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6 19:30
第一零九章 真言

  次日清晨,眾人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

  施紫雨卻擋在馬車前,「齊楚你不讓我一起去京師,我就躺在地上不起來!」然後堂堂逝水山莊的大小姐竟然不顧身份的躺在馬車前面,一副我就賴上你不走的樣子。

  嵐汀笑道:「不怕江湖有禍害,就怕禍害耍無賴。」

  可是任他怎樣嘲笑,施紫雨這次是鐵了心,有一股你不讓我跟著,我就死給你看的氣勢。

  流光公子自然是不講道理的,但徐錦魚有些心軟,畢竟她也算看著施紫雨長大,二人關係甚好。見她這般,徐錦魚心中不忍,道:「小雨你快起來吧,我同意你跟著我們了。」

  施紫雨一聽高興的跳了起來,徐錦魚都這麼說了,齊楚也不好反對。可是有一個于也風的加入,馬車已經有點擠了。這次施紫雨又厚著臉皮的跟著,狹小的空間立刻感覺擁擠起來。但施紫雨心裡樂開了花,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的靠著齊楚了。

  嵐汀看在眼裡,竟然讓客棧老板又找了輛馬車,然後「請」施紫雨和于也風坐上了新車。施紫雨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但嵐汀眼珠一轉,讓楊憶簫趕新車。他自己跳上齊楚的馬車,一揮馬鞭飛奔而去。

  一路上施紫雨坐在車裡悶悶不樂,于也風又恢復了木頭人的樣子。

  「喂,我說你怎麼也不安慰我一下?」施紫雨喝了口水。

  「妳生氣的樣子挺美。」于也風認真說道

  施紫雨聽在心裡美滋滋的,「我笑起來好看嗎?」

  「好看。」于也風閉上眼。

  「好看你怎麼還閉上眼了呢?」

  「怕看多了喜歡上妳。」

  施紫雨小嘴一抿,別提多開心了。仔細看著于也風,瞧他眉目間有一絲憂愁,問道:「你在想自己的身世嗎?」

  「嗯」

  「別想啦,這件事又急不來。」

  「妳不會明白一個人不知道他自己是誰的那種痛苦。」于也風氣息沉重。

  「你是誰真的那麼重要嗎?或許在別人眼裡根本就不在乎,也不關心你是誰。」施紫雨道

  于也風睜開眼,歎息道:「妳說的對,像我這樣不人不鬼的怪物,誰會在意我是誰呢?」

  施紫雨笑道:「但是在我心裡你就是揚州城外的于也風啊,要是沒有你,我也不可能逃出逝水山莊來梁溪,更不可能跟齊楚去京師,所以對我來說你還是很重要的。」

  于也風眼神中突然有了光,「真的嗎?」

  「當然啦,無論別人怎麼看你,世上總會有人在乎你的。所以無論你是誰,在乎你的人永遠都在乎你;不在乎你的人,你又何必在乎他們的感受呢。」施紫雨安慰他道

  「說的不錯。」于也風臉上有了笑意

  施紫雨道:「那就是嘍,前路雖然危險,其實也不必擔心。我哥就教給我一句七字真言,每次我遇見危險時都念出來,可是非常管用呢。」

  于也風非常好奇,「是什麼七字真言這麼管用?」他豎起耳朵聽著,施紫雨見過太多大場面,能讓她推崇的七字真言會不會是什麼武林絕學?

  只聽施紫雨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來,「管、他、媽、的、豁、出、去。」

  「管、他、媽、的、豁、出、去?」于也風汗顏,心想這算什麼咒語。

  施紫雨認真地看著他,「對啊,管、他、媽、的、豁、出、去。難道不是七個字?」

  于也風笑道:「倒是七個字,可是大難臨頭念這個一點用都沒有。」

  施紫雨笑道:「才不是呢,不信你認真念一遍。」

  「管、他、媽、的、豁、出、去。」于也風還是忍不住笑了

  「這就對了,大難臨頭時你念出這七字真言首先就能緩解壓力,心情立刻就變好了。如果真能豁出這條命去,那你說困難還算困難嗎?」

  于也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仔細回味著施紫雨的話,然後在心中默念七字真言。這一次他很認真,放下了一開始的輕蔑,隨著自己每默念一遍,就覺身體裡有一股力量迸發,一遍遍的念著,他越來越激動。

  施紫雨口中的七字真言聽起來雖然有些隨意,但如果世人有「管他媽的豁出去」的心態和勇氣,那麼面對世上許多困難時就會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于也風欣慰地笑了,「管他媽的豁出去!」

  然後外面趕車的楊憶簫就聽見車廂裡傳出二人的笑聲,還有一遍遍的七字真言。起先他也不明其意,但慢慢地楊憶簫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七字真言的節奏,不知不覺得也跟著念了起來。

  馬車行至城外,舒靈雪早已等候多時。嵐汀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激動不已,在心底不斷地呼喊著「舍靈」。

  雙方彙合,眾人跳下馬車休息。齊楚和舒靈雪商量無名小鎮的事。徐錦魚像個小姑娘一樣守在齊楚身邊,生怕舒靈雪用甜言蜜語拐跑了自己心愛的人。她與齊楚相愛難相守,分開十年也難怪她這般小心。

  嵐汀悄悄的挪到舍靈身旁,低聲道:「靈兒,我想你啦!」

  舍靈又何嘗不想他呢,心裡歡喜,但在齊楚面前又不好表現,含情脈脈地看著嵐汀,小聲道:「傻子你又傻了。」

  嵐汀「嘿嘿」一笑,「我是傻子,那妳就是傻媳婦兒了。」

  舍靈忽覺一顆心亂跳,「我才不是你的傻媳婦呢。」

  嵐汀迅速地摸了她的手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抬頭看天。

  「喂,你色膽包天啊,不怕被你師父看見。」舍靈心裡幸福,低頭笑著。

  「我師父和他媳婦商量事呢,沒空管我。」嵐汀剛這麼一說,也不知道齊楚是否真的聽見。齊楚竟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差點把嵐汀的魂嚇出來,「呼!嚇死我了!」

  「看來你是有色心,沒色膽兒!」舍靈笑道

  「色心肯定是有的,色膽嘛,以後妳就知道了。」嵐汀得意道

  「以後你還想幹嘛!」舍靈含羞地用眼角餘光瞟著他,只覺神魂飛到九霄之外,從頭到腳舒服極了。

  「就想幹點男孩女孩在一起應該幹的事唄,比如乾柴烈火。」

  「小無賴,不理你了!」舍靈嬌羞地轉過身去。

  嵐汀看著少女背影,恨不得衝上去抱住她。

  「生氣啦?」他挪了一步,想看清少女的面容。

  「生氣了。」舍靈也挪了一步,就不讓他看見自己。

  「求妳啦,讓我看一眼呀。」

  「不讓看!」舍靈得意道

  「難不成臉上長麻子了?」

  「你才長麻子了!」舍靈猛然轉身,那美麗容顏衝擊著嵐汀的內心。

  當真是:

  冰肌玉骨媚眼拋,

  嬌羞似火胸中燒。

  有女俏麗芳心亂,

  腮紅如血熱難消。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6 19:34
第一一零章 癡情

  齊楚和舒靈雪商議過後決定分兩路行動。于也風帶著舒靈雪、舍靈和嵐汀前去無名小鎮摧毀血池。剩下四人先趕往京師,以免黃河圖落入玉面人之手。

  這樣一來,眾人重新上了馬車,在城外揮手告別。

  最高興的就是施紫雨和嵐汀了。能和齊楚同行簡直是施紫雨夢寐以求的事,而不和舍靈分開也讓嵐汀暗暗竊喜。

  舒靈雪有著自己的打算,魅凰和玉面人是敵對,齊楚雖然這次答應合作,但她還是不放心。于也風口中的血池除了養鬼之用,裡面會不會還有什麼神器,或者用它練什麼絕世武功。所以她不能讓齊楚去無名小鎮。

  齊楚知道她的想法,但是也沒放在心上。嵐汀機智聰明,能隨機應變,他武功不高舒靈雪不會在意。有嵐汀跟著,就算舒靈雪得了什麼神器絕學,最後都要與自己在京師彙合。只要嵐汀告訴自己在小鎮中發生的事,到時候把神器絕學搶過來就行了。

  要知道流光公子從來就是不講道理!

