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3 12:01
第一七九章 一個

  家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溫暖的地方,受傷時需要它的安慰,高興時要和它分享,猶豫不決時聆聽它的意見。

  無論你是天涯浪子,還是求學在外,只要離了家就會思念。或許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思念會漸漸撫平,其實那只不過是藏在了心底,情深不忘,寒夜輾轉,想起的都是家裡的那個白髮蒼蒼的母親和腰彎腿瘸的父親,還有曾經嫻淑溫婉的妻子,讓人操心費神的丈夫。

  無論想起誰或忽略誰,為人父母的心裡都會給自己的孩子留一片專屬的領地。蔣屍一騎著馬,道路顛簸,他的心也跟著顛簸。

  離家久了似乎都忘了兒子的模樣,想起自己初為人父時的驚喜和惶恐,想起兒子牙牙學語時第一次叫自己「爹」的時刻,他的心無比溫暖,眼眶濕潤。

  每一個家庭中都有許多人,但每一個人心中只有一個家。

  如果有一天你忘記了家的方向,那就問問自己想去哪裡,那個地方就是家。

  雪漸漸的大了,落在蔣屍一的肩頭,前方漆黑一片,但他卻看見了光明,因為那裡有家。

  穿過黑暗,蔣屍一看見了微弱的燈光,尋著燈光而去,終於望見山野上孤獨而溫暖的房子,那是他的家。

  翻身落下,把韁繩握在手裡,牽馬而行。

  這短短的路程他走了許久,腦海中想像這推開門的場景,然後在門口站立。

  他低頭看著,兩手空空怎麼好意思推開家門呢?可是這麼晚了,又去哪買禮物呢?心中焦急,四下尋找,硬著頭皮的走到一棵老樹前砍下樹枝,用刀削了一把木劍。滿意的拿在手裡,終於露出了笑容。

  蔣屍一走到家門前,把配到放在門外,這把染血的凶器他不想帶進家裡。整理下衣服,深吸一口氣,伸出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誰呀?」說話的是他的妻子,此時她正坐在桌前,在針線筐中翻找。蔣屍一離家的這段日子,她就幹些縫縫補補的活養活自己和兒子。

  「我回來啦。」蔣屍一的聲音洪亮,因為他心中高興。

  門突然開了,女子扶著門框,淚水早已奪眶而出。她實在太想念這個聲音和這個人了。

  「哇」她撲進蔣屍一的懷裡哭了起來,見到他,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就值了。

  「我想你了。」她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更不懂琴棋書畫。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姑,但這句話卻比天下任何的詩句都動人。

  人世間最真摯的感情就是樸實無華。

  「小茹,我也想你了。」蔣屍一抱著妻子,心中愧疚。

  「沒吃飯吧,快進屋,我給你炒幾個菜。」無論什麼時候,她最在意的就是他。

  蔣屍一拉著妻子的手走進去,看見了床上的兒子正在玩著撥浪鼓和風車,那是他離家時買給兒子的。

  「一個快過來讓爹爹看看。」蔣屍一招呼著。

  小男孩扭過頭看著他,眼神中盡顯陌生,竟然若無其事的、把蔣屍一當做空氣又轉過頭去玩起了風車。

  「哎,離開太久了兒子都不認識我了。」他嘆道,心中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這是自己的錯,怎能怪孩子呢?蹲下身,搖晃著木劍,「一個過來,看這是什麼?」

  小男孩看見木劍雙眼放光,飛一般的跳下床跑了過來。在蔣屍一的面前站住,抬頭看了看母親,眼中露出祈求的目光。想來是平日裡小茹對他很嚴厲,不敢輕易要別人的東西。

  蔣屍一笑道︰「送給你的,喜歡嗎?」拉起兒子的手,把木劍放在他的手上。

  「謝謝叔叔。」

  蔣屍一愣住,心中滋味難訴,「叔叔」二字讓他對自己很是不滿。兒子五歲了,自己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

  小茹蹲下來,摸著兒子的小腦袋瓜,「一個這是爹爹。」

  「爹爹?」一個微微皺起了眉,看著面前的男人,咬了咬嘴唇,「爹爹抱」他張開雙臂,蔣屍一抱起兒子,在他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

  「你陪兒子玩吧,我去做飯。」小茹撩開簾子走進廚房。

  不一會兒她就端著飯菜出來,家裡沒什麼好東西,都是些土豆白菜。蔣屍一吃的開心,每個男人想必最愛吃的都是自己妻子做的飯菜。

  看著丈夫狼吞虎咽,小茹笑道︰「慢點吃,大魚大肉沒有,土豆白菜管夠。」

  蔣屍一頭也不抬,但眼中已有了淚水,「我就愛吃土豆白菜。」

  只一會兒工夫盤碗皆空,「啊!吃得好飽!」蔣屍一滿足地摸了摸肚子。

  小茹幸福的地著,順手收拾好碗筷。

  「別忙乎了,歇會吧。」蔣屍一走過去抱著她,內心充實而富足。忽然想到腰間的金元寶,「過來,我給你看樣好東西。」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小茹笑道,她心中明白自己的丈夫雖然官居校尉,但過得清廉,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朝廷發的那柄腰刀了,怎麼會有什麼好東西呢。

  蔣屍一拉著妻子走到床前,解開腰包,金元寶如熟透的果子接二連三的掉在床上。

  「這、這」小茹目瞪口呆,然後滿臉通紅的指著丈夫道︰「你是不是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

  蔣屍一冤枉道︰「沒有啊,這是聖上的封賞。」

  小茹驚訝的問道︰「你立功了?」

  「立了大功呢!」蔣屍一驕傲道

  小茹坐在床邊,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金元寶,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個,「這都是咱的?」

  「那當然了,以後還會更多呢。」蔣屍一也坐了下來。

  忽聽妻子嘆氣道︰「可是這老多錢可咋花?」

  「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明天去集市上買些新衣服,然後換個大房子,再給你雇兩個丫頭。以後就不用這麼累了。」蔣屍一看著兒子在地上揮舞著木劍。

  「我有點擔心,有了錢你會變壞嗎?」小茹一臉正色的看著丈夫。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錦衣玉食並不是最重要的,她們最在乎的是那個能和自己白頭到老的男人。

  「我發誓不會。」蔣屍一拉起妻子的手,有錢了就能讓她過上好日子。最重要的是這些錢是乾淨的,不會玷污了這個淳樸善良的女人。

  這時候,外邊又響起了敲門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4 01:33
第一八零章 血夜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小茹對丈夫說道

  「可能是過路的吧,你去看看。」蔣屍一看著床上的金元寶,正幻想著以後的生活。

  他要買一座大宅子,然後雇些下人,讓他們喊自己老爺,再給兒子找個博學多識的先生。

  小茹打開門,看見了一個帶著玉面具的人,「你找誰?」

  寒風吹進,蔣屍一抬頭往門口看去,然後他所有的幻想頃刻破滅,露出了恐懼的眼神,臉色鐵青,聲音顫抖,「你怎麼來了?」

  玉面人站在門外,笑道:「聽說你立了大功,這不特地來祝賀嘛。」抬起手,他竟然拿著酒。

  「你是老蔣的朋友吧,快進來坐。」小茹客氣道

  玉面人若無其事的走進屋,坐在桌前。他上下打量著小茹,瞇起眼不知想些什麼。

  蔣屍一冷汗直流,他萬萬想不到玉面人會活著從雲蟒山中出來。玉面人能找到這裡,絕不是祝賀這麼簡單。

  蔣屍一站起身,雙腿僵硬,好不容易才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玉面人又從懷裡拿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這是聖上讓我帶過來的。」

  蔣屍一看著玉面人帶來的酒,那是送行酒!他又拿起桌上的銀票,那是買命錢!

