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8 13:03
第一八九章 甦醒

  秦對鳥一把拉住他的藥箱,「我錯了還不成嗎?您老懸壺濟世不貪錢財,您是大神醫。」

  老頭滿意道:「這還差不多,我可告訴你不是有錢就能請動我的。」他環顧四周,看見牆上那張美人畫卷,手一指道:「就要這張畫吧。」

  秦對鳥心中一疼,這是他畫館中唯一一張人物圖,就是寫著「徒有潯江匕,不知起相思」的那張。可是如今情況他只能雙手奉上,走到牆邊摘下心愛的畫,捲好遞給老頭。

  老頭重新坐下打開藥箱,拿出幾個小瓶灑在嵐汀傷口上,然後又按了幾個穴位,血還真的止住了。

  秦對鳥擦去頭上的汗,也放下心來,送老頭出門,聽老頭嘮叨:「我跟你說啊,我那幾瓶藥粉可比金子還貴,今天我算是賠大發了。」

  秦對鳥只能點頭賠笑,送走老頭立刻回到床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這是他第一次仔細看嵐汀的面相,神色凝重起來。他飽讀詩書,於占卜上更有獨到見解。曾遇高人指點,雖說如今落魄,但胸中自幼溝壑。

  「這面相好奇怪!」秦對鳥左思右想,從床下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完整的龜殼,看上面的紋路絕不是普通的水龜。而那紋路仔細看去竟有些像是文字,可是筆劃奇怪,應該是很久以前的文字了。

  他兩手分別堵住龜殼前後,搖了三下,每搖一下裡面就「嘩啦」響一聲,三下作罷從龜殼中到處六個比指甲大上一些的圓牌。

  圓牌上刻著字,看起來應該和龜殼上是一種文字,但每個圓牌上字不相同,按著從右到左的順序一個個看去,「怎麼可能!」秦對鳥忍不住驚歎,「他怎麼會是這樣的命?」

  秦對鳥已經瞧出些門道,但仍不敢相信又重新測了兩次,前後三次的結果一模一樣。他長歎一聲,「哎,天意啊!」

  這時嵐汀咳嗽一聲,慢慢的睜開眼,剛開始有些恍惚。秦對鳥見他醒來,急忙把圓牌裝進龜殼中,又迅速的把龜殼放進床下。

  「你醒了?」秦對鳥變換神色笑道

  「大叔,我還活著嗎?」嵐汀覺得身體虛弱,剛才昏迷時那金色佛光又出現了,可是這次金色佛光上已佈滿裂痕。他想起在血池中玉面人和東方玉軒都說自己是天生妖孽的命,心中難過。

  「當然還活著了,我找大夫給你療傷了。」秦對鳥扶他起來,讓他靠在床頭。

  「大叔,我想喝水。」嵐汀口乾舌燥,嘴唇開裂。

  「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去拿。」秦對鳥跑到桌邊,從壺中倒出清水,端著碗給嵐汀喝下。

  嵐汀喝完擦了擦嘴,想起剛才在巷子中的情景,心中一寒,那些都是自己幹的嗎?甩了甩頭,忽然發現牆上美人畫卷沒了,急忙問道:「大叔,那張畫呢?」

  秦對鳥「咳咳」一聲,搓著雙手,「剛才、剛才給你看病的大夫喜歡那張畫,所以……」

  嵐汀聰明,從第一眼見他,發現他衣衫破舊就知道秦對鳥生活拮据。看來他一定是用那張畫抵了看病的錢,心中虧欠道:「大叔,我有錢咱們去贖回來吧。」

  秦對鳥笑道:「當我決定把那張畫送人時,它就不屬於我了。又何必追回來呢?」

  嵐汀點頭道:「有點道理,失去了的永遠也回不來,就算回來了也和原先不一樣了。」

  秦對鳥想起他要畫畫的事,問道:「你也要畫人物?」

  「是啊,我要畫的也是個美女,不過是穿衣服的哦!」嵐汀這句話讓秦對鳥想起婁關山他們逼著自己畫春宮圖的事,秦對鳥不好意思道:「我也是被逼無奈。」

  嵐汀道:「大叔以後不會有人逼你畫你不願意畫的了,他們已經被我打殘了。」他本以為自己說出打殘婁關山幾人的事,秦對鳥會非常吃驚。

  可秦對鳥聽了卻沒有什麼反應,「要是我,我就要了他們的狗命。」

  嵐汀笑道:「大叔,你真讓我刮目相看呢!」

  秦對鳥道:「快別說他們了,你到底要畫誰?」

  嵐汀活動下身體,「這個你要跟我去西嶺客棧,按照我家公子的要求畫。」

  「你還有公子?」秦對鳥不敢相信,這個少年器宇不凡,能讓他叫公子的人會是誰呢?

  嵐汀笑道:「你跟我去就是了,十倍價格請你。」

  秦對鳥一揮手,「不用,我免費給你畫。」

  嵐汀也沒有推辭,慢慢下了床,雖然傷口很疼,但如今魚兒姐姐下落不明,還是早些讓秦對鳥畫出尋人啟事的好。他給了秦對鳥一些錢,「大叔,你帶著畫筆,找一輛馬車載著我們去西嶺客棧。」

  秦對鳥本想讓他多休息一會兒,但見他著急心想可能事情緊迫,不敢耽擱,出門找了輛馬車,收拾畫筆和顏料,帶著嵐汀上車。

  等他們趕回西嶺客棧時,天已經黑了。楊憶簫站在門外,看見嵐汀下車急忙走上前道:「師兄,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我把畫師請來了。」嵐汀一閃身,秦對鳥和楊憶簫照面打了聲招呼。

  楊憶簫點頭回應,對嵐汀道:「快進去吧,師父等急了。」話一出口才發現竟然叫錯了,他們在外人面前應該叫齊楚公子。

  嵐汀一拍他肩膀道:「沒事,秦大叔是自己人。」引著秦對鳥進了客棧。

  等秦對鳥看見齊楚更是一驚,那個男子手拿茶壺慢慢的往杯中倒茶,速度奇慢,但他的手奇穩。想是有心事在胸,茶水本應占茶杯八分卻不想竟倒的多了,險些溢出。

  這時男子仍是倒茶的姿勢,但只見杯中茶水竟然回流,流速和軌跡都和倒茶時相同,只不過是方向徹底相反。不一會兒,茶杯中就只剩八分茶水,男子端起茶杯卻不喝,放在鼻子邊聞了聞,表情陶翠。

  嵐汀喊道:「公子,我找到畫師了!」

  「砰」的一聲,齊楚把茶杯放在桌上,震得木桌搖晃,但杯中茶水竟一絲波紋不生,安靜的讓人只覺天崩地裂!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8 21:01
第一九零章 尋人

  秦對鳥見了齊楚終於明白嵐汀為何叫他公子了,這樣的人物怕是自己也要叫一聲公子了。他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也懂些江湖規矩,當下抱拳道:「畫師秦對鳥見過公子。」

  齊楚請秦對鳥坐下,開門見山道:「我讓嵐汀請你過來是想給我娘子作畫。」他稱徐錦魚為娘子,心中有溫暖,也有難過。

  「夫人現在何方?」秦對鳥非常好奇,像齊楚這樣的男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呢?

