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21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1 17:01
第359章【登船】(下)


  羅獵道:「時候不早了!」他掏出了懷錶。

  麻雀看到懷錶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可馬上她感覺眼前的景物隨著懷錶指針的轉動而旋轉起來,她整個人如同被吸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漩渦,她再次被羅獵催眠了,一如最初見到羅獵的那次。

  恍惚間麻雀彷彿回到了秋天的校園,走在鋪滿金色樹葉的道路上,抬起頭,看到了道路那頭的羅獵,麻雀欣喜地邁出腳步,她呼喊著羅獵的名字,想要走近他的身邊。可是羅獵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就這樣冷漠地望著她,這目光刺傷了麻雀內心,讓她猶豫著放慢了腳步。

  羅獵伸出手去,卻不是伸向自己,遠方同樣有一隻雪白的手伸向羅獵,兩隻手就這樣當著麻雀的面緊緊握在了一起。

  麻雀看到一個美好的背影,她始終背著身,雖然麻雀看不到她的面孔,可是麻雀能夠斷定她絕不是自己……

  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登船,除了羅獵之外,吳傑、方克文、安藤井下、宋昌金受邀上船。

  風九青和風輕語姐妹二人,穿著同樣的黑色外衣,她們的相貌越來越相似,除非是對她們深有瞭解的人,很難從外表上看出兩人的區別。

  登船之後,每個人都變得非常陌生,彼此之間沒有主動交談,就連宋昌金這種平時嘴巴一刻都閒不住的人物,也居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羅獵走向那神秘的分水梭,說實話,他並不相信這分水梭擁有潛艇般的功能,伸手拍了拍分水梭的外殼,感覺這分水梭的材質雖然從外表上看是青銅,可實際上並不是青銅。而且根據敲擊之後的回饋來看,這東西應當是實芯,並非中空的容器。

  風輕語來到一旁,歪著頭看著羅獵的舉動,忍不住問道:「裡面有什麼?」

  羅獵笑道:「你應該去問你姐。」

  風輕語道:「這東西叫分水梭,據說投入水中可以將水分開。」

  羅獵道:「就算你投入一塊石頭也能夠將水分開。」

  風輕語想了想,笑了起來:「說得很有道理。」

  羅獵朝著船頭的風九青看了一眼,發現風九青獨自站立在船頭之上,昂首望著天空。剛才還晴朗的天空,此刻突然變得烏雲密佈,一場暴風驟雨就要來臨。

  西海雖然被稱為海,實際上卻是一面內陸鹹水湖泊,湖水深不見底,在西海之中存有不少獨特的生物,這些生物的特徵更趨向於海洋生物而多於淡水。驟然加強的風讓波濤大了許多,船隻在波濤中不斷起伏著,負責駕船的船老大提醒眾人回到船艙,以免不慎因船隻的顛簸而被甩出去。

  然而此次出海的這群人都是能力超群,誰也沒有將船老大的聽到耳裡。

  風輕語忽然欣喜地指向水中道:「大魚!」

  羅獵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水中銀光一片,卻是一群大魚伴隨著他們的船隻快速巡弋,每條銀色的大魚都有三尺左右的長度,在深藍色的湖水中劈波斬浪,這一群大魚有千條之多,排著整齊的隊列在湖面上游過,氣勢磅礴,讓人心曠神怡。

  羅獵卻沒有太多的心情欣賞眼前的景色,他們今次出海絕非是為了休閒遊覽。

  空中的雲層越聚越多,天幕變成了鉛灰色,厚重的雲層因為重力將天幕竭力扯向湖面,天幕低垂,風聲越來越大,從開始的嗚咽變成了一種野獸般的狂暴嘶吼。

  在遠方的天際,鉛灰色的天幕有部分被徹底扯向了水面,水天連接在一起,風撕扯著水天相交的部分,試圖將它們重新分開,卻未能如願,很快這部分被拉長延展,變成了連接水天的銀灰色漩渦。

  宋昌金望著這難得一見的壯麗天象,驚喜道:「龍吸水!」

  眾人聞言心中都是一震,一起朝著發生龍吸水的地方望去。

  久未說話的風九青道:「向龍吸水的地方加速前進!」

  船老大聞言大驚失色,他以為自己聽錯,所謂龍吸水乃是西海在這一季節時常會發生的天象,其實是水龍卷,龍捲風經過湖面,捲起湖水,遠遠望去天水相連,景緻雖然很美,可是此景只可遠觀,如果近距離接觸則存在著巨大的風險。他們的船隻在西海中算大,在真正的沿海地區只不過是普通的漁船罷了,再加上船體是木製,其堅固程度極為普通,無法承受水龍卷的考驗。

  船老大提出異議道:「不行,我們主動接近那邊等於主動送死。」

  風九青道:「給你一個選擇,要麼現在死,要麼去主動送死。」

  風輕語已經抽出彎刀架在了船老大的脖子上,船老大嚇得面如死灰,如果知道今天出海是為了追逐水龍卷,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對方的僱傭,水龍卷在當地人的心中不僅僅是一種普通的氣候現象,還是被賦予神秘的宗教色彩。

  信仰很多時候能夠讓人超越對死亡的畏懼,船老大閉上雙目道:「你殺了我就是!」

  風輕語準備一刀劈下的時候,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手腕,她怒視這個阻止自己的傢伙,原來是羅獵,羅獵道:「出海見血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他不開船,我來開。」

  風輕語道:「你會開船?」

  羅獵點了點頭,一旁安藤井下道:「我也會!」

  風輕語向安藤井下道:「你去!」她抬腳將那名船老大踹倒在地,如果不是羅獵阻止,她已經一刀割下了他的腦袋,怒視羅獵道:「還抓著我的手作甚?」

  羅獵鬆開手,走過去將那船老大扶起,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操縱自己的命運,從船老大選擇這場生意開始,就已經置身於危險之中。

  頭頂一道扭曲的閃電劃過,強調出混沌一團的雲層內部的界限,又在雲層之間延展出去,一直蔓延到水天相間的地方,那條水龍卷猶如被閃電捆縛住的蒼龍。

  整條蒼龍遍佈電光,氣勢顯得越發磅礴。

  安藤井下接手船舵之後,操縱漁船直奔水龍卷而去。

  宋昌金看在眼裡,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自己今日真是上了賊船了,風九青的目標就是水龍卷,這艘漁船一旦進入水龍卷的範圍就會被狂虐的水龍卷撕碎解體,身處船上的他們必將落入其中。

  宋昌金知道這些人多半都有異能,自己雖然有些本領,可並不是一個超能者,最後倒霉的人很有可能是自己和那幾名無辜的船員,難道在風九青的心中自己的使命已經完結?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意味著自己隨時都可以被犧牲,想到這裡,宋昌金的內心不寒而慄。

  宋昌金主動向羅獵走去,看到羅獵仍然專注望著遠方的水龍卷,他用手肘輕輕頂了一下羅獵的胳膊,羅獵道:「有事?」

  宋昌金道:「你不覺得咱們在自尋死路?」

  羅獵望著船頭的風九青:「置死地而後生,她這樣做應當有她的理由。」

  宋昌金道:「你當真要陪著她一起送死……」

  羅獵道:「你有沒有發現那水龍卷越來越大?」

  宋昌金本以為是船隻不斷接近的緣故,可定睛望去,果然發現水龍卷的規模在不斷增大。就在此時,風九青也發出減緩行船速度的命令,讓安藤井下操縱這艘漁船圍繞那巨大的水龍卷的周圍航行。

  宋昌金喃喃道:「這水龍卷的聲勢越來越大,威力自然越來越大。」

  羅獵道:「難道你不清楚水龍卷形成的原理?」

  宋昌金當然知道,所謂水龍卷並非真龍,而是龍捲風盤旋在湖面之上,虹吸湖水而導致的一種特殊天象。

  羅獵道:「水龍卷的下方有一個巨大的漩渦,規模越大漩渦越大,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在水龍卷規模達到極致的時候進入其中。」

  宋昌金道:「到底有幾人能夠活下去?」

  羅獵開始沉默,就在這艘船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異能,而即便是擁有異能,在如此威勢磅礴的水龍卷面前,自身的那點力量也顯得微不足道,興許還未進入漩渦就被水龍卷撕得粉碎。即便是進入了漩渦,也會很快被漩渦吞沒,誰又能保證,漩渦的地步就是青銅龍宮的入口?

  這些天,羅獵不止一次搜索著記憶,在他的記憶中並未發現關於九鼎收藏在何處的記錄,從風九青堅決果斷的表現來看,在這方面她應該有確然的把握。可萬一,她的判斷出現了失誤?這些人的生命會不會白白犧牲掉?

  風九青的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望著前方遮天蔽日的水龍卷,她的雙眸綻放出異樣的光芒,她大聲道:「前進!」

  宋昌金用力閉上了雙目,風九青的話等於最終宣判,對他而言就意味著死亡,宋昌金的雙手死死抓住憑欄,他產生了跳入西海的念頭。事實上已經有三名船員先行跳了下去,船老大一共帶來了三人,現在除了船老大自己之外,其餘三人已經全部離船。

  三人的身軀在驚濤駭浪中浮浮沉沉,一個巨浪打來,其中兩人瞬間不見了身影。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2 15:29
第360章【什麼都不要】(上)


    風九青的表情根本不為所動,這些人在她的眼中甚至連一隻螻蟻都算不上,死了就死了,壓根就沒什麼可惜。

    船老大之所以沒有跳船是因為他將這艘船視如生命,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心中同樣擁有執念,船在人在,船亡人亡。

    隨著漁船不斷向水龍卷接近,整個船身開始顫抖起來,吳傑手握竹竿口中唸唸有詞,不知他在說些什麼。

    風九青張開雙臂,已經做好了衝入水龍卷的準備。

    宋昌金的表情充滿著絕望,他向羅獵大吼道:「再不走只怕來不及了。」

    風九青鳳目閃過一絲寒光,關鍵之時,宋昌金居然敢禍亂人心,她心中頓時湧起殺念,如果不是正處於關鍵之時,她絕不容宋昌金苟活。

    羅獵微微一笑,他並沒有被宋昌金說動,走過去,右手落在分水梭之上,既然來了,他就沒有想過要回去。

    就在這艘漁船即將硬闖水龍卷之時,空中忽然傳來轟鳴聲,他們抬頭望去,卻見高空中有一架飛機掠過,那飛機從漁船掠過之時,瞄準船頭進行掃射,子彈接連射中甲板,一時間木屑亂飛,眾人紛紛去尋找隱蔽。

    風九青根本沒有想到這種關鍵時刻會旁生枝節,這一輪射擊竟然將漁船擊出了一個大洞,底艙開始進水,船隻行進的速度明顯開始減慢。

    飛機在空中盤旋了一個圈子,再度前來。

    風輕語發出一聲尖嘯,在她的呼嘯聲中,數以千計的鷗鳥紛紛向這邊聚集,朝著空中的那架飛機包圍而去。

    飛機並未轉向,仍然堅持向漁船飛去,這次射擊的目標瞄準了船上的分水梭。

    密集的子彈射中了分水梭,發出叮叮咣咣的撞擊聲。幾乎就在同時,風輕語招來的鷗鳥朝著那架飛機蜂擁而上,飛機轉瞬之間就被鷗鳥包圍,失去平衡,搖搖晃晃地向海面墜落。

    風九青此時根本顧不上其他的事情,目光盯著那水龍卷,尖叫道:「快!快衝上去!」

    水龍卷已經停止了繼續向前的趨勢,風向的改變讓水龍卷轉而向東南方向移動,風九青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她或許錯過了進入水龍卷最好的時候。