  蔣屍一折好銀票交給妻子,「找個安全的地方放好。」

  忽聽玉面人道:「你兒子長得真可愛。」

  蔣屍一心中一寒,對妻子說道:「你再去炒幾個菜,我們要好好喝頓酒。」

  小茹乖巧的拿起圍裙走進廚房,對即將來臨的危險渾然不知。

  「恭喜蔣校尉,立了大功啊!」玉面人笑道

  蔣屍一見妻子進了廚房,終於支撐不住,低下頭懇求道:「咱們能出去說嗎?」

  「出去說?」玉面人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不太好吧。」

  「我求你了,還不行嗎?」

  玉面人站起身,「把酒拿著,出去喝。」

  蔣屍一又道:「我能跟她說句話再走嗎?」

  「可以啊,我替你看著兒子,保證他不會亂跑。」玉面人笑道

  蔣屍一知道如果自己從廚房的窗戶逃跑,那麼玉面人一定會把他的兒子殺死。此時,他已放棄了最後的希望。任何人在玉面人面前都不應該掙扎。

  蔣屍一走進廚房,發現案板上有臘肉和雞蛋,那是家裡最珍貴的食材。小茹拿出來準備給客人吃,她不想讓自己的丈夫沒面子。

  背對著丈夫,「你怎麼進來了?快出去,廚房不是男人該待的地方。」

  蔣屍一突然抱住她,這可嚇了小茹一跳。

  「客人還在外面呢,你小點聲。」嘴上雖這麼說但卻貼的更緊了,夫妻二人已經許久沒有這麼親熱了。

  小茹紅著臉道:「快出去陪客人吧,飯菜一會兒就好。」

  蔣屍一忽然想起陳炬的話,自己真應該帶著小茹遠走高飛。可是現在已經晚了,他不知道該跟妻子說什麼,只能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從今以後別委屈了自己。」蔣屍一強忍著心中的悲痛。

  「有你在我身邊誰敢讓我受委屈啊。」小茹想起當初和丈夫相識的時候,自己被惡霸欺負,他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從那時候她就愛上了這個男人,其實她心中求的很簡單,只想他平安。

  蔣屍一沒有再說任何話,他只看了妻子最後一眼,然後轉過身向屋外走去。玉面人正拿著酒站在門口,「請吧」

  蔣屍一推開家門,又看了眼兒子,孩子玩著木劍衝父親傻笑起來。他瞇眼笑了,目光中淚珠閃動。

  大雪漫天,黑夜之下月色映襯山野顯得異常明亮。玉面人走了十餘步便停了下來,回身看著蔣屍一笑道:「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人算計。」他的目光中有幾分憎恨,餘下的都是殺氣。

  蔣屍一跪了下去,男兒膝下有黃金,曾經他說過一生中只會跪真龍天子。但如今為了妻兒的性命,他必須跪。

  「主人殺我,我甘願一死。但請主人放過我的妻兒。」他低著頭,內心中有那麼一絲懦弱。

  「我可不敢做你的主人。」玉面人語氣中有幾分得意。

  當一個人能掌控別人的生命時,他就有了得意的資本。

  「我不會殺你妻兒,但絕不會讓她們好過。」玉面人抓住了蔣屍一的弱點,狠狠的回擊。想起自己在雲蟒山中經歷的危險,今夜定要十倍奉還。

  蔣屍一只覺渾身力氣被瞬間抽乾,雙手撐著地面,掌下的雪融化成水。然後咬著牙,豁出性命說道:「你這個殺人魔,早晚有一天你的妻兒也會被人折磨而死!」

  玉面人靜靜的聽著,毫無反應,看著手中酒罈,「所以我沒有妻兒。」然後他抬起頭,明月當空,竟莫名的笑了。

  「你要是想讓我放過她們也可以,喝了這罈酒。」玉面人把酒罈遞了過去。

  蔣屍一毫不猶豫的拍開酒封,只聽玉面人說道:「這酒入腹便是火,會把你的五臟六腑燒成灰。但它內含藥力不會讓你立刻死去,它會讓你嘗到最痛苦的滋味,你想好了?」

  蔣屍一聽完仰頭便喝,他把嘴張的奇大,恨不得立刻把整罈酒喝得一乾二淨。灑出的酒水流進他的衣領,肌膚上頓時燃起火苗。直到整罈酒下肚,他面如滴血只覺腹中火燒難忍。轉過頭看著家的房子,倒在地上卻一聲不吭,因為他怕驚動妻子。

  玉面人看著掙扎的蔣屍一,只覺心中恨意釋放,很是痛快。

  蔣屍一的淚順著眼角留下,從今往後我不能守護你們母子。如果想起我會讓你傷心,那就乾脆忘記所有重新來過。

  然後他笑了,苦澀的淚流進嘴裡,卻沒有流在心上。因為他的心已被燒成灰燼,如果他還有心,一定是滿足的。

  雪夜裡留下玉面人離去的腳印,他有絕世武功,腳印卻深深淺淺。

  溫暖的屋中,小茹把辛苦準備的飯菜端上桌,忽聽兒子問道:「爹爹出去那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小茹解下圍裙,推開門,只見雪地中躺著一個人,毫無生氣的臉上掛著微笑。但她卻用手捂著嘴,迅速關上門,一下撲倒油燈前,用力打翻油燈。

  屋中漆黑一片,她默默的流淚。

  「娘,我爹呢?」孩子怕黑,跑到母親身邊。

  「你爹他去賺錢了。」小茹咬著手,這一幕決不能讓兒子看見,否則在他幼小的心裡會留下無法抹去的陰影。

  可憐天下父母心,只恨世道最無情。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4 12:21
第一八一章 四兩

  這是從雲蟒山回來的第三天,眾人雖然空手而歸,但並沒有讓他們喪失鬥志。陰陽室中黃河圖再現,雖說是虛影,但所有人的心裡都明白傳說中的黃河圖真的存在。

  于也風重新做回了木頭人,他表面波瀾不驚,但心裡卻惦記著黃河圖的下落。東方玉軒隨玉面人離開後,二人就沒有了聯絡。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他不能坐以待斃。

  這三天裡齊楚沒有出去尋找徐錦魚,因為他知道以徐錦魚的武功還不至於被火海困住,如今她下落不明,出去找是沒有用的。他就坐在客棧裡喝著茶回想著從自己給舒靈雪下戰帖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心中漸漸的涌出幾個問題︰南詔魅凰為什麼要綁架施紫闕?玉面人養鬼胎的目的是什麼?刺殺嵐汀的黑衣人是誰?楊憶簫心裡藏著什麼事?勾魂小煞為什麼會懼怕于也風?

  還有最讓他焦慮的是和徐錦魚成親的當晚,令牌上的那個名字。

  朱翊鈞

  他到底和徐錦魚是什麼關係!

  齊楚面色凝重,他有一種預感這些事情相互之間是有關聯的,它們被一條線索牽引著,但究竟是什麼呢?

  他想不明白。

  這時施紫雨憤怒的跑到他面前,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裡剛沏好的茶濺了出來。

  齊楚抬頭看著她,茶水從桌角流下滴在他的衣服上,「你做什麼?」他最討厭自己在思考時被人打擾。

  「三天了你動也不動,咱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施紫雨發起大小姐脾氣,京城不比揚州,事事不便,她早就待夠了。

  「不知道」齊楚用手指踫了踫桌上的茶水,溫度適中可以喝了。他剛要拿起茶杯,想不到施紫雨竟有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這下茶杯都跳了起來,漸出的茶更多。

  「你到底想幹嘛?」齊楚心頭紛亂如麻,諸多事情理不清頭緒,本來情緒低沉,又覺胸悶氣短。此時施紫雨來惹他,選的時機不太恰當。

  「魚兒姐姐下落不明,你整天在這裡喝茶,茶杯裡能冒出個徐錦魚嗎?」施紫雨發起火來可是不管不顧,逝水山莊從上到下都不敢惹她。

  齊楚心道原來她也擔心徐錦魚,「你有什麼辦法?」

  「貼尋人啟事啊,如果有人見過魚兒姐姐自會送來消息的。」施紫雨心想這麼簡單的辦法他都想不到,還說什麼才智無雙,真是名不副實。

  這一句話讓齊楚有了辦法,沒錯就是貼尋人啟事!雖然這個辦法非常低級,但卻是個好辦法。

  齊楚當然明白尋人啟事並不能幫助他找到徐錦魚,但是當大街小巷都貼滿徐錦魚的畫像時,他們成婚那晚送來靈位的人就會知道徐錦魚失蹤了。

  如果那人見了尋人啟事後有什麼動作,恰好可以幫助自己尋找徐錦魚。如果那人見了尋人啟事後無動於衷,那就說明徐錦魚的失蹤與他有關!