  楊憶簫趕著馬車,見前方有個村子,轉身對齊楚道:「公子,神龍前輩說進了村子往南走就是香楠廳了。」

  「好,抓緊時間。我們越早趕到京師越好。」齊楚囑咐道

  楊憶簫加快速度,只一炷香時間就到了地方。

  眾人下車一看,眼前是一座偌大宅院,他們一路向南而來,所以這宅院的大門正是向北開的。齊楚發現宅院寬闊,但門外並無鎮宅石獅,而是立著兩根粗大的青石柱子。青石柱子之上沒有雕刻任何圖案,多年的風吹日曬,柱子上已有歲月的痕跡,更像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翹首以盼。

  這時忽聽楊憶簫道:「師父,這牌匾上的『讓裡世家』是什麼意思?」

  齊楚抬頭一看,正門牌匾上刻著「讓裡世家」四個大字。可縱使是才智無雙的流光公子也不解其意。

  「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去赴約。」齊楚推開門走了進去,這初冬的雪下得有些大,庭院之內的路上雪白一片。

  可是當他走在院內路上時,卻發現雪地裡好像閃著金光。停下一看才發現這庭院內的房屋竟然都是用金絲楠木建的。要知道金絲楠木可是極其珍貴,有權有勢的人只一個擺件就要花費黃金萬兩。而庭院裡的所有房屋的梁柱和門窗用的可都是極品金絲楠木,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動用如此多的極品金絲楠木肯定是要驚動朝廷,除非有禦筆親批,否則就算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踏遍千山萬水也別想找到如此數量龐大的極品金絲楠木。

  眼前這恢弘的建築讓齊楚暗暗心驚,歎道:「怕是有些人一生也沒見過這麼偉大的建築吧。」

  他走近一看那金絲楠木的門窗外面竟然包裹著金箔,所以陽光一照,雪地裡會發出閃閃金光。忽聽不遠處的屋子裡傳出琴聲,悲傷而孤獨。

  齊楚尋著琴聲走去,只見有間屋子的門窗大開,琴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他在門口佇立,見到了通天神龍。

  「前輩,我來了。」齊楚彬彬有禮道

  但通天神龍卻不說話,眉頭緊皺,面色憂愁,他面前放著一張古琴,通體紅色,似玉非玉,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再瞧那琴弦不是蠶絲,灰白的有些像乾枯的草根。

  通天神龍雙手按在琴弦之上,琴音忽停,齊楚心上不覺一陣劇痛。他走進屋中,在通天神龍的對面坐了下來。他們雖然都名列十大高手,但此時此刻卻只是兩個傷心人而已。

  「前輩,為何傷心?」

  「你又為何傷心?」

  「我為一個人。」

  「我也為一個人。」

  齊楚神色黯然,「前輩想必知道十四年前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小師妹。」

  通天神龍嘴角一絲淒然笑意,「可是你卻不知道身份卑微,武功不濟的我面對心愛之人含冤而死,無可奈何的那些年。」

  「我本名秦子豫,原本只是梁溪城中的一個窮酸少年。自幼酷愛詩書,只是不慕名利,亦不想考取功名。日子雖苦,但活得開心自在。那一年在此地遇見了一個美貌少女,兩人一見鍾情,從此日夜思念。」

  「她姓曹,閨名洛瑩,父親是戶部郎中,家裡自然是此地大戶。雖然我二人兩情相悅,但終不能白頭偕老。因為她父親嫌棄我身份卑微,有辱曹家名聲。」

  「她要與我遠走高飛,可最後我還是退縮了。她從小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我怕給不了她幸福。在約定私奔的當晚,我躲在暗處看著她絕望的流淚,然後被曹家的人帶走。半個月後,她被迫入宮。」

  「至今我都還記得她上轎進京的那一次回眸,可是我卻不能出來見她。不久後曹家傳出消息,洛瑩因美貌過人和才思無雙深受嘉靖皇帝寵愛,過了些年又被冊封為端妃。我想她能變身鳳凰,在輝煌無量的皇宮裡享受榮華富貴也好。可是有一天卻傳來她的死訊。」

  「嘉靖皇帝苦求長生之術,不知聽了哪個道士的歪理邪說,相信只要每日服用晨露,就能得道成仙。為了長生不老,逼著宮女們淩晨在禦花園中採集晨露,天寒地凍哪裡有露水可採。宮女們頂著嚴寒,日積月累,漸漸體力不支,病倒病死的不計其數。」

  「本以為人命關天,嘉靖皇帝應該放宮女們一次,可是狗皇帝卻無動於衷。最後宮女們走投無路,私下謀劃意圖殺死狗皇帝。那一日夜裡狗皇帝留宿在洛瑩宮中,待他熟睡後,宮女們動手。可是計劃失敗,狗皇帝發現後大怒,下令大開殺戒,洛瑩也難逃一劫。」

  這刺殺皇帝的大事,齊楚也曾聽老人講過,江湖上流傳的故事是曹端妃蓄意謀反,組織宮女殺害皇帝,被發現後淩遲而死。讓齊楚想不到的是這真相竟然與端妃毫無關係,而曹端妃和通天神龍曾是情侶。

  時隔多年,通天神龍仍然無法釋懷心中的悔恨。

  「後來為了給洛瑩報仇,我日夜苦讀,一心想考取功名。兩年後中了狀元,本以為殿試時可以殺了狗皇帝,可想不到狗皇帝整日煉丹求道根本就沒有參加殿試。我只能潛伏下來,等待機會。」

  「天不如我願啊,狗皇帝身邊整日伴有高手,一介書生就算拚了性命也別想傷他一分。後來我心灰意冷,跳崖自殺,卻遇見奇人。授我武功,傳我衣缽,當我成為新一代的通天神龍后回去報仇時,可惜狗皇帝已經死了!可惜啊!」

  「狗皇帝生前迷信長生之說和風水之術,身邊僧道眾多,其中一個就是風水狀元廖文政。廖文政說就算活著不能長生不老,如果選了風水寶地當做墓穴,死後還能複生。狗皇帝相信了他的話,命他尋訪天下名山聖水找一處風水絕佳之地當做長眠之所,期待著死而複生。」

  說到這裡,齊楚明白了。廖文政絕對找到了這個地方,所以嘉靖皇帝死後秘密葬於此地。而天下無人知曉皇陵的位置,殊不知廖文政跟天下人開了一個大玩笑,幾十年來天下人費盡心思尋找的皇陵竟然就在京師翠微山。這麼說廖文政極有可能把黃河圖藏在陵墓之中,因為天下只有這個地方最安全。

  講到這裡,通天神龍已經是淚流滿面,他一邊回憶,一遍訴說,真如又經歷了一次,心中情感交織,糾結、掙扎、痛苦。

  齊楚能體會他的心情,一直以來自己也是這樣。

  只聽通天神龍又道:「這一次我約你來就是想跟你們一起去京師,你放心我對黃河圖不感興趣。洛瑩的屍骨應該就在皇陵之中,我能在臨死前看她一眼也就瞑目了。」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少癡情的人,只是他們已經把深情埋在心底。對於癡情的人來說,獨自回味這段感情才是對心底那個無法磨滅之人的最大尊重。而整日掛在嘴邊的深情,只不過是一個講爛了的故事而已。

  齊楚重情,他被通天神龍的往事打動了。在他面前,通天神龍雖然像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兄長,但那也不過是駐顏之術的功效。

  縱使容顏不改,但永遠也留不住那個人。

  這一刻他想起了徐錦魚,曾經為了自己咽下無數淚水的那個女子,這一生我怎能辜負妳?

  通天神龍雙手抬起,琴弦微鳴,那是歲月顫抖的聲音。因為歲月也被這個癡情的人感動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20:23
第一一一章 豬圈

  這一天舒靈雪四人終於到了無名小鎮外,為了不被發現于也風提議等天黑行動。

  四人找了一處隱秘的地方先做休息,舍靈和嵐汀坐在一起聊天。

  舒靈雪見二人關係非同尋常,心中也猜出一二,「丫頭,妳過來。」

  舍靈坐了過去,「清沐姐姐,怎麼了?」

  「妳和那小子是不是?」舒靈雪盯著她的俏臉笑道

  「是不是什麼呀?」舍靈明知故問,心中小鹿亂撞。

  「那個啊!」舒靈雪笑道

  「哪個呀?」

  「就是那個!」

  舍靈害羞的低著頭,「我聽不明白呢。」

  「私定終身!」誰也想不到舒靈雪大叫了出來,把一旁的嵐汀嚇得差點丟了魂。

  「清沐姐姐,妳可別亂說啊。」舍靈這下可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私定終身這可是天大的事。

  「那妳喜歡他吧?」

  舍靈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就很開心。」

  舒靈雪笑道:「那就是喜歡唄。只是那小子的武功實在太差勁,配不上我們靈兒。」

  「他已經很努力了,我相信他會強大起來的。」舍靈充滿自信地說道

  舒靈雪憐惜地看著她,「靈兒,妳知道魅凰之人都不得自由,我們都是師父的一顆棋子,任他擺布。妳跟那小子說這事了嗎?」

  「沒」舍靈眼神一暗,「我不想說。」

  「如果妳真的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就要告訴他真相。否則有一天他突然知道了,我怕他接受不了。到時候最受傷的還是妳啊。」

  「可是我害怕把這一切都告訴他,他就會離我而去了。」舍靈心亂如麻。

  「如果真是那樣,倒不如現在就劃清界限,這樣的人也不值得我們靈兒喜歡。」舒靈雪撫摸著她的長髮,「此去玉面人養鬼老窩恐怕凶險萬分,晚上妳要保護好自己。」

  「嗯」舍靈悄悄地看向嵐汀,他正在和于也風說話。心想:如果他知道真相,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嵐汀發現舍靈在看自己,朝她笑了笑,揮了揮手。在他心裡,如今舍靈已經成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雖與舍靈年紀相仿,但心智還未成熟,將來遇見生死絕境時還會像現在這樣在乎她嗎?

