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3 11:52
第一九九章 回宮

  朱翊鈞看著齊楚,「怎麼樣,現在朕可以走了嗎?」

  此時齊楚週身綠光顯得有些猙獰,只要是個男人都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被別人帶走。可是他也知道朱翊鈞說得出做得到,自古以來在這些握著生殺大權的帝王眼裡老百姓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嵐汀和楊憶簫已經準備出手,卻聽齊楚說道:「你走吧。」

  「不能讓他走!」嵐汀二人異口同聲,眼神中露出懇求之色。

  朱翊鈞十歲登基,這些年一直跟老謀深算的朝臣大交道,早已練就一雙火眼金睛。無論是誰,只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什麼人。朱翊鈞知道齊楚絕不會為了自己而至百姓性命於不顧的,所以他抓住這一點要挾齊楚,不怕齊楚不答應。

  齊楚覺得自己有氣無力,就算有高強的武功又能怎樣呢?在如此境地不還是受制於人嗎?看來只有擁有權利才能掌控世間,可是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權利。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做不成像朱翊鈞那樣的人。

  朱翊鈞頭也不回的上馬離開,李如松帶著徐錦魚跟在他的後面。神機營有一半的士兵保護他二人離開,剩下一半依舊嚴陣以待。要知道他們面對的可是流光公子齊楚,一不小心就有送命的可能。

  直到朱翊鈞的身影消失,神機營剩下的人才收起大炮離開。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針鋒相對最後以齊楚無奈的妥協而結局。嵐汀垂頭喪氣的走回客棧,在他的眼力公子是世上最厲害的人,想不到公子也有無奈的時候。心想那麼就算練成絕世武功又有什麼用呢?面對千軍萬馬時不還要束手就擒嗎?

  這一刻在嵐汀心中萌生一個想法,他要成為執掌千軍萬馬的那個人!然後胸中熱血上湧,只覺體內溫度上升,忽然腦海中血色又現,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就是那日在血池中心神俱滅的前兆,緊接著腦海中又顯現出金光,金色佛經的出現讓嵐汀全身清涼。

  此時他正在上樓梯,體內冰火交融讓他停了下來,忽聽身後舍靈問道:「你怎麼啦?」

  嵐汀頭上大汗淋漓,片刻之後冰火盡消,然後他發現那金色佛經的顏色比上一次出現時又暗淡幾分,裂紋也增加不少。但還是擠出一絲笑容道:「沒事,可能是餓暈了。」

  「我服你回去吧。」舍靈把他送回房間。

  眾人心情都不是很好,各自回屋休息了。只有齊楚扔站在外面,夜風漸大,卻說不清是何種心情。今日讓朱翊鈞輕易離開,雖說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可是卻失去了徐錦魚的蹤跡。以朱翊鈞的城府,回宮之後絕對會把徐錦魚保護起來。

  皇宮中宮殿萬千,暗室無數,他到底會把徐錦魚藏在哪裡呢?就算齊楚趁著夜色潛入皇宮也肯定找不到徐錦魚的蹤跡。真可謂是失而復得,得而又失,得失之間齊楚只覺人的力量只在微乎其微。望著蒼穹中繁星點點,心想浩瀚宇宙中日月星辰顯得如此渺小,三千世界裡自己也不過螻蟻一隻。

  想到這心中更是惆悵,十四年了小師妹的仇未報,如今三邪兩正蠢蠢欲動,又出現玉面人這樣一個強敵,徐錦魚蹤跡不知,接下來他到底該做什麼?

  客棧的二樓有一扇窗戶被輕輕推開,只開了一條細縫,于也風站在屋中通過細縫觀察齊楚,漸漸的神情飄忽不定。他一心想得到黃河圖,然後回到東海復仇。可是雲蟒山之行空手而歸,如今東方玉軒也不知身在何方,眼看著自己的復仇大計就要付之東流,他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呢?

  朱翊鈞回宮後把徐錦魚藏在了一個極為隱秘的地方,他命令神機營從此刻開始巡邏皇宮,一刻也不能鬆懈,一旦發現可疑之人當場斬殺。

  陳炬剛剛送走一群吵吵鬧鬧的大臣們,就看見皇上疾步而來,身後跟著李如松,心知今夜不會再發生什麼事了。

  朱翊鈞面色嚴肅,走到大殿前看了陳炬一眼,「瘟神們走了?」他把大臣叫做瘟神,這也是千古少有。

  陳炬點頭,「雖然不易應對,但還有聖上皇威浩蕩。」

  「不用給朕戴高帽了。」朱翊鈞一揮手,顯得有些急躁道:「你在外面等我。」回身對李如松說道:「你跟我進去。」

  李如松本來想如果皇上忘記自己,那麼他就悄悄回府睡覺。但他這個英明的主子怎麼能忘記他呢。

  李如松看了陳炬一眼,眼神中儘是無奈。他走上前推開殿門,彎腰躬身請皇上先進,然後小心翼翼的跨進去生怕碰了哪塊弄出聲響,最後慢慢的關上殿門。

  皇極殿中燈火通明,四面牆壁上鑲嵌著無數寶石,反射著燈光,讓殿中更加明亮。朱翊鈞背對著李如松,氣氛無比安靜,但卻讓人忐忑不已。

  李如松跪了下去,「臣有罪。」

  「你有功!」朱翊鈞打斷他,你有功這三個字說來竟比臣有罪三個字讓人心驚膽戰。

  「你平定寧夏叛亂,生擒哱承恩,逼哮拜自盡,簡直是功不可沒。朕要謝謝你。」他口中的寧夏叛亂是年初時哮拜夥同其子哱承恩舉兵造反的事。

  這個哮拜原是蒙古韃靼部人,降明以後任副總兵。朱翊鈞登基不久後封他為游擊將軍。哮拜手下的士兵多是亡命之徒,遠在寧夏卻不甘寂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哮拜雖然投降大明,但心中不服,養兵多年,終於在年初時起兵造反。

  這些年哮拜對手下士兵訓練嚴格,打造出一支強悍的軍隊。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軍一處接連攻下中衛、廣武和靈州等城。大明軍隊連連敗退,李如松臨危受命任寧夏總兵,對其進行圍剿。僅三月之餘便收復失城,把哮拜困在家中,哮拜被逼無奈自盡而亡,其子哱承恩被擒。

  這一場戰役中李如松扮演者主要角色,沒有他的力挽狂瀾,大明江山真是風雨飄搖。他得勝歸來後班師回京,本應得到封賞。但朱翊鈞疑心太重,怕他功高蓋主遲遲不肯對他進行嘉獎。

  朱翊鈞知道今日李如松能及時趕到西嶺客棧絕不是巧合,他敢肯定李如松在神機營裡有眼線。他幼年登基,與朝臣周旋多年,這造成了他多疑的性格。朱翊鈞控制欲極強,雖多年不曾上朝,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李如松敢在神機營中安插眼線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一旦對事情失去了控制,他就會害怕。世上覬覦皇位的人數不勝數,儘管朱翊鈞不想當這個皇帝,可是他要活命。先不說有人造反把他誅殺,就算他把皇位拱手讓人,那人也不能留他在世上。

  養虎終為患,不如早殺之。

  這個道理誰不懂?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3 20:40
第二百章 賞賜

  別人得了皇位留不得他,朱翊鈞自然也不會讓這種人存活於世。他低頭看著李如松,厲聲道:「若是沒有你,大明就要亡了啊!」

  這句話看似是對李如松的讚賞,但實則是敲山震虎。李如松嚇得連忙磕頭,如今的他還哪裡像個征戰四方的大將軍?