  「嵐汀,把京城最好的畫師都找來!」齊楚一躍竟飛上二樓,推開嵐汀房門發現他不在屋裡。

  這時樓下廚房中探出一個腦袋,「公子你找我?」嵐汀手上黏著麵粉,今天中午他想給公子蒸包子。

  「飯先不吃了,你去把京城最好的畫師找來!」齊楚神情激動,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一條重要的線索。

  「我洗完手就去。」嵐汀不知道公子要幹什麼,反正自己按他說的去做就對了。

  「別洗手了,現在馬上去!」齊楚又從樓上跳了下來,這翻上跳下的倒是像個猴子。

  嵐汀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雙手一攤,笑嘻嘻的不說話。

  「幹嘛?」齊楚道

  「給錢啊,沒錢怎麼找最好的畫師。」嵐汀嚴肅起來,收起笑容道

  「從你的薪酬裡扣,等回軟香閣一並給你。」齊楚道

  嵐汀悻悻道︰「還不知道哪輩子能回軟香閣呢。」把沾滿白面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出門找畫師去了。

  這是嵐汀第一來京城對這裡的街道都不熟悉,齊楚讓他去找京城最好的畫師,可是哪裡去找呢?拉過幾個人問了可是他們各說各的,竟沒有兩個人說的是一樣的,這可怎麼辦?

  這時對面走來一人,見嵐汀神色慌張便問道︰「小兄弟,你需要幫忙嗎?」

  嵐汀定睛一看,是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只是多了些銅臭味。心道︰所謂有病亂投醫,活馬當死馬醫。張口問道︰「大哥,你知道怎麼才能找到京城最好的畫師嗎?」

  「知道啊!」男子笑道

  嵐汀喜出望外,心想這就叫皇天不負有心人,踏破鐵鞋無覓處。然後低著頭看了一眼腳上的靴子,又想今天自己怎麼變得文縐縐起來呢,笑呵呵道︰「大哥,那你快告訴我啊!」

  男子兩手一攤,嵐汀自然認識這個動作,他在跟自己要錢!

  「大哥,我沒錢啊!」嵐汀哭窮,他要是沒錢,那天底下就沒有有錢人了。

  「想我包打聽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觀星象,能……」

  包打聽還沒說完,嵐汀就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得得得,大哥,你說多錢吧。」他可怕這對精致的耳朵磨出了繭子,以後聽不見舍靈對自己說的情話。

  包打聽一伸手,露出五個手指。

  「五個銅板是吧?」嵐汀把手摸向腰間,零錢都放在那裡。

  「五兩銀子。」包打聽笑道

  「我說老哥你這是搶劫啊?」嵐汀張大嘴,心道都說京城物價高,連打聽個事都這麼貴嗎?

  包打聽笑道︰「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能騙一個是一個。」

  「騙?」嵐汀愕然

  「呃,不是,是賺。對對對,能賺一個是一個。」包打聽見嵐汀衣服的料子極好,心想定是個有錢的主,一棒子說不定能打死個大兔子。

  「你確定不是騙?」嵐汀跟在齊楚身邊這些日子可不是多了一個心眼,簡直是滿肚子都是心眼。

  「肯定不是騙啊,我帶你過去。」包打聽拍了拍胸口。

  「那到了再付錢。」嵐汀把銀子又塞回腰間。

  「那不行,得先付一半。」包打聽又加了一句,「四兩!」

  「老哥,你家五兩的一半是四兩?」嵐汀無奈道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4 21:49
第一八二章 亂真

  包打聽臉皮極厚,「沒錯,我家五兩的一半就是四兩。」

  嵐汀一看拗不過他就從腰間摸出一塊碎銀子扔給包打聽,「就這些了,到了地方再給。」

  接過碎銀子,包打聽又露出了笑臉,「小少爺這邊走。」他帶著嵐汀向南走去。

  京城的街道非常寬闊,為的就是讓達官顯貴們平時坐在馬車裡沿路遊玩方便。街道兩旁賣什麼的都有,時值正午路人漸漸多了起來。

  嵐汀左顧右看發現綢緞坊特別多,心中好奇就問了出來,「老哥,京城為什麼這麼多綢緞坊?」

  包打聽笑道:「小少爺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因為咱們這位皇帝極其喜歡綢緞,尤其是新奇的布料。」他對嵐汀的稱呼都變了,那是因為拿了嵐汀的銀子。

  「難不成皇帝上輩子是個娘們?」嵐汀笑道,他生性開朗又喜歡開玩笑,無論做什麼事總是讓自己開開心心的。

  包打聽附和道:「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老爺們誰喜歡那些東西。」

  提到綢緞坊,嵐汀就想起了徐錦魚。公子可說她縫織繡裁的技藝天下第一,一件衣服能賣黃金萬兩。嵐汀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以後還跟公子混個什麼勁啊。找到魚兒姐姐一定抱她大腿,一年讓她免費給自己做兩套衣服,那不就發財了嗎?

  想到這立刻加快腳步,忽覺身輕如燕,三步兩步竟然把包打聽落下很遠。

  「我說你慢點走啊!」包打聽邊跑邊喊。

  但嵐汀心裡想的卻是自己怎麼走的這麼快了?難道說剛才用上了龍神八變嗎?於是回想公子傳自己龍神八變的那晚,按照龍神八變的步法,三步兩步又竄出很遠。

  嵐汀心情激動,江湖人口中的絕世武功當真厲害!自己可算是現學現用竟然有這等奇效。當下好奇心更強,也不管身後包打聽的呼喊。變換腳下步法,在街道上上躥下跳,玩的不亦樂乎。

  他慢慢熟悉龍神八變的步法,然後心中默念公子教自己的心法。發現要把心法和步法融會貫通還真的很難,像《大道無名》上的心法就很容易理解,講解天地奧秘,宇宙循環,如何聚氣,如何運氣。可是龍神八變每一變的這個心法就只有一句話,要不是有步法,平常人就算知道心法也根本不知道怎麼練。

  然後他想到既然這樣,父親當時為什麼不教給皇帝呢?反正教了步法,皇帝也不會練。這樣又能免去災禍。

  他還是年輕,閱歷尚淺。皇帝是什麼人,天下之主!這樣的人豈是好騙的?再說了江湖人自古就是為了一口氣活著,你可以殺我,但絕不能欺負我。你要是欺負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刺你一劍,砍你一刀。

  燕寒更是這樣的人,玲琅閣的大弟子,身懷龍神八變的絕技。江湖人稱義展雲天的大俠,他能被別人欺負?別說對手是皇帝,就算是天兵天將,他也眉頭不皺一下,不就是死嗎?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也,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也,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重義輕生這是齊楚所佩服的。

  嵐汀漸漸慢了下來,包打聽總算追上了。

  「我說小少爺你褲襠裡放火藥了嗎?跑這麼快?」包打聽彎著腰,大口的喘著粗氣。他不會武功自然累的要死,乾脆坐在地上用袖子擦著汗。

  嵐汀笑道:「這不是著急嗎?這年頭褲襠裡藏火藥那不是炸蛋嗎?」

  包打聽嚥了口水,「著急歸著急,你也不能跑錯方向啊!」

  「呃……」嵐汀有些不好意思,蹲下來道:「老哥,你說我跑錯方向了?」

  「剛才應該在第二個路口右拐的,現在跑出這麼遠再回去我可走不動了。」包打聽道

  「那你歇會再走?」嵐汀賠笑道,他覺得自己犯了錯誤害的包打聽白跑。

  「你背我!」包打聽嘿嘿笑道,然後又補了一句,「你不背我就不走了,錢退給你。」說著還把銀子拿出來示威。

  嵐汀這回是遇見剋星了,誰讓他著急找到畫師呢,轉過身說道:「那你就上來吧。」

  包打聽「噌」一下跳上嵐汀的背,閉著眼睛,哼著小曲,心裡美滋滋的。

  嵐汀背著他往那個路口走去,他衣著華麗,長相英俊,背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包打聽一路上引來不少目光。