  黑夜終於來臨,四人站在無名小鎮外。

  嵐汀記得,那日如不是在此失去了舒靈雪道的蹤跡,他和公子也不會進去,也不會知道自己就是義展雲飛燕寒的兒子,也不會和舍靈相遇。回想二人第一次相見,舍靈還要殺了自己,而如今他們都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命運就是這樣奇妙,猜不到開始,更料不到結局。但只要相信並不斷努力,結局總是好的。

  于也風帶著他們悄悄潛入小鎮,鎮上的環境未變,還是那樣空曠,只是今夜多了一絲陰森。小鎮上唯一一家客棧的燈還亮著,但是早已經換了掌櫃。

  嵐汀想到死去的徐三老鬼,心中難免害怕。緊緊跟隨于也風和舒靈雪,瞧向旁邊舍靈,見她無比鎮定,心中慢慢安穩下來。

  據于也風說這小鎮除了客棧,其他地方平時都沒有人住。而那客棧是專門給玉面人準備的。嵐汀這才明白上次齊楚住的那間豪華「天字一號房」原來是玉面人平時住的。看來他們和玉面人還挺有緣。

  當于也風停下來時,嵐汀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豬圈?」舍靈走上前轉了一圈,「裡面沒豬啊。」

  「什麼時候還開玩笑!」舒靈雪正色道

  舍靈發現自從和嵐汀在一起後,自己也喜歡開起玩笑來。

  于也風道:「這就是血池的入口。」

  嵐汀道:「這也太難相信了,一個這麼重要的地方,它的入口竟然是豬圈。」

  「這才是玉面人高明的地方,他從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沒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于也風跳進豬圈,並鑽進豬窩,「你們跟著我走,一刻不要放鬆。」

  嵐汀發現他從豬窩裡在沒有出來,想必那就是入口了。心想:聽風大哥說起來,這玉面人怎麼和公子有點像呢,都是不講道理。

  舍靈扯了他衣服一下,「快跟上!」

  三人陸續地鑽進豬圈,裡面臭味撲鼻,這可把舒靈雪和舍靈給噁心壞了。她們雖然都是高手,但也是女人。要知道女人是最愛乾淨的,這一次真是難為了她們。

  豬窩裡是直接通往地下的階梯,只是裡面漆黑一片。四人沿著階梯向下走去,走了許久才接觸到地面。可是這裡依舊沒有燈光,嵐汀心中好奇,剛想詢問于也風。就聽不遠處有幾個人走來,他壓下心中疑問。

  修煉《象帝之功》讓他的目力有所提升,雖然四下漆黑一片,但仍然能隱約看見走來的是一隊人,右手拿刀,左手拿棍,應該是巡邏的,正向自己這邊走來。

  當這隊人快要走近時,于也風給了一個閉氣的手勢,三人屏住呼吸靜靜看著這隊人走過。嵐汀心中疑問更多,直到他們走遠才小聲問道:「風大哥,這裡連火光都沒有,如果真有人闖入,他們根本也看不見啊?」

  于也風小聲道:「他們不用看,他們靠聽。」

  嵐汀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舍靈道:「你沒看他們手裡除了拿著刀,還有一根木棍嘛,他們是瞎子。」

  嵐汀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竟然是瞎子!那木棍就是他們的「眼睛」。

  于也風又道:「很多時候我們的眼睛會欺騙我們,但聽覺會更加準確。這些人雖然看不見,但他們的聽力極好,又經過專門的訓練,甚至有些高手的聽力都不如他們。」

  嵐汀道:「我明白了,這裡本就在地下,就算點上火把,火光也不會太亮。玉面人就乾脆讓這裡漆黑一片,然後訓練一批這樣的盲人,他們有過人的聽力。一旦有人闖入,他們會立即有所察覺,然後放出警報。而在這黑暗中,看不見就容易觸碰出聲響,所以更容易被發現。」

  于也風道:「說的不錯,這裡面有許多機關,一旦觸碰就別想走出去。」

  嵐汀又問:「既然這麼難逃走,上次你又是怎麼逃脫的?」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于也風回答,他還想再問,卻發現舍靈在後面掐了自己一下。頓時明白過來,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秘密,也就沒有再問。

  「血池在哪?」舒靈雪問道

  「你們跟著我走,血池離得很遠。這裡不過是外圍而已,切記不要亂摸亂碰,一旦觸碰機關。被人發現是小,就怕丟了性命。」于也風提醒道

  嵐汀知道他死而復生,想知道自己的前世過往,所以對生命非常珍惜。點了點頭,跟在後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20:26
第一一二章 血池

  在漆黑一片的路上實在不容易行走,要不是有于也風帶路,恐怕他們早都觸碰到機關身亡了。嵐汀腦海中不斷想著玉面人養鬼的目的。按道理來說如此耗費財力、物力、人力絕對應該幹一件大事,可是到底是什麼大事呢?

  正思索著前面停了下來,「風大哥,怎麼了?」

  「到了。」

  嵐汀挪出身子一看,遠處是一個大池子,裡面盡是鮮血。這裡比外邊亮堂許多,只見血池中不斷冒著氣泡,從上空垂下百十根鐵鏈,鐵鏈的一頭鎖著鐵籠浸在血池中。

  舒靈雪眉頭緊鎖道:「那鐵籠裡的東西是不是胎盤?」

  于也風道:「就是那未出生的死胎。」

  嵐汀看那血粼粼的胎盤,差點就彎腰吐了。舍靈見他面色痛苦,主動拉住他的手。這才讓嵐汀好受一些。

  四人慢慢的走向血池,可是每當走近一步,就會感受到那濃郁的血腥之氣。嵐汀武功最弱,此時只覺有一股陰風鑽入骨髓,緊緊握著舍靈的手,額頭上冷汗直流。

  走到離血池不遠處,于也風讓他們停下。只見他盯著血池,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嵐汀暗道:風大哥就是被這樣培育出來的,也難怪他這個樣子。細數池中鐵籠,數量不足一百。心中犯疑:記得馬家村好多年前就出現胎死腹中的怪事,多年下來少說也要有幾千死胎了吧。可是血池中鐵籠的數量明顯不對啊?

  舒靈雪見于也風望著血池怔怔出神,催促道:「我們快點毀了血池,然後立刻離開吧。」

  不見于也風回答,舒靈雪推了他一下,「說話啊!」

  「不能毀!」于也風朝著血池邁進一步。

  「你說什麼?」舒靈雪無比震驚,當初可是他要帶著大家來這裡毀掉血池的,現在怎麼自己返回了。

  于也風目光迷離,「我說不能毀!」聲音中有一絲不容反抗的威嚴,只見那血池中飄出淡淡血霧,朝著他飄來。

  嵐汀發現血霧很快變成人形站在于也風面前,這情景好像親人相見。突然明白了,于也風可是血池中死胎培育出來的,雖說他有自己的意識和思維,前世還有親人父母。可是前世的他已經死了,而這一世血池就是于也風的父母,鐵籠裡正被培育的死胎就是他的兄弟姐妹。他怎麼可能殺了自己的親人呢!

  「小心,他迷失了心智!」舍靈自幼修煉蠱心術,所以對人的情感有極強的感知力。

  「不管他,我們毀了血池立刻離開!」舒靈雪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此地不可久留,只有速戰速決。她飛身而上,從腰間解下一個竹筒,裡面裝的炸藥。

  「別傷害風大哥!」嵐汀也衝了上去,當日若不是于也風相救,自己早已死在黑衣人的手上。這一刻少年牽掛著救命恩人。

  「回來!」舍靈伸手想抓住嵐汀,卻只扯下他一塊衣角。

  這時,舒靈雪已到血池旁,突然于也風轉過身來。只見他雙目通紅,從後頸中散發出濃濃黑氣。

  舒靈雪微微一怔,停了下來,此時就算是魅凰右護法的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于也風嘴角泛起一絲邪惡的笑容,「你看啊,鐵籠裡面的胎兒在呼吸呢,多麼美的畫面啊!」

  嵐汀見舒靈雪沒有貿然攻擊于也風,他往血池中一看,那鐵籠裡的死胎竟然真如于也風所說還在呼吸。他吃驚的發現有的死胎已經長成嬰兒,四肢健全,竟然還有一張人臉!那人臉卻不似嬰兒,更像成年人。他明白了,這些死胎已經和鬼魂結合了,只要再過些時日就會成長為「人」。

  嵐汀看著旁邊的于也風,現在他能明白于也風的心情。或許對於嵐汀他們來說,這鬼胎必須銷毀,留在世上就是禍害。可是在于也風眼裡,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的親人,更不用說毀掉血池。

  舒靈雪把裝著炸藥的竹筒扔給了舍靈,「我牽制于也風,你去炸了血池!」

  舍靈當機立斷,拿著竹筒,雙腳踏地,騰空而起。

  于也風低吼一聲向舍靈衝去,舒靈雪身影一閃擋在他的面前。可是這時的于也風已經喪失了理智,不管不顧的攻擊舒靈雪。他沒有招式,沒有套路,強大的內勁迸發出來。舒靈雪不肯退讓,她第一次與于也風交手,不知道對方武功強弱,索性運起全身功力。

  嵐汀心懸一線,舍靈曾說清沐凝霞的武功比她還要高許多,于也風真能擋住嗎?