  「她現在下落不明,所以想請先生畫幾張尋人啟事,我們貼出去找人。」齊楚稱呼秦對鳥先生,不只是禮貌,更有些祈求。雖說流光公子的身份已不用祈求任何人,但為了徐錦魚,他可以做任何事。

  秦對鳥沒想到齊楚會如此客氣,嵐汀又救過他性命,當下認真道:「公子只管吩咐,畫多少張都行!」

  齊楚也不客氣,直接讓楊憶簫收了桌上茶具,給秦對鳥騰出地方。齊楚描述徐錦魚樣貌,秦對鳥慢慢畫出,期間施紫雨給秦對鳥糾正。過了一個時辰第一張才畫完,秦對鳥看著畫上女子。

  只聽施紫雨道:「這個還是不太像,沒有魚兒姐姐好看。」

  楊憶簫和嵐汀湊上來道:「是沒有魚兒姐姐好看。」

  「這個還不好看?」秦對鳥盯著畫上女子,心中暗想這些年自己見過最美的女子就是畫館中那張裡的,而且還不是真人,事實上有沒有這個人還說不準。現在自己畫的這個女子肯定存在,那該有多美?

  有了初稿再改就簡單了,秦對鳥重新畫來。不一會兒第二章就畫好了,他畫工了得,平常不畫人物是因為沒有值得他畫的人。

  眾人一瞧紛紛點頭,「就這張了!」

  齊楚望著畫中人,心中很是想念。

  嵐汀悄悄對秦對鳥說道:「大叔,你能不能今晚趕工,多畫幾張啊。明天一早我和師弟就去黏貼。」

  秦對鳥看出齊楚很是在意畫中女子,心中也有些惆悵,自己的經歷和齊楚有些相同,當下答應道:「沒問題,今晚我不睡了!」

  眾人臉上露出喜色,齊楚擔心徐錦魚沒有注意到嵐汀的傷勢,但還是吩咐他和楊憶簫上樓休息。施紫雨本想陪著齊楚,卻被他拒絕了。

  施紫雨歎氣,知道在齊楚心裡只有徐錦魚一個。失望的走上樓,推開門一頭栽到床上,把被子蒙在腦袋上,裝模作樣的打起呼嚕來。

  樓下齊楚陪著秦對鳥,見他畫筆飛動越畫越像徐錦魚。漸漸的看得癡了,念起往事種種,只想快點見到心愛之人。

  秦對鳥見齊楚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筆下的女子,也沒有打擾他。二人就這樣一個畫一個看,夜深而靜,無人說話。秦對鳥畫的熟練速度慢慢快了起來,但畫了七八張過後體力不支,速度又慢了下來。

  但齊楚看著徐錦魚的眼,專注而深情。

  夜色迷離,西嶺客棧外的大街上除了打更的也沒有別人。只有這時候,喧囂的京城才安靜下來。

  當天色漸明時,御膳房中如往日一樣早早忙活起來。昨天接到皇上的旨意,今早做絲窩。

  絲窩乃是皇家密膳,形如扁蛋,上下光面,吃之粉碎,散落成絲。像這種皇家密膳的製作方法向來秘不示人,只有皇宮能吃到。除了這座皇宮,就算尋遍天下也無人會做。

  絲窩是甜食,朱翊鈞向來對甜食不感興趣,但徐錦魚愛吃甜,所以他特意下旨今早做絲窩。

  徐錦魚自喝了孟婆湯後一直昏睡,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腦漿昏沉,什麼也想不起來。甚至自己叫什麼,她也記不得了。

  朱翊鈞坐在床邊一直陪著她,如今見徐錦魚醒來,露出笑容道:「你醒啦?」

  徐錦魚身穿薄衫,肌膚裸露,被朱翊鈞嚇了一跳,立刻抓過被子遮蓋住身子,縮成一團,怯生生問道:「你是誰!」

  朱翊鈞見她這般舉動,心想孟婆湯奏效了,於是笑道:「我是你的丈夫啊,你不記得了?」

  徐錦魚搖了搖頭,「那我是誰?」

  「你是我的娘子唄。」朱翊鈞往前靠了一下,他想離徐錦魚近一些。這些年二人廟堂江湖相隔,他心中實在思念。

  「你別過來!」徐錦魚警惕道,她雖喝了孟婆湯,但武功還在。

  朱翊鈞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坐回床邊,「我不過去,你別怕。」

  這時響起敲門聲,朱翊鈞知道是絲窩做好了。屋中只有他和徐錦魚二人,這次身為一國之君他竟然親自開門,這可嚇壞了送甜點的小宮女,差點把絲窩扣在地上。

  朱翊鈞見她如此慌張卻沒說什麼,接過裝著絲窩的托盤轉身進屋。小宮女跪在地上,心中犯疑,不是說皇上性情暴躁麼?這也不像啊?她等了一會兒才敢站起來,躡手躡腳的離開。

  朱翊鈞把絲窩端到徐錦魚面前,道:「先吃點東西吧。」

  徐錦魚失了記憶,但本能尚在,心中愛吃甜如今表現出來。此時心想既然他說自己是他的妻子,瞧他模樣不壞,先吃飽肚子再說。

  於是往前坐了坐,吃了起來。

  朱翊鈞見她肯吃東西,心情更好,這說明二人的關係更近一層。徐錦魚已經開始相信自己。看著徐錦魚的吃相,想起了易水河畔初見時的情景,如今雖然多年已過,但她人未變,他癡心不改。

  徐錦魚吃的開心,忘記往事讓她少了許多煩惱,現在有幾分少女氣息。看著盤中最後一塊絲窩,玉手停在半空,「你也吃啊?」

  朱翊鈞見她注視著最後一塊絲窩,目光有些貪婪,笑道:「我不餓,你吃吧。」

  徐錦魚假裝客氣道:「你真不吃?」

  「不吃。」

  「那我吃了你可別後悔哦!」徐錦魚抓起絲窩在朱翊鈞眼前晃了晃。

  「你要是挑釁,那我可就吃了!」朱翊鈞笑道

  「呃……」徐錦魚以最快的速度把絲窩塞進嘴裡,竟然整塊嚥了下去,「咳咳」

  「慢點吃別噎到。」朱翊鈞擔心的說道

  徐錦魚白了他一眼,張開嘴,絲窩早已入腹,只聽她笑道:「沒有啦!」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9 11:29
第一九一章 謊言

  朱翊鈞笑道︰「不夠吃我再叫御膳房去做。」

  徐錦魚摸了摸鼓鼓的小腹莞爾道︰「吃多了,嗝。」她還非常配合的打了個飽嗝。她本貌美,又駐顏有術,十年後的她與從前竟沒有兩樣。如今一副小女子的姿態惹得朱翊鈞更是歡喜。

  「我真是你娘子?」徐錦魚好奇的問道。

  朱翊鈞語氣非常肯定道︰「當然了,我們成親十年了,一直非常恩愛。」

  徐錦魚柳眉一皺道︰「可是我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朱翊鈞道︰「因為你得了怪病,失憶了。」

  「啊?竟然還有這樣的病?」徐錦魚腦海中一片空白,真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朱翊鈞假裝嘆氣道︰「哎,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是見你如今這樣不信也不行了。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們夫妻二人可以重新開始。」

  徐錦魚問道︰「重新開始也行,那你先自我介紹一下。」

  朱翊鈞心中暗笑,她永遠都是這般天真有趣,想起曾經二人一起遊玩的日子,心中一暖,笑道︰「我叫朱翊鈞,乃是當今大明朝的天子。」

  徐錦魚問道︰「天子是幹什麼呢?」

  朱翊鈞笑道︰「天子就是天下都歸我管,又叫皇帝。」

  「皇帝又是什麼東西?」徐錦魚歪著頭很是好奇的問道

  「皇帝不是東西,呃……」朱翊鈞情急之下竟然被徐錦魚繞進去了,「你是故意的吧?」他思索著,就算徐錦魚失了記憶,但也不至於連皇帝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吧?

