了。」何謙竹的聲音悶悶的,「不就是落一次榜嗎?不可能每次都那麼順利的。他還那麼年輕,三年後再去考唄,偏他心裡鬱郁,我現在都不想和他說話了。」

  顧青雲很理解,趙文軒就是有這種傳染負能量的能耐。不過很奇怪,只要他們不理他,他過一段時間就自己恢復正常。相反,只要他們對他百般勸解,百般安慰,他就會越來越難過。

  幾年的相處,他們已經掌握這個規律,所以現在都不稀罕勸他。

  「對了,今天我看靈堂的設置,似乎方子茗的大伯是一個五品的官。」

  「是的,工部的郎中,正五品。這次丁憂,也不知道以後是否能起復。方家在本地雖說是望族,但大部分都是靠方大人撐起來的,除了他就是方舉人了。方家其他族人大都是普通人,而且他家在前朝也是元氣大傷,人丁不旺。」

  何謙竹在縣學待的時間久一點,而且他還有里正可以問,所以對各家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不像顧青雲,即使聽八卦,也只能聽到些眾所周知的,或者很淺顯的,一般的人也不會和他說方子茗的事,都覺得他和方子茗是好朋友呢。

  所以顧青雲才對方家一知半解,先前他也沒在意,不過今天看到方子茗爺爺下葬的規格,才想起這個問題。

  「一進士一舉人一秀才,他們家的人也太聰明瞭!」顧青雲感嘆。

  「家學淵源吧,前朝他們家也是當地的書香門第,不過最多考到舉人就考不上了,沒想到新朝初立,方大人就一路考中兩榜進士,當時他還不到三十歲呢。」何謙竹很是羨慕,「十幾年前考科舉多容易啊,我估計以我的水平,在十幾年前都能考上舉人了。」

  「別說這種不著邊際的話題了,我覺得,方大人回到林山縣,他要守孝二十七個月,你覺得會發生什麼變化嗎?對我們有影響嗎?」顧青雲問道,他也是剛剛腦中一個靈光,突然想到的。

  何謙竹一聽,良久才說道:「大概教諭會請他出山來縣學上課吧。」朝廷鼓勵教育,鼓勵辦學,和前朝一樣,鼓勵丁憂的官員到縣學或府學教書,有一定的補貼,不提倡什麼都不做,只能宅在家裡。

  這是對人才的一種浪費。當然,想要去教書只能過了一週年後。

  不過,吃素、孝期不能生子、不能成親、不能做官等規定還是在的,只是朝廷鼓勵大家不僅行為上孝順,最主要的是認為最大的孝順就是保重自己,不能糟蹋自己的身體,這樣才能讓地下的老祖宗安心。

  不用想,這肯定是穿越者皇帝的手筆。

  顧青雲越和這個世道接觸,就越覺得穿越者皇帝的厲害,他真的能改變一些東西。

  「他應該會去縣學吧,這裡離家近,那樣的話就有進士給你們上課了。」顧青雲一想到這裡,真是妒忌極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 11: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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