  「臣有罪,臣不應該在神機營中安插眼線,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李如松心中委屈,但必須要這麼做,他雖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就算是死也要重於泰山,如果真是被皇上這樣治罪,豈不是冤枉?而今情形只能委屈求全。

  「不用萬死,一死就夠了。」朱翊鈞把手按在李如松肩頭,目光落在他腰間佩刀上。

  大明朝武將進宮時不准帶刀的,李如松向來守規矩。這一次也不知道是驚慌下忘了,還是故意將錯就錯。如果現在賜他一死,他會不會狗急跳牆?朱翊鈞想到這,彎下腰托著李如松的手肘,「將軍快起來吧,朕只是說笑而已。」

  李如松絕不會想到皇上是因為看見自己帶刀進宮而打消了殺他的念頭,朱翊鈞多疑的性格竟然還救了他一命。

  「你平定叛亂有功,朕應該賞你的。」朱翊鈞忽然變得和顏悅色,這讓李如松不知所措。

  「護我大明實乃臣之使命,不敢求賞。」李如松低著頭,他可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皇上說不定在試探自己呢。

  「你先下去吧,封賞的事朕會斟酌。」朱翊鈞道

  這就完了?李如松心道,可是很明顯皇上不準備再說話了。那他只有退下,拜了一拜乖乖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夜色初臨,殿外寒風雖冷但也好過在裡面提心吊膽的好。李如松關上門,看見了門口的陳炬,「佛爺」,他輕聲叫著。

  陳炬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顏色。李如松心領神會把雙手交叉於袖,默默的去了。

  忽聽殿內朱翊鈞道:「你還不進來?」

  陳炬推開門走了進去,「聖上」,他剛踏入大殿就跪在門口。

  「玉面人沒死,他來看過朕了。」朱翊鈞走到龍椅前坐了下來,想起下午發生的事就無比憤怒。

  「他可有對聖上不利?」陳炬抬起頭,目露關心。

  朱翊鈞平日裡冷血無情,卻不知怎地面對陳炬關心的眼神心中一暖,「沒事」。淡淡的說了一句,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折,歎道:「如果朕從現在開始勤政為國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陳炬聽他這麼說心中忽然有了希望。

  「可是朕累了。」朱翊鈞靠在龍椅上,顯得孤獨而落寞。

  人世上最痛苦的不是別人不懂你,而是你自己不懂自己。朱翊鈞就是這樣的人,以前他認為自己不上朝是因為徐錦魚,可是現在他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聖上」陳炬想喚醒他,但不知道從何說起。

  「與其做個英明的皇帝,倒不如做個昏君來的痛快,你說是不是?」朱翊鈞自嘲著。

  「不是!」陳炬站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經過朱翊鈞的允許私自站起來。

  朱翊鈞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驚訝的看著陳炬,從他眼神中竟看見一團火焰。

  這個老人雖已年邁,但卻仍有理想和願景。陳炬走了過來,像個長輩一樣的看著朱翊鈞,「一個人能否成大事、傳千古,向來和他的能力與身份無關,最重要的是他的心。」

  朱翊鈞完全同意他的話,「朕也想做個好皇帝,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可是那樣朕就要整日操勞,百姓幸福了,痛苦的卻是朕啊!」此時他真情流露,陳炬心中也是一痛。

  朱翊鈞把手伸進龍案,取出一隻銀碗,右手拔出劍在左腕上一割,細嫩的皮肉被劃開,鮮血流進碗中。

  牆壁上鑲嵌著的琉璃發出妖嬈的紅光,但和銀碗中的鮮血比起來卻遜色不少。陳炬看著朱翊鈞接近自殘的行為卻沒有阻攔,因為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事情。

  「佛爺有救世之心,寧可自己毀滅也在所不惜。朕佩服你,所以當年願意用朕的真龍熾血救你。可是有時候朕也嫉妒你,嫉妒你可以為了心中理想而不顧一切。朕也想做一個好皇帝,可是朕不敢啊!」

  銀碗中血已過半,但朱翊鈞沒有停下的意思。身為一國之主平日裡威風無比,可是今夜卻第一次說出了心裡話。

  「朕想既然做不了一個好皇帝,那就幫佛爺完成心願。可是有時候朕就是嫉妒的要命,為什麼佛爺可以不顧一切的賭一次,而朕卻甘願當個昏君,被後世唾罵也不願意搏一回呢?所以朕時常折磨佛爺,這樣朕心中也好受一些。」

  朱翊鈞這種自相矛盾的做法簡直可以說是一種病態,可是神醫能治病,但卻治不了人的心。一個人只要他自己不放棄,就算全世界都放棄他,也還會有希望。可是一旦自己都放棄了,那麼就算所有人對他抱有希望也是徒勞。

  鮮血正好到了碗口,朱翊鈞從袖中取出錦帕,正是當年徐錦魚秀的那塊,他自己慢慢的包紮好傷口。

  「佛爺找了多年的人可有下落嗎?」他把銀碗向陳炬推了過去,這一刻無情的天子面目露出幾分柔和。

  陳炬搖了搖頭,拿起銀碗放在唇邊,碗中雖滿是鮮血,但卻沒有流出一滴,聞著血腥之氣,心中一陣掙扎。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別人都叫自己佛爺,可是他卻為了活命,每月必須飲用朱翊鈞的真龍熾血來壓制舊疾。自己真是愧對了佛爺這個尊稱,可是他必須活下去,因為活著是為了救世。

  陳炬喝完鮮血後臉色好了許多,人也變得精神。他把碗放回龍案,沒有道謝。好像這一刻他和朱翊鈞之間不再是君臣的關係,有些像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從今往後朕不會再讓你做惡事了。」朱翊鈞淒然笑道。

  陳炬聽聞如釋重負,又聽朱翊鈞道:「朕只求佛爺最後一件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4 12:26
第二零一章 無酒

  陳炬聽了這話心中無比沉重,能讓朱翊鈞開口求他的事一定不容易辦到。

  「朕只求你廢了錦兒武功,這樣她才能一輩子待在宮裡陪著朕。」朱翊鈞懇求道

  「恕老臣不能從命。」陳炬低下頭,他知道接下來朱翊鈞會一陣大罵,甚至憤然出手。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除非逼不得已,絕不會妥協。

  但是這一次出乎意料的是朱翊鈞聽了他的回答非常平靜,「佛爺回去休息吧。」

  朱翊鈞反常的舉動令他無法相信,抬起頭問道:「聖上,你?」

  「怎麼了?朕不讓你為難,不好嗎?」朱翊鈞把銀碗放回龍案下,「今夜不用陪我了,回去歇著吧。」

  陳炬非常感激,恭敬的退了出去。他日夜服侍皇上自然你住在宮中,只是平日裡極少回到住所。今日朱翊鈞放過他,心中暗喜,有些昏了頭腦,一時想不起回去的路線。

  站在皇極殿外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自己的住處,隨即快步離開。

  當陳炬站在自己處所門口時聽見了屋內的呼吸聲,但屋中卻奇黑無比。那呼吸聲緩慢而頗有章法,陳炬推開門走了進去。

  桌上放著油燈,他隨手一揮便點亮油燈。李如松坐在桌邊,正朝他笑著,「佛爺,今天好險,我差點就沒命了。」

  見了李如松,陳炬沒有感到驚訝,走到桌邊坐下,「宮外發生什麼事了?」

  李如松一字不落的講了西嶺客棧的事。陳炬倒了杯水放在李如松面前,「難怪聖上要我廢了徐姑娘的武功,竟是怕她再次跑出去找齊楚。」

  李如松道:「聖上也是可憐之人,如果留住娘娘能讓聖上迷途知返,佛爺不妨一試。」

  陳炬搖了搖頭道:「難啊」想起剛才朱翊鈞的表現,陳炬心中清楚想要聖上浪子回頭幾乎沒有可能。

  李如松端起水杯看了一眼又放在桌上,「佛爺這裡沒酒嗎?」

  「我從來不喝酒的,你忘了?」陳炬笑道。

  李如松眼看著就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他生性豪放,戰場上有虎豹之威,生活中有些顯得粗魯,平日裡沒有酒可是不行的。

  「饞死老夫了。」李如松在屋中四下尋找,最後失望而歸。

  他在陳炬面前還自稱老夫顯得有些滑稽,陳炬看著他饞酒的樣子笑道:「將軍不用找了,不但酒沒有,肉也沒有。」

  「什麼!連肉都沒有,佛爺啊,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啊。」李如松坐在椅子上,端起杯子把水喝了,「這水不解渴啊!」