  徐錦魚被戳穿,吐了吐舌頭,轉移話題道︰「你自我介紹完了,你現在介紹一下我的身份。」

  「你怎麼還要我介紹?」

  「我不是失憶了嘛。」徐錦魚笑道

  朱翊鈞心生警惕,她真的失憶了嗎?會不會是裝的呢?小心道︰「你叫徐錦魚,是我娘子。」

  「這就完了?」徐錦魚一臉不信的看著他,眼神中好像在告訴朱翊鈞你可給我老實點,老娘可不是那麼好騙的。

  「你還想聽什麼?」朱翊鈞問道。

  「比如說我老家是哪裡的,父親叫什麼,是否還有兄妹等等。」

  朱翊鈞心中連連叫苦,早知道她會這麼問,自己就提前做準備了。現在被徐錦魚問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可是剛才已經告訴她名叫徐錦魚,要不然隨便編個名字,再編個故事就能蒙混過關。

  現在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了,腦海中冒出一個姓徐的就是魏國公徐達,於是便說道︰「你祖上是鳳陽人,祖先是隨太祖皇帝征戰四方的魏國公徐達。」

  「祖上?這麼說徐達已經死很久了,你拿死人騙我。」徐錦魚美目一轉,這可嚇壞了朱翊鈞。

  「如今定國公徐文璧是徐達的後人,也是你的爺爺,你有個哥哥叫徐希。」朱翊鈞一口氣說出來,他可能不能磕巴或者猶豫。現在徐錦魚明顯不相信自己,要是讓她起了疑心,以後二人相處就會有隔閡,這是他萬萬不想看到的。

  「我爺爺是定國公徐文璧,哥哥叫徐希?」徐錦魚重復一遍,可是怎麼都感覺這兩個名字非常陌生。

  「是啊,絕對沒錯。」朱翊鈞斬釘截鐵道

  「那我爹爹叫什麼?」徐錦魚追問道

  「你爹爹過世了。」

  「哦」聽了這個消息徐錦魚顯然沒了興致,無論是誰聽見自己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也不會開心。

  「別難過,我會陪著你的。」朱翊鈞心想徐錦魚的盤碗總算結束了,心中又擔心起來,「你大病初愈快睡會兒,我出去辦點事。」

  「嗯」徐錦魚重新躺下,閉上眼,慢慢的進入夢鄉。

  朱翊鈞站起身,輕輕的走了出去,回身關上門,冷風一吹才覺背後衣衫濕透,心道好險。皇帝在宮中都是坐龍轎,但朱翊鈞怕排場太大驚動徐錦魚,早就吩咐龍轎退下。此時他轉身走了,行走速度越來越快。

  走到皇極殿,小太監們看見皇帝駕到紛紛趕來迎接,朱翊鈞也不理睬,直接推門而入。

  皇極殿內只有掌印太監陳炬一人,此時他猶如一座佛像站在龍椅旁。聽見開門聲,陳炬睜開雙目,看見皇帝身影一閃就到了朱翊鈞身邊。

  陳炬剛想說話,卻聽朱翊鈞語氣焦急道︰「你速速出宮到徐文璧府上,傳朕口諭。」他想了想又道︰「就說徐希有個妹妹叫徐錦魚,十年前入宮,如今乃是貴妃。」

  「聖上,發生什麼事了?」陳炬問道

  朱翊鈞把剛才的事簡單說了,又囑咐道︰「這件事非常緊急,如果徐文璧辦不好,就罷了他的爵位,從此徐家與庶人無異。」

  「老臣這就去辦。」陳炬說著人已到了門前,忽聽朱翊鈞道︰「此事絕密,你換身衣服再出宮。」

  陳炬點頭推門而出,當大門再次關上時,朱翊鈞坐在龍椅上鬆了一口氣。

  許久後朱翊鈞自語道︰「這老東西今日怎麼這般痛快?」隨手拿過幾本奏折打開一看盡是些煩心的事,又扔在一邊。他守了徐錦魚兩夜身體實在太累,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覺得睡著了。

  徐錦魚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當她聽不見外面的聲響時竟慢慢的睜開眼睛,原來她是裝睡!喝了孟婆湯的她失去了記憶,但仔細想著朱翊鈞的話和神情還是感覺哪裡不對。

  徐錦魚走到門口把門推開一個小縫,探出頭看了看,確定外面沒人後又走到桌邊,上面放著衣服。她迅速穿好衣服,推門走了出去,心想既然自己是定國公的孫女,那麼就到定國公府上去確認下。

  可是皇宮深院她不認得路,該怎麼出宮呢?

  「要是我會飛就好了。」徐錦魚自言自語道,然後試著跳了跳,這一跳竟然有三尺高,可把她嚇壞了。

  「咦?」徐錦魚看著自己的雙腳,「我難道是神仙轉世不成?」

  殊不知雖失了記憶,但體內武功尚在。玲瑯閣的武功已經深入骨髓變成了本能。她又使勁跳了跳,這一回跳的更高。

  「哇,厲害了。」徐錦魚別提多高興了,然後抬頭看著宮殿的頂端,屏息凝神用盡全身力氣一跳,「嗖」的一聲跳到宮殿頂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9 20:25
第一九二章 出宮

  徐錦魚再次震驚,站在宮殿頂上放眼望去,樓閣無數,大小不一,這一次終於望見了盡頭。於是她就朝著那個方向,按著剛才的方法不斷跳躍。

  在皇宮的另一端,某處宮殿的頂上站著三個人,玉面人靜靜的看著遠處起落的身影。

  雨丹崖問道︰「那是徐錦魚吧?」

  雲青壁道︰「皇宮中能有這般武功的女子也只有她了。」

  「主人不去攔下她嗎?」雨丹崖道

  「我幫姓朱的抓了徐錦魚,他竟然早想置我於死地。徐錦魚走就走了,抓她作甚?就算她不走,今日我還想把她帶出宮還給齊楚。」玉面人有些得意,他這叫以牙還牙,朱翊鈞既然想要暗害自己,那麼自己也要讓朱翊鈞嘗嘗厲害。

  「主人高明,現在主人可以去找姓朱的了,順便告訴他徐錦魚跑了。」雲青壁狡黠的笑道

  「不急,等她走遠了再去豈不是更有意思?」玉面人抬頭望天,晴空萬里,白雲似棉,除了天氣有點冷,一切都那麼的溫馨。雲蟒山之行雖然沒有找到黃河圖,但對於玉面人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挫折。

  十大神器中潯江匕、翻龍印、焚天灼世劍和忘無花都出現了,於是他心裡有開始謀劃另一樁事情。昨天已經吩咐東方玉軒去準備了,這時只聽雨丹崖問道︰「最近怎麼沒看到廖軍師呢?黃河圖是廖家的寶物,雲蟒山之行他不應該錯過啊?」

  雲青壁道︰「廖不到讓我殺了。」

  雨丹崖身子一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著玉面人的背影,心中後悔問了這個愚蠢的問題。玉面人和廖不到都想把黃河圖據為己有,以玉面人的性子怎麼能留他在世上呢?轉頭看了雲青壁一眼,心中發寒,是不是將來的某一天自己也會跟廖不到一樣呢?