  有好奇的人就跑過來問,「小兄弟,你背著的這個人是誰啊?」

  嵐汀笑道:「他是我瞎眼瘸腿的哥哥,腦子還有點毛病。」

  包打聽被他耍弄生氣的睜開眼睛,怒吼道:「誰瞎眼?誰腿瘸!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嵐汀笑著把他放下,然後悄悄的用食指在包打聽右腿上點了一下,封住他的穴道。

  這時路人都圍了過來,包打聽才不想被人說成是瞎眼瘸腿,雙腳落地就要往前走,哪裡知道自己被點了穴道。右腿一麻,哎呦一聲摔倒在地。

  人群中有人說道:「還真是個瘸子。」

  包打聽嚇壞了,剛才自己還能跑能走的,怎麼這麼會兒功夫腿就不好使了呢?頓時冷汗直流,試著再次站起,可是右腿使不上勁,心急如焚。

  卻聽嵐汀說道:「我哥雖然殘疾,但他身殘志堅,是我的榜樣。」他編故事的本領真是天下一絕,不但編的好,演的更好。見眾人露出同情的神色,又道:「哎,大夫說我哥的腿保不住了,所以我帶著他去截肢。」

  包打聽一聽火了,「你瞎說什麼呢!誰要截肢,我可不要!」

  嵐汀唉聲歎氣,拍了包打聽一下,「哥啊,認命吧,不就是砍一條腿嗎,還給你留一條呢。」

  眾人紛紛安慰道:「是啊,大兄弟,少一條腿沒事的,你不用難過。」

  包打聽現在是眾口難辨,又看見嵐汀壞壞的笑著,心中發毛。

  嵐汀又道:「大傢伙誰知道最近的醫館在哪?」

  有人說道:「這不在你後面嘛!」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5 11:02
第一八三章 畫師

  包打聽回頭一看,身後真是個醫館,可是門上卻寫著一個獸字。

  獸醫!當下對嵐汀服軟道︰「兄弟啊,我求你了,哥不能沒有腿啊。」

  嵐汀在他耳邊小聲道︰「那你是服了?」

  包打聽連忙點頭,「服了,我真服了。錢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嵐汀抬頭對群眾說道︰「謝謝大家了,我這就帶我哥進去。」然後他扶起包打聽往獸醫館走去,眾人散了。

  站在獸醫館門口,包打聽懇求道︰「兄弟啊,錢我都不要了,你就不能放過我嗎?」他拿出那塊碎銀子雙手奉上。

  嵐汀得意道︰「放過你也行,但這回換成你背我。」說著把銀子收了起來,給包打聽解開穴道。

  包打聽見自己腿能動了,興奮的跳了幾下。然後小心的盯著嵐汀,心知道這回遇上難惹的主了。

  嵐汀假裝嚴肅道︰「還看什麼,快蹲下去。」

  包打聽也不敢惹他,這小鬼不知道怎麼能讓自己變瘸,萬一自己不小心惹到他,說不定一會兒又把自己弄瞎,只能乖乖蹲下。

  嵐汀用盡全身力氣跳了上去,「哎呦」,包打聽只覺自己的腰都斷了。

  「兄弟啊,你輕點,腰是男人的命啊!」包打聽疼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沒事,你的腰是你的命又不是我的命,快走吧。」嵐汀狠狠的拍了包打聽屁股一下就好像拍馬屁股一樣,「駕!」

  包打聽只能聽他命令,心中叫苦但卻不敢放慢速度。嵐汀舒服的騎在包打聽身上,高興的哼起了歌︰「「老和尚下山去化齋,小尼姑有交代。記得給我帶燒麥,沒有就別回來。走過了一村又一寨,老和尚暗自揣,為什麼沒人賣燒麥,辜負了寶貝兒滴愛,寶貝兒滴愛,嘿!嘿!」

  等到了地方,嵐汀跳了下來,抬頭一看簡直有種想撞死的念頭。

  「最好畫館?」他指著門上的紅木牌匾念道,感覺自己被包打聽騙了。

  包打聽一邊捶著腰一邊說道︰「是啊,你不是要找最好畫師嘛,這最好畫館裡的畫師不就是最好的嗎?」

  「……」嵐汀狠狠的瞪了包打聽一眼,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就找到這個畫館,名字叫最好畫館,但很明顯裡面的畫師不是最好的。

  技藝高超的畫師向來低調,誰好意思起這麼個名字。看來裡面多半是個跟包打聽一樣的騙子。可是到了這又不能不進去,嵐汀抱著最後的希望上前敲門。

  包打聽說道︰「小少爺,地方也到了,你是不是把錢給付了?」

  嵐汀道︰「剛才你不是已經把銀子還給我了嗎?」

  包打聽撓頭笑道︰「我給你的是四兩銀子,可還有一兩你沒給啊。」

  嵐汀也懶得跟他計較又把那塊碎銀子扔了過去,「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包打聽拿了錢,一溜煙兒的跑走了。

  這時,畫館的門開了,走出個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只是雙眼盡是血絲,頭髮蓬亂,鬍子拉碴,一身到處是洞的衣服和他這張英俊的臉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找誰?」中年男子睜眼也不看嵐汀,靠在門框上抬頭看天,陽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

  「找這裡的畫師。」嵐汀本來想走了,可是忽然想到公子說其貌不揚的人往往都是高人。

  「你找我?」中年男子看著嵐汀,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找畫師畫畫,你行嗎?」嵐汀道

  「我行,我行!」中年男子立刻喜笑顏開,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嵐汀見人家都這樣了,自己不進去也不好,心想先進去再說吧。又想到這包打聽介紹的畫館真的靠譜嗎?於是問道︰「還不知道先生大名呢?」

  「秦對鳥」中年男子整理了一下他滿是孔洞的衣服說道

  「秦對鳥?」嵐汀忽覺這個名字很是有趣,「我有一隻鳥,難道你有一對鳥?」他又來了興致,好奇的看著中年男子胯下,嘿嘿笑道。

  嵐汀若是嚴肅起來還真像個富家少爺,可一旦開起玩笑就有些地痞無賴的樣子。不過這個小無賴甚是討人喜歡,否則身為魅凰的右護法素婉仙幽舍靈怎麼會青睞於他呢?

  秦對鳥一聽,滿臉通紅。嵐汀想不到他年紀不小,但面皮竟然這麼薄。當下有了戲弄他一番的念頭,笑道︰「秦先生,你的名字讓我想起了一個典故。」

  秦對鳥讀了許多書,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裡有典故,也來了興趣,問道︰「小兄弟說來聽聽。」

  「咳咳」嵐汀清了清嗓子,「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雞叫聲,惟聞女嘆息。」他說的哪裡是什麼故事,這是《樂府詩集》裡的詩歌。小時候他在茶館裡聽人唱過,記了個大概。但仍把「不聞機杼聲」記成「不聞雞叫聲」

  秦對鳥知道他說錯,但也未指出,笑道︰「小兄弟說的是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

  嵐汀搖了搖頭道︰「我講的是聞雞起舞的故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講的是什麼,記得歌中唱不聞雞叫聲,於是就想起了聞雞起舞。可是轉念一想,歌裡唱的是不聞雞叫聲,這故事又叫聞雞起舞。既然雞都沒叫,又怎麼聞呢?豈不是互相矛盾。

  但他胡扯亂編的能力超強,於是笑道︰「話說不聞雞叫聲,但這隻雞卻放了個屁,於是木蘭聞到了雞屁。」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心道總算圓了回來。

  秦對鳥問道︰「雞會放屁嗎?我這麼從來都不知道。」

  「雞既然有屁股,當然就會放屁!」嵐汀特別肯定的說道,其實他也不知道雞是不是會放屁。

  「那好吧……你繼續。」秦對鳥發現這個少年還挺有意思,就讓他往下講。

  嵐汀道︰「木蘭被雞屁燻醒,於是就拿起劍到院子裡練了起來。要問她為什麼練劍,是因為她有個上戰場殺敵的夢想。可是她身為女兒身不能當兵,請問怎麼辦呢?」他看著秦對鳥,得意的問道。心想秦對鳥肯定猜不出來,然後自己再告訴他,他一定非常佩服。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6-25 14:4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5 23:44
第一八四章 畫卷