  陳炬笑道:「都說將軍性子粗魯,與人不善。但我卻不明白將軍為何對徐姑娘禮待有加呢?」

  說起這個,李如松也笑道:「當年易水河畔娘娘與聖上二人在營帳中,那氣氛真比兵臨城下還要緊張。我擔心聖上安慰,但聖上卻把我從營帳中攆了出來,還命令我不許進去搗亂。」

  回憶起當年往事,征戰沙場的李如松瞇起了雙眼,「當時我守在外面那個擔心啊,萬一娘娘一下沒忍住傷了聖上,那我就是護駕不利,肯定要殺頭的。最後還好娘娘沒有出手,才保住了我這顆腦袋,也才有了今日的李如松。」

  陳炬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原因,可是在他看來李如松的說法實在牽強。徐錦魚沒有對朱翊鈞不利,反倒是賣了個天大的人情給李如松,換得這個大將軍如今無比的恭敬,這比買賣做的值啊。

  殊不知李如松在戰場上謀略過人,但生活中卻更像個單純的孩子,最不喜歡動腦筋。不管他說的是否真實,但對徐錦魚恭敬的態度擺在那裡。或許是當年徐錦魚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威懾住了李如松吧。

  李如松問道:「佛爺,你這裡既然沒有酒喝,為何剛才給我暗示要我先來等你呢?」

  陳炬笑道:「因為我知道有個人會請你喝酒,而且還是好酒。」

  「誰?」李如松睜大眼睛,一聽到有酒喝立刻來了精神。

  「定國公」陳炬道

  原本李如松很有興致,但聽到定國公的大名立刻像洩了氣的皮球,「佛爺你就別開玩笑了。人家定國公祖上乃是開國功臣,和太祖皇帝有過命的交情,怎麼會待見我這個山野村夫?」

  陳炬把朱翊鈞派他去定國公府的事從頭到尾講給李如松。

  「這麼說佛爺是想讓我給定國公報信?」李如松問道

  「正是此意,聖上的性子你也瞭解。想必徐姑娘出宮已經去過定國公府了,她如今昏迷還好,等明日一醒聖上知道此事肯定會降罪定國公府。」陳炬道

  李如松道:「那我要怎麼跟定國公說?」

  陳炬道:「你只需要告訴定國公是我讓你去的,多的不用說。就轉達五個字——紙包不住火。」

  李如松站起身來,「佛爺放心,話我一定帶到。」他急著走的原因是想去定國公府上討些酒喝,心想徐達乃是開國大將,太祖一定賞了不少好酒。如今兩百年後封賞的酒味道一定不錯,想到這口水險些流了出在,在不逗留拜別陳炬就出宮去了。

  陳炬看著李如松漸漸消失的背影,長歎一聲道:「定國公,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今後徐家的興衰就看你如何應對了。」

  李如松心中想著美酒,腳下自然快了許多。出宮的速度比進來快了幾倍,月光之下兩鬢白髮隱現,但體格強悍仍如壯年。

  出了皇宮走了沒有多遠,前方有人牽馬而來,正是他安插在神機營的眼線,姓錢,外號錢不夠。此時錢不夠笑臉相迎,其實是來討賞錢。

  李如松見了錢不夠心情複雜,安排了多年的眼線終於派上用場,而且救駕有功本是大好事。可是也正因為前去救駕差點被皇上看了腦袋。他自己都覺好笑,但轉念一想錢不夠也不知道送去消息的結果是什麼,也就沒那麼生氣了。

  李如松接過韁繩,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給錢不夠道:「賞你的,以後……」話說一半,心想還哪有什麼以後。皇上都知道自己在神機營中安插眼線,自己再不收手下次還能保住項上人頭嗎?

  於是,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4 20:30
第二零二章 有酒

  錢不夠給李如松的馬自然不是什麼好馬,他既然外號叫錢不夠又哪裡有錢買好馬呢?

  不過任何馬到了李如松手裡都會變成好馬,因為他是一個好的將軍,深喑此道。一路上快馬加鞭,李如松迫不及待因為酒癮犯了。他越是想著定國公府有百年的陳釀,腹中酒蟲越是作怪。等到了定國公府,縱身一躍直接跳到大門前,「砰砰砰」三拳砸門,嚇得家僕小聲問道:「誰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我是李如松,找定國公有事。」李如松聲音也大,但小小家僕哪裡知道他的大名,隨口說道:「李子就是李子,還如松,如哪門的松子。我家老爺吩咐了,從今天開始閉門謝客。」

  家僕剛說完話,就見大門被拳頭砸漏。李如松伸手進去把門閂挪開,抬腿就是一腳。他神力無量,定國公府的門再大也經不住他一腳。

  「砰」的一聲大門打開,把門後的家僕撞了個跟頭,倒在地上趁著月光只見一個彪悍的大漢走了進來,立刻喊道:「媽呀,有強盜來了。」

  李如松一把抓起家僕,手攥衣領,如抓雞拿鴨般輕鬆無比,笑道:「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強盜!」

  他本來只想開個玩笑,誰知道把這膽小家僕嚇得尿都流了出來,然後暈了過去。

  「定國公府怎麼竟是些膽小如鼠的貨色。」李如松搖了搖頭,還是輕輕的把家僕放在地上,生怕用力大了捏碎他的骨頭。

  忽聽院中有人哼道:「讓我看看究竟是哪位英雄好漢竟然出此豪言壯語。」語氣甚是刻薄,徐希長劍一抖,身後跟著十幾號人,朝著門口走來。

  李如松不慌不亂,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徐希見了他驚訝道:「李將軍?」

  「正是老夫。」現在他自稱老夫還算合適。

  徐希聽聞李如松大名,有人說他驍勇善戰,是百年不遇的將才。也有人說他性格暴躁,與人不善,在軍中鞭抽副將,腳踢先鋒。如今看來後者更為妥當。

  徐文璧與李如松素無交情,徐希想不出他今日前來有何要事。但瞧這陣勢更像找茬的。徐希少年意氣可不管什麼將軍不將軍,自小聽爺爺講先祖徐達隨太祖征戰四方的事,早已心馳嚮往。只不過他是下一代定國公的人選,徐文璧不許他上戰場。

  如今李如松先來找茬,徐希可算有了拔劍相向的理由,心中一陣激動。

  李如松見他手中拿劍,也沒放在心上,「這位就是徐小公子?」

  這個小字如針刺耳,徐希心中不滿道:「李大將軍破門傷人,有何貴幹?」他把「大」字說的極重,就是想嘲諷李如松一下。

  李如松在軍中威嚴無比,說一不二。戰場上敵人聽見對面將領是李如松,多是未戰先敗,失了鬥志。就算在朝廷上,除了皇上也沒有人敢跟他這麼說話。

  他對徐錦魚恭恭敬敬那是心甘情願,聽了徐希這樣的口氣,一代名將可忍不了。

  「怎麼?徐小公子還想和老夫切磋下武藝?」雖說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但李如松絲毫不懼。

  「正有此意!」徐希神情激動,心想多年苦練的劍法終於派上用場了。

  李如松向他招了招手,「刺過來吧!」

  「李大將軍小心了!」徐希提醒道,他對戰經驗尚淺,面對李如松這樣的高手腦海中一片空白竟然一劍刺了過去。

  「好小子,劍是好劍,劍法卻不怎麼樣。」面對徐希的攻擊,李如松面不改色,抬起手一下拍在劍身上。這一下看似簡單,但勁力無窮,震的寶劍嗡鳴顫抖。

  勁力從劍身傳到徐希手上,他只覺渾身如似電擊,手臂一麻,「噹啷」一聲寶劍落地。

  李如松腳不動,人不避,一招打掉徐希手中寶劍讓定國公府顏面盡失。

  徐希啷當後退,幸好有家丁扶住他,否則仰面倒下,摔得定然不清。忽聽黑暗處有人喝道:「我當是誰這麼放肆,原來是李將軍。」

  黑暗中一點火光漸漸逼近,徐文璧緩步而來,身邊隨從手裡提著燈籠。

  等徐文璧站定,正色道:「李將軍一代名將竟然欺負起小孩子來,還是老夫陪將軍過兩招吧。」他手一揮,地上寶劍就朝他飛去。

  李如松見了徐文璧才想起陳炬交代之事,一拍腦袋後悔不已,自己這個急性子怎麼跟晚輩動起手來了呢!急忙說道:「定國公見諒,是佛爺讓我來的。」

  徐文璧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一聽佛爺二字,臉色頓時緩了下來,手一抖,長劍被定在身邊粗樹上,「將軍隨我來。」