  二人鬥作一團,舒靈雪被包圍在血霧之中,血腥之氣讓她體內氣血翻騰。而于也風面對南詔右護法的強攻,竟然不落下風,甚至舒靈雪已經感覺到了壓力。

  嵐汀站在一旁不知幫助哪方,心想:風大哥前世到底是什麼人呢?竟然連舒靈雪都奈何不了他!

  此時的舍靈已經飛到血池上空,正準備點燃炸藥,可是驚險的一幕發生了。從血池中突然鑽出一個龐然大物,她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隻丈餘長的血蜈蚣。雖說南詔稀奇古怪的物種繁多,但這麼大的蜈蚣舍靈還是第一次見,而且全身血色,幾近透明,體內臟器看得一清二楚。

  嵐汀瞧見這怪物,驚呼道:「你快回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血蜈蚣百足齊動,宛若幾十個武林高手同時出擊。舍靈勉強鎮定下來,把竹筒綁在腰間,雙手白光閃動,左手一抬,右手一揮,頂空百十根鐵鏈被白光切斷。

  這時血蜈蚣已經到了她面前,百足齊攻。但舍靈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身影虛晃,空中只留下她一個外套。血蜈蚣雖然龐大,但智力有限以為那外套就是舍靈本人。

  舍靈繞到牠的身後,伸手一招,近百鎖鏈朝著血蜈蚣飛去。血蜈蚣因為身體龐大,有欠靈巧竟被鎖鏈捆綁住。舍靈得意一笑,飛身而上,並指做劍,集全身功力於指尖。

  嵐汀突然看見她指尖光芒大漲,舍靈劍指向著血蜈蚣後脊梁點去。如果這一招擊中,血蜈蚣就算不死也爬不起來了。本是勝券在握,可是這一刻突變再生,要知道那血蜈蚣乃變異之種,又在血池之中吸取靈氣多年才長成如今這龐然大物。鐵鏈雖多,但也綁不住牠。

  舍靈先是一招金蟬脫殼,再來一招黃雀在後,可就算她聰敏過人,也還是低估了血蜈蚣的實力。只見血蜈蚣的足腳盤在鐵鏈之上,奮力一扯,鐵鏈盡碎。

  無數段鐵鏈向舍靈打去,她變指做掌,用盡全身功力一擋,但還覺眼前金星亂冒。舒靈雪想不到于也風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自己本想牽制住他,反而被他牽制。

  嵐汀站在血池旁急的上躥下跳,如此關頭,誰來拯救舍靈?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20:29
第一一三章 笑容

  舍靈身形一阻,雖然眼前景物模糊,但她心如明鏡,腦海中只一個念頭,那就是決不能讓血蜈蚣傷到自己。舍靈雙拳緊握,胸口出現白色漩渦。

  嵐汀記得上次在君莫渡中舍靈就是這樣對付公子的,但他不知這乃是南詔六術中的吞靈術。

  舍靈眉宇間一絲傲然,那白色漩渦越來越大。隨即四下的空氣開始扭曲,血池中的血水竟然沸騰起來,不斷冒出血霧向著舍靈胸口漩渦彙聚。

  再看血池中正在培育的胎兒,原本肥大的胎盤慢慢縮小,有些已經長成嬰兒形狀的四肢竟然也開始萎縮。前後只幾個呼吸之間,鮮紅的血池顏色變淺,池面高度下降。想必池中靈氣都被舍靈吸了過去,而此時的舍靈面色滴血,體型暴漲。她原本清瘦,但現在體態豐滿,真是判若兩人。

  隨著血池中鮮血顏色變淺,于也風通紅的雙眼也開始恢復。舒靈雪發現異樣,停手觀察。于也風站在原地,眼中現出瞳仁,黑白分明,顯然是恢復了意識。他發現周圍異樣,看著空中的舍靈,問道:「這是怎麼了?」

  舒靈雪瞪他一眼,「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于也風不明所以,想問嵐汀。就在這時,血蜈蚣發動了攻擊。牠乃天地異種,智商雖不如人,但比起鳥獸,還是要高出許多。眼看對手蓄力已久,沒有理由坐以待斃。

  當血蜈蚣撞向舍靈時,她也完成了這一擊的所有準備。那原本順時針轉動的漩渦突然逆轉,被吸進去的靈氣爆體而出,紅光大放,正面打向血蜈蚣的身體。只聽「轟」的一聲,血蜈蚣的頭被轟的粉碎。身子掉入血池,濺起無數血水。

  舒靈雪飛身而上接住落下的舍靈,嵐汀瞧見她面色蒼白,又恢復了原先的體態。

  「妳沒事吧?」嵐汀問道

  舍靈搖了搖頭,現在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四人再看血池,那些猶如嬰兒的怪物竟然爬上沒了腦袋的血蜈蚣。血蜈蚣雖然沒了腦袋,但也沒有立刻死去。幾十個嬰兒咬破牠的身體,張開嘴吮吸牠體內的液體。這樣的場面真是讓人作嘔。

  只片刻時間血蜈蚣就放棄掙扎,漸漸地牠龐大的身體變得乾枯。血池顏色變深,嬰兒們吃飽喝足又爬回鐵籠。

  舒靈雪解下舍靈腰間竹筒,想點燃扔進池中。這時忽見對面牆上浮現一個人影,這裡不像外面沒有燈光,而是牆壁上插著火把,可是火光投下的應該是黑影。但四人見到的卻是血影!

  四人猛然回頭,身後卻沒有任何人。再瞧那血影竟然慢慢變大,直到鋪滿整面牆。出此異象,舒靈雪哪敢遲疑,拿出火折子就要點燃炸藥。可是火折子剛拿出來就滅了。四人心底一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嵐汀拿出自己的火折子,和舒靈雪的一樣,滅了!他回頭看著牆壁上插著的火把,明明燃燒得很好啊!

  舒靈雪也發現了這奇怪的現象,她把舍靈交給嵐汀,自己走到火把前把引線放在火焰上,這一次火焰沒有熄滅,但還是點不著引線。她換了幾個火把,都無法點著引線,漸漸的心上生出恐懼。莫非這裡被人下了禁制?

  忽聽有人笑了一聲,舒靈雪猛然轉過身,指著嵐汀道:「你笑的?」

  「不是我啊!」嵐汀有些緊張,他也聽見了笑聲,可是這裡除了他們在沒有別人了。

  舒靈雪又看向于也風,于也風搖了搖頭。舍靈就更不可能笑了,此時的她連睜開眼的力氣恐怕都沒有。

  「應該是幻聽吧!」嵐汀只能這麼理解。

  「應該是。」舒靈雪安慰自己,可是就在這時又有人笑了一聲。

  「誰!」舒靈雪汗毛都立了起來,她盯著嵐汀,走了過去,「是不是你笑的!」

  「真不是我啊!」嵐汀緊張得渾身發冷,皺著眉頭,哭的心都有了。

  舒靈雪卻發現嵐汀的表情很怪,明明是緊張和無奈,但嘴角竟然不經意的上揚。然後她又聽到了那怪笑,這一次她可以肯定是嵐汀笑的。

  「就是你!」舒靈雪後退一步,她恐懼地看著嵐汀。

  此時此刻于也風也看見嵐汀在笑,可是嵐汀自己卻感覺不到。

  他心裡委屈,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真不是我笑的,真不是我笑的!你們別逗我!」他急得直跺腳,看著舒靈雪和于也風一步步的遠離自己,這一次真不知道如何解釋了。

  舍靈聽見他們爭論,也睜開眼睛。她看見嵐汀的表情,心裡覺得奇怪,「你哭的時候為何還在笑!」

  經過一段時間,舍靈恢復些力氣,從嵐汀的懷裡掙脫。她疑惑地看著嵐汀,這個少年為何如此陌生?

  這一下嵐汀呆住了,舍靈絕不會騙自己。這麼說真是他笑的?

  舒靈雪提醒道:「你走到池子邊看看,就知道我們沒有騙你了。」

  嵐汀攥著拳頭,走到血池邊。他低頭向池中看去,然後看到了自己的臉,眉頭緊皺,眼神中充滿恐懼,可是他的嘴明明在笑!

  笑得非常詭異,笑得令人毛骨叢然!