  都說伴君如伴虎,但玉面人就是個魔鬼,跟在他身邊,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

  徐錦魚平穩的落在地上,走出離皇宮很遠的地方才看見路人。她詢問路人後得知定國公府的位置,獨自一人尋了過去。

  徐達乃是跟著太祖朱元璋打天下的開國大將,生前封爵魏國公,死後追封中山王。他的後代世襲定國公的爵位,如今到了徐文璧已是第七代定國公。

  到了正午時分徐錦魚終於來到定國公府,只見紅漆大門,純金門環,門口白玉雄獅一對,真是無比氣派。

  徐錦魚走到府前,門口有兩個身材一般高,樣貌七分像的青年男子,他們是定國公府守門的。她走了過去,這是回娘家,徐錦魚也不客氣,竟然直接要推開大門。

  兩個青年男子攔住她道︰「喂,這可是定國公府,你找誰?」說話還算客氣,想必是瞧見徐錦魚衣著華麗,生的貌美,說不定是哪個高官的掌上明珠。

  「我找的就是定國公府,我誰也不找,我回家!」徐錦魚拉住門環,她有武功在身,一推便推開大門。

  「站住!」一個青年男子厲聲道,他二人腰間掛有配到,此時已拔了半截出來。

  「你若找人我可以給你通報,但你要是說回家,那我就要好好問你回的是哪個家!」

  另一個男子也道︰「就是,咱們定國公年邁沒有你這般貌美的小妾。我家老爺也過世許久,如今只有原配夫人一個。少爺尚未娶親,你說回家,回的是哪個家?」

  徐錦魚放下手道︰「我是定國公徐文璧的孫女,徐希的妹妹,你們不認識我?」

  看門的兩個男子相視一笑,「你這是拿我們開玩笑啊,徐家何時出來個大小姐我們怎麼不知道?」

  徐錦魚道︰「你們是新來的吧?」

  「別逗了,我看你才是新來的大小姐,哈哈。」二人都把徐錦魚當做笑話,這讓徐錦魚略感不對,看來朱翊鈞說的不是真的。

  「你們真不認識我?」徐錦魚最後一次問道

  「說了不認識,就不認識!」

  「你要是沒事就快點離開,要是想找事我們手裡的刀可不答應!」

  二人一說,徐錦魚知道自己被朱翊鈞騙了。看來從定國公這裡找不到線索了,轉身離開。

  她走在街上,心想自己到底是誰呢?朱翊鈞為何要騙自己呢?

  這時忽聽路人對她指指點點說道︰「你們瞧,這好像是尋人啟事裡哪個人啊!」

  徐錦魚停了下來,看著說話那人,「大哥,你說我是哪裡的人?」

  「是尋人啟事裡的人沒錯。」說話人仔細看了徐錦魚,路邊又走左幾人。

  「你們也認識我嗎?」徐錦魚問道

  「姑娘有人在找你呢!」其中有個好心人道

  「找我?」徐錦魚心中一喜

  「是啊,今早城裡大街小巷貼了好多尋人啟事,裡面畫的那人就是姑娘你啊!」好心人道

  「真的嗎?那你能帶我過去看看嘛?」徐錦魚抓住了這條線索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好人心帶著她走了兩條街,在一面告示牆前停了下來。平日裡這告示牆專門張貼官府的告示。昨夜秦對鳥畫了許多徐錦魚的畫像,嵐汀和楊憶簫一大早起來就跑到大街小巷,找到最顯眼的位置張貼。

  如今快到正午,京城人流本來就大,路人看見了尋人啟事,徐錦魚貌美如花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不足為奇。

  站在告示牆前的徐錦魚看著尋人啟事中自己的畫像,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當她看見最下面寫著︰如有畫中人的消息請到西嶺客棧找齊楚,必有重謝。

  齊楚二字一現,徐錦魚只覺腦仁一痛,她撕下尋人啟事問身邊好心人道︰「大哥,西嶺客棧怎麼走?」

  陳炬出宮後並沒有直接去定國公府,自上次和蔣屍一分別後已有兩日。蔣屍一忠於朝廷,雖然回家探親但最多逗留一日。他兩日未歸讓陳炬很是擔心。二人有師徒名分,借著這次出宮的機會,陳炬要前去蔣屍一的家看看。

  陳炬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正午時分來到那間獨孤的小屋前。如今的大雪早已化了,屋外有個小男孩手中拿著木劍揮舞玩耍。

  「一個,快過來!」陳炬露出笑容。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0 13:58
第一九三章 悲訊

  小男孩高興的跑了過來,「爺爺,你來看我啦!」他撲到陳炬懷裡,用小臉蹭了蹭陳炬的老臉。

  「你爹爹呢?」陳炬撫摸著他的小腦袋瓜,一臉愛惜。

  「爹爹?」小男孩把拇指放進嘴裡,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目光。

  陳炬見他不說話,心中漸漸沉重,莫非是自己猜對了?

  小男孩回身指了指屋子,「娘親在裡面呢。」

  陳炬抱起他走了過去,門未鎖,推門而入,發現小茹不在屋內,又聽見廚房有聲響傳出。

  「一個,你先去外面玩吧。」陳炬放下他,小男孩拿著木劍又到外面玩去了。

  陳炬推開廚房的門,小茹身穿孝服,背對著門口正在燒紙。紙錢放在盆中,燒成灰的紙錢已有半盆之多。

  「你生前喜歡錢,但卻不收不義之財。咱們一直過得挺苦,這回有錢了,誰知道你竟然先走了。」小茹沒有發現身後的陳炬,她沉浸在悲傷和痛苦之中。

  「我給你多燒些錢,在那邊別苦了自己。」她聲音哽咽,把剩下的紙錢放在盆中,淚水流下,癱坐在地。

  「小茹」陳炬輕輕的叫了一聲。

  小茹坐在地上回過身,那張蒼老而又熟悉的臉讓她心中一暖,但竟然哭的更加厲害。抱著陳炬的大腿,嚎啕大哭,「師父啊,蔣哥走了。」

  陳炬心中一痛,嘆了一聲,抬頭看著滿是灰塵的屋頂,悲痛萬分。

  這兩天小茹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恐懼,但是在孩子面前仍然要保持鎮定。每日照常做飯,夜裡哄兒子睡覺。只有在孩子入睡後,她一個人躲進廚房,獨孤的哭泣。

  為人父母,真的不易。

  小茹哭了好一會兒,直到眼淚流盡。陳炬才扶著她起來,「是一個帶玉面具的男人嗎?」

  「嗯」想到那晚的事情,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玉面人。就算他帶著面具,只要看見他的眼神,小茹就能認出此人。

  那可是殺了她丈夫的人,她怎麼會忘記!