  李如松心想是自己無禮在先也不好解釋什麼,跟著徐文璧往裡走去。徐希走到大樹前想要拔出寶劍,可是發現用了兩隻手也不能讓寶劍移動半分,回頭對家丁說道:「這劍交給你們了,我跟爺爺去看看。」

  剛才在下人面前已經丟了面子,這次要是讓下人知道自己連拔出寶劍的力氣都沒有,還不落了把柄。

  徐文璧把李如松帶進內堂,二人坐下,徐希站在一旁。

  徐文璧道:「李將軍,佛爺要對老夫說什麼?」

  李如松道:「佛爺讓我捎五個字過來——紙包不住火。」

  徐文璧一聽就知道徐錦魚的事恐怕被皇上知道了,頓時臉色煞白。轉念一想紙包不住火,也就是說現在還包著火,只是快包不住了。心知皇帝還不知實情,看來還有挽回的餘地。

  「多謝將軍了。」徐文璧起身道謝。

  李如松愣了神,「這就要送我走?」

  徐文璧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將軍想在府上過夜嗎?」

  李如松沒好氣道:「佛爺說我來了,定國公肯定好酒好菜招待。想不到定國公如此小氣,美酒沒有,水也沒有,美味沒有,鹹菜也沒有。」

  徐文璧平時和他沒有交集,關於李如松的事都是聽聞。這是二人第一次私下會面,想不到李如松為人忠厚淳樸,性格直爽很對自己脾氣,當下吩咐徐希,「你去準備酒菜,我要與李將軍喝上幾杯。」

  李如松喜笑顏開,「這就對了,我為了不耽誤時間,來的路上還沒吃飯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5 11:49
第二零三章 喝酒

  片刻之後酒菜滿桌,菜式不多,但都是大魚大肉。李如松雖然好吃,但卻不懂得美食。對於他來說最好的美食就是肉!

  徐文璧坐在他對面,先給自己倒了杯酒,卻見李如松直接把酒倒在碗裡,笑道:「將軍豪邁,老夫佩服。」

  「定國公喝一杯,我乾一碗這樣公平吧。」他說著先乾為敬,把碗底向上,竟沒有一滴酒流下。

  徐文璧知道他是個實在人,自己年紀雖大,但不能推辭,當下說道:「老夫今日陪將軍盡興!」說著仰頭喝了杯中酒。

  徐希屬於晚輩,站在一旁心中嘀咕:爺爺平時不喜歡喝酒,怎麼今日喝的這麼快?他年紀尚輕自然猜不透徐文璧心中想法。只見爺爺又倒滿一杯道:「將軍,這杯老夫敬你。」

  李如松一介武夫,為人爽快,見堂堂定國公竟然親自敬酒,想必是沒把自己當做外人。他又拿過兩個碗,笑道:「定國公美意,我連喝三碗。」

  李如松拿過酒罈倒滿三碗,話不多說接連乾了,用手擦去嘴上酒漬笑道:「佛爺沒騙人,果然是好酒。」

  徐文璧很是喜歡他這樣的性格,笑道:「李將軍可別再叫定國公了,我年長你一些,如不嫌棄就叫我一聲老哥。」這一次他不在自稱老夫,關係和李如松又近了些。

  徐文璧年長李如松,但李如松也知道絕不是年長一些而已。以徐文璧的年紀當自己的老爹都綽綽有餘,現在他放低身份與自己平起平坐,這真是看得起自己。李如松也不客套,直接拿起整罈酒,站起身來笑道:「徐老哥你真是爽快人,你也別叫我將軍了,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李老弟如何?」

  徐文璧一聽笑在臉上,站起來直接拿過桌上酒壺道:「那敢情好,李老弟你喝一罈,我喝一壺,咱們乾了!」

  徐文璧真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豪情萬丈讓李如松不得不欽佩。可是站在一旁的徐希擔心起來,急忙阻止道:「爺爺,你可不能這麼喝酒啊,身子要緊。」

  李如松聽徐希一說也擔心起徐文璧的身子,可是卻聽徐文璧笑罵道:「小兔崽子平日裡你花天酒地的時候怎麼就想不起爺爺呢?現在嫌棄爺爺老了?」

  徐希心裡這個委屈,他從小被爺爺罵大,就算如今成年了也少不了一日三訓話,三日一頓揍。他哪裡敢嫌棄爺爺呢?看著爺爺把壺中的酒一口氣喝光,瞪大了眼睛,「我說爺爺,喝多了可是會吐的!」

  徐文璧吹鬍子瞪眼道:「小兔崽子,喝多了不吐還是人嗎?」

  李如松聽了哈哈大笑,「徐老哥,我再敬你一壇。」他常年身在軍中,喝酒就如喝水,有千杯不醉的實力。

  徐希一聽急了,「可不能再讓我爺爺喝酒了,這一次我替他喝了。」

  徐文璧年輕時候風光無限,現在雖然老了但氣魄仍在,怎能讓孫子替自己喝酒,立刻道:「孫子,你在旁邊老實待著,別搗亂。」

  徐希是徐文璧的孫子沒錯,可是今天這孫子二字怎麼聽來都想罵人,哭笑不得站在一旁。

  徐文璧這回也用起碗來,李如松一壇喝完,他碗中也見底。但是臉上紅暈,顯然已經開始醉了。二人重新坐下,李如松拿過一隻羊腿吃了起來,只覺羊肉脆嫩,一口下去香氣撲鼻,那是羊肉獨有的香氣,陪著美酒簡直讓人陶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燈光中李如松一手握著羊腿,一手提著酒,顯然是喝的盡興才吟起詩來。

  徐文璧眼中一亮道:「這首涼州詞本來淒涼壯闊,可從老弟嘴裡吟出竟有了幾分瀟灑之意,妙哉妙哉。」

  李如松被他一讚心中大快,笑道:「我一直覺得這首涼州詞就是為我定做的。老哥咱們再喝一碗。」他舉起杯等著徐文璧,卻見徐文璧擺了擺手道:「這酒不能喝了。」

  李如松心中一驚,心道莫非剛才我哪句話說錯了,惹的老哥不高興?此時他已把徐文璧當做忘年之交,隨即道:「老哥,我酒後胡言亂語要是說錯了話,你可別見怪啊!」

  徐文璧笑道:「老弟你的胡言亂語可真是厲害啊。」

  李如松更是一頭霧水,問道:「老哥就別賣關子了,老弟自罰三杯。」

  徐文璧笑道:「老哥我的意思是這酒配不上老弟的氣魄,咱們喝更好的,你等著。」說罷他一招手,徐希俯下身,他在徐希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徐希聽完面色變得無比震驚,「爺爺,這可使不得,那酒……」

  「少囉嗦,快去!」徐文璧嚴肅起來,徐希看著爺爺這張老臉再無二話快步向屋外走去。

  李如松看出些門道,心中非常好奇。他看著徐文璧有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心中癢癢,不禁問道:「老哥,那是什麼酒啊?」

  徐文璧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徐文璧故意不說,李如松心中更加好奇,只覺這一會兒時間怎麼如此漫長。李如松放下手中酒碗,羊腿也不吃了,二人靜靜等待。徐文璧笑意不減,李如松坐立不安,忽聽門外腳步聲漸大,「來了!」李如松站起來就要跑去開門,真不愧是個酒鬼,多等一下都不行。

  徐文璧叫住他道:「老弟啊,要沉住氣哦。」

  「嘿嘿,沉住氣,沉住氣。」李如松不好意思道

  徐希推門而入,手中提著錦盒。李如松努力嗅了嗅,卻沒有聞到一絲酒香心道:這到底是什麼酒?