  秦對鳥笑道:「然後她就女扮男裝參軍了。」

  「這你都能猜出來?」嵐汀一臉不信,小伎倆沒得逞就繼續講道:「木蘭參軍之後驍勇善戰,所向披靡。可是她身為女子,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體力不支的時候。這幾天俗稱月事。」

  秦對鳥一聽又紅起了臉,但心中好奇這少年到底講的是什麼故事。於是聽得更加仔細。

  嵐汀道:「這一天木蘭初來月事,很不湊巧這一天兩軍又一次交火。木蘭被派往前線,話說那前線真是炮火連天。敵軍的紅衣大炮一個炮彈轟來,死傷無數。木蘭站起身來,很不巧兩腿之間鮮血直流,想是來了月事。這一幕被身邊的百夫長看見。百夫長擔心的問她有沒有受傷,木蘭非常害羞不停的回答沒事。可是血流漸多,百夫長強行扒下她的褲子一看,大怒道:他娘的,鳥都被炸沒了,還沒事呢?」

  秦對鳥聽了哈哈大笑,哪裡還顧得上害羞,扶著門框笑彎了腰。

  嵐汀忍住沒笑,嚴肅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這個百夫長是個傻鳥,哈哈。」他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二人笑了好一陣才漸漸停了下來,秦對鳥看著嵐汀心道這少年挺合自己胃口,笑道:「小兄弟,你這典故可真是精彩啊。」

  嵐汀笑道:「大叔,你的名字是不是取自這個典故?」

  秦對鳥搖頭道:「我的名字另有其意。」說完他整理衣衫,清了嗓子竟唱了起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隨手摘下花一朵,我與娘子戴髮間。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

  嵐汀知道他唱的乃是黃梅調中的一段。講的是七仙女私自下凡幫助窮書生董永的故事,後來七仙女愛上董永,二人喜結連理,可是玉帝大怒把七仙女抓回天庭,從此二人天地相隔。

  嵐汀小時候經常跑到戲樓聽戲,那時候他買不起戲票,只能趁人不注意時偷溜進去,要是被抓住少不了一頓好打。即便這樣他還是樂此不疲的溜進去聽戲,倒不是因為戲唱的多好,只是願意聽戲中的故事。

  每個人年少的時候都喜歡結局完美的故事,可嵐汀聽了許多淒美的故事後漸漸懂得珍惜生活中的一切。無論是誰只有懂得了來之不易的道理才能過好人生。

  嵐汀發現秦對鳥唱完這段黃梅調後眼中含著淚水,心想他也是個感性的人,當下對他有了親近之感。

  「大叔,你唱的太好了。」嵐汀豎起大拇指讚揚道。

  秦對鳥卻歎道:「戲雖好,但終究是戲啊!」

  嵐汀不知道他為何傷心,安慰道:「大叔,戲如人生,幸福的生活一定會來臨的。」

  秦對鳥會意的笑了笑,「走吧,跟我進屋去。」

  嵐汀跟在他身後走進畫館,裡面空間不大,到處堆滿了畫卷,如果說畫卷堆積成山也不誇張。

  畫館中略顯凌亂,下腳的地方都不是很好找,嵐汀只能站在一處,轉動身子欣賞牆壁上的畫卷。

  秦對鳥不好意思道:「小兄弟,這裡太亂了,你多擔待。」

  「沒事的,大叔,你畫的畫真好看啊。」嵐汀被四壁上的美麗畫卷迷住了,其中畫的有山川河流、有花草鳥獸、有天邊月地上雪,但唯獨少了人物。

  嵐汀很是奇怪,他雖然不懂畫,但是好壞還是能分出來的。如果這些都是秦對鳥畫的,那麼今天自己真是找對人了。

  「大叔,這些都是你畫的嗎?」嵐汀問道

  「是啊,很久以前畫的了。」秦對鳥搬過一把椅子,招呼嵐汀坐下。

  「畫的真好啊!」嵐汀淳樸,他非常佩服有一技之長的人,於是坐在椅子上再一次仔細地欣賞這些畫卷。突然他在東面牆上發現一幅人物圖,這一次他正是要找秦對鳥畫徐錦魚的畫像。所以,自然要看看秦對鳥畫人物的功底。

  嵐汀仔細看去,只見那三尺畫捲上畫的是一個溫婉女子,長髮如雲,肌膚勝雪,於百花之中亭亭玉立,眼波如水,眉彎似月。雖是畫中,但仍能看出那是個絕世美人,皓腕上帶著一個紅色手鐲,映襯著她白皙的皮膚。

  嵐汀一看癡迷,天底下還有這樣美麗的女子嗎?在他的記憶裡徐錦魚和舍靈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可是和畫中女子比起來好像差了一點什麼。心中想著,卻想不出差了什麼。

  這時,他突然看見畫卷右上方用瘦金體寫著兩句詩。他讀書不多,是因為公子喜愛這種字體,所以他跟著學了一些。

  只見那筆跡飄忽,筆劃瘦長,轉折處藏鋒盡顯。更讓嵐汀震驚的是兩句詩竟然是「徒有潯江匕,不知起相思。」

  這不是和他在墓室中得到了那本畫冊裡的詩一樣嗎?

  嵐汀一時間想不明白,只能轉過頭問秦對鳥道:「大叔,這畫中的女子是誰啊?」

  秦對鳥發現嵐汀注視此畫良久,心知他肯定是被畫中女子的美麗所折服,笑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誰。」

  「啊?」嵐汀有些失望,還想著把自己的小畫冊拿出來給秦對鳥瞧瞧,說不定裡面有什麼故事。聽秦對鳥一說,也就沒了興致。

  秦對鳥又道:「說起來這幅畫是我臨摹的,畫的主人是我一個朋友。」

  「你這朋友叫什麼名字啊?」嵐汀不由問道

  秦對鳥道:「他隱於山野,說出來你也不認識的。」

  嵐汀窮追不捨,「說來聽聽啊,沒準我就認識呢?」心想自己不認識,不是還有公子呢麼。

  秦對鳥很是喜歡嵐汀,也就沒有多想,說道「他叫康回,不過他可不是神話中那個銅頭鐵額,紅髮蛇身的怪物。他可是個翩翩公子。」

  「康回!」嵐汀曾聽齊楚說過,若論音律江湖上能和他相比的只有康回一人。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6 12:00
第一八五章 被辱

  天音神算雖然是康回的師父,但於音律上的造詣卻不如他這個徒弟。

  「大叔,真是緣分啊!我家公子認識你的這個朋友。」嵐汀笑道,只覺緣分奇妙。

  誰也不會知道人生何處會遇見知己,只有未知的明天才會讓人期待而興奮。

  「真的嗎?你家公子叫什麼,說不定我們還認識呢!」秦對鳥也覺得很有意思。

  「我家公子叫……」話還沒說完只聽門口「砰」的一聲,回頭一看,木門已被踢飛。

  四個壯漢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他們手裡拿著許多畫卷,見了秦對鳥好像見了仇人一樣,直接踩著地上的花,很沒禮貌的走了過來。

  嵐汀發現秦對鳥見了這四個壯漢神色變得慌張,眼神故意閃躲。難道他有什麼把柄在他們手裡嗎?