    在水龍卷移動的同時,露出後方的一艘艦艇,那是一艘炮艇。因為剛才炮艇處於水龍卷的後方,而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先後集中在水龍卷和飛機之上,所以他們竟然沒有提前感知到。

    蓬!炮艇在第一時間向漁船發炮,這一炮並沒有擊中漁船,眾人還未來得及僥倖,一顆來自於水底的魚雷擊中了他們的漁船。

    漁船的木製船體根本無法承受魚雷的爆炸,爆炸中漁船被從中炸成了兩段,宋昌金在爆炸發生的那一刻居然沒有感到任何的恐懼,心中反倒充滿了慶幸。

    羅獵從水中浮起,看到前方那斷裂的半截船體正在緩緩下沉,他向遠處奮力游去,因為沉船會在周圍形成不小的漩渦,如果沒有及時游出波及的範圍,很可能被漩渦扯入水底。

    炮艇上傳來密集的槍聲,顯然是正在追殺爆炸後的倖存者。

    羅獵出來透氣的時候發現,水龍卷已經漸行漸遠。回望身後,水面上有三艘炮艇排著陣列在剛才沉船的區域大肆搜捕追殺,從船頭飄揚的旗幟來看,這些船應當隸屬於馬玉良,馬玉良並沒有善罷甘休,兩次損兵折將之後,將戰鬥引到了西海之中,而這次,他看似取得了完勝。

    羅獵不停向前方游著,還好那些炮艇並沒有擴大搜索範圍的意思,羅獵看到前方漂浮著一塊巨大的木板,仔細一看卻是飛機的其中一個翅膀,游近一看,翅膀上還趴著一個人,頭上戴著飛行帽,因為背朝自己,看不清他的面目,也不知是死是活。

    羅獵游到他的身邊,伸手摘下他的帽子,黑長的秀髮如瀑布般落下,羅獵伸手撫起她的秀髮,露出一張蒼白俏麗的面龐,羅獵自然認得她,她就是讓他又愛又恨的蘭喜妹,蘭喜妹閉著眼睛,雙手牢牢抓住飛機的那截翅膀,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要你走,就算讓你死,我也要你留在我身邊……」

    羅獵呆呆望著蘭喜妹臉的那兩道晶瑩,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內心中湧出一股難以描摹的感動,他沒有懷疑蘭喜妹的動機,即便是蘭喜妹剛才的行徑就像是一場謀殺,他不恨她,一點都不恨她,只是伸出手臂,輕輕將蘭喜妹的嬌軀擁入懷中。

    蘭喜妹抬起頭將冰冷但細膩光滑的俏臉緊貼在他堅毅的面龐上,雨很急,風很大,浪很高,可他們彼此的心中卻感到難言的溫暖……

    風九青沒有第一時間發起報復,對她而言分水梭更加重要。

    這三艘炮艇是馬玉良引以為傲的海軍裝備,西海雖然水域遼闊,可畢竟處於高原內陸,完全屬於馬玉良的勢力範圍,按理說組建水師根本沒有任何的必要,可馬玉良仍然組織了一支水上武裝力量,過去是用來巡邏和制止偷捕,今天才發揮了真正的戰鬥力。

    擊毀漁船之後,三艘炮艇在附近水域胡亂射擊了一通,然後調轉船頭揚長而去。

    落在最後的那艘炮艇,士兵們還沉浸在剛才擊毀漁船的喜悅中,就在他們笑嘻嘻談論之時,突然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炮艇的甲板上,卻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的衣衫全都被水浸濕,貼在身上更顯得體型凹凸有致,極其誘人。

    那群士兵先是用武器瞄準了女子,當他們看清只不過是一個孤身女子之時,紛紛大笑起來,為首一人道:「看來西海龍王爺因為我們打了勝仗特地派一位美女過來犒賞咱們呢。」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笑得越發猖狂。

    那女子點了點頭道:「我叫風輕語,你們擊毀了我的船!所以我要殺了你們。」

    那群士兵哈哈大笑,為首那人指著風輕語道:「你怎樣殺我?乾脆用你的兩條腿夾死我好不好?」

    眾人笑得就快喘不過氣來。

    風輕語卻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好!」然後她就如同一陣黑色旋風般衝向了那名說話的男子,一雙修長筆挺的美腿夾住了他的脖子,只聽到喀嚓一聲,就將對方的頸椎夾了個粉碎。

    一眾士兵先是出於本能反應散到了周圍,而後又蜂擁而上,他們最先想到的還是活捉風輕語,風輕語身法有若鬼魅,靈動地穿梭於眾人之間,她手中已經多了雙刀,所到之處,絕不留情,大片的鮮血如同鮮花怒放,在她的周圍綻放開來,剛才還在歡慶勝利的軍艦甲板已經變成了屠宰場。

    宋昌金不知自己漂了多少時候,雖然是仲夏的天,可是西海海水仍然溫度很低,他感覺自己就快被凍僵了,他抱著一截圓木,卻是漁船斷裂的桅杆,天放晴了,頭頂的烏雲散去,風也平息了下來,宋昌金極度口渴,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感覺嘴唇粗糙而乾裂,他一手抱住桅杆,鞠了一捧水喝了,又鹹又澀,甚至比起海水鹽度還要高。

    宋昌金的雙目都浮腫起來,他望著遠處,太陽正在一點點墜入湖水之中,回想了一下船毀之後的情景,他已經在這水面上漂了一整天,宋昌金想到了水龍卷,現在那水龍卷不知去向何方,或許已經散了。

    宋昌金感嘆自己命大的同時想起了其他的同伴,他心中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羅獵,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侄子,宋昌金四處張望的時候,看到在他右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突出水面的陸地,從規模上看應該是一座小島,宋昌金從心底激動起來,他奮起全力開始划水,向那座小島不斷靠近。

    宋昌金爬上小島沙灘上的時候已經是筋疲力盡,走了一步,他就再也邁不動步子,直挺挺趴倒在沙灘上,浪花不停在後方拍打著他的足底,宋昌金一動不動地趴著,直到一隻白色的水鳥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來到他的面前,那水鳥先是好奇地望著他,然後試圖去啄他的眼球。

    宋昌金在水鳥探頭的剎那猛然伸出手去,將水鳥的雙腿抓住,乾脆利落地扭斷了水鳥的脖子,這只倒霉的水鳥即將成為他今晚的晚餐。

    宋昌金踉踉蹌蹌站起身來,此時他看到不遠處的沙灘上也有兩個人正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

    宋昌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大侄子!」落水之後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嘶啞低沉。

    羅獵的面龐也被水泡得有些浮腫,不過他精神挺好,那個和他相互攙扶的女子轉過頭來,向宋昌金甜甜一笑道:「宋先生,別來無恙?」

    宋昌金就算敲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女子怎麼會是蘭喜妹,他本以為是風九青或風輕語之中的一個,畢竟當初登船的人中並沒有蘭喜妹在內,他很快又想起了那架在空中對他們進行第一輪襲擊的飛機,難道飛機是蘭喜妹所操縱的?

    三人來到高處,雖然沒有走上海島的頂點,已經能夠判斷出這裡四面環水,應當是西海中被成為海心山的島嶼。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3 16:41
第360章【什麼都不要】(下)


    宋昌金頹然在石塊上坐了下去,蘭喜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就你一個人逃出來了?」

    宋昌金沒好氣道:「不是還有你們?」

    羅獵道:「天就要黑了,我先去找點淡水。」他雖然帶著皮囊,可皮囊裡面的水在他們漂流的途中已經喝完了,比起食物,淡水才是最為關鍵的。

    宋昌金擺了擺手示意羅獵自便,他累得不行,只想好好歇歇。

    蘭喜妹道:「我跟你去。」她可不願意留下來和宋昌金這隻老狐狸作伴。

    羅獵和蘭喜妹繼續向山上走去,來到半山腰的時候,發現這裡有一眼山泉,羅獵鞠了一捧泉水飲入口中,頓時覺得甘甜清冽,是淡水無疑,兩人先喝了個飽,又在水潭邊沖了沖身子,畢竟西海的水中鹽分太大,即便是乾了之後身上也很不舒服。

    沖洗之後,趁著夕陽未落,找了向陽的地方,爭取將濕衣曬乾,羅獵找了枯枝,原來他身上還帶著火種,很快就升起了一堆篝火,他向蘭喜妹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叫三叔過來。」

    蘭喜妹道:「不用你叫,他已經來了。」她伸手指了指山下,果然看到宋昌金拄著一根木棍,步履維艱地爬了上來。

    宋昌金一邊攀爬一邊抱怨道:「敢情你們已經將我老人家忘了個乾乾淨淨,羅獵啊羅獵,見到女人連親叔叔都顧不上了。」

    羅獵笑了起來:「三叔,我正要去找您呢。」

    宋昌金道:「這話只有你自己才信,沒義氣的小子。」

    蘭喜妹呸了一聲道:「老狐狸,最不講義氣的那個是你才對。」

    宋昌金仍然沒忘那隻死鳥,拎著去山泉處宰殺。趁著這會兒功夫,羅獵和蘭喜妹又去周圍尋找食材,距離他們升起篝火的地方不遠有大片的鳥兒棲息地,沙土地上,遍地都是鳥蛋,蘭喜妹打了兩隻鳥兒,帶了回去。

    夜很快就到來了,他們三人圍坐在篝火旁,衣服已經乾了,三隻水鳥正在篝火上炙烤,宋昌金舒舒服服眯著一雙眼睛,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重新活了一遍,他砸吧了一下嘴唇道:「幸虧漁船被擊沉了,如果今天咱們進入了那水龍卷之中,只怕現在已經死了。」

    羅獵沒說話,目光轉向蘭喜妹,蘭喜妹應該知道什麼,否則她不會不惜一切代價過來阻止他們。

    蘭喜妹知道羅獵在看自己,卻躲避著他的目光,俏臉浮起兩片嫣紅,似乎是被篝火映照,可她自己卻清楚真正的原因。

    羅獵道:「風九青不會死,我看咱們船上的人多半都能夠躲過這次災劫。」

    宋昌金道:「別人有沒有躲過我不清楚,我也不在乎,反正,就算風九青活著,機會也是失不再來了。」

    羅獵聽他這麼說,突然想起風九青曾經說過的話,每隔九年,青銅龍宮才會開啟一次,今天錯過了進入青銅龍宮的機會,豈不是意味著下次再想進入其中還要在九年之後?難怪宋昌金會如釋重負,對他而言或許意味著至少能夠多活九年。

    宋昌金將烤好的一隻水鳥遞給蘭喜妹,蘭喜妹卻看出這是宋昌金自己的那一隻,指了指另外一隻道:「我要那個。」

    宋昌金暗嘆,這妮子心眼兒太多,連這也沒能逃過她的眼睛,於是將另外一隻遞給了蘭喜妹,將剛才的那隻向羅獵遞去。蘭喜妹卻搶過他手中的另外一隻,遞給羅獵道:「吃這個,他的那隻沒放血,不好吃。」

    宋昌金訕訕笑了起來:「我老人家,不跟你一般計較。」

    三人在水上漂了一整天都餓了,先填飽了肚子,宋昌金吃相不雅,風捲殘雲般將自己的那隻水鳥啃得乾乾淨淨,然後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道:「舒服,早知道這麼好吃,應該多抓兩隻水鳥。」

    蘭喜妹道:「這島上水鳥甚多,而且它們並不怕人,想要多抓幾隻還不容易?不過老人家晚上吃太多不好,等明個兒,我去抓來,孝敬您老人家。」

    宋昌金笑道:「大侄子,你這小媳婦兒真會說話。」

    蘭喜妹聽他這樣稱呼自己,心中喜不自勝,連帶著感覺到宋昌金前所未有的順眼了。偷偷看了羅獵一眼,發現羅獵的表情極其自然,難道他心中也認同了自己?