  嵐汀心驚不已,腦海中「嗡」的一聲,想起了好多可怕的傳說。

  就在這時,剩下三人發現對面牆上的血影慢慢的變小,最後變得與一般人大小。

  于也風湊到舒靈雪和舍靈身邊,低聲道:「你們發現沒有,那血影好像就是嵐汀的。」聽他一說,二人定睛看去,血影的大小和形狀真的和嵐汀一模一樣。三人心中駭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聽有人說道:「千萬別害怕,否則會被嚇死的。」

  三人發現聲音就是從嵐汀哪裡傳來,舍靈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就是嵐汀的聲音。此時的嵐汀彎著腰,雙手搭在血池上,背對著三人。明明是背對著,但他身體不動,腦袋轉到後面,面對三人。

  舒靈雪瞧見他面部表情,鼻子往上是緊張害怕,鼻子往下卻是得意無比,尤其是那詭異的笑容,真是害人心脾。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20:32
第一一四章 禁制

  「嵐汀」說道:「不用奇怪,是我笑的。」

  舍靈聽見這次的聲音變了,不再是嵐汀說話,而是完全陌生的聲音。

  「你不是嵐汀!」舍靈冷冷道

  「我如果是那小子,你們剛才已經死了。」這個「嵐汀」笑道

  三人心中一驚,想來後怕,剛才對戰之際無人戒備嵐汀。那時候「嵐汀」如果發起攻擊,肯定一擊必殺。但他們也想明白一件事,舒靈雪道:「你只能控制他的聲音和表情,卻不能控制他的思想,是不是?」

  「嵐汀」笑道:「算你們聰明!」

  「你想幹什麼!」舍靈心中沉重,現在嵐汀好像被附身了。

  「這小子乃是天生妖孽的命,卻不知怎麼了,如今都沒有墮入魔道,我幫他一把!」

  舍靈一驚,天生妖孽?可是怎麼看嵐汀也不像啊,他心地善良淳樸,怎麼會是妖孽呢?擔心道:「你別亂來!」

  話剛說完忽聽身後火光一晃,有人偷襲!

  三人飛向三處,但每人都接了一招。偷襲之人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連出三招,幾乎同時地逼退三人。

  此人正是那晚躲在酒館暗處使用招鬼術的東方先生,剛才就是他控制了嵐汀。這個連廖不到見了都要畢恭畢敬的人,想必本領不小。

  嵐汀呆呆地站在血池邊上,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但舍靈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不對,時而緩慢,時而快速,似在掙扎。

  只聽東方先生說道:「孩子,這血池乃是孕育生命的源泉。你命中帶煞,心中有魔,本是執掌天地的一代妖王。如今沉睡多年,是該清醒的時候了,快走到血池中與它融合吧。」

  嵐汀仿佛聽懂一般,一腳跨進血池。池中血水立刻順著他的腳踝向上蔓延。

  舍靈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她不明白為何那人說嵐汀是天生妖孽,但此時情景,她決不能讓嵐汀進入血池。縱使身體虛弱,也要奮力一搏。

  可是東方先生能一下擊退他們三人,又怎麼會是好對付的人?

  三人一起衝上,但東方先生以一敵三仍然遊刃有餘。嵐汀已經進入血池,他只覺頭腦發脹,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甦醒一般。

  忽然耳邊響起一聲呼喚,熟悉而又陌生,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聽過。他慢慢地坐在血池裡,鮮血從他的指尖流過,那是一種絲滑的享受。

  他慢慢地躺下,鮮血沒過他的身體。原本鐵籠中的嬰兒紛紛爬出來,爬到嵐汀身邊。嬰兒們的眼神中充滿著敬畏,他們把嵐汀圍在圈中,並抬起他的身體。這一刻池中靈氣流進嵐汀體內。

  舍靈雖焦急,但面對強大的東方先生根本無法脫身。眼睜睜看著嵐汀一點點地失去意識,她的心沉入谷底。

  嵐汀只覺頭腦昏沉,提不起半分精神。但這種沉淪的感覺卻讓他心頭一喜,索性就拋開一切墮落一次吧。剛才東方先生說的話他也聽見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就成了天生的妖孽,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主動地躺在血池中。可是他心甘情願地沉淪。

  舍靈見嵐汀漸漸失去意識,心道糟了。急忙對舒靈雪喊道:「清沐姐姐,求妳救她。」

  舒靈雪猶豫一陣,舍靈又道:「靈兒求妳了,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舒靈雪歎息一聲,橫眉冷對東方先生,雙手做拈花之狀護在胸前,口型連變,突然雙手外翻,霎時間周圍溫度驟然下降。

  血池竟也開始結冰,這突如其來的涼意驚醒嵐汀。然後他腦海中那金色的佛經再次出現,胸口潯江匕傳來暖流。本想就此沉淪的嵐汀意識到自己的情況,感知著周圍的環境。腦海中血色與金光互相碰撞,震得他體內翻江倒海。他想掙扎起來卻根本不能動得一下。

  東方先生只見憑空出現無數白花,空氣中彌漫著傷心的氣息。

  「忘無花!」東方先生驚道

  舒靈雪也是一驚,這忘無花除了三邪兩正的人,江湖人是不知道的。「你是誰!」說出了心底的疑問。

  不聽東方先生回答,但血池上空有人不屑道:「原來是魅凰左護法。」

  舒靈雪抬頭一看,高空中原本掛著數百鐵鏈的地方竟站著一個人。身材修長,面帶白玉,一望之下竟向後退了幾步。

  「玉面人!」舒靈雪脫口而出,她和玉面人相距甚遠,但玉面人強大的氣勢壓得她只能後退。

  空中忘無花顫抖不已,有的花瓣開始破碎。

  「清沐姐姐,別慌!」舍靈提醒道。

  這一呵驚醒舒靈雪,明明知道不是玉面人對手,但絕不能退縮。若是未戰先敗,所有人都要死。她咬著牙,右手伸向背後,指法連變,掌心慢慢出現一朵透明小花。

  玉面人全然未把她放在眼裡,只盯著血池中的嵐汀。此時的嵐汀身體上泛著金光,腦海中的佛經透體而出,護住他全身上下。蔓延到他身上的血色開始褪去,同時金色佛光也開始變淡。

  玉面人「咦」了一聲,「竟然是不滅佛印。若不是有它護著,你這天生妖孽早就霍亂蒼生了。」

  嵐汀聽得一清二楚,他不願意被別人叫做妖孽。可是今天已經有兩個人這麼叫他。

  玉面人又「咦」了一聲,「還有潯江匕!哈哈,真是天意,有這禁制和神器怪不得你活得好好的。可惜今天遇見我了。」他飛身而下,一指點在金光之上。金光震動,立刻產生裂紋。

  于也風知道玉面人的功力,當機立斷衝了過去。可是玉面人看也未看,伸手一揮。于也風只覺一股強勁打在自己身上,打得他倒飛而去。

  東方先生趁機而上,一個閃動就貼在于也風面前,一掌打在他身上。力道之大想一掌要了他性命。于也風先是受了玉面人的壓製,如今又受了一掌。他要想活命只能向後退去,借著後退之勢能化掉大半掌力。

  他身後則是漆黑一片的外室,沒有人知道外面什麼情況。但至少多活一刻就有一線生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20:34
第一一五章 就擒

  于也風和東方先生一逃一追,頃刻間不見了蹤影。留下舒靈雪和舍靈面對玉面人,舍靈現在身體虛弱,二人根本無法抵擋玉面人。看著嵐汀身上金光開始出現裂痕,舍靈清楚如果任由這樣發展下去,先不說嵐汀是否會墮入魔道,只他的身體就承受不住這樣的摧殘。

  舍靈不斷催發著蠱心術,腦海中萬千畫面如萬馬奔騰呼嘯而過。這蠱心術是南詔的千年秘術,原本只是用來蠱惑人心,令人迷失沉淪。但千年以來經歷了數代南詔人的改良,現在不僅用來蠱惑人心,更能激發潛力。

  此時緊要關頭,要救嵐汀只能兵行險招,冒險一搏。舍靈非常清楚舒靈雪擋不住玉面人一擊,而自己必須配合她才能救出嵐汀。

  這一刻她的肉體和感知是分開的,由於剛才全力攻擊血蜈蚣,讓她透支體力,身體虛弱無比。但蠱心術迅速發揮作用,舍靈只覺疲憊的身體漸漸變輕,身體裡好像有無窮力量任她使用。其實她的身體仍然是疲憊不堪,但只是舍靈再也感覺不到。

  舒靈雪藏在身後的手裡透明小花已然變成一朵黑色小花,形如鳶尾,看上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美麗。

  黑色是死亡的顏色,忘無花是時光消盡的象徵。那麼黑色的忘無花又代表著什麼?

  玉面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地上二人,他好像在等待著她們一起攻來,這一刻他沒有做絲毫的準備。在他的眼裡,她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只有無比自信的人才會這樣認為!