  徐希把錦盒放在桌上,然後退到一旁不說話,臉上露出氣憤的表情,看著錦盒連連搖頭。

  「爺爺,不可啊!」他又提醒道

  徐文璧佯怒道:「你這孫子真是小家子氣,一罈酒而已,心疼什麼!更何況是和李將軍喝,什麼酒還能尊貴過李將軍嗎?」他這一次稱呼李將軍沒有討好之意,語氣中儘是欽佩。

  李如松聽在心裡很是受用,聽徐希的話這錦盒中的酒應該是徐文璧珍藏多年的,於是坐直了身體,莊嚴而肅穆,再無一點輕浮之意。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5 20:23
第二零四章 結盟

  徐文璧道:「老弟,這酒你來開。」

  李如松心想這是徐文璧珍藏多年的好酒,自己這回是撿了便宜,伸出手放在錦盒上,心情別提有多激動。一個真正的酒鬼面對一罈好酒時,就像一個吃貨遇見了一道美味,在李如松的眼中錦盒裡尚未蒙面的這罈酒要比他曾經打過的所有勝仗都讓他興奮。

  慢慢的往上移動錦盒蓋子,屏息凝神,那是一種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期待,未知的永遠都充滿想像。當李如松拿掉蓋子後,錦盒如蓮花綻放,在蓮藕般的托盤上靜靜的放著一個古舊的酒罈和一個翠綠色的杯子。

  李如松的目光落在翠綠色的杯子上面,只見杯壁薄如紙,明如鏡,晶瑩剔透。自杯底向上雕著一束含苞待放的花蕾,根鬚舒展,花枝似斜飛如雲,花葉微垂,在葉尖處隱約閃耀著星光,花蕾如嬌羞的女子,讓人心中泛起細小的歡喜。

  徐文璧微笑著,不言不語但眼中露出尊敬,對著翠綠色的杯子微微低身點頭,好像朝拜一般。一旁生氣的徐希見了翠綠色的杯子整個人肅然起敬,原本因生氣而半揚的頭也低了下去。

  李如松被眼前的酒杯吸引住,心想如此精緻的酒杯,那麼壇中的酒絕非凡品。慢慢的移動目光,這期間屋內寂靜無比。當他把目光落在古舊的罈子上時,卻沒有瞧出什麼特別。這罈子和外面最便宜的罈子別無二樣,更沒有酒杯那樣的做工,裡面會是好酒嗎?

  李如松把手放在壇口,包裹著酒塞的紅布已被歲月侵蝕的顏色全無。他抬起頭發現徐文璧和徐希的目光堅定不移,神聖而尊敬,心中也有了底氣,這絕對是一罈好酒!

  於是他拔去酒塞,本以為酒香會頃刻間溢滿全屋,可是卻讓他大失所望。從酒罈沒有飄出一絲酒香,甚至連酒的味道都沒有。

  「這?」李如松從沒見過這樣的酒,但是他相信徐文璧不會糊弄自己。畢竟那酒杯一看就是絕世之作,配的酒自然差不了。

  李如松拿起酒罈,這一下讓他很是震驚。酒罈幾乎沒有重量,他輕輕晃動,聽見了裡面微弱的酒撞擊罈子的聲音。可是這麼輕的重量,裡面的酒是不是早已揮發殆盡,所以才味道全無呢?

  無論心中有多少疑問,李如松還是把壇口對準那翠綠色的杯子,酒水流入杯子,一整罈酒竟然只倒了一杯。酒水沒過杯口少許,卻不知為何沒有溢出。

  這時,徐文璧站起來走到窗戶前,推開了窗戶。夜色幽深,月色明亮,北風吹著月色從窗而入,落在翠綠色的杯子上。李如松只見那絕世的酒杯竟然漸漸的發出光亮,瑩瑩閃動,忽然間那含苞待放的花蕾彷彿聽見召喚,如少女一般含羞的花蕾悄然轉動,月光縷縷,它慢慢綻放。

  李如松看著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隨著杯壁上的花蕾慢慢綻放,杯中飄出絲絲酒香,雖然屋中北風盤旋,但香氣沁人心脾、久而不散。

  「這酒杯就是涼州詞裡的夜光杯,傳說乃是仙家之物,酒滿不溢,能浸月光,從而使杯壁的花蕾悄然綻放。」徐文璧緩緩道來,李如松聞者心驚。

  「那這酒?」李如松忽然覺得自己在這杯酒前顯得無比渺小,縱使他身經百戰,但和這杯酒一比就微不足道了。

  「這酒是當年太祖皇帝起兵時和先祖徐達一起釀的,天地間只此一壇。據傳太祖皇帝征戰四方,但無論到了那裡都會帶著這罈酒。太祖皇帝說只有自己做了天下之主才會親自打開這罈酒,而能和他共飲的世上只有徐達一人。後來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就把這罈酒賜給了先祖徐達,徐家世代相傳。」徐文璧面對著桌上這杯酒跪了下去,然後徐希和李如松也跪了下去。

  他們跪的不是面前這杯酒,而是當年的太祖皇帝。那是一個狼煙四起,天下皆兵的年代。英豪無數,梟雄遍地,哪個人不想稱霸天下?太祖皇帝可謂是一路踩著白骨才成就了千秋霸業,就算是定國公徐文璧,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李如松和他比起來也不過爾爾。

  他們這般做也就不顯得稀奇了。

  叩拜之後,三人站起身來,徐文璧端起翠綠色的杯子道:「老弟,這杯酒還是要給你喝。」

  「這可萬萬使不得。」李如松自然是不敢喝的,先不說這是太祖皇帝賞賜徐家的,就這其中的故事也讓他承受不起。

  徐文璧見他推辭,又道:「如今民生凋零,江山破敗。天下雖還是大明朝的,可是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江山易主,改朝換代了。」

  李如松神色黯然,儘管他手握重兵,外敵來了可以一戰。但他不得不承認徐文璧說的不錯,大明江山岌岌可危。

  「當今世上,若論驍勇,唯屬世人口中的東李西麻。麻貴重傷在身,隨時都有一命嗚呼的可能。所以天下安危都繫於老弟一人之身,所以你擔得起這杯酒。」徐文璧口中的麻貴是和李如松齊名的一代良將。

  李如松聽聞心中熱血燃燒,徐家從太祖皇帝時就是名門,徐文璧能如此器重他,真是讓他受寵若驚。如今徐文璧請出太祖皇帝御賜的酒,竟然是給他喝的,這讓他怎能不激動?

  「老哥,我?」李如松乃是英雄豪傑,可是這一刻熱淚盈眶,忽覺天地之間只有徐文璧一人明白他。

  「喝了這酒,老弟就要擔負起天下安危。」徐文璧此言一出,李如松再不能推辭,接過酒杯仰頭乾了。

  這杯酒入口微辣,然後瞬間變得酸苦無比,想是包含了太祖皇帝一路征戰的辛酸和掙扎,最後入腹滾燙,迸發出稱霸天下的輝煌和千秋萬代的榮耀。

  李如松雙手抱拳,「老哥,你放心。刀在人在,人在國在。」他拔出腰間佩刀,手腕一轉刀刃割破手掌,把翠綠色的酒杯放在掌心下。直到鮮血沒過杯口,恭敬的遞到徐文璧面前道:「老哥,你贈我絕世美酒。我卻沒有好東西贈你,只能以這杯血酒相贈。從經往後徐家有什麼事情,我刀山火海,鼎力相助!」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6 10:24
第二零五章 深意

  徐文璧聞言精神一震,接過便喝,然後拍著李如松肩膀道:「老弟快坐,今日真是開心!」

  二人坐下,吃喝談笑,暢快無比。徐希見爺爺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非常擔心。這一頓酒宴直到天濛濛亮才結束,期間徐文璧和李如松是無話不談,上到國家大事,下到街坊趣事。別看徐文璧年紀大了一些,但一肚子的笑話,逗得李如松大笑不止。徐文璧用一頓酒交下了李如松這個莫逆,李如松也因為這頓酒而得了一個知己。

  酒宴過後,徐文璧派人送李如松回府。他目送李如松出了定國公府,身子一晃載在徐希懷裡。

  「爺爺,你沒事吧?」此時的徐希恨極了李如松,要不是他爺爺怎麼能喝醉。爺爺年紀大了,最近身體又不是很好,喝這麼多酒太危險了。

  徐文璧臉色蒼白,聲音如蚊道:「多喝了幾杯不礙事,你服我進屋。」

  徐希扶著爺爺回屋,徐文璧躺在床上,閉著眼,呼吸緩慢,顯然是累了。

  「爺爺,你今天怎麼喝這麼多酒啊?」

  「傻孩子,你看不出來佛爺的深意嗎?」

  徐希被問的愣住,「佛爺說紙包不住火,應該是徐錦魚的事敗露了吧,難道還有別的意思?」

  徐文璧歎道:「你這麼不開竅,我怎麼安心把定國公的位置交給你。」

  徐希道:「爺爺你快說,佛爺到底是什麼意思?」

  徐文璧把蓋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道:「你只說對了一半。佛爺如今的地位想要往宮外帶句話實在是太容易了,隨便找個侍衛或者小太監,他們都樂意效勞。但為什麼偏偏讓李如松來呢?」

  「這個……莫非讓宮外的人帶話保險一點?」徐希道

  徐文璧搖了搖頭道:「李如松這些年晉升之快古來少有,如今又平定了寧夏叛亂。雖然他的根據地不在京城,但朝野上下誰敢不給他幾分薄面。佛爺讓他前來捎話就是讓我藉機拉攏他啊!」

  徐希終於明白佛爺的深意了,表面上是派李如松前來捎話,實則是想讓徐家拉攏李如松。如今局勢緊張,他的爺爺年歲已大,身子又不是很好,恐怕這個定國公是撐不了多久了。一旦爺爺走了,他就要世襲下一代的定國公,可是朝中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怎能輕易讓他得到定國公的爵位呢?