    宋昌金道:「這島上沒有其他人,咱們吃飽喝足,好好睡上一覺,等明個兒再想如何離開的事情。」

    他打了個哈欠道:「我換個地方,不打擾你們說悄悄話。」老狐狸很有眼色,自己去距離他們一百多米外的地方找了個避風處,重新升起了一堆篝火。

    蘭喜妹望著遠方的那堆篝火道:「這老狐狸又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羅獵道:「我看過,這小島之上並無其他人,也沒什麼植被。」

    蘭喜妹道:「也好,省得他打攪咱們。」她看了羅獵一眼,怯怯道:「我冷!」

    羅獵道:「這裡的天氣就是這樣。」

    蘭喜妹望著這個故意不懂風情的傢伙恨得牙有些癢癢的,她才不相信羅獵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在頭腦方面蘭喜妹少有服氣過,可對羅獵卻是唯一的例外,天生要強的她在羅獵面前甘心收起好勝之心,甘心做一個小女人,只有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甘心為他付出。

    蘭喜妹已經習慣了羅獵在感情上的不斷躲避,可在這一座孤島上,他想逃又能逃到哪裡去。蘭喜妹就勢一歪靠在了羅獵的懷中,她甚至擔心羅獵會將自己一把推開,可這次羅獵並沒有這麼做,輕聲道:「你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蘭喜妹呸了一聲道:「去你的矜持,我想怎樣就怎樣,有點君子風度好不好,我冷!」她抓住羅獵的手臂幫著他繞過來抱住自己。

    羅獵道:「為什麼要阻止我進入水龍卷?」他心中仍然在想著這件事。

    蘭喜妹道:「你覺得自己厲害?你覺得自己能夠永遠不死?有沒有搞錯,那是水龍卷,只要進入其中,別說那艘漁船,你們所有人都會被撕碎。」

    羅獵道:「好像沒那麼簡單吧?」他總覺得蘭喜妹對自己隱瞞了什麼,她應該知道一些奧秘,關於水龍卷的奧秘,甚至關於風九青的這次行動,但是蘭喜妹並沒有說出來。

    羅獵道:「你不是說你想要九鼎嗎?」

    蘭喜妹沒說話,只是閉上雙目,偎依在羅獵的懷中,享受著羅獵帶給她的溫暖。

    羅獵道:「你是不是知道九鼎的秘密?」

    蘭喜妹掩住羅獵的嘴,然後撲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了他,無聲啜泣起來,然後越哭越是傷心,到最後甚至不能自已。羅獵不知為何會如此傷心,自己好像也沒說過太過分的話。只能低聲勸慰她,畢竟這島上還有個宋昌金,蘭喜妹動靜這麼大,不可能逃過那老狐狸的耳朵,羅獵也不想讓他看笑話。

    蘭喜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聲,抽抽噎噎道:「我不要什麼九鼎,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陪在我的身邊就好……」

    羅獵徹夜未眠,對他而言失眠已經成為習慣,遠方的天空變成了魚肚白的顏色,黎明即將到來,水天之間的分界變得漸漸明朗。羅獵的目光卻變得深沉,他幾度產生了想要進入蘭喜妹腦域的想法,然而羅獵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人和人之間需要尊重,尤其是他們之間。

    從呼吸節奏的改變,羅獵知道蘭喜妹已經醒來,不過她仍在裝睡,或許貪戀自己懷中的溫暖吧。

    宋昌金已經圍著小島溜躂了兩圈,用衣服抱著一捧撿來的鳥蛋,這些可是他的早點。

    宋昌金道:「醒了?美人在懷,睡得舒服啊!」

    聽到宋昌金的聲音,蘭喜妹也不好意思繼續裝睡,揉了揉眼睛,從羅獵懷中坐起身來。

    羅獵笑道:「被當了一整夜人肉床墊,您老要不要試試?」

    蘭喜妹瞪了他一眼,起身去泉水邊梳洗,宋昌金擺著手道:「沒那福分,也沒那膽量。」

    羅獵起身迎向宋昌金看了看他的收穫:「咱們手上沒鍋啊,怎麼吃這些鳥蛋?」

    宋昌金道:「誰說沒有,我剛撿了一個,待會兒把鳥蛋全都煮出來。」他剛剛在岸邊撿到了一口鍋,應當是漁船上的物品,在漁船被魚雷擊沉之後,順水漂來,至少現在解決了大用場。

    羅獵爬上了海心山的最高點,舉目望去,西海之上霧氣騰騰,太陽還未出來,以他的目力也看不到太遠的地方。羅獵並不擔心其他同伴的安危,當時的情況雖然緊急,可是對他們這些身懷異能的人來說,算不上什麼。

    在他們吃完早飯之後,日出東方,雲消霧散,羅獵最先發現了遠方海面上的黑點,那是一艘船。

    宋昌金和蘭喜妹全都來到羅獵的身邊,宋昌金道:「炮艇,馬玉良的炮艇。」

    蘭喜妹道:「要不要躲起來?」

    羅獵搖了搖頭道:「旗幟已經被人摘掉了,雖然是馬玉良的炮艇,可駕船的應該不是他的人。」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4 21:12
第361章【3年】(上)


    宋昌金對羅獵的觀察力深感佩服,自己大概是被水泡昏了頭,這麼明顯的事情都沒有看出來。蘭喜妹有些害怕,她抓住羅獵的右手,低聲道:「如果他們知道是我開得飛機,會不會……」

    宋昌金道:「現在知道害怕已經晚了,你壞了風九青的大事,她肯定會找你算賬,不過這小子應該會護著你。」

    羅獵感覺到蘭喜妹的小手冰冷,她是真的恐懼。羅獵不明白她因何會如此害怕風九青,即便風九青擁有著強大的實力,可是自己也不弱,有自己在這裡,絕不會讓風九青傷害到她。

    炮艇越行越近,羅獵已經看清站在船頭的風輕語。

    宋昌金揮舞著手臂,一邊大喊著自己人,他擔心炮艇會盲目開炮,誤傷到島上的他們。

    羅獵三人登上炮艇,發現風九青並未在船上,只有風輕語帶著幾名水手。

    宋昌金主動搭訕道:「來了,幸虧你來找我們,不然還不知道何時能夠離開這座小島呢。」

    風輕語根本沒有理會他,從蘭喜妹登船之後就冷冷望著她,羅獵主動阻擋在蘭喜妹的面前,平靜道:「風姑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風輕語道:「是不是你告了密?」這句話顯然是對蘭喜妹所說。

    蘭喜妹的一張俏臉失去了血色。

    羅獵從風輕語的話中不難判斷出,她們在過去應當是認識的,蘭喜妹顯然對自己隱瞞了不少的事情。

    蘭喜妹咬了咬櫻唇,從羅獵的身後走出,向風輕語道:「你是誰?」

    風輕語道:「壞了我姐的大事,小賤人!我要了你的命!」說話間已經騰空而起,雙刀在手向蘭喜妹劈斬而去。

    羅獵對此早有準備,一把將蘭喜妹推到旁邊,左手揮出,一道寒光後發先至,射向風輕語的咽喉,逼迫風輕語不得不先放棄蘭喜妹,雙刀在面前交叉,封住飛刀前行的軌跡,噹!的一聲,飛刀和雙刀撞擊在一起,強大的力量讓風輕語的手腕為之一麻,她此時方才意識到羅獵過去一直沒有展示出真正的實力。

    羅獵道:「誰想動她,首先要過我這一關。」他背負雙手,周身瀰散出前所未有的殺氣,風輕語為他的殺氣所迫,不由得呼吸為之一窒。在這一刻她甚至感到了恐懼,意識到如果自己堅持追殺蘭喜妹,那麼先死去的那個可能是自己。

    蘭喜妹望著羅獵堅實的背脊,內心中感覺到溫暖和踏實,先前的那點恐懼已經變得無影無蹤,羅獵的心中不是沒有自己,雖然他一直都在逃避,可是在關鍵時刻他仍然選擇毫不猶豫地保護自己,蘭喜妹痴痴望著羅獵,哪怕是他心中只有這小小的部分屬於自己,自己為他死而無憾。

    宋昌金遠遠躲到了一旁,他清楚這兩個人的實力,神仙打架還是躲得越遠越好,省得被無辜波及。

    風輕語緊緊握住雙刀,她的表情雖然凶狠,可是內心卻在猶豫。

    一個幽然的嘆息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卻見風九青毫無徵兆地出現在甲板之上,僅僅一日不見風九青的滿頭青絲已經變得雪白,只是容顏未改,依舊是少女的模樣。

    風九青出現之後,風輕語瞬間就失去了存在感,雖然她們的確長得很像,可是兩人同時出現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風九青的身上。

    羅獵望著風九青的滿頭銀絲,心中暗奇,難道昨天的事情對她打擊太大,竟然一夜白頭?

    風九青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為了所謂的愛情可以捨棄一切。」她盯住蘭喜妹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九鼎對你的意義。」

    蘭喜妹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她輕聲道:「娘!」

    羅獵內心劇震,他怎麼都不會想到蘭喜妹非但和風九青認識,而且她還是風九青的女兒,羅獵只記得蘭喜妹的父親是弘親王載祥,她是載祥和一個日本情人的私生女,卻想不到她的母親就是風九青也就是藤野晴子。

    蘭喜妹一直都跟自己說過,她的母親已經死了,而且說是被父親害死,難道從頭到尾蘭喜妹所說得都是謊言。

    風九青搖了搖頭道:「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也不配!如果我昨日成功找到九鼎,那麼你還有獲救的機會,現在……」她搖了搖頭,雙目中找不到任何的溫情和慈愛:「是你自己害死自己。」

    羅獵聽得心驚肉跳,不知風九青因何要這樣說,聽她話中的意思,蘭喜妹應該命不長久,可自己從未聽她說過。

    蘭喜妹道:「我的死活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也不會在意,你變了,你早就不是自己了。」

    風九青道:「我不殺你,殺了你反倒讓你得償所願,你的命數上天注定,昨天曾經有改變你命運的機會,而你自己放棄了。」

    蘭喜妹大聲道:「你沒有任何權利將他帶走,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以將我們分開!」她滿臉都是淚水。

    風九青漠然望著她道:「有!他走了你會痛苦,可是你死了,他一樣會痛苦。」她的話音剛落,蘭喜妹嬌軀一軟,向甲板上倒去,羅獵反應及時,一把將她的纖腰摟住,再看蘭喜妹已經毫無知覺氣若游絲。

    羅獵怒吼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風九青道:「她是我的女兒,縱然做了再對不起我的事情,我也不會殺她,我說過,命數乃上天注定,她命該如此,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羅獵擁住蘭喜妹,內心陷入惶恐和悲傷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能否承受再次失去愛人的痛苦。他將蘭喜妹輕輕放在甲板上,然後轉身走向風九青。

    風九青感受到了來自於羅獵身上強大的殺氣,風九青望著羅獵,不無嘲諷道:「你想殺我?」

    羅獵點了點頭,如果蘭喜妹就此死去,他放過風九青和她陣營中的每一個人。

    風九青嘆了口氣道:「為了一個女人,你的格局果然不大。」她轉過身軀,背對著羅獵,望著波濤浩渺的西海,沉默良久方才道:「九年,她讓我錯過了一個九年,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一天,做了多少準備?失去青春,忍辱負重,不惜親手剷除自己的家族,我為了什麼?」

    羅獵道:「你還有下一個九年!」

    風九青內心一震,原本黯淡的內心竟浮現出一絲光亮,她低聲道:「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你在求我?」