  壯漢中有個叫婁關山的,他把手中畫卷狠狠拍在桌上,發狠道:「你這隻賊鳥,自己看到底畫了些什麼!」

  嵐汀聽他這般說心想莫非是大叔畫的東西人家不滿意嗎?可是大叔畫工高超應該不會啊?他探過頭去,只見畫卷打開,一張張畫的是美女出浴、美女更衣、美女梳妝。

  所有的畫都有幾個特點,畫的都是美女,這些美女穿的衣服很少,除了遮羞的地方,其餘的地方都裸露在外,玉腿纖長,腰肢纖細,身材誘人。看的嵐汀都覺體內有股火氣上湧,全身緊繃,面紅耳赤。

  秦對鳥看見這些畫更是無地自容,他自詡君子,可卻畫出這些污穢的東西,實在是丟盡了臉。但還是吱吱嗚嗚的說道:「婁爺,這畫有什麼問題嗎?」

  婁關山怒道:「老子讓你畫春宮圖,你給我畫這些破玩意糊弄我?」

  嵐汀看著秦對鳥,想不到他竟然給人畫這種東西,心中對他的好感消失的一乾二淨。

  殊不知這些畫是秦對鳥在被逼無奈下畫的。那幾個大漢乃是此處地痞混混,欺凌弱小,無惡不作。他們看中秦對鳥的畫工,就逼他給自己畫春宮圖,如果秦對鳥不答應就要挨揍。

  秦對鳥本來是寧死不從的,可是婁關山竟說他要是不答應就一把火燒了畫館。這畫館是秦對鳥的命,最後他也只能答應這些無賴的要求。

  秦對鳥偷偷看著嵐汀,發現他臉色大變,心有愧疚。但也不想解釋什麼,鼻子一算忍不住就要流下淚來。

  婁關山一腳把他踹倒在地,「老子要你畫不穿衣服的女人,你偏偏畫了穿衣服的,你找死是不是?」他抓著秦對鳥衣領把他按在桌子上,竟拿起桌上硯台扣在他頭上。

  黑色的墨汁流進秦對鳥眼睛,他疼的叫喚。大漢們見他痛苦,竟然喪心病狂的笑了起來。在他們眼裡,秦對鳥只不過是一條狗,一隻貓,反正不是人,只要他們開心,就可以隨意的羞辱他。

  嵐汀本來對秦對鳥有些失望,可是見婁關山如此妄為,心中有氣。他出身貧苦最見不得老實人被人欺負,喝道:「你們幹什麼!」

  婁關山本以為他就是個孩子,沒把他放在眼裡,現在聽他呵斥之聲甚大,略感驚訝,轉過頭看著嵐汀,說道:「怎麼了小娃娃,你想管閒事?」

  嵐汀自修煉了大道無名後功力增長迅速,又得了潯江匕的幫助,現在的武功尋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雖說婁關山幾個塊頭大,力氣足,但也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只懂些簡單的拳腳。

  嵐汀走到婁關山面前道:「開畫館也是做生意都講究個自願,秦大叔願賣你認買生意就能做成。現在秦大叔不願賣了,就算你給再多的錢,這畫也不畫了!」他擲地有聲讓秦對鳥驚訝不已,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然有跟惡霸對抗的勇氣。

  婁關山鬆開秦對鳥衣領,低頭看著嵐汀,冷冷道:「我買東西從來不給錢,強買可以嗎?」他竟然還用詢問的語氣,聽起來卻霸道無比。

  「不行!」嵐汀這話說的很有力量,聲音毫無波動,同時挺起了腰。雖然比婁關山矮上一些,但自有一番氣勢。

  婁關山欺負人慣了,這次仗著人多囂張無比,對他其他三個同伴說道:「兄弟們,這小娃娃說不行啊!」

  「哈哈哈」三個大漢一起笑道,「不行也得行!」

  然後四個人把嵐汀圍在中間,他們隨便一個人的體重都是嵐汀的兩倍,如今四人一起就算是壓也把嵐汀壓死了。

  嵐汀見四人有意欺負自己,心想就拿他們幾個練練手也好。當下馬步一開,招手道:「蠢豬你們一起上吧。」

  婁關山見他還不服軟,發狠道:「兄弟們不要留情,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服不服。」

  四人一擁而上,向嵐汀撲來。嵐汀仗著龍神八變身法靈動,穿梭在四人中間。他們只能碰到嵐汀衣服,卻抓不到他的人。嵐汀左一拳右一腳往四人身上招呼,不一會兒就打得他們鼻青臉腫。

  婁關山想不到嵐汀還有這樣的本事,一邊後悔一邊想著對策。突然看到秦對鳥藏在一旁,心生一計從打鬥中閃身出來,一把抓住秦對鳥,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對嵐汀說道:「小娃娃還不停手?」

  嵐汀見秦對鳥漸漸喘不過氣來,臉憋得通紅,立刻停手道:「你想幹嘛?」

  婁關山笑道:「你不是逞強嗎?武功高又怎麼樣,不還是鬥不過我嗎?」正說著一拳打在秦對鳥肚子上,疼的他眼淚直流。但秦對鳥也算有些血氣,硬是忍著不呼不喊。

  其他三人也走到秦對鳥面前,輪流出拳,拳拳用力,三輪下來秦對鳥嘴角流血,要不是被婁關山掐著脖子,早就癱了。

  「住手!」嵐汀制止道,秦對鳥這是在替他受罪,心中難過,恨不得衝上去殺了這四個人。可是他也知道像婁關山這樣的人就是亡命徒,什麼事都幹的出來。要是自己貿然出手,恐怕秦對鳥性命不保。

  「住手也行,但你得給爺爺下跪磕頭!」婁關山逼迫道

  「沒門!」嵐汀當然不會同意,他雖然沒有什麼學問,不懂什麼大義,但父親曾說過男兒這雙膝蓋是不能跪的!

  「小子你有種,但他有沒有種就不知道了!」婁關山四人對秦對鳥又是一陣毒打,目光中都露出殺人般的凶狠。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6 20:17
第一八六章 代價

  秦對鳥手無縛雞之力別說反抗了,就連掙扎一下都不能。婁關山提著他,其他三個人一邊打還一邊笑,是嘲弄,更是侮辱。

  婁關山得意的看著嵐汀,挑釁道︰「小子你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現在人都快被打死了,你怎麼不出手啊?」

  嵐汀咬牙不語,攥緊了拳頭,現在他終於明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了。秦對鳥一介書生在這亂世中只求個安穩卻也不能,偏偏地痞無賴就是欺負他這樣的老實人。

  嵐汀義憤填膺但也不敢輕舉妄動,看著秦對鳥被打,心中漸漸的痛了起來。

  「小子,以這傢伙的年紀可以當你爹了吧!」婁關山不懷好意的笑著,「要是你親爹被人這麼捶打,你還能挺住不跪嗎?」

  被他一說,嵐汀想到了父親,如不是齊楚,自己一直都不會知道父親的名字。他是個沒有名字的男人,別人都叫他廚子。從小到大嵐汀見了許多鄉里鄉親嘲笑父親的場景,那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寧願被人嘲笑和欺負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受辱。

  如果今日秦對鳥換做是父親,就算要嵐汀死,他也心甘情願。因為他不能看著如此深愛自己的父親被人欺負。嵐汀看著秦對鳥,可他不能跪,曾經父親拼盡全力的保護他的尊嚴,父親說過好男兒這雙膝蓋是永遠不能跪的!

  所以,父親就算被百萬雄兵包圍,他也不會妥協,他不曾退讓。

  可是秦對鳥現在的情況十分危險,雖是都有喪命的可能。嵐汀心中一軟,他怎能看著這個無辜的人送命呢?

  他心中萬分糾結,然後想起了齊楚對自己說的話。

  「人這一生不是為自己做事,就是為別人做事。為自己做事並不一定就是自私,但肯為別人做事絕對是難能可貴的付出。事分黑白,卻不分大小,對於乞丐一碗殘羹能救他性命,對於寒士一聲安慰能暖他心窩。」

  「我們活著早晚要死,而我們力所能及的事也許就是別人力不能及的,所以行走江湖能幫則幫、能助則助。就算心中不願,也要想想這個世界,如果每個人都能為別人做一點自己不願做的事,哪怕低頭彎腰,哪怕沒了面子都不應推辭。因為只有這樣,世界才會變得更好。」

  嵐汀想到曾經自己惹了麻煩,回到軟香閣卻騙公子說是被人欺負。公子毫不猶豫就去替自己討公道,可當最後發現打了好人,傷了義士時,公子都是二話不說,賠禮道歉已是平常,被人咒罵也欣然接受。就算是人家當面數落流光公子,他也靜靜的聽著。

  當初嵐汀不明白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為何甘願受這份氣,遭這樣的罪。今日嵐汀終於懂了,公子受這辱,忍這氣為的就是自己啊!本來錯在自己,但自己卻不知悔改,竟撒謊騙人,讓公子替自己出氣。流光公子的確不應該受這樣的氣,可是公子若是為了面子、為了名聲大打出手,那以後自己不就有了靠山,可以到處惹事嗎?