  昨晚徐文璧用太祖皇帝御賜的酒拉攏了大將李如松,就算自己撐不了幾年。以後有李如松的支持,想要從中作梗的人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實力。這樣一來徐希繼承定國公也就輕鬆許多。

  徐希心中敬佩道:佛爺就是佛爺,不動聲色間就能把多少年以後的事安排妥當。現在他終於明白爺爺為什麼捨命也要和李如松喝酒了。李如松表面粗狂,但內心細膩,否則怎麼能於風雲變幻的戰場上百戰百勝呢?爺爺如果不表露誠意,今天過後李如松最多欠徐家一頓酒宴而已。但爺爺拿出太祖皇帝御賜的酒,一番肺腑之言打動了李如松,從今往後徐家有難李如松怎麼可能不管?

  想到這裡徐希站起來對著爺爺鞠了一躬,回想平日裡自己花天酒地真是愧對爺爺這番苦心。

  「孩子,你這是幹嘛?」徐文璧睜開眼就看見了彎腰不起的徐希。

  「爺爺,你放心吧。孫兒一定給你爭氣。」徐希醒悟了。

  徐文璧聽後,淚眼朦朧,只覺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其實很多時候長輩們的付出是不求回報的,他們要的很簡單,只希望晚輩們能承擔起一份責任。

  「你快去備馬,我要進宮。」徐文璧道

  「皇上多年不上朝了,爺爺進宮幹什麼?」徐希直起身子問道

  「徐錦魚來過徐家的事皇上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還有挽回的餘地。」

  「爺爺歇著吧,我去就行了。」徐希開始承擔起家族的責任。

  「你進宮知道怎麼說嗎?」徐文璧問道

  「就說徐錦魚來的時候,佛爺還沒來通知我們呢。」徐希道

  「你這麼一說豈不是把佛爺給出賣了?」徐文璧搖了搖頭,看來自己的這個孫子還是太年輕了。

  「呃……那要怎麼說?」

  「算了,這件事你做不來的。聽話,快去備馬。」徐文璧已沒有了起來的力氣,但是為了徐家今後的地位他豁出命也要進宮。

  「可是您的身體?」徐希目露擔心。

  「少囉嗦,快去!」

  徐希見爺爺發火了,乖乖的出去備馬。

  冬日的清晨下起了小雪,太監和宮女們拿著掃帚正掃著。還好這雪不大,否則偌大的皇宮要是真的掃起雪來,一天可掃不完。

  陳炬依然站在皇極殿外,他把雙手縮進袖子,像個夜梟一般無聲無息的佇立在風雪之中。這時只聽「吱呀」一聲,皇極殿的門開了。徐文璧穿著朝服走了出來,頭上有汗,面色難看,小心的關上門。

  地上的小雪化了,凍成一層薄薄的冰。徐文璧身體虛弱,一下沒有踩穩,身子向後仰去。眼看著自己摔倒,他沒有呼喊,要是驚了聖駕可有他受的。

  陳炬伸出手扶住了他,二人沒有言語。陳炬從徐文璧的眼中看出了鎮定,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徐文璧站定,衝他點了點頭,張開嘴,但沒有出聲。看他的口型說的是「多謝」二字。

  陳炬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柔和,按在徐文璧背後的手上熱氣緩緩冒出。他這是再給徐文璧渡真氣,呼吸之間徐文璧的臉上有了幾分血色。

  徐文璧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四下再無其他的人,剛想出聲,只見陳炬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徐文璧扶著牆慢慢的離開。陳炬又做回了那隻夜梟。

  朱翊鈞在殿中踱步,大清早的徐文璧竟然來請辭,說要告老還鄉。可是定國公的爵位已傳了百年,下一代應該是徐希。這一次徐文璧不但自己要告老還鄉回到鳳陽,竟然說孫子徐希不學無術根本當不起這個定國公,請他收回定國公的爵位。這下可把朱翊鈞弄蒙了,徐文璧到底想幹嘛?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6 21:29
第二零六章 冷宮

  在朱翊鈞眼中徐文璧向來老奸巨猾,做任何事都有目的。這一次絕不是告老還鄉這麼簡單,但是他卻想不出徐文璧真實的目的。直覺告訴他不能輕易答應徐文璧。

  可是當自己回絕徐文璧時,這老東西竟然連哭帶求的非要他收回定國公的爵位。朱翊鈞怎麼也想不明白徐文璧為什麼要這麼做。定國公這個爵位百利而無一害,徐文璧難道是老糊塗了?

  於是徐文璧越是要他收回定國公的爵位,他越是不肯。朱翊鈞心想反正不答應他就對了,以免這背後還有什麼蛾子。

  這一早上徐文璧可謂是軟磨硬泡,朱翊鈞就是沒有答應他。終於清靜了,朱翊鈞心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徐錦魚。昨晚她昏迷後現在醒了嗎?早上有沒有吃飯,身邊有沒有人服侍?想到這朱翊鈞走出大殿。

  陳炬見他出來,也猜到應該是要去看望徐錦魚,正要去準備龍轎。

  朱翊鈞道:「算了,走著去吧,以免節外生枝。」他走在前面,陳炬跟在身後,二人步伐默契,之間距離不增不減。

  皇宮中有許多密室,但朱翊鈞沒有選擇任何一間。他認為密室也不安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冷宮。因為冷宮是關押受罰妃子的地方,平日裡沒有人注意那裡。就算路過也是繞著走,所以冷宮是最安全的。

  徐錦魚醒來時又什麼都不記得了,大概只能記得昨天去了西嶺客棧,見了一個叫齊楚的男子,剩下的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徐錦魚躺在床上半閉著眼,看見進來的是個女子,身材苗條,容貌嬌好,不像是壞人。

  女子提著食盒,輕手輕腳走到桌邊,把食盒放在上面。徐錦魚坐了起來,這一下可嚇壞了女子。

  女子立刻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不是有意驚擾,還望娘娘恕罪啊。」語氣顫抖,顯然把徐錦魚當成了心腸歹毒之人。

  徐錦魚笑道:「我又沒有怪你,怕什麼,快起來吧。」

  女子目露驚訝,她想不到身份尊貴的妃子竟然對自己這麼客氣,站了起來,把食盒中早飯一樣樣端了出來,「娘娘快用膳吧。」

  徐錦魚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還真的有些餓了,穿上鞋走到桌邊,「還挺香的呢,你做的?」

  女子道:「昨晚娘娘被送來時,那人也安排今日的早飯。奴婢怕娘娘餓著,所以就煮了點粥,炒了些青菜。」說話時她始終低著頭,不知是害怕還是害羞。

  「你也沒吃飯吧,坐下來一起吃吧。」徐錦魚柔聲道

  「娘娘吃吧,奴婢不餓。」剛說完不餓,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徐錦魚笑道:「你看看肚子都抗議了,快坐下來吃吧。」

  女子慢吞吞坐了下來,先給徐錦魚的碗中盛滿了粥,等輪到她自己時卻只盛了個碗底。

  「你多盛一些啊。」徐錦魚拿過女子的碗,想要給她盛滿。

  「不用啦,粥不夠吃的,我吃一點就行。」

  「皇宮裡連粥都不夠吃嗎?」徐錦魚顯然不信,上一次朱翊鈞可是給自己準備了絲窩呢。那樣好吃的點心都有,怎麼會沒有粥呢?