    羅獵道:「只要你能救活喜妹,我可以求你,我甚至可以答應你,九年之後,我一定回來陪你尋找九鼎!」

    風九青仰起頭忽然發出一連串的長笑,笑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哭聲,轉過頭來,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淚滴,她輕聲道:「就算我傾盡所能,也只能給她三年的性命,你願意嗎?」

    蘭喜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羅獵的懷中,天空晴朗,碧藍如海的空中飄蕩著潔白的雲朵,身邊綠草青青,遠處的草丘上點點潔白如雲的羊兒正在吃草,蘭喜妹舒了口氣,又咬了咬櫻唇,直到她感覺到疼痛,方才停下,小聲道:「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羅獵笑道:「傻瓜,活得好好的,為什麼想死?」

    蘭喜妹坐直了身子,環視周圍沒有人,西海就在他們的正南方:「他們呢?他們都去了什麼地方?」

    羅獵道:「你不喜歡單獨和我在一起?」

    蘭喜妹搖了搖頭,紅著俏臉道:「喜歡,只是覺得有點怪。」

    「哪裡怪?」

    蘭喜妹道:「你過去可從沒對我那麼好過。」

    羅獵道:「所以你覺得我虛偽?」

    蘭喜妹笑而不語,即便是虛偽她也喜歡。

    羅獵從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那東西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卻是羅獵母親生前所戴的指環。

    蘭喜妹睜大了雙眸,她意識到了什麼,可是卻又不敢多想。

    「嫁給我好嗎?」

    蘭喜妹呆呆望著羅獵,眼睛紅了,晶瑩的淚水在眼圈中打著轉兒。

    羅獵看到她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慌張:「如果你不願意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可你也別生氣……」他作勢要收回指環,卻被蘭喜妹一把抓住了手腕,蘭喜妹道:「你再說一遍!」

    羅獵這次已經沒有了上次的信心,小聲道:「我說你嫁給我好嗎?」

    蘭喜妹重重點了點頭,她將潔白細膩的纖手伸向羅獵,羅獵小心翼翼地將指環給她戴上,抬起頭,卻看到蘭喜妹一邊笑一邊流淚。

    羅獵從身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束野花,交到蘭喜妹的手中,蘭喜妹接過鮮花,然後猛然撲入羅獵的懷中,她的右手握緊拳頭不停擊打著羅獵堅實的背脊:「混蛋,羅獵你這個混蛋……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說這句話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好像要這個指環……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羅獵捧住蘭喜妹的俏臉,蘭喜妹在他熱切的目光下變得羞澀,羅獵低下頭去輕輕印上她的唇,他們的吻從生澀變得越來越熱烈……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6 04:53
第361章【3年】(下)


  黃浦的秋天透著清冷,入秋後的雨季也格外的漫長,一輛黑色的轎車停靠在黃浦近郊的一座小樓前,從車裡走出了一位身穿黑色風衣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氣質高貴,黑色墨鏡遮住了她的俏臉,更映襯得肌膚雪白。

  「青虹!」小樓前一位衣著樸素的女子呼喚著對方的名字,歡快地奔向對方,她是唐寶兒,那位黑衣女子是離開國內三年的葉青虹,兩位閨蜜雖然從未中斷書信來往,可是見面卻是三年間的第一次。

  葉青虹取下墨鏡,俏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即便是故友重逢,她的微笑仍然是矜持且冷靜的,遠不及唐寶兒的熱情。唐寶兒緊緊擁抱著葉青虹,激動的已經流淚「青虹,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怎麼走了那麼久,你怎麼就不想我?」

  葉青虹掏出手帕,微笑著為唐寶兒抹去淚水「傻丫頭,都這麼大了還動不動就哭鼻子。」

  唐寶兒道「人家開心嘛!快,裡面坐,你看我只顧著高興,連起碼的待客之道都忘了。」她讓傭人幫葉青虹拿了行李,和葉青虹手挽手走入小樓。

  葉青虹抬頭看了看李公館三個字,輕聲道「不好意思啊,你去年結婚,我都沒有過來。」

  唐寶兒道「看在你送我那麼一大份厚禮的份上,原諒你了。」她於去年五月嫁人,為此專門寫了信給葉青虹,又拍了電報,可葉青虹這位她最好的閨蜜仍然沒有過來參加她的婚禮,雖然婚禮當天委託他人送來了禮物,可是對唐寶兒來說始終是個莫大的遺憾。

  葉青虹的目光停留在客廳內懸掛的大幅油畫上,那是唐寶兒結婚時的油畫,新郎英俊瀟灑,新娘嬌羞可人。葉青虹凝視良久,輕聲讚道「真是郎才女貌。」

  唐寶兒笑道「什麼郎才女貌,這油畫只有三分像我們,七分都在美化,說實話,當時送過來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這對好姐妹同時笑了起來。

  葉青虹道「你家李先生呢?」

  唐寶兒道「去羊城做生意去了,估計還得有一個月才能回來。」

  葉青虹笑道「這豈不是意味著咱們姐妹兩人可以在這個月裡為所欲為了。」

  唐寶兒點了點頭道「那是當然。」

  葉青虹先去洗漱,唐寶兒則張羅著讓傭人準備晚餐。

  葉青虹沐浴更衣下來,唐寶兒已經準備好了晚餐,當晚準備的都是黃浦的本幫菜,葉青虹吸了口香氣道「知不知道我在歐洲最想念什麼?」

  唐寶兒險些脫口而出,可兩個字到了唇邊馬上又改了主意,咯咯笑道「當然是我對不對?」

  葉青虹道「就是咱們黃浦的本幫菜。」

  唐寶兒道「歐洲也有華人餐廳的。」

  葉青虹道「雖然有,可味道總是差了許多。」

  唐寶兒邀請葉青虹坐下,指了指桌上的兩瓶酒,一瓶法國紅酒,一瓶國產白酒,葉青虹搖了搖頭道「不喝酒了!」

  唐寶兒道「久別重逢怎麼可以不喝酒呢,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你一定是沒把我當成知己。」

  葉青虹道「我發過誓……」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她發過誓,三年前她曾經發誓有生之年再也不踏足故土,然而她終究還是回來了,究竟是故土難離,還是其他的原因,葉青虹只有自己的心中明白。

  時過境遷,有些事她本以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淡,可她發現偏偏有些事無法忘卻,時間過得越久痕跡就越是清晰,或許將困擾她一生,而這次的回歸應該是為了尋找解脫。

  唐寶兒看出她突然變化的情緒,小心翼翼道「那,咱們喝點黃酒?」

  葉青虹抬起頭,指了指她左手中的白酒道「算了,下不為例,喝白的。」

  酒可以幫人放鬆,人在酒精的麻痺下可以輕易說出平時難以開口的事情。唐寶兒有句話始終想對葉青虹說,可三年來一直沒有機會,在幾杯酒下肚之後,她終於道「對不起!」

  葉青虹有些詫異地望著她道「為什麼要向我說對不起?」

  唐寶兒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于家可能也不會那麼針對你們,害得你被迫離開。」

  葉青虹笑了起來「和你無關,那件事歸根結底還是任天駿在背後作梗,不是已經水落石出了,真正的凶手已經投案,所有人的嫌疑都洗清了。」

  唐寶兒點了點頭道「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老安要殺于衛國,他們之間好像沒什麼仇恨。」

  發生在三年多以前的那起案件震驚了整個黃浦,于衛國被殺之後,嫌疑人鎖定為羅獵,而于家為了抓到嫌疑犯一度開出十萬大洋的高額懸賞,最後追加到二十萬,兩年前,還是老安主動去投了案,殺人的動機和過程說得清清楚楚,此案方才水落石出,不過老安在投案不久之後成功越獄,至今尚未歸案。

  于衛國的案子也就始終沒有結案,唐寶兒之所以向葉青虹道歉,是因為她和于衛國差一點訂婚,後來她利用羅獵來擺脫于衛國,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羅獵和于衛國結下了梁子。後來在調查于衛國被殺一案中,羅獵和于衛國曾有的矛盾,也成為警方懷疑並指證他的主要原因。

  唐寶兒認為如果沒有于衛國的事情,羅獵就不會亡命天涯,葉青虹也就不會被迫前往歐洲,兩人也就不會分開,她始終認為兩人最終沒能走到一起和自己有一定的關係。

  葉青虹道「往事如煙,過去的就是過去了,這個世界上有兩件事你抓不住,一是時間,還有一個是……」葉青虹沒有說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唐寶兒望著葉青虹,她本以為三年的時光會讓葉青虹淡忘逝去的那段感情,可是從見到葉青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葉青虹沒有忘記,她無法想像如此執著的葉青虹這三年是怎樣度過的。

  唐寶兒想問葉青虹的境況,可她又怕觸及到葉青虹的傷心處。

  葉青虹笑道「說說你自己,我記得你好像和張長弓很聊得來。」

  唐寶兒不好意思地笑了「張大哥,的確聊得來,我們還是酒友,不過僅限於此,半年前他倒是來過一次,為福音小學的事情,我還請他吃了飯。」

  葉青虹哦了一聲,她的內心明顯加速跳動了,因為她想到了他,張長弓是他最好的朋友,應當知道他的消息。

  唐寶兒道「張大哥還問我來著,有沒有羅獵的消息。」她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個名字。

  葉青虹聽到羅獵兩個字的剎那,端酒杯的手明顯抖動了一下,灑出了小半杯酒。隨即她笑著解釋道「喝多了,酒杯都握不住。」

  唐寶兒道「你自然喝不過我,我樣樣都比不過你,可唯獨喝酒這一樣我比你強。」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何必和我相比,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不是酒量,也不是什麼才貌,最重要的是歸宿……」唐寶兒已經有了她的歸宿,而自己至今仍然孑然一身,葉青虹知道現在的狀況和自己執著不遷就的性情有關,她將手中的半杯酒喝掉。

  唐寶兒再次給她斟滿,輕聲道「每個人的心氣不一樣,我沒有你的才貌,也沒有你的性子,所以隨便找個人就嫁了,你要是想找歸宿,後面排隊的人能把地球繞上一圈。」

  葉青虹笑了起來「你在安慰我。」

  唐寶兒認真地說道「青虹姐,在我心中你是這世上最優秀的女人。」

  葉青虹聽到最優秀這三個字,心中浮現起淡淡的憂傷「也只是在你心中罷了。」酒喝下去喉頭火辣辣發熱,可葉青虹的內心卻無比淒冷,這三年的歲月都是如此,沒有任何辦法能將它溫暖。

  唐寶兒道「你這次回來是不是有事?」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事,就是離開的久了,很想念這裡,也很想念你們這些朋友。」她並沒有將真正的原因告訴唐寶兒。

  唐寶兒笑道「都想見什麼人,我來出面張羅。」

  葉青虹沒說話,其實即便是她不說,唐寶兒也知道她最想見的那個人是誰。

  唐寶兒道「張長弓他們我倒是一直都有聯絡,安翟就在黃浦,他和周曉蝶結婚了。兩人開了個綢緞莊,生意好的不要不要的。」

  葉青虹的臉上總算有了笑意「想不到他也能夠安定下來。」

  唐寶兒點了點頭道「三年前他外婆走了,當時所有人都過來參加葬禮……我……」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道「我也是在葬禮上最後一次見到羅獵的。」她悄悄打量了一下葉青虹的表情,看到葉青虹的表情並無異樣,方才道「他自己來的。」