  舍靈看了舒靈雪一眼,舒靈雪明白她的心意,二人同時發難。玉面人仍是不動,他就等待著她們一起攻來,然後自己只用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打敗她們。

  但剛才舍靈那一眼飽含深意,玉面人不懂,舒靈雪卻清楚這是讓她救嵐汀的意思。而舍靈要以命擋住玉面人,給舒靈雪贏得逃跑的時間。

  舍靈永遠記得在君莫渡和馬家村,嵐汀都曾不顧性命地救她。如今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嵐汀受到傷害。只是啊,那個少年,從今往後的日子我不能陪你了。你要開心,要幸福,如果真有來世,我不想再做什麼魅凰的護法,我只想做個普通的女孩,遇見你,愛上你,嫁給你,和你一起白頭到老,和你一起共赴黃泉,和你一起走遍萬水千山。

  生而為君生,死亦為君死。

  來世無所求,盼君仍相記。

  為君貼花黃,為君綰青絲。

  與君走天涯,生死不離棄。

  嵐汀看著她朝玉面人飛去,而自己說不出話來,只能在心底怒吼。那種無助之感讓他絕望,恨不得撕碎了自己。

  紅塵中最痛苦的莫過於那個少年深愛的人用生命保護他,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如果真的能選,我要拚盡一切的讓你活著,就算是我墮入魔淵,就算讓我萬劫不復,又能如何?

  可是如今嵐汀不能動,不能喊,不能選!

  玉面人看著舍靈衝來,而舒靈雪卻飛向血池中的嵐汀。他想不到在明知是死的情況下,她們竟然還不肯放棄,竟然還想救下那血池中的少年。嵐汀身上金光消失大半,再有片刻就會迷失心智。這血池本是玉面人用來養鬼的地方,但今日遇見嵐汀實屬意外。每個人都有宿命,而嵐汀卻是天生的妖孽之命,生來就是霍亂蒼生的,只是不知道體內魔性為何被封印。

  對於正義之士定是要除魔衛道,但玉面人遇見嵐汀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如果嵐汀能為他所用,用不了多久他的計劃就會實現。所以,他決不能讓任何人阻止嵐汀體內的魔性覺醒。

  一念至此,玉面人飛身而下,他一生殺伐果斷,絕不留情。大袖一揮有開山碎石之力,舒靈雪若是被這一袖掃到,必定筋骨盡斷。就在這時向上衝去的舍靈迅速折回,這是她的誘敵之計。舍靈審時度勢,知道玉面人看中嵐汀。所以自己故意襲擊玉面人,讓舒靈雪去救嵐汀。這時候玉面人肯定會阻止舒靈雪,這時候她就有了機會。

  玉面人已到了舒靈雪面前,但此時他背後空門大露。舍靈以最快的速度飛來,玉面人不懼背後攻擊。可是舍靈並沒有攻擊,她竟然從背後抱住玉面人,雙手環腰而過,死死攥住。

  舒靈雪左手抓起嵐汀,把他夾在腋下。玉面人想不到舍靈會這麼做,身子一阻,大袖帶起的勁風掃到舒靈雪肩頭。他可是半招重傷七浮屠的人,舒靈雪急於救嵐汀,只能咬牙受了這一袖,頓時雙眼一黑,胸口一熱,口吐鮮血。但她憑著多年來的對敵經驗,盡管在如此生死關頭,仍是頭腦清醒,迅速向後退去。與此同時藏在背後的右手向前一推,黑色忘無花脫掌而出,直襲玉面人。

  舍靈見黑色忘無花襲來,懸著的心也放下來,用最後的力氣發動了蠱心術。

  平日裡她用蠱心術時大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或者用聲音來迷惑對方。而蠱心術的最高境界則是不見不語,無視無聞,千回百轉,只此斷魂。只要人的心底有慾望,有秘密,有過往就會被影響。換句話說,只要是人、只要有心就逃不過蠱心術!

  黑色代表死亡,但人死之後可以轉世投胎。忘無花代表時間消盡,三界之間有神佛萬千,邪魔無數,芸芸眾生。所有的一切都依附時間而存在,如果時間消盡,那麼目視之物、耳聽之聲、心泉之源都將徹底消失。

  黑色的忘無花,那是超越六道輪回的存在。神佛也好,邪魔也罷,在黑色忘無花的面前根本不能抵抗,那是永遠無法0輪回的死亡。

  舍靈先是用蠱心術影響玉面人的心念,舒靈雪再用黑色忘無花讓他感受到無邊無盡的死亡。

  一彈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滅。彈指之間經歷了五萬四千次死亡,那會是怎樣的感受?而刹那和生滅都是時間的計量,如果連時間都沒有了,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8 12:53
第一一六章 前塵

  東方先生追著于也風已奔出十里之遠。于也風被玉面人所傷,雖然借著後退之勢化去大半勁力,但傷的仍然不輕。血池的外室漆黑一片,其中又布滿機關。于也風曾經從這裡逃脫,肯定有著自己的辦法。不過上一次沒有東方先生的阻攔,這一次應該是凶多吉少。

  于也風只覺體力漸漸不支,速度也慢了下來。但他心中疑惑,身後的東方先生武功明顯高過自己,為何追了這麼久卻還追不上呢?正思索著,只見頭頂黑影一閃而過,東方先生在他面前站定。

  他們早已出了無名小鎮,此地荒涼一片鮮有人來。于也風看著面前的人,「你是想在這裡殺我,還是把我抓回去再殺?」

  東方先生卻不回答,清冷月色下他目露寒光,死死的注視著于也風。因為穿著黑袍,又帶著黑巾,所以看不清臉上表情。但他的一雙眸子,明亮無比,竟有些興奮之意。

  「左右是死,我悉聽尊便。」于也風束手就擒,只可惜自己查不出前世的過往了。

  突然間,東方先生跪了下去。這讓于也風吃驚不已,「你這是?」

  東方先生單膝跪地,低著頭,肩頭微微顫抖,這個讓廖不到懼怕的人為何要給于也風下跪?

  他猛然抬頭,「將軍!我是小軒啊!」他摘去黑巾,可是這張臉看起來比于也風還要大上二十多歲,為何自稱小軒?

  「將軍你不認識我了?」

  「你認識我?」于也風開始緊張,他真的認識自己嗎?

  東方先生仍然跪著,但莊嚴無比,對面的于也風在他眼裡猶如神祇,只聽他鄭重道:「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

  恍惚之間于也風只覺時光逆轉,眼前血流成河,塵土飛揚,四面八方傳來千軍萬馬廝殺的聲音,震耳欲聾,激奮人心。

  「我乃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我乃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爾等如若抵抗,叫你屍橫遍野!」

  「我乃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爾等冥頑不靈,殺無赦!」

  在白骨遍野的戰場上,他雪馬金甲,銀槍天刀,長纓在手,所向披靡。

  「原來我就是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于也風仰天長嘯,蒼穹驚雷炸響,嘯聲混著雷聲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殺氣充斥天地,乾坤一震,輪回倒轉。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自己是誰!

  于也風扶起了東方先生,「你也是東海龍城的人嗎?」

  「我是將軍的副將,東方玉軒。將軍曾三次救我性命,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三十年前殺神東方宇在東海龍城手握兵權,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正在東方宇人生鼎盛的時候,他撫養的五個孤兒聯合起來謀反。上次要殺嵐汀的黑衣人名叫東方晁岩,當年東方宇最信任此人。也正是東方晁岩給東方宇下了破神散,然後與其他四人聯手謀害東方宇。曾經的殺神東方宇名聲太大,五人又覺心中有愧,但還是硬著心腸把東方宇挫骨揚灰,並把骨灰分處放置。這樣才覺心安,而後五人奪了兵權殺進龍宮,放了一場大火,龍帝葬身火海。第二天五人傳出消息東方宇密謀造反,火燒龍宮,殺死龍帝。他們大義滅親,冒著生命危險斬殺東方宇。

  原本東海龍城上下都懷疑此事,東方宇的舊部更是不肯相信對龍帝忠心耿耿的大將軍會做出謀反之事。但東方晁岩五人手握兵權,暗中謀害異己,勢要殺光東方宇所有舊部。東方玉軒察覺到危機,連夜離開東海,幾十年隱姓埋名,一直尋找復活東方宇的方法。

  于也風看著自己的黑髮,沉聲道:「如今算來,我也應該有六十幾歲了。」

  東方玉軒恭敬道:「是啊,若是晁岩五人不做那忤逆之事,如今的東海想必是歌舞升平,萬古盛世。」

  于也風道:「你離開東海後,怎會屈居玉面人之下?」

  東方玉軒流落江湖,雖說武功高超,但也不敢顯露。三邪兩正雖說不在江湖上走動,但江湖上卻有些人認識三邪兩正的武功。一旦自己被發現是東海之人,消息傳到東方晁岩五人耳中,自己想不死都難。所以這些年他過得辛苦。想起這些年的生活,他歎道:「一切都是為了復活將軍。那玉面人有一本古書,記載著復活死人的術法,而上面的文字他卻看不懂。我多年來暗中尋找復活之法,玉面人也在尋找能讀懂古書的人。或許是天意讓我們相遇,當我拿過古書打開一看,原來那文字正是東海千年前的一種文字。」