  女子接過碗,道:「平日裡冷宮分配的糧食不多,再按人頭平分後,到了我們下人手裡的就更少了。娘娘是新來的,所以只能先吃我的這份了。」

  「這麼說我被打入冷宮了?」徐錦魚笑道,站起身推開窗。

  冷風灌入,她衣衫單薄,「哈,冷宮之地果然很冷啊。」

  女子被她都笑,心道:這個娘娘心態還真好,都被打入冷宮了,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對了,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呢?」徐錦魚轉過身問道

  女子又跪了下去,「奴婢羅綵衣。」

  「綵衣。」徐錦魚重複一遍,「名字好聽,人也好看,只是在這破敗之地卻顯得有些淒涼了。」

  「小女子命不好,只求有飯吃、有衣穿,不求大富大貴。」女子的話頗為中肯。

  徐錦魚道:「聽你口氣好像讀過書吧。」

  羅綵衣道:「奴婢小的時候家境還算不錯,父親閒暇時就教我讀書寫字。」

  徐錦魚走過去扶起她,「以後不許輕易給別人下跪了,知道嗎?」

  羅綵衣歎道:「在皇宮中不是妃子就是皇子,不跪就要挨打,不懂規矩就要被欺負。奴婢早都習慣了,就不知道娘娘以後在這裡能否住的習慣。」

  徐錦魚笑道:「誰要是敢欺負我,那就打得他屁股開花。」

  她說的出做的到,就算當年隻身闖軍營面對少年天子時,也是渾然不怕。

  忽聽門外有人說道:「你要打得誰屁股開花啊?」

  陳炬推開門,朱翊鈞走了進來。羅綵衣見他身穿龍袍立刻又跪了下去,徐錦魚剛叫她以後不要輕易下跪,誰知道她根本沒聽不進去。

  徐錦魚一把拉起羅綵衣道:「不是叫你不要跪的嗎?」

  朱翊鈞道:「見了朕誰敢不跪?」

  「我敢!」徐錦魚歪頭看著他,朱翊鈞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羅綵衣嚇得渾身發抖,心想這位娘娘膽子也太大了一些,竟然公然頂撞皇上,這可是以下犯上之罪啊。

  朱翊鈞在宮女面前丟了面子,但他卻不想對徐錦魚發火。揮了揮手讓羅綵衣出去,自己坐下來也不說話。

  徐錦魚踢了他屁股下凳子一腳,險些把凳子踢碎。

  「你幹嘛?」朱翊鈞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我幹嘛?你騙人還有理了?」她才不管皇上不皇上呢,惹了她不高興,神仙也揪他幾根鬍子下來。

  「昨天我救了你,你不但不謝我,竟然還狗咬呂洞賓。」

  「我沒聽明白,你說自己是狗,還是呂洞賓。」

  「我是呂洞賓。」

  「呂洞賓是個道士,不近女色。你有三宮六院,真是個不正經的道士。」

  「我不是呂洞賓。」

  「那你就是狗。」

  朱翊鈞發現繞來繞去,自己又被徐錦魚繞了進去,真是哭笑不得。

  「不說狗和呂洞賓了,你倒是說說我哪裡騙你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7 12:22
第二零七章 開張

  不提騙還好,提到騙,徐錦魚就生氣,「你說我是徐達的後人,可是我昨天去了定國公府,府上家丁根本就不認識我。而且他們說定國公根本就沒有孫女!」

  朱翊鈞大驚,「你去了定國公府?」

  「是啊,回娘家不讓嗎?」徐錦魚理直氣壯。

  朱翊鈞這才明白徐文璧為什麼一大早就進宮請辭,就是怕自己知道他沒有守住秘密而怪罪下來。徐文璧這個老狐狸抓住了自己多疑的性格,提前請辭,這樣自己不清楚他真正的目的是萬萬不會同意的。等自己知道徐錦魚曾去了定國公府後想收回定國公的爵位已經晚了,君無戲言,這四個字真是害死了自己。

  朱翊鈞雖然生氣,但想的卻是怎麼穩住徐錦魚,可是謊言被揭穿了,肯定會越描越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應對。

  徐錦魚咄咄相逼,「你怎麼不說話了?」

  「你等著,我給你把徐文璧找來,看看我到底撒沒撒謊!」朱翊鈞奪門而出,遠遠跑著,心中怒火燃燒。這一次被徐文璧算計,真是要把他氣死了。

  陳炬跟在身後,問道:「老臣現在去找定國公?」他當然知道朱翊鈞不會同意,把徐文璧找來萬一露餡呢?

  「找個屁!」朱翊鈞頭也不回的離開。走了很遠,他確定徐錦魚沒有跟來後回身道:「昨天朕求佛爺的事,想的如何?」

  陳炬知道他說的是讓自己廢了徐錦魚武功,「老臣真的不能答應。」

  朱翊鈞笑道:「錦兒有武功在身隨時都會逃出宮,這一次朕要是再失去她肯定就活不成了。朕死了天下就會大亂,天下大亂就會死更多的人。算起來,佛爺是罪魁禍首哦。」他饒有興致的看著陳炬,心中不怕陳炬不應。

  「老臣……」陳炬面色痛苦。

  「朕知道佛爺下不去手,現在折中一下,你只要鎖住錦兒經脈,讓她無法運功就行。」朱翊鈞早已想好的辦法,這一次陳炬不能拒絕。

  「老臣盡力而為吧。」陳炬沉重道

  「朕先謝過佛爺了。」朱翊鈞無比得意,又道:「你速去找太醫過來。」

  「聖上龍體不適?」

  「朕就是想問問天下還有誰能研製出孟婆湯,這一次給她多喝一些。」

  西嶺客棧一樓,嵐汀急得抓耳撓腮。舍靈見他這樣,心中比他更煩,「我說你能不能消停會兒啊,齊楚不就是一頓飯沒吃嘛,你至不至於這樣?」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明白啊?」嵐汀坐在椅子上,抖動著雙腿,舍靈只覺大地都在跟著一起抖動。

  「他是個成年人,餓不餓心裡有數。你怎麼瞎操心呢!」舍靈不自覺得也開始抖動雙腿,然後她發現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

  「你不明白啊,魚兒姐姐被帶回宮裡肯定被藏起來了。公子是因為著急才吃不進去飯。」嵐汀雙腿抖的更加厲害,連椅子都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那也沒辦法啊,皇宮又不是你家,裡面那麼大誰知道徐錦魚被藏在哪裡?」

  「要不咱們造反吧,殺進皇宮,活捉皇帝不怕他不說。」嵐汀道

  一旁正在喝水的楊憶簫「撲哧」一下把剛喝進去的水噴了出來,「師兄,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