  葉青虹道「他將陳阿婆當成自己的親人看,自然是要去的。」

  唐寶兒道「我當時問過他,他說要出去一段時間,還說要去歐洲,我還以為他是去找你。」

  葉青虹搖了搖頭,腦海中卻浮現出在巴黎街頭偶然看到的那對身影,她一直告訴自己看到的全都是錯覺。可心中卻又知道,他的背影自己永遠不會看錯。錯過一次是不是就意味著錯過一生?葉青虹不知道答案,她這次的歸來卻是為了尋找答案。

  唐寶兒終於還是道「他結婚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7 00:41
第362章【只為一個人】(上)


「我知道!」葉青虹的聲音無比平靜,雖然她的內心在發抖。

  唐寶兒道:「青虹姐,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做夢,可隨著年齡的增長開始明白,人最終還是要面對現實。」她有些傷感地笑了笑道:「學會面對現實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老了。」

  葉青虹道:「你這妮子在拐彎抹角說我老。」

  唐寶兒笑道:「我可沒這個意思,更沒這個膽子。」她向葉青虹湊近了一些,小聲道:「姐,需不需要我召集這些人過來聚聚?」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不用,想見什麼人我自己會去找。」

  周曉蝶的視力恢復了許多,雖然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可是她在戴著眼鏡的前提下至少可以正常生活了,和瞎子的這場婚姻是老太太最大的願望,陳阿婆臨終前抓著他們兩人的手,話都說不出來,可意思都明白,於是瞎子趁著這個機會以沖喜的藉口向她求婚,而她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一晃就是三年,這三年中他們經歷了老太太的過世,也經歷了不少的別離,不過他們始終在一起,在黃浦的法租界開了一家綢緞莊,因為白雲飛的關照,沒有人敢找他們的麻煩,周曉蝶心靈手巧,瞎子能說會道,兩口子的生意一天好過一天,小日子也過得紅紅火火,不過兩口子最大的遺憾就是現在還沒有孩子。

  瞎子倒是不介意這些,說一輩子不生孩子都沒關係,這樣就沒人打擾他們小兩口過日子了。

  結婚之後,瞎子安分守己,完全變成了一個居家好男人,每天一早都會給周曉蝶買好早點,然後自己去忙著開門。

  因為快到重陽節的緣故,最近的生意格外火爆,多是孝子賢孫給長輩購買布匹添置衣服的,周曉蝶新近請了兩位裁縫,兼做起了成衣生意,在經商頭腦方面遠勝瞎子。

  瞎子通常在九點開門,一般來說九點到九點半的這段時間通常是沒有生意的,瞎子剛好用來準備。可今兒剛剛開門就來了一位客人,瞎子聽到門口的風鈴聲,就樂呵呵道:「來嘍,您可是咱們店今兒開門後的第一貴客,來,裡面瞅瞅,東西南北,古今中外,上等的衣服料子小店是應有盡有,您可著勁的挑,看中的我給您優惠……」

  當瞎子看清來人的時候,他的嘴巴張的老大,順手將墨鏡給扒拉了下來,驚喜道:「葉青虹?」

  葉青虹笑了起來,她點了點頭道:「安老闆還認得我啊!」

  瞎子激動地昂起頭,衝著樓上叫喊道:「老婆,老婆!你看誰來了,你看誰來了!」

  帶著黑框眼鏡的周曉蝶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隔著這麼遠,她只是模模糊糊看清是個女人,一時間想不起是誰。

  瞎子激動道:「葉小姐,葉青虹,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瞎子有些語無倫次了,他甚至有些鼻子發酸,這並不是因為葉青虹的久別重逢,更是因為在他心中葉青虹是羅獵最親的人,他甚至一直以為葉青虹和羅獵最終會走到一起,當年在外婆的葬禮上,羅獵和他分別之時說自己已經結婚了。瞎子當時的感覺是驚詫萬分的,他認為憑著羅獵和自己的關係,羅獵結婚這麼大的事情沒理由不通知自己。

  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羅獵娶得人是蘭喜妹而不是葉青虹,瞎子甚至沒有來得及詢問詳情羅獵就走了,他以為羅獵很快就會回來,因為他在服喪期滿之後就會和周曉蝶成親,可羅獵並沒有過來,甚至沒有給他這個最好的朋友送上祝福,這始終都是瞎子的一個心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瞎子感覺和葉青虹有些類似,就是被羅獵無情地拋棄了,而且沒有解釋,沒有藉口。

  周曉蝶認得葉青虹,可是她和葉青虹之間並沒有太深的交情,如果追根溯源,其實應該是仇恨才對,不過周曉蝶早已放下了過去的恩怨,儘管如此,周曉蝶對葉青虹能夠做到的也只是客套罷了。

  葉青虹參觀了他們兩口子的綢緞莊,並象徵性地購買了一條絲巾,雖然兩口子說什麼都不願收錢,可葉青虹還是堅持付錢,這次的回歸讓她感覺似乎一切都沒多大改變,可似乎一切又全然不同了。

  葉青虹謝絕了兩人要留她吃午飯的邀請,趁著客人最多的時候,悄悄走了,一個人走向不遠處的外白渡橋,望著堅硬鋼結構的護欄,感覺自己的內心被這一個個堅硬的棱角反覆的磨蹭著,葉青虹很想暢快地哭上一場,可她卻哭不出來。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之所以回來,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因為她收到了一封信,約見的地點就在這裡,而約見的時間卻在一週之後,羅獵!她不知道隔了這麼多年,他約自己見面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為瞭解釋當年的事情?可仔細想想,羅獵似乎也從未給過自己什麼承諾,甚至都沒有說過一句愛她的話,羅獵似乎並沒有解釋的必要,葉青虹想拒絕,可是她思前想後終於還是沒有拒絕。

  葉青虹早到了一個星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段航程的煎熬,她早來是想熟悉這片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是想找回過去的記憶,可最後所有的理由都被一個真正的原因打敗了,她一直都期盼著和他的相見。三年了,無論他心裡有沒有她,想沒有想過她,可她心裡只有他。

  「葉小姐!」瞎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發現葉青虹不見了,他趕緊放下店裡的生意追了出來。

  葉青虹回過頭,向瞎子笑了笑道:「你不在店裡忙,出來做什麼?」

  瞎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今天生意太忙,剛才實在是怠慢了。」

  葉青虹道:「可千萬別這麼說,你真要是這麼想那可就見外了。」

  瞎子笑道:「沒見外,好幾年沒見了,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葉小姐,你沒其他事吧?」

  葉青虹搖了搖頭,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這個表示。

  瞎子道:「我請你吃飯。」

  葉青虹道:「我剛從唐寶兒家裡吃了早餐出來,這離中午早著呢。」

  瞎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道:「那就站著說兩句。」

  葉青虹笑著點了點頭道:「成,就在這兒說。」

  瞎子道:「噯,葉小姐,這三年你見過羅獵沒有?」

  葉青虹聽他這麼問就已經明白了,這三年之中,羅獵也沒有跟他聯繫過,她搖了搖頭道:「你不說,我幾乎都忘了有這個人。」嘴上說得輕描淡寫,心中卻是千般滋味。

  瞎子道:「我外婆去世的時候他來過,我本以為他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可他沒來,從那以後我就沒見過他,這些年,所有朋友那裡我都打聽過,全都沒有他的消息,我還以為你能有他的消息呢。」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我們很久沒見了,早就斷了聯絡,上次跟他見面還是在黃浦出事的時候。」

  瞎子道:「你……知道羅獵結婚的事情吧?」

  葉青虹點點頭,抿嘴笑了笑道:「他也不說,都沒機會恭喜他。」

  瞎子道:「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說跟蘭喜妹結婚了,可這三年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誰都不知道他們的下落,我就擔心他該不會出了什麼事情。」

  葉青虹道:「放心吧,羅獵這個人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有保護他想保護的人的能力,他不會出事。」

  瞎子道:「聽你這麼說,我心裡還好過一些。」

  葉青虹道:「這次回來能夠見到你們真好。」

  瞎子笑道:「我也是,想想過去,我可沒少惹事兒,葉小姐不會記恨我吧?」葉青虹搖了搖頭道:「從沒記恨過,過去的就過去了,有時候偶然想起過去的事情,還非常的懷念,很想回到過去,只可惜時光是不會回頭的。」

  瞎子跟著點了點頭道:「其實這三年我們這些老朋友也甚少見面。」

  葉青虹道:「你們天南地北的,真要聚在一起也不容易。」瞎子道:「可不是嘛,張長弓回了白山,陸威霖去了南洋,阿諾帶著瑪莎回歐洲了,他們倒是都經常有信過來,不像羅獵,這三年徹底斷了音訊。」

  葉青虹道:「他們都成家了?」

  瞎子道:「除了張長弓還單著,其他人都成家了。」他看了看葉青虹道:「葉小姐現在還是一個人?」

  葉青虹笑了笑道:「我習慣了。」

  瞎子道:「要不這麼著,今晚我就給老張他們發電報,看看大家能不能來黃浦一聚。」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不了,我下周就走,就算他們全都能來,我也是來不及的。」

  瞎子滿臉的失望:「葉小姐,既然回來了,就多呆一段時間嗎,也許……也許能夠遇到羅獵呢。」

  葉青虹攏了攏被風吹散的秀髮,輕聲道:「見不到才好……」她感到自己無法再繼續和瞎子的談話了,因為他們的敘舊始終繞不過一個名字,葉青虹道:「回去吧,你老婆一個人忙不過來。」

  瞎子又道:「那明天,明天晚上我們兩口子做東請您吃飯。」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不了,其實我這次回來是為了處理在國內的產業,等處理完了就走,時間很緊,要不還是這樣吧,我走之前再來拜訪。」

  瞎子聽她說得堅決,只好點了點頭。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7 21:44
第362章【只為一個人】(下)


  葉青虹決定暫時離開,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可來到黃浦之後所遇到的人,所發生的事,每一樣都繞不開羅獵,她明白這並不是別的原因,而是羅獵這兩個字早已融入她的血液,只要血液在流動,這兩個字就會走遍她的全身,葉青虹後悔這次的回歸,她甚至想過要放棄這次和羅獵的見面,馬上買一張最近的船票,即刻就離開這片曾經讓她傷心,還很可能讓她再次傷心的地方。

  葉青虹最終只是去了姑蘇,她想了卻心中的遺憾,她不想錯過這次見面的機會,她想聽聽羅獵怎麼說,想知道三年前他因何做出了那樣義無反顧的選擇,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有沒有一丁點的位置,葉青虹意識到自己從小到大就是為執著而活,能夠支持她一直走到現在的就是心中的執念。

  度日如年,姑蘇風景很美,秋日陽光明媚,可葉青虹卻提不起半點兒的興趣,她發覺自己越來越像一片無根的浮萍,飄到哪裡都沒有安定的感覺。

  難道是血緣的關係,無論在哪裡,她都覺得自己是個異鄉人。

  清晨的外白渡橋寂靜清冷,蘇州河的河面上,飄蕩著一層淡淡的白霧,葉青虹在清晨六點就來到了這裡,她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她就是要讓他知道,是自己在等他,一直都在等他。

  葉青虹看到一個身影就站在橋的中段,雖然相隔很遠,天還沒亮,可葉青虹仍然斷定那是一個女人,她的心稍稍放下,看來自己終究還是比他早到了。可她馬上又警惕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

  當那女子轉過面孔的時候,葉青虹整個人如同定格一般僵立在原地,她知道他或許不會來了。

  蘭喜妹還是三年前的模樣,不過葉青虹還是感覺到她整個人變化了許多,從她的身上看不到殺氣,看不到心機,甚至看不到任何的缺點,剩下的只是女性的溫柔,葉青虹曾經設想過有一天她們見面,自己縱然可以不恨她,可絕對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好感,可真正面對蘭喜妹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敗了,敗得一敗塗地。