  「我早該想到他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死掉。」陳炬後悔不已,當初朱翊鈞設計加害玉面人時,自己應該阻攔的。但當時他想反正是一個壞人,死了也算天下之幸,誰知道連累了蔣屍一。

  「師父,你要給蔣哥報仇啊!」小茹懇求道,蔣屍一是陳炬的徒弟,她也就一樣叫來。

  陳炬沒有正面回答,現在他的身體情況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給蔣屍一報仇看起來已是奢望。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嗎?」陳炬問道

  小茹擦乾眼淚道︰「蔣哥一生效忠朝廷,他生前想讓一個長大後入朝為官。無論如何我都要完成他的意願,把一個撫養成人。」

  陳炬知道不能阻攔小茹,說道︰「就讓一個棄武從文吧,當個文官只要一心為民就能得善終。」

  小茹點頭道︰「我與師父的想法一樣。」

  陳炬從袖中拿出一塊玉牌遞給小茹,「今天我有要事在身,你馬上收拾行李,等天黑後帶著一個速速離開,切記不要被任何人看見。」

  小茹接過玉牌,「師父這是?」

  「你拿著這塊玉牌到香山慈感庵找慈心師太,就說佛爺讓你去的。她自會收留你們母子,等我辦完事找機會再去看你們。」陳炬交代完走出屋子,看見一個正在開心的玩耍。

  小茹道︰「我沒有告訴一個蔣哥的事。」

  陳炬點頭嘆道︰「能瞞他多久就瞞多久吧。」招呼一個,小男孩歡快跑過來。

  「一個把木劍給爺爺好不好?」陳炬慈祥的笑道

  「不好,這是爹爹送我的。」小男孩認真的回答。

  陳炬心中一痛,也不強求,回身又對小茹說道︰「你速速回去收拾吧,慈感庵的慈心師太為人很好,你們住在那裡非常安全。」

  「多謝師父了。」小茹眼圈紅了。

  「不要謝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屍一。」陳炬徑直的走到馬前,撫摸著駿馬的鬃毛,心中無比沉重,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一個雙手拿著木劍,很是愛惜,「娘,我們要搬家嗎?」

  小茹蹲下來,看著兒子她心裡總算有些安慰,「是啊,晚上就走。」

  「可是我不想走啊!」一個低著頭不知為何哭了起來。

  「怎麼了?」小茹替孩子擦去淚水。

  「我想爹爹了。」一個撲進母親懷中,淚水濕了小茹的衣衫。

  這就是血濃於水,他雖不知道父親出事,但心中總覺不快活。

  「孩子你不能哭,知道嗎?」小茹雙手扶著兒子的肩膀。

  一個抬起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娘親,「娘——」

  「你小名叫一個,是因為你爹想讓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男子漢是流血不流淚的。」小茹道

  「嗯」一個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但努力的點了點頭。

  「娘,我們搬家了,爹爹還能找到我們嘛?」

  「你爹出門辦大事了,要很久才能回來。我們去住的地方就是他安排的,放心吧只要他回來就會來找我們的。」

  為人父母的都應該說過類似的善意謊言吧。

  陳炬心中悲痛但卻不能久留,得知玉面人還活著的消息後,他有些擔心起皇帝的安慰。當下要先到定國公府去傳皇帝口諭,然後立刻回宮。

  約兩個時辰後終於趕到了定國公府,陳炬此次是秘密出宮絕對不能被人知道。他把馬安頓好,從定國公府後門翻牆而入。院中有下人正在忙碌,陳炬身影連閃,沒有人發現他的到來。

  定國公徐文璧已經年邁,他的兒子早已經過世。下一代世襲爵位的就是徐文璧的孫子徐希。此時徐希正在院中練劍,忽覺身後有人站立,猛然回身一刺,手中的寶劍卻被陳炬奪下。

  「佛爺!」徐希見了陳炬急忙行禮。在別人眼裡陳炬只是個老掉牙的太監,可是朝中重臣都知道這個老太監的身份絕不簡單。朱翊鈞生性多疑,能在他身邊服侍多年的人怎會沒有點本事?

  更何況自從陳炬接管掌印太監以來,朱翊鈞撤了身邊所有護衛。想要刺殺皇帝的人數不勝數,朱翊鈞既然敢這麼多,就說明他心裡有底。朝中上下紛紛猜測皇帝身邊絕對有更厲害的高手保護,這個人會是陳炬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1 12:08
第一九四章 口諭

  徐希雖然是下一代的定國公,但是面對他的行禮,陳炬沒有謙讓。因為無論是地位還是武功,陳炬都經得起這一拜。

  「定國公呢?」陳炬問道,他沒有時間和徐希客道。

  「爺爺他在休息。」徐希目露難色,這個時候去叫醒爺爺肯定要挨罵。

  陳炬雙眼一瞪,徐希再不敢遲疑。徐希知道陳炬這麼突然的出現肯定是有急事,陳炬是皇帝身邊的掌印太監,他的出現就代表這皇帝有口諭。

  「佛爺,你跟我這邊來。」徐希帶著陳炬往定國公休息的房間走去。

  路上陳炬問道:「定國公近來身體可好?」

  徐希道:「爺爺年歲已高,近來有些嗜睡。前些日子皇上派太醫來看過了,說是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如有一日真需要什麼稀有藥材,你儘管入宮找我。」

  陳炬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說,徐希聽了頓時大喜,「那我先替爺爺謝過佛爺了。」

  佛爺這個稱呼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叫的,但朝中重臣私下裡都這麼尊稱陳炬。徐希認為這個稱呼非常適合眼前的老人。

  到了地方,門口有人看著,見徐希前來紛紛退下。

  「佛爺請進。」徐希推開門,引著陳炬進去。

  屋內香氣撲鼻,正對面牆上掛著一張猛虎下山的巨圖,畫中猛虎威嚴無比。桌上香爐徐徐飄出淡淡香霧,「這是太醫帶過來的,說是有助於睡眠。」徐希請陳炬坐下,他親自斟茶,「佛爺稍等,我進內堂去叫爺爺。」

  陳炬點頭,端起茶杯,只聞香氣幽幽,令人神清氣爽。再看杯內泡大的茶葉,葉邊三分為紅,葉中七分為青,這乃是極品大紅袍,想必是皇上賞賜的。

  這大紅袍名字的由來還有一個典故,太祖時期的狀元丁顯進京趕考,路過武夷山時病倒在路上,巧遇老和尚下山化緣,便把他背回寺中。老和尚見他臉色蒼白,體瘦腹脹,就將採製的茶葉用沸水沖泡給他喝,連喝幾碗,如此幾天基本康復。丁顯這才沒有耽誤進京趕考的時間。臨走時老和尚給丁顯帶了些茶葉在身邊,以防他再次發病。

  後來丁顯中了狀元,但始終把這些茶葉帶在身邊,不捨得飲用。後遇馬皇后病重,宮中太醫束手無策。丁顯取出茶葉,按照老和尚的方法泡製,馬皇后飲後身體有所好轉,太祖大喜,賜紅袍一件,命他親自前往武夷山以示皇恩。

  大紅袍從此得名,後來成為貢茶,民間不得私藏。

  陳炬一杯茶還沒喝完,就聽內堂傳來罵聲,「小兔崽子,我不是說了睡覺時誰來了也不見嗎?」聲音洪亮有力,渾不似年邁老人。

  「爺爺,來的不是別人啊。」這是徐希的聲音

  「難不成是皇上親自來了?」這一次的聲音變小,語氣中無比恭敬。

  「是佛爺來了。」

  「小兔崽子!佛爺來了你怎麼不早說!」徐文璧又火了。

  徐希拿自己的這個爺爺也是一點辦法沒有,「我這不是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嘛,爺爺你就別罵我了!」

  「不罵你?不罵你,你還不上天?」徐文璧從後堂快步而來,看見坐上的陳炬,急忙行禮。他與陳炬年紀相仿,二人關係甚好,這又是他的府邸,按理來說不用行禮。可是徐文璧知道見陳炬如見皇上,這禮數少不了。