  嵐汀說造反的聲音還挺大,其他桌的客人也聽見了紛紛往他們這邊看來。嵐汀心思都在齊楚身上,也沒感覺什麼不對,殊不知這可是在京城,光天化日下說造反真是不想活了。

  他發現楊憶簫不信,竟然還補充道:「師弟,我是認真的啊!」

  楊憶簫剛噴了水,這時又在喝,一聽嵐汀這麼說,第二口也噴了出來。其他桌的客人臉色都變了。

  嵐汀急道:「我真的是認真的!」

  這下把那些客人都給嚇跑了,舍靈一直憋著沒笑。終於在人走光後哈哈大笑,指著嵐汀鼻子道:「說你傻,你真是傻的不輕!」

  楊憶簫這次可不敢喝水了,他想不到嵐汀又要說什麼,放下水杯壓低聲音道:「師兄,在京城說造反要殺頭的。」

  「呃呃」嵐汀這才反應過來,發現客棧裡人已走光,「他們不是去報官了吧?」

  「說不准哦!」舍靈不怕事大,笑道

  這時忽聽門外有聲響,三人探頭一看發現不遠處有一隊人正朝著西嶺客棧跑來,身後跟著幾輛馬車。嵐汀道:「不是這麼快,官府就來了吧。」

  楊憶簫道:「看他們穿的衣服應該不是官府的。」

  正說著,人馬停在了西嶺客棧門口。馬車上跳下一人,正是多日不見的關東。

  「關大哥!」楊憶簫見了他感覺無比親切,急忙跑到門前。只見關東衣衫華麗,滿面紅光,和一開始那個落魄的廚師真是判若兩人。

  「老哥,你發達了。」嵐汀笑著走過去,上下打量著關東,「這身行頭不便宜吧。」

  「提錢可就俗了哦。」關東拍了拍二人肩膀。

  舍靈仍然坐在椅子上,笑道:「我還以為你把恩人們給忘了呢。」

  「怎能會呢?」關東笑道

  齊楚替關東懲治梅凌寒贏下五味閣的酒樓後,他們一行人就上了雲蟒山。五味閣的牌匾被摘後,關東就想把無二樓的牌匾掛上去。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準備重建無二樓的事,期間回到西嶺客棧找過齊楚一趟。可是聽掌櫃說他們人已經走了,關東打聽一番也不知道齊楚他們去了哪裡,只是聽說房中行李還在,心知齊楚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昨天新的無二樓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今日正好是開張的日子。關東感激齊楚,特地派馬車來接眾人。看見嵐汀他們回來了,關東真是高興,自己沒有辜負齊楚的期望。這一次專程接齊楚給無二樓剪綵。

  關東侃侃而談把自己如何重建無二樓,如何把曾經的廚師和夥計又找了回來,說道請齊楚去剪綵時,嵐汀問道:「那是不是就沒有我們的份了。」

  「有份,有份,大家一起去,大吃一頓。」關東非常樂意他們都去,在他心裡眾人都是他的恩人。

  「那還要是霸王餐哦。」嵐汀笑道

  「肯定霸王餐,必須霸王餐,頓頓霸王餐啊,哈哈。」關東笑道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7 21:08
第二零八章 剪綵

  嵐汀的臉色沉了下來,關東見他情緒不對問道:「老弟你怎麼不開心?發生什麼事了嗎?」

  「今天是無二樓重新開張的日子,可是公子怕是去不了了。」嵐汀想到徐錦魚的事也沒了興致。

  關東想借此機會好好感謝齊楚一番,本來在店中準備了好酒好菜聽他這麼一說有些失望,「難道說天下還有事能難倒公子嗎?」

  嵐汀原本也不信天下還有事能讓無所不能的齊楚犯難,「還真的有,魚兒姐姐失蹤啦。」眼眶一紅,想起徐錦魚種種好來。舍靈見他傷心立刻跑了過來,拉起他的手道:「別擔心,咱們一定能找到她的。」

  「嗯」嵐汀雖然點頭,但心裡還是沒底,現在連公子都想不出辦法,真的能找到徐錦魚嗎?

  關東見他們的反應異常,心知此事不易。他也瞧出徐錦魚和齊楚之間的關係,看來今天還真不能硬請齊楚去給無二樓剪綵。畢竟人家在傷心,自己也不好意思啊。

  「公子不能去,我也沒辦法強求。看來無二樓是沾不上公子的光了。」齊楚對他有再造之恩,在關東心中不只是把齊楚當做恩人,更當做再生父母,一想自己辛苦準備的飯菜,大喜的日子心情也不好了。

  「誰說我不能去?」這是齊楚的聲音,此時他站在二樓正低頭看著一樓的關東和嵐汀三人。

  關東聞聲抬頭,見了齊楚目露喜色,「公子!」

  他發現幾日不見齊楚好像瘦了,氣色不是很好,眼眶發黑,應該是擔心徐錦魚睡不好覺吧。

  「無二樓開張這麼重要的日子怎能少了我呢?」齊楚笑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要笑,縱使是苦笑那也比哭要好。

  只要你努力的笑,哪怕是淚水流進上揚的嘴角,未來終會變好。只怕是被苦惱糾纏,失了信心,那還談什麼希望與理想?

  關東能體會到齊楚的心情,最愛的人下落不明,自己無從下手,該是怎樣的迷茫與無助。儘管這樣齊楚還是決定去給無二樓剪綵,這份情誼讓關東無比感動。他向齊楚揮了揮手,眼角閃著淚光,哽咽的喊道:「公子,我派馬車來接你了。」

  齊楚微笑著點了點頭,心中雖有萬千思緒難平,但是人活著就要活在當下。既然解決不了,也決不能耽誤其他的事。他敲開舒靈雪和施紫雨的房門,「走啊,一起去吃霸王餐。」

  施紫雨見他強顏歡笑,心中不禁一痛,無法拒絕,穿了件外套和舒靈雪一起下樓。

  齊楚站在于也風房門外喊道:「於兄弟一起吧。」門開了,于也風的臉色比齊楚好不了多少,他這些天也很惆悵,仇未報,志先失。所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可是今天聽見齊楚爽朗的笑聲,雖說其中有些許悲痛,但仍然充滿了力量,這讓于也風精神一震。

  他和齊楚的立場不同,甚至為了黃河圖以後很可能成為敵人。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很佩服齊楚,在心境如此低落的時候不耽誤其他的事,天底下能做到的人恐怕不多吧。

  於是一行人上了馬車,關東和齊楚坐在第一輛裡。關東發現通天神龍也不見了,問道:「公子,神龍前輩呢?」

  想到通天神龍,齊楚永遠都忘不了那個癡情而決絕的身影,歎道:「前輩找到了歸宿。」

  其實人就像天上的雲,無論風往哪裡吹,無論飄到何處,總會有自己的歸宿。有的人死得其所正是他的歸宿。在齊楚心裡通天神龍的肉體雖然不在了,但他的精神永存。齊楚把手伸進袖中,摸著冰涼的翻龍印,心中無比溫暖。

  通天神龍和曹洛瑩陰陽相隔幾十年,但是他對她的愛從未變過。生不能同屋,但死後同穴,何嘗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呢?如果你以為只有活著才可以相守那就大錯特錯了,共赴黃泉才是世間最偉大的愛情。

  這一刻齊楚想明白了,現在雖然找不到徐錦魚,但是在自己心中徐錦魚一直都在,那個溫暖而天真的女子給了他無數的美好回憶和無窮無盡的力量。終有一天自己會找到她,站在她面前,發自肺腑的說一句「我好想你啊」,然後擁她入懷,此生此世再也不分開。

  關東不知道通天神龍的事,聽齊楚這麼說,理解為通天神龍找到了好的伴侶,祝福道:「神龍前輩晚年一定會幸福的。」目光中露出崇敬和祝福,笑了起來。

  齊楚點了點頭,沒有告訴關東事實的真相。因為有些時候善意的謊言能讓一個人快樂,那麼就讓他快樂吧。人活著不就是要快樂嗎?

  齊楚和關東又聊了一會兒,講了些江湖之事。關東聽得心馳神往,都有了關掉無二樓雖齊楚征戰江湖的想法。他發現只要跟在齊楚身邊無論做什麼事都充滿了動力和激情,也才明白為什麼齊楚身邊會有這麼多人跟隨。

  等到了無二樓,關東引著齊楚下車。無二樓門口已經擠滿了人,頂樓掛著爆竹直垂到地上。京城有些名氣的商賈都來參加無二樓的開張剪綵。但是他們都站在兩側,最中間的位置是關東給齊楚留的。

  本來這些商人還有些不高興,心想到底是誰這麼大面子,不但奪了剪綵的綵頭,竟然還讓他們好等。可是當齊楚出現時,他們就變得高興了,雖然不知道這就是流光公子,但他們都知道有些人的身上是會發光發彩的,齊楚就是這樣的人。

  齊楚抬頭一看,無二樓的牌匾上蓋著紅布,牌匾的最中間繫著紅花。他想到了當年錦繡坊開張時候的場景,徐錦魚也是把最中間的位置留給自己。當時並不像今天有這麼多名人商賈參加,回憶起來只有他和徐錦魚二人。

  那個時候錦繡坊還只是個小小的店舖,沒有任何名氣和人氣。徐錦魚竟然去棺材鋪買了一車的紙人拉了回來。

  齊楚看見滿滿一車的紙人時驚呆了,「我說小姐姐,雖然咱們錦繡坊開張只有你我兩個人參加,是寒酸了點。但也是個大喜的日子,你弄一車紙人這是自暴自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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