  蘭喜妹向葉青虹走了過去,葉青虹也重新邁開了腳步,兩人都遵循著自己的節奏,不緊不慢,在相距一米左右的地方同時停下,蘭喜妹微笑道:「對不起,那封信是我寫得,約你回來見面的人也是我。」她主動向葉青虹伸出手去。

  葉青虹並沒有馬上伸出手去:「一個能夠將欺騙說得如此坦然的人也只有你了。」

  蘭喜妹仍然在微笑,即便是葉青虹也不得不承認,她笑起來動人極了,甚至比起過去更加動人,蘭喜妹道:「我道歉。」

  葉青虹伸出手去和蘭喜妹握了握,拒絕並不會讓她佔據上風,她的心胸沒那麼小,尤其是面對蘭喜妹,她更不願當一個缺少風度的失敗者,蘭喜妹的手很涼,葉青虹道:「來了很久了?」

  蘭喜妹道:「有一會了,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總要表示出一些誠意。」

  葉青虹心中暗想,你並不知道我一週之前就已經到了,嘴上卻道:「如果我不來呢?」

  蘭喜妹道:「你應該會來,只是我沒想到你來得那麼早。」

  葉青虹道:「比起你還是晚了。」這句話卻因為她們的經歷而被賦予了一種別樣的意義。

  蘭喜妹道:「他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兩個女人此刻正在一起。」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我不瞭解他,雖然我認識他很早,可始終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蘭喜妹微笑道:「你知道的,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對你我而言,他都是最重要的人。」

  葉青虹的內心如同被針狠狠刺了一下,她想反駁,可並沒有開口,因為蘭喜妹說的是事實。

  蘭喜妹道:「我之所以騙你回來,是因為……」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盯住葉青虹的雙目輕輕說完了這句話:「我要死了!」

  葉青虹的刺痛還沒有平復過來,卻又如同被人在心頭接著重擊了一拳,葉青虹的目光中透著迷惘和不能置信,可她從蘭喜妹平靜真誠的目光中看出蘭喜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她沒有欺騙自己。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你……你不是好端端的,你……應該告訴羅獵,他知不知道?」葉青虹心亂如麻,她不知應該說什麼。

  蘭喜妹道:「他知道,他三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葉青虹道:「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蘭喜妹道:「我的事情,你不會感興趣,我也不想說,其實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命不長久,能夠改變我命運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九鼎,逆天改命,所以我一直都在為此而努力。」

  葉青虹點了點頭,她雖然遠在歐洲還是聽說了關於九鼎的事情,三年前羅獵曾經前往西海尋找九鼎,最後以失敗告終。

  蘭喜妹道:「九鼎的秘密其實就藏在皇室之中,三年前,羅獵本有找到九鼎的機會,可是我破壞了他的計畫。因為我知道,如果他啟動了九鼎,他將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葉青虹道:「如果他啟動了九鼎,是不是就能改變你的命運?」

  蘭喜妹淡然道:「有可能,或許也只是一個謊言罷了。」她緩步走向橋邊,東邊的天空已經露出了一抹嫣紅,朝陽即將升起。

  葉青虹道:「你為了留下他甘願放棄逆天改命的機會?」

  蘭喜妹道:「我當時就應該死去,可是他用一個承諾換來了我三年的生命。」她的美眸蒙上了一層淚光。

  蘭喜妹道:「他娶了我,這三年,我們和過去斷絕了一切的聯繫,他陪著我走遍了這世界上的山山水水,我們還有了一個女兒,她叫彩虹。」

  葉青虹的內心沒來由抽搐了一下,她不知道蘭喜妹為何給他們的女兒起這樣的名字,也許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蘭喜妹道:「彩虹是美麗的,然而卻又是短暫的,就像是我們的幸福,這名字是我給起得,當時起名字的時候,我想到了你。」

  葉青虹的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蘭喜妹道:「我是好強且自私的人,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會不擇手段地據為己有,我很自私,在西海的事情之後,我曾經想過要一個人遠走,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因為我不想羅獵再經歷生離死別的痛苦,我不想他再傷心……」兩顆晶瑩的淚水順著蘭喜妹皎潔的俏臉流下。

  葉青虹沒有安慰蘭喜妹,只是向她靠近了一些。

  蘭喜妹道:「顏天心的死讓他心灰意冷,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在默默支持著他,說真的,當初我之所以囚禁你,是因為我嫉妒,因為我看出他對你比對我更好。」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他永遠不會為我做像你一樣的事情。」

  蘭喜妹反問道:「如果你真這樣以為,你為何一直都在等他?」

  葉青虹道:「我沒有在等,我只是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怎麼?不可以嗎?」她的周身都在發抖,眼圈已經紅了。

  蘭喜妹道:「如果當初我殺了你,他可能真的會殺了我。」

  葉青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她提醒自己一定要控制住情緒,更不可以在蘭喜妹的面前流淚:「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你找我來,難道只是為了懷舊?」

  蘭喜妹遞給葉青虹一張照片,葉青虹接過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從眉眼間看得出羅獵和蘭喜妹的影子。葉青虹強顏歡笑道:「很可愛。」蘭喜妹依然未變,她還是那麼殘忍,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如同將自己的心臟撕得鮮血淋漓。

  蘭喜妹道:「我還有不到三個月的生命,我這次來找你,他不知情。」

  葉青虹道:「我不清楚,我和你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蘭喜妹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

  葉青虹沒有說話,每一個女人都甘心為自己所愛的男人生下他們的孩子,因為那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可是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葉青虹提醒自己不要聽下去,如果她理智尚存最應該做的就是一走了之,可是她想起蘭喜妹已經時日不多的現實,有些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也挪不動自己的腳步。

  蘭喜妹道:「我擔心我死後,他會永遠消沉下去,因為他是個極重感情的人,有彩虹在,就算再傷心,他都會好好活下去,照顧她。」

  葉青虹點了點頭,羅獵是個有責任心的人,她相信他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蘭喜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蘭喜妹道:「你知道的,他這個人對身邊的每個人都好,可唯獨對自己不好,如果我不在了,他一定會好好對待彩虹,可是他卻不會好好對待自己。我放不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28 16:24
第363章【那山那人】(上)


  葉青虹道:「既然放不下,就去看病,現在醫學已經發展到很高的水平,我也認識很多世界上第一流的醫生……」

  蘭喜妹道:「我不是病,我是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這三年已經是羅獵為我求來的。」

  葉青虹道:「可總有辦法,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羅獵怎麼辦?你們的孩子怎麼辦?不要放棄好不好?」

  蘭喜妹道:「這就是我請你回來的原因。」

  葉青虹愕然道:「什麼?」

  蘭喜妹道:「你願意回來,就證明你心裡一直都沒有忘記他,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能夠真心真意地對他好,我想這個人只能是你。」

  葉青虹用力搖了搖頭道:「你錯了,你侮辱了我,也侮辱了羅獵,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把他當成什麼了?」

  蘭喜妹道:「我很自私,活到現在我終於明白,我這輩子只為一個人活著,這個人就是羅獵!」

  葉青虹被她的這句話深深震撼了,她一直在思索,自己因何至今無法解脫,是因為自己的執念嗎?不!她一直糊塗著,其實她的生命也因為這個人而精彩,失去他的日子,自己的每一天都是灰暗的。只是她缺少蘭喜妹的勇氣,而現在她也缺少說出這句話的資格。

  蘭喜妹道:「所以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別人怎麼看我,我只想我的男人抬頭挺胸的過日子,我只想他好好活著,我生下彩虹就是為了讓他有所牽掛,讓他知道,即便是沒有我,他還有彩虹,可是他個言出必行的男人,六年後,他一定會去尋找九鼎,因為他答應過風九青,因為他用這個承諾換來了我三年的生命!」蘭喜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她也沒有打算在葉青虹的面前掩飾。

  葉青虹望著滿臉淚水的蘭喜妹,不知為何,她也流淚了。

  蘭喜妹伸出手,握住葉青虹的手:「我用三年的時間試圖改變他的想法,可是我知道他不會,我走後,我希望有人能夠對他好一點,能夠體貼他一點,能夠疼我們的女兒,能夠理解他,支持他……」

  葉青虹道:「我做不到,我想你找錯人了。」

  蘭喜妹道:「我給你寫那封信的時候猶豫了很久,我擔心對你不公,我擔心擔心我的要求對你太過殘忍,可是我卻從未擔心過你會不來,因為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你始終都在等他,你愛他!」

  葉青虹用力搖了搖頭,她想逃卻逃不掉,只有不停的流淚,她有生之年在人前還從未如此脆弱過。

  「其實你比我優秀得多,認識他比我更早,比我有更多的機會,可是為何沒有和他走到一起?是因為你不夠勇敢!」

  蘭喜妹掏出手帕,為葉青虹擦去臉上的淚水,卻任憑自己的眼淚被秋風吹乾:「顏天心佔領了他的內心,我佔有了他三年,我想他的心中一定有我的位置,只可惜我沒有更多時間了,如果上天多給我三年,我或許還有機會改變他……可是……」蘭喜妹搖了搖頭。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淚水,望著葉青虹的雙目:「我一直以為,你比我更加堅強,我們身上果然都留著皇族的血,就連喜歡的男人都一樣。」

  葉青虹道:「他是你的男人。」

  蘭喜妹道:「現在是,很快就不是了,雖然我很自私,可上天偏偏不讓我如願,我能叫你一聲姐姐嗎?」

  葉青虹和蘭喜妹同年,可是要比她大一個月,葉青虹沒有說話,卻同時握住了蘭喜妹的兩隻手,她們本來就是堂姐妹。

  蘭喜妹道:「姐姐,我既然叫你姐姐,你就得讓著我,你就得照顧我。」

  葉青虹含淚道:「你這是根本就是要賴上我了。」

  蘭喜妹道:「其實人活在世上就要遵從自己的本心,雖然未必可以過的最好,可至少不會太壞。」

  「爸爸!媽媽去哪兒了?」

  「媽媽啊,她去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

  「媽媽為什麼不帶我們一起去?」

  「因為你還沒長大啊,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媽媽去了什麼地方。」

  「爸爸,媽媽會回來嗎?我想她了。」

  「會啊,媽媽每天晚上都會回來,可每次你總是睡著了。」

  「那……那我以後每天晚上我都不睡了,那樣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媽媽了。」

  臘月的蒼白山白雪皚皚,蒼蒼莽莽的雪松林中,一位男子抱著一個裹得如同小棉球一樣的女孩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貂皮帽遮住了他大半張面龐,只露出一雙眼睛,他的目光格外堅毅。

  女孩也像父親一樣只露出了眼睛,烏溜溜圓滾滾:「爸爸,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呀?」

  「因為這裡是爸爸和媽媽第一次認識的地方。」

  「爸爸,媽媽……她會不會永遠都不回來了?」

  「誰說的?」

  「媽媽!」

  男人停下了腳步,用力抱緊了女兒,雖然沒有下雪,可風大了許多,蒼白山,這留有他太多記憶的地方。

  蓬!回憶被槍聲打斷,他愣了一下,迅速將女兒用捆帶縛在懷中。

  蓬!又是一聲槍響,一隻被射殺的鳥兒從空中直墜而下,落在前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

  男人掩住了女兒的耳朵,女兒道:「鞭炮!」

  男人笑道:「彩虹真聰明,是鞭炮!」他的目光卻警惕地投向獵物落下的地方,很快就看到一個衣著臃腫的人從雪松林中步履維艱地走了出來,剛才的兩槍是她所發,她這是要去撿起自己的獵物。