  「怠慢了佛爺,老夫在這裡賠罪了。」

  陳炬走了過來,「打擾了定國公清夢,應該是我賠罪才是。」

  徐文璧笑道:「佛爺和老夫就不必客氣了,是不是聖上有什麼諭旨?」

  陳炬點頭,看了徐希一眼。徐希知趣的退出房間。

  徐文璧見陳炬是帶了皇上口諭前來就要下跪,卻被陳炬攔下。

  「佛爺,這禮數不能少。」徐家世代忠於大明,徐文璧雖然年老,但卻不糊塗。

  陳炬站直身子替朱翊鈞受了一拜,然後把事情說了。

  「此時絕密,一定要辦好。」陳炬說到這就停了下來。

  徐文璧也知道這位天子的脾氣,要是辦不好恐怕徐家從此沒落。當下點頭道:「佛爺只管放心,我現在就吩咐希兒去辦。」

  陳炬道:「這樣甚好,我也不能久留,就要回宮了。」

  「那我就不派人送佛爺了。」徐文璧已經猜到陳炬沒走大門,自然不能派人相送。讓他悄悄離開最好,要是走漏風聲可就不妙了。

  陳炬走後,徐希推門而入,「爺爺,聖上有什麼諭旨嗎?」

  徐文璧又重複一遍,徐希面色難看,「為何選我們徐家?」

  「因為我們姓徐,她也姓徐。」徐文璧老眼黯然,似有擔憂。

  「哎,想不到姓徐還姓錯了,這找誰說理去。」徐希苦笑

  「你馬上吩咐下去,府中上下統一口徑。」徐文璧囑咐道

  徐希急忙跑了出去,等他回來時臉色更加難看,額頭上汗水直流。徐文璧心道不妙,「出什麼事了?」

  「門口的兩個守衛說今日有個女子自稱是定國公的孫女,我的妹妹,要回家探親。」徐希話說一半,急的徐文璧問道:「這女子叫什麼?」

  「徐錦魚」

  這三個字一出口,徐文璧傻眼了,心道怎麼就這麼倒霉呢?現在就算是定國公的他也有點後悔姓徐了。雖說這個姓氏給他帶來了數不盡的榮耀,但今日的境地十分危險。

  「爺爺,怎麼辦?」徐希拿不定主意,這要是讓皇上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徐文璧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左思右想道:「你馬上安排看門的兩人今夜離京,帶足錢財,永遠不要回來。」

  「是!」徐希立刻轉身,又聽爺爺說道:「還有即刻吩咐下去從現在開始閉門謝客,府中上下一干人等一個月內不得出府,吃喝拉撒都在府中解決!」為今之計只有封鎖消息這一個辦法了。

  「可是府中食物只夠半個月的啊?沒飯吃大伙怎麼辦?」徐希有些為難道

  「餓著!」徐文璧急了,「就算餓死,也給我死在府裡!」

  徐希灰溜溜的推門而出,他怕極了這個脾氣火爆的爺爺。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1 12:09
第一九五章 出兵

  朱翊鈞一覺醒來已近黃昏,本在夢中夢見與徐錦魚如膠似漆,誰知道美好的畫面突然出現一張七孔流血的臉,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坐直身子發現殿中站著一個人,青衣玉面,竟是自己設計陷害的玉面人。

  「你?」朱翊鈞警惕起來,雲蟒山大火已經過了好幾天。玉面人應該早就進入皇陵,然後葬身在那裡了。可是面前這人也帶著玉面具,身材與玉面人一般,眼中神色也是一樣。

  玉面人不說話,他想看看朱翊鈞有何反應。二人僵持許久,忽聽朱翊鈞道:「這兩天我休息不好,讓你久等了。」他沒有表現出震驚,因為已經確定面前就是真的玉面人。如果自己表現的很驚訝,玉面人一定就知道自己的計策了。現在的朱翊鈞仍然抱有一線希望,希望能瞞天過海。

  玉面人心中倒是對朱翊鈞很是佩服,能如此鎮定自若的面對自己,真不愧是一國之君。既然朱翊鈞不想讓自己知道他在背後挖陷阱的事,那麼自己無需再提。因為他要是興師問罪,那麼和這個皇帝的關係必將破裂,可是今後的日子裡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朱翊鈞的幫助。

  「看你睡得香也就沒有打擾你。」玉面人笑了笑,不動聲色的說道。

  「這次來有什麼事求我?」朱翊鈞見他沒有興師問罪,心道他應該不知道背後的計策。

  「齊楚沒死,所以我特地來告訴你。以他的心思,想必用不了多久就知道徐錦魚在皇宮了。」玉面人假裝好心提醒,但心中卻暗自得意,腦海中想著一會兒朱翊鈞發現徐錦魚不見時的表情,越想越有趣。

  朱翊鈞按在龍椅上的手忽然攥緊,聲音低沉道:「知道了。」

  「你不去看看徐錦魚?」玉面人有些挑釁,但他卻不準備離開。他當然知道朱翊鈞心中著急,但就是想讓朱翊鈞著急還不能離開。

  現在的朱翊鈞已經沒有了和玉面人說話的心思,滿腦子想的都是徐錦魚,自己剛把她弄回身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逃走。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要是沒事就趕快離開。」朱翊鈞下了逐客令。

  「還有一事。」玉面人故意不說,心道你害我差點丟了性命,我讓你難受一會兒也是應該。

  「有屁快放!」

  「我得到黃河圖了。」玉面人說的雖是假話,但這句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讓朱翊鈞心中又氣又怒。

  朱翊鈞本想借此機會除掉這個心腹大患,誰成想竟然讓他得到黃河圖。

  「那我要祝賀你啊!」他說的咬牙切齒,心中恨不得把玉面人碎屍萬段。

  「謝謝」玉面人客氣道。

  朱翊鈞掌心冒汗,他在想怎麼才能支開玉面人。忽聽玉面人說道:「我見你這麼著急,一會兒還有要事?」

  「沒有事」朱翊鈞當然不能說自己有事,他知道玉面人的性子,喜歡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要是讓玉面人知道自己心急如焚,那他肯定還要多留一段時間。

  「沒事啊,那我留下來吃個飯吧。」玉面人笑道

  聽見這句話,朱翊鈞死的心都有。他和玉面人都是城府極深之人,往日裡不相上下,可是今天自己的心思被玉面人摸透了,一旦落了下風,想要反敗為勝幾乎不可能。

  「你到底怎麼樣才能離開?」朱翊鈞用硬不行,只能服軟。

  「呦,大皇帝也求人?」玉面人洋洋得意,故作思索道:「讓我走也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說」

  「現在還沒想好,等哪天想好了再來找你。」

  朱翊鈞明知道他欺人太甚,可是又不能拒絕,「我先答應你。」

  話音剛落,殿中之人早已無影無蹤,大門開了一條細縫,也不知玉面人是怎麼通過的,或許是他迅速打開門又關上,猶豫速度太快沒有關嚴。

  接著朱翊鈞奔了下去,不管什麼天子威嚴,朝著徐錦魚休息的方向跑去。等到了門前,用力推開門,看著空空如也的大床,腦海中嗡的一聲響,得而又失讓他心落谷底。

  這時忽聽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聖上,我回來了。」

  回頭一看正是奉旨出宮的陳炬,「你怎麼才回來!」朱翊鈞皺著眉頭,心想往返定國公府根本用不了一天的時間。

  陳炬道:「定國公身體不適,老臣給他療傷耽誤了時間。」

  「是嗎?可是朕前些日子剛派太醫過去給他瞧病,說是沒有大礙。」朱翊鈞心思縝密,發現今天的陳炬和往常不同。

  「太醫只能醫病,症狀未現他們瞧不出什麼。老臣醫的是筋骨。」陳炬早已想好回來的說辭,就算朱翊鈞再問是個問題也不會露出破綻。

  徐錦魚的失蹤已經讓朱翊鈞胸悶無比,現在沒有太多的心思關心陳炬的事,當下吩咐道:「速速召集神機營,馬上隨朕出宮去。」

  神機營乃是大明裝備最好的軍隊,以營為編製,共有將兵三千餘眾,配有鳥銃火炮,戰鬥力極強,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的重任。