  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讓自己明白人犯了錯就要認,挨罵要挺起胸膛接受,挨打要站直腰板挺著,這才是真正的男兒。想到這,嵐汀的眼角濕潤了。公子為了自己的成長竟默默的做了許多事情,公子從不跟自己解釋為何這麼做,他只想有一天自己突然明白他的苦心。

  嵐汀看著秦對鳥,心中想的卻是齊楚。父親說過好男兒的這雙膝蓋不能跪,但自己這一生只跪兩人。

  一個是生他養他的父親,一個是無私愛著他的公子。

  嵐汀跪了下去,不只是被婁關山威脅,不只是為了救秦對鳥性命,還有對公子的歉意和內疚。

  那個永遠都默默付出的公子,我如今長大成人了,我可以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從今往後的日子我也想替你分擔些壓力,承載些痛苦,我不想讓你每天都那麼累了。

  淚水留下,少年終於跪在了地上,不僅是為了救秦對鳥的性命,還是感謝公子對自己的一片苦心,所以他心甘情願。

  他雖跪著,但跪的筆直。

  他終於明白越王勾踐臥薪嘗膽、韓信受胯下之辱不是因為他們懦弱,是因為他們心中知道如今的隱忍是為以後的薄發而準備。

  一個人只有能夠忍受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才能得到一般人所得不到的榮耀和輝煌。

  一朝隱忍換萬世輝煌!

  這一跪驚住了在場所有人,秦對鳥心中發誓今後就算是為這少年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皺一下眉頭。婁關山鬆開了秦對鳥的衣領,他只覺面前少年的這一跪根本就不是跪的他們,而是跪的天,跪的地。這一刻婁關山腦海中有個念頭,他受不起嵐汀這一跪。

  他的同伴和他的想法一樣,四人面面相覷,心中不僅有震驚,還有恐懼。仿佛不是自己欺負這少年,而是被這少年欺負。

  於是,四個大漢灰溜溜的逃了出去。他們害怕了,因為他們看見了嵐汀的眼神。

  深不可測的眼神!

  沒有人知道這少年心裡想的是什麼,他無悲無喜,無憤無怒。

  一個人在給敵人下跪時若心如古井,波瀾不驚,那麼他定是個胸懷天下的人物!

  他這一顆心熾熱時能撼天動地,能激勵世人,能於絕望中重生,能化腐朽為神奇!他這一顆心寒冷時能毀盛世、能逆乾坤,能讓血流成河,能讓屍橫遍野,能讓青山堆白骨,能讓九天神佛也俯首稱臣!

  婁關山四人頭也不回的逃了出去,秦對鳥面對著嵐汀跪了下來,從今往後他把這條命給了嵐汀。

  如有一天嵐汀要他死,那他絕不會活!

  「大叔,你等我!」嵐汀站了起來,轉身出門。

  北風刺骨,嵐汀尋著婁關山四人的蹤跡走去。

  這世上善良的人不一定都甘願被欺負,當有一天所有善良的人都不甘願被欺負時,這世道要變了!

  嵐汀拿出潯江匕,神器微鳴,光芒乍現!

  辱我之人,必讓其生不如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7 15:07
第一八七章 報仇

  雖說北風呼嘯,但街上行人甚多。婁關山四人疾步行走,嵐汀悄悄的跟在他們後面。潯江匕露在外面殺氣逼人,一路走去駭的行人紛紛讓出道路。

  婁關山回頭一看發現嵐汀死死跟著,速度不快不慢,距離不增不減。他看見嵐汀目光中的死氣,心涼半截,急忙催促同伴加快腳步。

  可是他們畢竟是普通人,嵐汀血氣一上腳下步法變換,用的乃是龍神八變的武功。他對龍神八變雖然還不熟悉,但對付這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漢已經綽綽有餘。

  婁關山他們不斷加快速度,可是卻不能落下嵐汀半分。心中恐懼漸重,這樣下去還沒和對方交手,氣勢上就被壓了下來。婁關山混跡市井多年,有些對敵的經驗,當下做了決斷。他告訴同伴們放棄大路,拐進小巷。四人從小在京城長大,對這裡的巷子非常熟悉,說不定能甩開嵐汀。如果甩不開,那麼就找一處偏僻的地方動手,四個大漢還對付不了一個少年?

  嵐汀見他們閃進巷子,他想也未想跟了進去。這裡的巷子如迷宮一般崎嶇,方向難辨,稍有不慎一時半會兒根本找不到出口。他只見這四人的身影在巷子中忽隱忽現,心知這是誘敵之計。但也未放棄,緊緊跟隨。

  直到走到一處死胡同,前無去路,左右是牆,正當嵐汀想轉身之際。婁關山四人從他背後跳出,手中拿著刀棒,目露得意之色,笑道︰「小子,你還追嗎?」

  「不追了。」嵐汀冷冷說道,他看著四人手中武器,哪裡有一分退卻之意?

  「現在跪下來叫爺爺,我們就放你一條生路!」婁關山右手拿著木棒,在左手上拍打,歪著脖子,活脫脫一個地痞無賴。

  這時其他三人已經慢慢把嵐汀圍了起來,手中武器對準嵐汀身上要害,勢要一擊必中。

  這是嵐汀平生中第一次自己對敵,上次在血池中雖然危險,但身邊有舍靈和舒靈雪。如今他孤身一人面對四個大漢,從前殺雞宰羊尚可,真到了決鬥時刻是不是還少了些殺伐之氣?

  「想好了沒有?現在求饒就放過你!」婁關山往前走了兩步,包圍圈縮小幾分。

  嵐汀右手垂在腿邊,用力握緊潯江匕,一時間血脈相連的感覺襲來,讓他挺胸抬頭。

  公子說過對敵之際武功高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顆必勝的心。嵐汀想起當日在無名小鎮客棧裡面對戰徐三老鬼和鐵頭等人,雖說徐三老鬼是自殺,鐵頭他們是假冒的。但是自己衝上去那一刻心中從未想過會輸。

  他是義展雲天燕寒的兒子!

  他是流光公子齊楚的徒弟!

  他是玲瑯閣的下一任掌門!

  他身懷象帝之功,徐錦魚傳他金針渡劫,齊楚教他龍神八變,他有排名第一的潯江匕在手!

  可是他的父親已失了武功,他的師父如今不在身邊。玲瑯閣掌門只是個虛名!他只粗略地看了象帝之功,還沒翻閱金針渡劫的秘籍,學了龍神八變也只是皮毛而已,就算有神器潯江匕也發揮不出它的威力!

  他想贏,只能靠自己!

  他不語,他不動。

  婁關山四人動了,因為他們想起了剛才在畫館裡嵐汀的眼神,深邃不見底,幽深不可測。他們害怕發生變故,所以先下手為強是最好的選擇。

  刀砍棒打,兵器未到叫聲先出,這是江湖上慣用的計量。嚇住別人就有了一半勝算。

  嵐汀身上四處要害一起受敵,只要被打中一處後半生別說行走江湖,就是翻身下床,穿衣做飯都成了奢望。

  但

  他不聽,他不看。

  天地之間一片肅殺,壓迫感襲來,他的胸膛堅挺。

  他不怕!

  刀棒互擊,他人已不見!

  這是龍神八變的浩渺,雖然他用的有些拙劣,但浩渺一出,蹤跡飄忽不定。

  「人呢?」婁關山聲音顫抖,心想自己莫不是遇見鬼了?或者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但他看見了地上的三根手指,一個鼻子,半個耳朵,一攤血。

  婁關山注意到自己對面的伙伴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僅剩的無名指和小指在風中顫抖著。右邊的伙伴腦袋上少了鼻子,但兩個鼻孔清晰可見,鼻涕混著血流進嘴裡。左邊的伙伴右耳的下半部分沒了,右半邊臉的顴骨處深入淺出一道傷痕,顴骨已塌,右半邊臉垂了下去,看上去非常可怕。

  婁關山檢查著自己的身體發現並無大礙,低頭看著地上的一灘血心道這應該是那小子的,還好傷了他。

  然後他側面有個平靜的聲音說道︰「你真不應該讓我下跪!」

  婁關山轉頭一看,嵐汀腰間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鮮血從傷口處流出,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但少年屹立不倒,他沒有去管流血的傷口,雙目鮮紅看著婁關山,露出幾分戲謔之意。

  婁關山見他受傷也就放下心來,現在自己還可以一戰。於是他揮動著木棒衝了上去,他的身體朝著嵐汀飛去。但他的雙腳卻留在了原地!