  獵人在躬身要去撿起獵物的時候,留意到了遠方的父女,她放棄了獵物,站直了身子。

  男子攤開雙手,向她表示自己並無敵意。

  獵人摘下了皮帽,拉開了矇住半邊面孔的圍巾,她的臉被凍得通紅,可是一雙美眸仍然擁有著春水般的明澈,她用力咬著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微微向右上方倔強地抬起頭。

  男子瞪大了雙眼,這樣的重逢顯然不是在他的預料之內。

  獵人用力吸了一下鼻翼,然後用被寒冷空氣凍得有些沙啞的聲音道:「羅獵嗎?」

  男子沒有說話,大步走向那名獵人,獵人的心跳因他的接近而加劇跳動著,如果說此前她一度猶豫過,可見當重逢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終於明白,自己沉寂三年的生命終於重新燃燒了起來。

  羅獵在葉青虹的面前停下腳步,他曾經想過有些人總有相逢的機會,曾經滄海的他完全可以用坦然的心態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只是他沒有想過,會在這白雪皚皚的山野中偶遇。

  在他的印象中注重儀表的葉青虹從未有過如此接地氣的裝扮,他看得出葉青虹正在強裝鎮定。

  小女孩用帶著手套的小手拍打了一下父親的胸膛:「爸爸,是媽媽嗎?」

  堅強如羅獵鼻子突然一酸,他險些落下淚來,而葉青虹已經流淚,她不知自己因何感情會變得如此脆弱,可當她聽到彩虹說出這句話的剎那,心中湧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想法,她想要竭盡自己所能去呵護這個小姑娘。

  羅獵不知怎樣去回應女兒。

  葉青虹道:「你女兒?」

  羅獵點了點頭,解開身上的縛帶,將女兒放了下來,穿得像棉球一樣的彩虹牽著爸爸的手,站在雪地裡,抬起頭好奇地望著眼前的獵人,她才看到對方是一位美麗的阿姨。

  葉青虹蹲了下去,露出一個溫暖而燦爛的笑容:「小彩虹,你不認得我啊?」

  彩虹望著葉青虹:「阿姨,你不是媽媽,你認得我媽媽嗎?」

  葉青虹點了點頭:「你的媽媽是我的妹妹。」

  羅獵從葉青虹準確無誤地叫出女兒名字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兒的頭頂:「彩虹,她是你青虹阿姨,叫阿姨。」

  「阿姨!」

  「噯!」葉青虹抱住小彩虹,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雪松林中有一間廢棄的木屋,這幾個月,羅獵父女一直就住在這裡,羅獵很快就將爐火點了起來,很快木屋內就變得溫暖如春,葉青虹幫著小彩虹脫掉厚重的外套,又脫掉了靴子,幫她揉搓著被凍涼的小腳。

  羅獵向爐膛內添著木材,留給她的只是一個寬闊堅實的背影。

  「找到這裡很不容易吧?」羅獵的聲音平靜如水,比起過去他將自身的感情掩飾得更加嚴密。

  葉青虹道:「也不算難。」

  羅獵知道不是偶遇,就算世上真有冥冥注定的事情,葉青虹也不可能在這漫天飛雪的山野中準確無誤地找到他們父女,除非……

  葉青虹指了指自己隨身的行囊道:「裡面有奶粉,你沖一些,給彩虹喝。」她的話很自然,就像一個妻子指使著她的丈夫。

  羅獵默默走了過去,拉開葉青虹的行囊,很快就意識到她做足了準備。

  羅獵沖好了奶粉,試好水溫,裝在奶瓶裡遞給了葉青虹,葉青虹熟練地將奶瓶塞到了彩虹的嘴裡,羅獵從她懷抱小彩虹和喂奶的動作已經看出,葉青虹很有經驗,難道……

  小彩虹已經累了,躺在葉青虹的懷裡感到久違的溫暖和安全,那瓶奶就快吃完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羅獵試圖從葉青虹懷裡接過孩子,葉青虹卻搖了搖頭,示意羅獵不要驚醒了她。

  等小彩虹睡熟了之後,她方才抱起孩子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想將她放下,可放下孩子,小彩虹的手仍然牢牢抓著她的手臂,夢囈道:「媽媽……別離開我……」

  葉青虹的眼圈紅了,她聽到身後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1-31 16:19
第363章【那山那人】(下)


    羅獵坐在木屋前的平台上,外面又下起了雪,雪讓整個世界變得單純,卻讓景物變得模糊,當外界的景物模糊的時候,往往記憶會開始清晰,羅獵從懷中取出一支菸,這是他自己手工製作的菸捲兒,摸出火柴,因為有些受潮接連打了幾下都沒有點燃。

    此時葉青虹出門來到他的身邊,掏出火機,躍動的火苗送到了羅獵的面前。

    羅獵嘴裡的捲菸顫動了一下,然後他湊了過去,對著火苗將煙點燃。

    空氣中傳來一股辛辣菸草的味道,葉青虹判斷出這應該是地產的土煙,她在羅獵身邊坐下,輕聲道:「彩虹睡著了。」

    羅獵點了點頭,用力抽了口煙,卻不慎被嗆著了,他咳嗽了起來。

    葉青虹伸出手從他的嘴唇上奪過那支菸,然後學著他的樣子抽了一口。

    羅獵的目光始終望著遠方的雪松林,低聲道:「其實你不該來!」

    葉青虹又抽了口煙,沒有說話。

    羅獵道:「她找過你?」

    葉青虹點了點頭。

    羅獵道:「你應該明白,我的心裡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的位置。」因為擔心這句話會傷害到葉青虹的自尊,他的目光落在葉青虹的臉上。

    葉青虹的反應出奇的平靜,並非偽裝,她的內心和表情一樣,纖長的手指捻起那半支菸,美眸盯著做工粗劣的土煙道:「因為你曾經的一句話我戒菸了,就算我不戒菸,這樣的菸草我過去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羅獵知道她說的是實話,葉青虹向來是個生活得極其精緻的人,她能夠在這樣嚴寒冷酷的季節鑽到這深山老林,不知吃了多少苦,究竟是怎樣的動力才促使她這樣做。

    葉青虹道:「你的半支菸卻讓我很享受,你別笑我啊,我真得感覺很踏實。」

    羅獵道:「四個月前,我們在姑蘇的時候,她曾經出去了一天。」

    葉青虹點了點頭道:「我們就是在那天相見。」

    羅獵伸出手,向葉青虹要回了那半支菸,抽了一口,感覺這支菸多了幾分淡淡的唇香。羅獵道:「無論你答應過她什麼,現在都可以別放在心上,她這一生都在為我著想,卻忽略了他人的感受。」

    葉青虹道:「我佩服她!」

    羅獵用力抽了一口煙:「你和她都是非常執著的人,可能和你們擁有著共同的血緣有關。」

    葉青虹點了點頭。

    羅獵道:「記不記得我們上次在黃浦的時候,她囚禁了你。」

    葉青虹道:「當然記得,你救了我。」

    羅獵道:「我雖然不知道她對你說過什麼,可是我能夠斷定,她仍然想囚禁你。」

    葉青虹道:「在你的眼中,我始終都是一個被人愚弄的傻丫頭?」

    羅獵沒那麼想過,可是他卻知道葉青虹想做什麼。

    葉青虹道:「你們畢竟擁有過幸福的三年,你知不知道我這三年過得是什麼日子?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安慰誰,也不是為了什麼承諾,而是因為我如果不這樣做,我根本不可能過得更好,羅獵,無論你怎麼看我,無論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會喜歡你,過去我放不下自己的驕傲,所以我始終落在後面。她沒有勸我什麼,我也沒有對她承諾任何事,只是她讓我明白,愛的真正意義。」

    羅獵將剩下的煙蒂摁滅,對葉青虹情真意切的這番話他並沒有任何的反應:「我想你會失望。」

    葉青虹道:「我沒打算讓你離不開我。」停頓了一下她道:「但是我會讓彩虹離不開我。」

    羅獵真正見識到了葉青虹的執著,而在接下來的日子,她也兌現著自己的話,兩歲的小彩虹自然沒有父親的堅強,她幼小的心靈需要有人呵護,有人關愛,而無論羅獵怎樣努力,有些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小彩虹的臉上有了越來越多的笑容,她和葉青虹越來越親近,親近到連羅獵這個做父親的都有些吃醋了,畢竟是剛剛兩歲的孩子,有些記憶她會慢慢遺忘,羅獵希望她遺忘,可又害怕她遺忘。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難忘的冬天,有了葉青虹,羅獵可以每天放心地出門,出門之前葉青虹會早早地起來為他準備早飯,羅獵出門之後,她會寸步不離地陪著小彩虹。

    當羅獵帶著獵物和乾柴回來的時候,葉青虹已經準備好了晚餐,像一位普通妻子一樣牽著小彩虹的手,在窗前等候他的回歸。

    羅獵知道小彩虹已經離不開她了。

    今天是大年夜,羅獵回來的卻有些晚,晚上九點,他才背著一頭狍子披著滿身的風雪回來,遠遠看到木屋內橘黃色的燈光,羅獵的內心就不覺變得溫暖了起來,無論他承認與否,葉青虹都已經成為了他們父女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門前堆著三個雪人,從雪人的輪廓可以看出是兩大一小,羅獵經過雪人前方的時候,不由得會心一笑,木屋的屋簷下掛了一串用紙剪的紅燈籠,羅獵悄悄來到門前,聽到裡面傳來女兒奶聲奶氣的聲音:「虹媽媽,爸爸怎麼還沒回來?」

    隨後響起葉青虹溫柔的聲音道:「就快了,今天是大年夜,除夕!爸爸一定會回來陪我們吃團圓飯。」

    小彩虹道:「虹媽媽,團圓飯是什麼?」

    「團圓飯就是一家人齊齊整整地在一起,團圓、吃飯。「

    小彩虹道:「媽媽會不會回來?」這段時間她已經很少提起母親。

    羅獵原本打算推開房門的手停在了中途,木屋內也沉默了下去。

    葉青虹道:「媽媽其實每天都在看著我們,她永遠永遠都和我們在一起。」

    小彩虹道:「可我總見不到她,是不是媽媽不要我了?」

    「傻孩子,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你的人就是媽媽,可媽媽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她也不想離開小彩虹。」葉青虹心酸難奈,卻要強作歡顏,她不可以讓小彩虹幼小的心靈受傷。

    小彩虹道:「虹媽媽,是不是媽媽讓你來照顧我的?」

    「嗯,是啊!等媽媽回來,虹媽媽就走。」

    「我不要你走,我要和媽媽、虹媽媽、爸爸永遠永遠在一起。」

    葉青虹心中一暖,將小彩虹抱在懷中。

    羅獵敲了敲門,裹著風雪走了進來。

    葉青虹知道他剛才一定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由得俏臉發熱,她起身道:「怎麼才回來啊,孩子都等了你一天了。」

    羅獵笑了笑:「小彩虹,猜猜爸爸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小彩虹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啊,羅獵的手從背後拿了出來,他的手中卻是一個木雕的娃娃,小彩虹咯咯笑了起來,接了過去,很是喜歡,抱著父親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卻被他臉上的鬍子扎到了,捂著小嘴道:「爸爸的鬍子好扎。」

    葉青虹嗔怪地望著羅獵:「我去炒菜。」早已做好的菜已經涼了。

    羅獵應了一聲,小彩虹拿著娃娃去一邊玩了。

    羅獵來到葉青虹身邊,從衣袋中取出一支黃楊木的發簪。

    葉青虹咬了咬櫻唇,小聲道:「給我的?」

    羅獵道:「不值什麼錢。」

    葉青虹卻如獲至寶般奪了過去,轉身熟練地挽起秀髮,然後插入髮簪。

    望著葉青虹熟練地炒菜做飯,羅獵心中生出難言的感慨,換成這次重逢之前,他怎麼都不會相信像葉青虹這樣的大小姐居然可以洗去鉛華,安心家務,扮演一個賢妻良母的角色,更難得的是她對小彩虹擁有著超人一等的耐心。