  于也風問道:「千年前的文字,你也認得?」

  東方玉軒知道他失去記憶,道:「將軍忘了我除了練功,酷愛讀書,尤其愛讀雜書,所以難免識得幾種字體。不過也認不全古書上的文字,只能半認半猜,這一看就是三年。終於研究個大概,本想再研究幾年。但玉面人籌劃之事很急迫,就讓我拿馬家村的死胎來做實驗。起先我只用幾個死胎來實驗,但失敗次數太多。玉面人就控制了鬼市蜃樓,讓他們協助我。」

  于也風點頭道:「所以這無名小鎮其實只是培養死胎的地方,待成功以後再轉到其他地方。」當初他就是在自己被轉運的夜晚趁機逃走的。

  「正是如此,當死胎和鬼魂完美融合並長大成人,有了行動能力在沒有恢復前世記憶前就會被運到別的地方。」

  「你可知道玉面人把他們轉往何處?」

  東方玉軒搖了搖頭,「玉面人行事謹慎,我只負責養鬼,不知道其他事情。」

  于也風繼續問道:「當你能完全掌握復活之法後就開始大量培養鬼胎,並暗中召回我的魂魄是嗎?」

  東方玉軒道:「不錯,玉面人選魂魄是有要求的,必須前世死於非命,這樣帶著仇恨,這些魂魄不能輪回,為了報仇只能選擇和死胎融合。而將軍正好符合要求,我就借機復活你。說起來上次將軍逃走,其實也是我安排的。我就是怕將軍被轉運別處後與我失去聯繫,那玉面人心狠手辣,難免做出什麼傷害將軍的事情。」

  于也風也想通了,如果不是東方玉軒在暗中幫助,以玉面人的心機轉運的流程肯定毫無漏洞,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今晚其實你早就認出我了,是不是?」于也風問道

  「是,我和玉面人本來想趕往京師去找黃河圖。但上次你們查出馬家村之事,齊楚又來過無名小鎮,所以玉面人很不放心,就要繞路過來看看。想不到遇見了將軍,你們又要搗毀血池,剛開始我非常擔心怕玉面人傷害將軍。後來我發現與你們同來的那個孩子竟然是天生妖孽的宿命,於是就計劃如何讓將軍逃走。」這些年東方玉軒苟且偷生,漸漸地善於處理突發情況,又跟在玉面人身邊多年,心思也縝密起來。

  于也風問道:「天生妖孽是怎麼回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8 13:00
第一一七章 宿命

  東方玉軒道:「天生妖孽是一種命格,只在古書中有所記載。若不是我曾經看了許多雜書,也認不出來。那玉面人所圖之事困難重重,要是有了天生妖孽相助,則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我還發現那孩子體內魔性好像被什麼禁錮住無法釋放,真是天助我也。我讓那孩子進入血池,與你來的同伴定會不顧一切的救他,而玉面人也會護著他。這樣我就有機會救走將軍。」

  此時于也風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看來自己被玉面人打傷後。東方玉軒是故意追來,表面上是想斬草除根,實則想救自己脫困。

  「我很是好奇玉面人到底所圖何事?以他的武功,能輕而易舉的掌控鬼市蜃樓。如果想要金錢和地位也是唾手可得,若是所圖之事困難重重,莫非是圖謀天下!」于也風震驚道,發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可是東方玉軒還是搖頭道:「此人以天下為棋嗎,執掌天下只是他的一小步而已。」

  「那、那究竟是什麼!」于也風真的無法想像。

  東方玉軒面色沉重,「我也不知道。」

  二人陷入沉思,許久之後于也風道:「雖然現在我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但你如此費勁心力的復活我,所以我相信你說的話。從前殺神東方宇含恨而終,龍帝被大火化成灰燼。如今既然我活了,那就要報仇。我要他們血債血償!」人活著總要有個念想,于也風就是如此。

  換成是你,曾經被親信殺害,如果也能復活,那麼你會寬恕仇人嗎?想必不會,所以這就是人死不能復生的原因。

  東方玉軒面露喜色,「我就等將軍這句話呢!雖說將軍舊部慘遭殺害,但仍有部分人逃了出來。這些年我與他們沒有斷了聯繫,現在只要將軍一聲令下我們就殺回東海,手刃仇人!」他等了多年,終於復活東方宇,也有了報仇的機會。但仇恨卻會衝昏人的頭腦,若是真想報仇就要冷靜,比仇人要冷靜。

  于也風道:「報仇之事要從長計議,先不說我沒有恢復記憶,就是現在的實力也敵不過仇人。」

  東方玉軒才發覺自己亂了分寸,鎮定道:「一切聽將軍吩咐。」

  于也風道:「你繼續與我舊部保持聯絡,但不可告訴他們我復活的消息。如果此去京師順利,等我從京師回來,咱們還在此地相聚。」

  東方玉軒道:「將軍也要去奪黃河圖?」

  于也風點頭道:「聽說黃河圖蘊含無窮力量,能移山倒海,偷天換日。如果要報仇只有這一個辦法。」

  東方玉軒道:「將軍放心,我會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于也風道:「你不能出來太久,現在就快回去吧,否則玉面人會起疑心。」

  東方玉軒從懷中摸出一塊石頭,「將軍把續陽石戴在身上,這樣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與常人無異。別人也不會懷疑了。」

  于也風接過續陽石,頓時一股暖流襲遍全身,說不出的舒服。

  「將軍保重,他日再見之時,就是我們殺回東海之日。」東方玉軒再不逗留,轉身離去。

  于也風抬頭望天,蒼穹深邃,想不到自己的前世竟是東海龍城的大將軍。他眯起眼睛,覺得整個夜空變得清晰,如果每個人都有宿命,嵐汀是天生妖孽,那自己的宿命又是什麼呢?

  這一世他沒有經歷正常人的出生,長大,成人。這一世他依舊為了前世而活。他不知道這到底對不對,但他如果不為了前世而活,又該為什麼活著呢?

  如果今夜沒有東方玉軒的出現,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現在,至少,他有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報仇!

  血池邊上舍靈安靜的躺在地上,起伏的胸口讓人知道她還活著。而舒靈雪和嵐汀早已不見,只是玉面人在此佇立良久。當前有黑色忘無花,後有蠱心術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無邊無盡的死亡。舒靈雪就在那一刻帶著嵐汀離開。舍靈終於沒有了牽掛,體力透支後暈了過去。

  這時從黑暗的外室中傳來腳步聲,東方玉軒回來了。他身上有傷,那是為了不讓玉面人起疑而自己打傷的。身體雖痛,但是心中高興,因為自己多年了努力沒有白費。如今他只要幫助東方宇得到黃河圖,報仇就有了希望。

  但面對如今的殺神東方宇,他的感覺有些陌生,或許是太多年不見吧。走到血池旁,吃驚的發現玉面人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然後他也站在一旁,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細的打量玉面人。自己認識玉面人也有九年多了,可是卻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有時候他真想摘下玉面人的面具,但是他不敢,見過了此人的手段。無論是誰都不敢與他為敵,可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如今的玉面人好像一點防備都沒有。

  東方玉軒暗運掌力,心裡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趁機殺了玉面人!自己雖與他沒有仇恨,如果真的算起來玉面人還間接的幫助復活了東方宇。可是這人實在可怕,誰也不能確定以後他會做出什麼事。現在是除去他的機會,想到這裡,東方玉軒下定決心。

  他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手,後果就只有死。

  突然,玉面人轉身看著他,這可把他嚇壞了。暗道自己幸好沒有下手,否則都不知是怎樣死的。

  「追丟了?」玉面人聲音平靜道

  「是」東方玉軒不敢多說,因為在此人面前哪怕多說一個字都有可能被他識破。

  看著東方玉軒身上的傷,玉面人英眉一挑道:「還有人能傷了先生嗎?」

  東方宇被害的事已過了多年,當初的東方玉軒已然變老。年紀比玉面人要大上不少,玉面人稱他為先生全因他懂得古書上的文字。

  「人外有人,我輕敵了。」東方玉軒不敢看玉面人的眼睛,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舍靈,「另外兩人呢?」他扯開話題道。

  「跑了。」

  這個結果是東方玉軒想不到的,還有人能在玉面人手裡逃走?

  東方玉軒道:「故意放走他們想必定有深意。」

  玉面人突然笑道:「先生想多了,是我失手了。」

  東方玉軒怔了一下,又聽玉面人說道:「說起來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失手。」他嘴角的笑意高深,低頭看著舍靈。

  少女身材嬌好,容貌傾城,如今雖然暈了過去,倒像個睡美人,別有一番風姿。

  「魅凰一直在暗中與我們作對,她是魅凰右護法,還是除去的好。」東方玉軒冷酷道

  「帶走」玉面人轉身離去,東方玉軒又是一怔,帶走?在認識玉面人的九年裡,可從未見過他這樣仁慈。

  東方玉軒蹲了下來,「這小女子長得還挺標致,莫非他要先享受一番再送她上路?」心道,看來說起對付敵人,還是他的手段高明。這應該叫得了夫人又損兵?