  「啊!」婁關山痛苦的吼叫,他撲倒在地。回頭看著自己的雙腳,眼中露出絕望之色。

  潯江匕乃天下第一利器,嵐汀這一招浩渺速度極快。雖然早就砍下婁關山雙腳,但他只要不動就不會發現。

  婁關山用手捂著兩個碗大的傷口在地上翻滾,他不明白為何同伴的手鼻和耳朵都掉在地上,偏偏自己的雙腳仍似完好無損。其實是他身體太重,雙腳本用來承載力量。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上面一時間其中血液仍能流動。

  另外三人捂著自己的傷口,眼淚直流,紛紛靠在牆上,早已沒了鬥志。

  潯江匕上寒光凜凜,卻不染一滴鮮血。

  「我這一雙膝蓋址跪爹爹和公子,今日你們辱我,這筆賬定要討回來!」嵐汀腰間鮮血直流,他感受到痛了嗎?

  那個掉了半個耳朵的大漢跪地求饒,「少俠饒命啊,我給您磕頭,一百個頭!」然後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磕頭。

  「砰砰砰」嵐汀靜靜的看著他,「我不殺人,但我要你們四人八個膝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7 20:35
第一八八章 照顧

  四人恐懼地看著嵐汀,傷口劇痛,心中更驚。這少年猶如地獄魔鬼,一招之間就重傷四人,自己受傷流血卻全然不在乎。

  嵐汀走到婁關山面前,蹲下身,盯住他的臉,目光下移直到停止在他的膝蓋上。

  婁關山因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漸漸的不能掙扎,他看著嵐汀把潯江匕放在自己膝蓋上,涼風襲背,心中叫苦。他已經沒了一雙腳,要是在被嵐汀挖下一雙膝蓋,今後的日子只能在床上度過。

  「從前你做壞事的時候可想過會有這一天嗎?」嵐汀手上用力,潯江匕扎進婁關山膝蓋。

  「啊!」婁關山疼痛難忍,「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在危險關頭他哪裡還有一點血氣?如今情況,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膝蓋,嵐汀讓他做什麼都願意。

  潯江匕刺進深處,嵐汀右手一挑,剜出一塊膝蓋。婁關山疼的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他的另一塊膝蓋跟他的身體也分離了。然後他直接暈了過去。

  其他三人看見嵐汀如此殘忍,心落谷底,都無比絕望。嵐汀腰間的血還在不斷流出,身體開始變得虛弱,但是他的心堅如磐石。

  從今往後無論是誰只要敢踐踏他的尊嚴,那麼他必定會十倍奉還!

  接著巷子中響起哭喊聲,嵐汀站起來,頭上的汗水順著鬢角留下。他低著頭看著地上八個膝蓋,四個大漢三個已經暈了過去,另一個躺在地上,雙眼空洞,看起來應該是瘋了。

  然後,嵐汀用腳踩在一塊膝蓋上,稍一用力,骨碎成粉。接著他用同樣的放下踩碎剩下的七塊膝蓋,收起潯江匕,轉過身向著巷子口走去。

  冬日裡日光刺眼,但卻沒有絲毫溫度。嵐汀身後是一攤血跡,婁關山四人失去了行動能力,如果沒人發現他們,就任血流一個時辰,他們也就一命嗚呼了。

  這是他們罪有應得,他們恃強凌弱,壞事做盡。如今真是蒼天有眼,善惡有報,想必就算有人發現他們也只會遠遠走開,這就叫因果報應。

  善惡終有報,

  天道好輪迴。

  不信抬頭看,

  蒼天饒過誰。

  人生一世如果一心向善,就算不會大富大貴,至少一世安穩。如真是生逢亂世,好人不得善終,但在他們的心裡至少問心無愧。對於那些壞事做盡的人來說,今日逍遙快活,終有一天會遭天譴。

  嵐汀搖搖晃晃的走在街上,腰間鮮血流下,從他身後看去這個少年孤獨而執著。地上的血在寒冷的冬天裡漸漸凝固,兩邊行人見他受傷竟沒有一個前來詢問。

  這世道向來如此,喧囂卻辛酸,熱鬧卻淒清。美好總是存於心間,一個人面對的卻是無窮無盡的絕望。

  嵐汀只覺半邊身子發麻,頭暈腦脹,視線漸漸模糊。但他仍然堅持著往前走,不為別的,就算死也要死在路上。

  當嵐汀看見「最好畫館」的牌匾時欣慰的笑了,想起那個叫秦對鳥的畫師,想起他時常害羞的表情,扭捏的神態。嵐汀心中一暖,原來世間真的有像秦對鳥這樣的君子,二人雖然今天才認識。但嵐汀發現好像自己的心裡對這個畫功了得的秦對鳥產生了濃濃的好感。秦對鳥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是嵐汀覺得他身上有股萬夫莫敵的氣概。

  嵐汀站定,抬頭看著朗朗天空,身子一晃倒在地上。秦對鳥本在畫館中收拾被婁關山他們弄亂的畫卷,突然聽見門外有聲響,出來一看竟是嵐汀。

  秦對鳥急忙跑過去,拉起少年的手,這一刻他根本感受不到少年的體溫。他心中一亂,急忙檢查嵐汀的身體,發現他腰間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英眉緊皺,立刻扛起嵐汀。

  這個時候嵐汀半昏半醒,趴在秦對鳥的背上,喃喃說道:「大叔,從今往後沒有人敢欺負你啦。」

  一句話讓秦對鳥熱淚盈眶,「你傷重,別說話。」再一回頭,嵐汀已經完全失去意識。

  秦對鳥把嵐汀背了進去,畫館就是他的家,把嵐汀放在自己的床上,解開他的腰帶,褪去他的衣衫。少年腰間的刀痕觸目驚心,秦對鳥倒吸一口涼氣,「這麼深的傷口,這孩子是怎麼扛過來的?」

  秦對鳥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一瓶金瘡藥,均勻的灑在嵐汀傷口上,小心翼翼的包紮好。可是不一會兒鮮血慢慢的滲了出來,看來金瘡藥無法止血。

  嵐汀已經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無比,如果止不住血,他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秦對鳥乃一介書生,精通琴棋書畫,卻不會武功。但性命攸關之際他反而冷靜下來,渾身上下竟釋放出一股臨危不亂的氣勢。也不知他是隱士高人,還是他生來就是運籌帷幄,決戰千里的人物。

  秦對鳥在木床下面翻出兩塊碎銀子和幾個銅錢,這是他所有的積蓄。低頭看著手中的銀兩,心中難過,不是他捨不得錢,而是自責為何自己只有這麼點錢,如果再多一些是不是能給嵐汀找個更好的大夫?

  秦對鳥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嵐汀為了救他不惜給惡人下跪的那一幕他今生今世永遠不忘。他拿著所有積蓄走了出去,畫館中只剩下昏迷的嵐汀。

  等秦對鳥回來的時候身邊跟著一個挎著藥箱的老頭,瘦小而精明,看起來不像大夫,卻有幾分江湖騙子的模樣。

  「您老救救這位小兄弟,他失血過多了。」秦對鳥擔心的看著嵐汀,少年胸口起伏不定。他伸手去探嵐汀鼻息,發現少年呼吸漸弱。

  老頭放下藥箱,解開布條,「哎呀,這麼深的傷口可不好治。」他盯著秦對鳥手裡的銀子,眼睛骨碌一轉也不知心裡想的什麼。

  「求求您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秦對鳥把銀子和銅錢遞了過去。

  「老夫只相信醫學,可不信佛。」老頭坐在床頭,捋了捋鬍子。

  秦對鳥知道他這是想加錢,可是自己真的是沒有錢了,「您老行行好,我就這些錢了。要不您看屋裡什麼值錢隨便拿。」

  「你竟然把老夫想成貪財之徒!這病我不看了!」老頭竟然真的站起來,拿著藥箱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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