    在葉青虹堅持留下的時候,羅獵認為她很難適應這樣的角色,可葉青虹的表現卻讓他吃驚。

    葉青虹知道羅獵仍然站在自己的身後,輕聲道:「去,把涼菜擺在桌上,待會兒,我們喝幾杯啊。」

    羅獵應了一聲,想起外面還未拿進來的狍子:「對了,我去把狍子拿進來化凍,好留著明兒過年。」

    葉青虹笑道:「哪裡吃得那麼多,你打了不少的獵物了,已經足夠豐盛了,先在外面凍著吧,明兒我弄。」

    羅獵應了一聲,去準備好的熱水中洗了洗手,將菜擺在小桌上。

    小彩虹和木娃娃玩得開心,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葉青虹很快就將燉好的野豬肉和山雞上桌,雖然是在山裡,可憑著羅獵的本事,打獵並不難。

    羅獵留意到葉青虹擺了四副碗筷,倒酒時,也倒了三杯,睿智如羅獵,當然知道多出的那副碗筷為誰準備的,葉青虹道:「當家的,你說話啊。」

    羅獵道:「說什麼?」

    小彩虹道:「恭喜發財!」

    葉青虹笑道:「乖,我們女兒最乖,最聰明!」她將早已準備好的紅包塞在小彩虹的罩衣口袋裡:「這叫壓歲錢!」

    「壓歲錢!」小彩虹重複道。

    葉青虹小心地將雞腿去骨放在她的碗裡。

    羅獵看在眼裡,心中蕩漾著感動和溫馨,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讓我,那我就說兩句,首先啊,我們要感謝這片家鄉的土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沒有這片土地,我們就無法吃飽穿暖,就沒辦法團團圓圓過個年,所以我們要熱愛自己的家鄉,期盼家鄉風調雨順,這樣咱們才能安居樂業。」

    葉青虹笑了起來:「說得挺好,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大總統呢。」

    小彩虹跟著笑。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 21:46
第364章【不宜久留】(上)


    羅獵端起酒杯,跟葉青虹碰了碰,他們一起乾了這一杯。

    羅獵又道:「然後啊,我要感謝上天給了我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兒,如果沒有她,我的生活將會變得一團糟,不會有那麼多的歡聲笑語,不會有那麼多的希望。」他感謝的不是上天,而是亡妻喜妹,正是她的堅持,他們才擁有了這個寶貝女兒,蘭喜妹絕不僅僅是要留下他們愛情結晶那麼簡單,而是她擔心失去自己的日子,羅獵無法支撐下去,小彩虹是她生命的延續,是他們的希望所在,也只有這個女兒才能讓羅獵重新振作,才能讓羅獵堅持下去。

    葉青虹端起酒杯喝了,又將身邊的那杯酒悄悄灑落在地上,然後添滿。她坐在小彩虹的身邊,和羅獵空出一段距離,葉青虹為空杯斟酒的時候,彷彿看到蘭喜妹又回到了這裡,她心中默默道:「喜妹,若是你在天有靈,應該看到我沒有辜負你,我盡力了。」

    羅獵的目光落在葉青虹的臉上,這段時間改變的不僅僅是自己,他端起酒杯道:「這杯酒我敬給虹媽媽和她的小彩虹,如果不是虹媽媽對小彩虹的照顧,我就沒有時間去打獵,我不去打獵,咱們就要餓肚子,所以最大的功臣還是虹媽媽。」

    小彩虹道:「我也敬虹媽媽。」

    葉青虹望著小彩虹真摯單純的笑臉,忽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在蘭喜妹和她的那番深談之後,她所作出的決定是正確的,她的眼圈紅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外面忽然傳來一連串急促的槍響,小彩虹道:「炮,鞭炮!」她的年齡還分不出槍聲和鞭炮的區別,羅獵他們經常告訴她打獵時發出的槍聲是鞭炮,而葉青虹又告訴她,過年時都會放炮的,所以小彩虹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放炮。

    羅獵將酒杯放下,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無人的山巒,因為地處偏僻,即便是土匪也少有從這裡經行,如果是打獵,槍聲不會如此密集,應該在附近發生了小規模的戰鬥。

    羅獵起身道:「我去看看。」

    葉青虹道:「等等!」她起身為羅獵去拿衣服,又取出一把手槍。

    羅獵道:「不用,我帶獵槍就行,你留著防身。」

    葉青虹點了點頭,低聲道:「小心啊!」

    羅獵笑道:「放心吧,這一帶是我們家的地盤。」

    葉青虹聽到這句話,差點落下淚來,她點了點頭道:「快點回來,我們娘倆等著你。」

    羅獵點了點頭,躬下身子摸了摸小彩蝶吹彈可破的臉蛋道:「讓虹媽媽帶你早點睡,我出去看看誰在放炮。」

    交火聲仍然在雪松林中持續,羅獵尋找了一個便於隱蔽適合觀察的地方停下,在這裡,他可以兼顧木屋那邊的情況,雖然葉青虹身手不弱,但是他絕不容有任何閃失的出現。

    兩道身影從密林中向羅獵所在的方向沒命逃竄,後方有十多人窮追不捨。

    「蓬!」逃跑的兩人中有一人又中了槍,摔倒在了雪地上,另外那人意識到同伴中槍之後,轉身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拽著他躲在了一棵雪松之後。

    突!突!突……密集的子彈掃射過來,那兩人相擁在一起躲在雪松後,子彈將樹皮射得四處紛飛,壓制的他們根本就抬不起頭來,更不用說逃跑。

    追擊的那些人分散開來,準備包圍兩名逃亡者,遠處一人大聲道:「岳廣清,你逃不了了,給我滾出來。」

    羅獵聞聲一怔,從對方的喊話中能夠推斷出,逃亡者其中之一是狼牙寨的岳廣清,這岳廣清乃是狼牙寨的七當家,有遁地青龍之稱。聽到岳廣清的名字,羅獵不由得想起了亡妻蘭喜妹,蘭喜妹生前曾經是狼牙寨的八當家,他和蘭喜妹最初相識就是在凌天堡,羅獵不由得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之中。

    岳廣清大聲道:「呂長根,你逼人太甚,難道忘了你我結義之情了。」

    羅獵暗忖,難怪聲音聽起來如此熟悉,原來喊話之人是狼牙寨的六當家綠頭蒼蠅呂長根,其實他現在所住的地方距離凌天堡尚有百里的距離,在這裡居住的幾個月期間,羅獵並未見過狼牙寨的人馬來此,想不到終究還是在大年夜遇上。

    呂長根道:「岳廣清,你還記得我們是兄弟,你居然勾結蘭喜妹那個賤人吃力扒外,出賣大當家的利益。識相的,給我出來,乖乖跟我回去向大當家磕頭認罪。」

    羅獵聽到這裡,不由得心頭火起,他才不管雙方誰是誰非,呂長根竟然敢侮辱他的亡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夜這雪松林就是他呂長根的埋骨之地。

    岳廣清道:「什麼大當家,他鄭千川也配,他只是日本人豢養的一條狗罷了!」

    呂長根聞言大怒,命令開槍,十幾人同時開火,一時間子彈在雪松林中織起了一道火力網。

    岳廣清聽到這密集的槍聲,已經知道今天萬難逃出對方的追殺,他黯然嘆了口氣,向身邊女子道:「婉君,你走吧,別管我。」

    那叫婉君的女子用力搖了搖頭道:「不,要死就死在一起。」

    咻!一聲輕嘯向追兵陣營中傳去,這聲音被風雪聲和密集的槍聲所掩蓋,這是一道宛如流星般璀璨的刀光,刀光以驚人的速度穿行在開火的人群之中,所到之處,頓時切開了對方的咽喉。

    呂長根看到身邊部下一個個倒在了雪地上,還以為見了鬼,他駭然大叫道:「誰?誰啊?」

    有人在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呂長根反應迅速,馬上舉槍向後方射擊,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腕,搶下了手槍。照著他的面孔就是狠狠一拳,呂長根被打得飛了出去去,重重跌倒在雪地上。

    他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呂長根嚇得身體向後挪動著:「你……你是誰?我是狼牙寨的呂……」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的槍口已經瞄準了他的頭顱,蓬!就是一槍,呂長根的身體猛地仰倒在雪地上。

    岳廣清和婉君兩人才知道有人出手救了他們,兩人驚魂未定地從雪松後探出頭來,望著已經倒伏一地的屍體。

    一個聲音在他們的前方響起:「趁著追兵沒來之前,快走!」

    岳廣清點了點頭,婉君攙扶著他向前方逃去,走了幾步,腳下一軟,岳廣清噗通一聲栽倒在地,連累得婉君跟他一起摔到。岳廣清在剛才的逃亡中中了槍,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無力走遠。婉君哭著哀求道:「恩公,求您救救他吧。」

    羅獵暗自嘆了口氣,走過去,他將已經昏迷的岳廣清背在肩頭。

    這是一個不平靜的除夕之夜,葉青虹哄小彩虹睡了,她聽到外面的動靜,也知道羅獵已經回來,不過應當不是一個人回來。葉青虹沒有離開,抓起手槍守在小彩虹的身邊,望著她安祥幸福的小臉,葉青虹心中充滿了愛憐,環視這間溫暖的小木屋,她忽然有種預感,屬於他們三人這樣的平靜日子已經到了盡頭。

    羅獵從外面敲了敲門,葉青虹聽到他的聲音才起身去開了門,關切道:「你沒事吧?」

    羅獵搖了搖頭道:「沒事,我救了兩個人。」

    葉青虹道:「人呢?」

    羅獵道:「我將他們暫時安置在外面的柴房,我估計很快就會有人找到這裡來。」

    葉青虹點了點頭:「我這就去收拾。」兩人之間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非常默契。

    羅獵拿了醫藥包轉身出去。

    岳廣清在柴房中再次醒來,看到滿面鬍鬚的羅獵,他愕然道:「你是……」

    羅獵將一根木棍遞給他,示意他咬在嘴裡,然後將消毒後的小刀刺入岳廣清的傷口,岳廣清痛得悶哼了一聲,咬緊了木棍,婉君關切地抓緊了他的手臂,還好羅獵的刀法準確而有效,很快就將彈頭挑了出來。岳廣清的身上一共有三處槍傷,還好都不是要害。

    羅獵幫他將彈頭全都挑出來之後,又給他上了傷藥。

    因為沒有麻藥,岳廣清也是痛得死去活來,不過他終究還是忍了過來,羅獵為他包紮好之後,岳廣清整個人如同虛脫一樣,躺倒在柴堆之上。

    婉君在空地上升起一堆火。

    羅獵道:「我女兒在睡覺,我擔心你的樣子嚇到了她。」

    岳廣清點了點頭,他虛弱道:「你能救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羅獵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們稍事休息之後,還是儘早離去。」

    岳廣清道:「你是羅獵!」雖然羅獵多了一臉的絡腮鬍子,可岳廣清仍然認出了他。

    羅獵道:「你認錯人了。」

    岳廣清道:「有沒有蘭喜妹的消息?」

    已經轉過身去的羅獵停下了腳步,緩緩搖了搖頭。

    岳廣清道:「謝謝!」

    羅獵已經走了出去,反手掩上了柴房的門,他看到葉青虹就站在木屋門前等著,羅獵大步走了過去,葉青虹迎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道:「咱們什麼時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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