  陳炬一聽要動用神機營,不禁問道:「聖上,出什麼事了嗎?」

  朱翊鈞本就心急,他最明白齊楚在徐錦魚心裡的地位。雖然現在她失去記憶,可是齊楚的本事他早有耳聞,二人相見就會生出太多變數。動用神機營也是無奈之舉,偏偏這個時候陳炬要問上一嘴,他怒道:「老東西,朕叫你去就快去!」

  陳炬臉色難看,但也不敢多嘴,領命而去。

  徐錦魚站在西嶺客棧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楊憶簫走了出來,他手中好似拿著什麼東西,一看到徐錦魚慌張的把手背到身後。

  「魚兒姐姐,你回來了?」慌張的臉上又露出驚喜,楊憶簫打量著徐錦魚,見她沒有受傷,剛想跑進去通知大家。

  門口處有個身影一閃,齊楚如風一般把自己送到徐錦魚面前。

  突然抱住她,這幾日的擔心終於落地,柔聲的說了一句,「傻魚兒,你跑哪去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1 20:36
第一九六章 痛心

  現在的徐錦魚早已不記得齊楚,被他毫無徵兆的一抱嚇得慌了神,一把推開面前男子,「非禮啊!」

  齊楚哭笑不得,二人相聚不遠,他發現徐錦魚的神情與從前不大一樣,少了些憂愁,仿佛又回到曾經天真開心的時候。

  客棧中眾人聽見徐錦魚的叫聲,紛紛走出。嵐汀雖然受傷,但卻最為著急,在這之前秦對鳥已經被送回畫館。否則看見徐錦魚真身一定會驚訝的贊嘆她的傾城之貌。

  「魚兒姐姐,你回來啦!」嵐汀見到徐錦魚喜笑顏開,他腰上刀傷也算是跟徐錦魚有關係。發現她安然無恙,心底也有了安慰。

  「你們?認識我?」徐錦魚指了指對面眾人,又指了指自己。她雖然看見告示牆上的尋人啟事,心想西嶺客棧應該會有人認識自己,卻想不到會是這麼多人。

  施紫雨走上一步,她雖然中意齊楚,徐錦魚自然成了自己的情敵,但她也知道自己比上不上徐錦魚,「魚兒姐姐,你可把我們擔心壞了,現在怎麼還開起玩笑來呢?」

  在施紫雨的記憶裡徐錦魚是個徹徹底底的冰山美人,平日裡錦繡坊門庭若市,可也不見她笑,更不用說開玩笑了。自齊楚來揚州,徐錦魚的性子倒是改了許多,可是如今反差有些大。

  「我開玩笑?是你們別開玩笑才對啊!」徐錦魚也被他們弄得一頭霧水,想到尋人啟事上說有線索來西嶺客棧找齊楚,於是問道︰「我找齊楚,請問誰是?」

  「我是!」齊楚眉頭一皺,心道她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

  「你個大色狼竟然是齊楚?」徐錦魚剛才被齊楚一抱,心中對他沒有什麼好感,全當他是貪戀美色之徒,卻不知齊楚這幾日裡擔心自己安慰心急如焚。

  舒靈雪站在一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的不錯,我相公就是個大色狼。」

  舍靈又補充道︰「而且還是個不講道理的大色狼。」

  「你別跟著添亂啊!」嵐汀拉了舍靈一下,舍靈向他吐了吐舌頭。

  一向鎮定自若的流光公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瞧這樣子徐錦魚不像開玩笑,心中沉重,又問道︰「你真的不認識我?」心想難道雲蟒山大火中她受了傷,然後腦子出了問題?

  徐錦魚搖了搖頭,雖然面前男子光彩照人,但卻是個光彩照人的大色狼。她轉身就走,心中也不知做了什麼決定。

  「你去哪裡!」齊楚腳下一動,身子已繞到徐錦魚面前。

  「你讓開!」徐錦魚柳眉一挑,英氣十足,渾不似那個苦等十年的傷心女子,活生生一個俏麗的公主。

  「我不讓!」齊楚脾氣一來,別說九頭牛,九頭大象也拉不回來。

  「你若是因為雲蟒山大火中我沒有保護你而生氣,那就打我幾下。你若是因為這幾日我沒有尋你而不滿,那你就誤會我了,我一直在找你啊!」齊楚解釋道

  「什麼大火,你別編故事了!」徐錦魚有些生氣,「你就是貪戀美色的人。」她指著舒靈雪道︰「你都有媳婦的人了,竟然還敢勾搭我?」

  齊楚心裡真是一個苦啊,和舒靈雪成親後怪事麻煩接二連三,現在竟然讓徐錦魚誤會。但他轉念一想,徐錦魚是知道其中之事的,現在看她的反應,怎麼感覺好像一點都不了解呢?

  施紫雨見齊楚吃癟,有點幸災樂禍,心道只有魚兒姐姐能治他了。卻不想徐錦魚又指了她一下道︰「不只有媳婦,連小情人都有了,還敢對我無禮!」這下輪到施紫雨哭笑不得了,說她是齊楚的情人,她心裡還是高興的,但為什麼前面要加一個小字呢?聽起來像妓院的狐狸精!

  齊楚只覺有些不對,終於還是問道︰「你真不認識我了?」

  「不認識!」徐錦魚向側面跨出一步,想借機溜走。

  可是在流光公子面前,誰能這麼輕易就逃走?

  無論她如何變幻方向,齊楚都擋在她面前。先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現在要留下她是最重要的。

  「你讓不讓!」徐錦魚體內真氣外放,逼得眾人後悔一步。

  嵐汀心道魚兒姐姐這是來真的啊!

  「不讓!」他哪裡能放她走呢?這些年的掙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好好的在一起,面對失而復得的心上人,怎能放她走?

  「你不讓就別怪我不客氣!」如今的徐錦魚對齊楚一無所知,忘記了長白山上桃花如雪的夜裡,她堆月成雪,他橫笛在頸;忘記了曾經為他裁衣的夜裡,自己徹夜不眠,他憨憨大睡;忘記了多少次險境,自己身陷囹圄,他捨命相救。

  她還記得什麼?

  這世上最痛苦的並不是失去一個人,而是失去了有關這個人的所有記憶。

  徐錦魚現在不痛苦,痛在齊楚心上。

  這個謀深才雄的男子本應該披靡天下,卻因為重情而隱於山水,葬身紅塵。

  但他不後悔,因為心中有愛,心中有她。

  可如今這個他深愛入骨的女子竟然說不認識自己,是氣話,還是真話?

  「我最後問你一遍……」他話還未說完,她已無情打斷,「不用問了,我、不、認、識、你!」她故意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就是想讓他聽清楚每一個字。

  字字如刀,刀刀見血。

  齊楚這一生無論經歷多少困難,嘗盡多少辛酸,受盡多少委屈,只要他知道世上還有徐錦魚,他就有了力量,有了走下去的希望。

  這麼多年他們無論如何吵架,無論怎樣分分合合,他都知道她會牽掛自己,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站在自己的面前,無動於衷的說一句——我不認識你!

  她說的那麼從容,那麼自然,絕不像是撒謊!