  抱起舍靈跟在玉面人後面走了出去,血池中的幼胎已經爬回鐵籠,而血蜈蚣的屍體已經不見,想必是化成血水了。插在牆壁上的火把安靜的燃燒著,奇怪的是火焰是藍色的,妖異的藍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8 13:03
第一一八章 不殺

  舒靈雪因為受傷不能走遠,帶著嵐汀回到了他們原先落腳的地方。把嵐汀放在地上,發現他的身體熱的發燙。本想給他渡些真氣,但嵐汀體內竟有強大的真氣抵擋。試了幾次都失敗了,舒靈雪只能放棄。

  她盤膝而坐開始療傷,可是腦海中總是浮現舍靈的影子。她與舍靈交情很深,自己非常喜歡舍靈。不知道現在她怎麼樣了呢?魅凰和玉面人作對多年,舒靈雪深知玉面人的手段。舍靈怕是回不來了。

  想到這再沒心思療傷,站起來向遠處眺望,心中無比惆悵。只見遠處有人走來,立刻警惕起來,會是玉面人派來抓她們的嗎?可是那人的行進速度很慢,又是獨自前來,多半不是。難道是舍靈?

  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還是竊喜,等那人走近了才發現是于也風。

  「怎麼是你?」舒靈雪對他沒有什麼好的印象,在血池附近要不是他阻止,自己早就把血池炸了。就不會出現嵐汀進入血池的事,舍靈也不會奮不顧身的救他。

  「我擺脫了那人,就回來看看。」于也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和東方玉軒的關係。

  「我才不關心!」舒靈雪把頭轉向一邊,坐了下來。

  「舍靈沒回來?」于也風看著嵐汀道

  舒靈雪氣的淚水在眼角打轉,「若不是你反覆無常,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想起自己在血池旁的所作所為,于也風心中虧欠,但自己是殺神東方宇不應該有憐憫之心,當下硬起心腸。可就算這麼想,心裡也覺難過。

  「對不起。」于也風還是道歉了

  「如果對不起有用,那我寧願說上三天三夜。」舒靈雪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明天我們啟程去京師。」于也風躺了下來,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黃河圖。為了報仇今後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舍靈就算第一個吧。

  舒靈雪冷哼一聲脫下外套給嵐汀蓋上,現在看見他就如看見舍靈。心中祈禱嵐汀千萬不要出事,否則舍靈的一片苦心就白費了。她背對著于也風還是哭了,自己真的把舍靈當做親妹妹看待。

  夜冷的讓人心上發抖,舒靈雪哭過之後發現于也風已經入睡,心中對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但她知道于也風說的對,事已至此明日要立刻趕往京師。

  清晨,當嵐汀醒來的時候發現舒靈雪正呆呆地看著自己,他也不知怎地心中一痛,「舍靈呢!」

  「她、她怕你起來餓,所以去找水果了。」舒靈雪不想告訴他真相,只是怕他接受不了。重複一遍道:「對,她去找水果了。」

  于也風這時也醒了,看著嵐汀安然無恙,問道:「你身體怎麼樣?」

  嵐汀精心觀察,發現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虛弱。「沒事了,就是有點餓了。舍靈什麼時候回來啊?」

  「再等等,快了。」舒靈雪道

  嵐汀站起來東張西望,「去哪裡摘果子了呢?這大冬天的哪裡會有果子呢?」

  于也風看他期盼的眼神,心中很是不忍。本想告訴他真相,但又想還是再等等吧。

  嵐汀在四處活動下筋骨,覺得身體輕盈了許多。可是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舍靈蹤影,心中焦急,「她是不是沒有去摘果子?」

  舒靈雪被他一問,不知怎麼回答,眼圈一紅,低下頭去。

  嵐汀回想昨日自己昏迷前的情景,舍靈為救自己向玉面人衝了過去,然後自己就昏迷了。

  「妳騙人!舍靈出事了!」嵐汀叫嚷著,只覺胸中那痛楚更深,捂著胸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那血是黑色的,吐出來就覺舒服多了。

  于也風欲言又止,忽聽身後有人說道:「誰騙人啦?」

  舒靈雪回頭一看,晨光之下,荒野之上,少女背手含笑,身影熟悉。

  「靈兒!」嵐汀衝上去抱起她,「我還以為妳出事了呢?」聲音哽咽,但舍靈能感受到他的關心和思念。

  「這輩子還沒嫁給你,才不會出事呢。」舍靈嫣然一笑,只要嵐汀安全,昨日自己做的就都值了。

  舒靈雪愣在一旁,玉面人怎會放了舍靈?忽見舍靈向自己招手,她走過去繞著舍靈走了三圈。

  「清沐姐姐,妳看什麼呢?」舍靈笑道

  嵐汀道:「她一定是在看你有沒有摘到果子。」

  舍靈是何等的蕙質蘭心,立刻明白了。想來舒靈雪應該隱瞞了昨晚的事情,說她去摘果子了。於是笑道:「果子沒摘成,但是有上好的西北風,要不要喝點?」

  于也風和舒靈雪一樣,不敢相信眼前的舍靈竟會安然無恙地回來。但回來就好,笑著走過去,「喝西北風管夠嗎?」

  「管夠!」舍靈點頭笑道,算是和他打過招呼。

  雖然沒有早飯,但四人心裡都很高興。還有什麼比劫後重逢還要高興的呢?又休息片刻,四人重新上路趕往京師。

  路上舒靈雪幾次想找機會問舍靈的情況,但嵐汀總是在她身邊黏著,索性就放棄了。直到正午四人來到一個鎮上,嵐汀說他去買四匹快馬,否則要是走到京師,黃河圖早就沒了。

  舒靈雪見嵐汀離開,把舍靈拉到一旁問道:「玉面人怎麼把妳放了?」

  舍靈也是一臉霧水,「不知道啊,我都做好了必死之心,可沒死成啊!」她能與嵐汀再見心中很是高興,直到現在還覺興奮。

  「別開玩笑,快說!」舒靈雪仔細打量著舍靈,從頭到腳,簡直像檢查罪犯一樣。

  「清沐姐姐,我是偷了妳什麼寶貝嗎?」舍靈笑道

  「他沒對妳做什麼吧?」舒靈雪擔心道

  舍靈頓時面紅耳赤,低下頭去,「妳想哪去了?我好好的,他對我禮待有加。」

  「禮待有加?我沒聽錯吧!」舒靈雪吃驚道

  「我保證妳沒聽錯啦。」其實舍靈也說不清楚,今日早上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金碧輝煌的房間裡,就是上次齊楚住的那間「天地一號房」。桌上放著點心,玉面人正看著自己。

  「妳沒受內傷,只是體力透支。吃些東西就會好了。」玉面人的聲音很好聽,眼神中有一絲疲憊。

  「你想幹什麼!」舍靈警惕道

  「這小瓶中是九節蓮子,服用過後會很快恢復體力。」玉面人把小瓶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這就完了?」舒靈雪聽著舍靈的敘述。

  「完了啊!」舍靈一聳肩膀。「哦對了,這是九節蓮子,妳看看是不是毒藥。」舍靈把小瓶遞給舒靈雪。

  舒靈雪倒出一看,她也以為是毒藥。因為只有這樣才說得通,可是看到白色的種子時卻大失所望,「是真的九節蓮子。」

  「九節蓮子是什麼東西?」舍靈問道

  「九節蓮並不是真的蓮花,而是一種藥草。書中記載這種藥草每八年生八葉,每九年長一節。」

  舍靈笑道:「八年生八葉,那不就是一年生一葉嗎?」

  舒靈雪搖頭道:「不是的,前七年都不會長葉子,只在第八年突然長出八片葉子。八八六十四年後就會長出八八六十四片葉子,而這些葉子都是非常珍貴的藥材。只不過很少有九節蓮能活到那麼久。」

  舍靈吃驚道:「那九節蓮子,豈不是要九九八十一年才會結出種子?」

  「就是這樣,所以九節蓮子可是比葉子更加珍貴,乃是大補之物,有百年人參的功效。」舒靈雪看著一整瓶的九節蓮子,「就這一瓶九節蓮子拿到京師,賣個幾萬黃金不成問題。」

  「……」舍靈這次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魅凰和玉面人明明是敵對,可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時嵐汀牽了四匹馬回來,看見于也風孤單的坐著,對舍靈二人道:「妳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舒靈雪把九節蓮子交給舍靈,「就說什麼時候能吃上飯。」

  「哈哈,這好辦中午我請客,吃完咱們再趕路。」嵐汀一拍胸脯,像個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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