  可是齊楚不信,讓他如何能信愛了十多年的人不認識自己的事實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男子滿眼擔憂,他知道這幾天裡徐錦魚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不可想像的事情。

  這一刻徐錦魚也愣了一下,當她看見齊楚眼中的擔憂時,心知這絕不是裝出來的,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2 17:44
第一九七章 交鋒

  徐錦魚在腦海中回憶著往事,可是記憶中卻是一片空白。終於在某個殘垣斷壁的地方找到了一個片段,那是齊楚的聲音:「你害了淺漓,從今往後我與你恩斷義絕!」

  腦海嗡鳴,頭痛欲裂。

  鮮血,徐錦魚吐出的鮮血!

  這是她心底最痛的事情,就算喝了孟婆湯也不能完全忘記。那個春光燦爛的日子,陽光明媚,他依舊穿著自己為他裁的華服出現,可是他的臉上早已沒有淡淡的笑意,狠狠的把手中堆月簫摔在地上。

  「你給我走!」

  「我不!」

  那個時候她拚命的撲進他的懷裡,明知道是飛蛾撲火,明知道是灰飛煙滅,她心甘、她情願。

  然後他無情的推開她,憤怒的吼道:「給我滾!」

  淚水在那張傾城的容顏上悄然滑落,她不怪他,怪只怪自己被嫉妒衝昏了頭,藏起堆月簫害小師妹送命。

  「我就不!」

  十年前的她外剛內柔,心神早已崩塌,但表面上還是堅強的要死。十年後她變得外柔內剛,雖如冰山,冰封的卻是自己。如不冰封,她真的怕自己這顆四分五裂的心支離破碎。

  「我不走行麼?」

  終於還是軟弱了,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受一輩子的委屈也無怨無悔。

  那個時候齊楚有沒有心軟?

  「我求你了,快走吧。」

  他還是心軟了,軟到心窩疼痛難忍,軟到渾身力氣全無。光彩照人的流光公子半跪在地,狼狽不堪。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以手撐地,鑽心的疼讓額頭上滲出汗珠,眼淚欲奪眶而出,所以閉上眼。

  徐錦魚最怕齊楚這樣求自己,這個曾說過永遠不低頭的男子如今這般苦求自己。她還有什麼理由不走?留下來只能讓他丟了尊嚴。

  於是,就算是離開也是為了保護心愛人的尊嚴。

  「我知道我們再沒有明天,所以讓我多看你一眼,你也多看我一眼,我只想在今後的日子裡你能記住我的樣子,行嗎?」

  齊楚抬起頭,睜開了噙滿淚水的眼,「好」。

  那一瞬間在他的心上刻下她的樣子,從此以後忘不了似水紅顏,拋不開兒女情長,斬不斷往事情緣。

  我真的不想讓你走,可是我不能留!

  他咬著牙,心中的憤怒和仇恨毀天滅地。閉口不開,吐出的血一點點嚥下。

  有苦難言,有血難嚥!

  「從今往後你可以娶別人,但我絕不會嫁別人,今生等不到你,就等來生。」徐錦魚蹲下身撫摸著他英俊的臉龐。

  「我也不會娶別人!」淚水低落在堆月簫上,光華流轉,綠意盎然。

  誰家玉笛暗飛聲,吹進人間多少年。

  十年前的這場離別鋪天蓋地,春日裡彷彿要襲捲暮雪千山。橫笛一聲,楊花紛飛,紅塵不破。

  從那一天開始齊楚的心中就幻想著蘇淺漓還活著,因為那樣自己就有了和她在一起的理由。於是當收到「若尋淺漓,先娶靈雪」的字條時,他想都未想的給舒靈雪發去戰帖。

  這注定是一場充滿羈絆的相遇,十年後怎能想到她會忘了自己。

  此時的齊楚週身綠光大放,把自己和徐錦魚包裹在其中。寬大的袖中滑落一根二尺七寸長的碧玉笛子。

  突如其來的記憶讓徐錦魚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自己和他真的有剪不斷的聯繫。

  紅日西沉,明月初現,天上地下,只此一雙璧人。

  「我認得你!」脫口而出,她終於承認了。十年前自己拚命要記住這個男子,怎麼能輕易忘掉。

  綠色光球把二人包裹的嚴嚴實實,聽到這句話齊楚笑了。

  可就在這時忽聽四下喊殺聲傳來,耳力所及儘是戰馬奔騰之聲。一時間塵土飛揚,大地顫抖,蒼穹一輪圓月搖搖欲墜。

  神機營到了!

  嵐汀看見幾千匹戰馬朝西嶺客棧奔來,龐大的馬隊後面還有百十輛戰車,戰車上有紅衣大炮。最先一人全身金甲,手勒韁繩,雙目如電,正是大明天子萬曆皇帝朱翊鈞。

  此時陳炬沒有在他身邊,朱翊鈞知道自己貿然出動神機營,文武百官得知消息肯定會進宮阻擋,他把陳炬留在宮中應對。這位佛爺的威嚴絲毫不弱於自己。

  朱翊鈞帶著神機營在京城中尋找徐錦魚的蹤跡,主要街道上都張貼了畫著徐錦魚的畫像,下面寫著有線索到西嶺客棧找齊楚。

  朱翊鈞見了齊楚二字大驚,一聲令下全軍極速前進,直奔西嶺客棧。片刻之間神機營三千兵將把西嶺客棧圍的水洩不通。一開始樓上客房中還有人打開窗戶探出腦袋,可是見了這駭人的陣勢紛紛緊閉窗戶再不敢出聲,甚至整個西嶺客棧的二樓客房所有燈光一下全滅。

  齊楚察覺到危機散去綠光,徐錦魚因心口疼痛而臉色煞白。朱翊鈞見了心急如焚,但臉上不動聲色,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冷冷注視著齊楚。

  這是天下之主與流光公子第一次相見,朱翊鈞武功雖不如齊楚,但他有君臨天下的氣勢。齊楚負手而立,只微微抬頭就讓三千兵將齊齊後退一步。

  劍拔弩張之間,楊憶簫的焚天灼世劍「噹啷」出鞘,殘陽一抹,餘暉落在劍上,血紅竟有幾分妖艷。嵐汀摸出懷中潯江匕,清冷月光下,神器上流露出的寒意竟有幾分動人。

  在師兄弟二人心中無論是誰想要傷師父一根汗毛,那他們就要跟他拚命!就算是天王老子又能如何?

  齊楚右腳緩慢的向前方一挪,接著身子也向前挪去,側身而對,蒼茫大地上狂風亂舞,衣衫不動,髮絲輕垂。

  神機營三千兵將又向後退了一步!

  朱翊鈞的戰馬乃是萬中挑一,但此時前蹄抬起,向後退了幾下。他拔劍指天,這柄天子之劍乃是太祖朱元璋征戰天下的佩劍,如今傳了十三代,儲藏著十三位帝王的天子之威,此劍一出四海臣服。

  這時齊楚左腳抬起,重重落下,頓時間街道上裂痕無數,以驚人的速度向前蔓延,到了最前排的士兵腳下,嚇得神機營三千兵將竟又向後退了一步。

  放眼天下神機營乃是最強的軍隊,囊括三千精兵強將,竟然在齊楚一人面前連退三步!

  問世間除了流光公子,還有誰能有這等無量的氣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6-12 23:09
第一九八章 火炮

  徐錦魚站在場中腦海裡往事如潮水般決堤而來,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眼前場景萬千,哪裡還能注意到神機營和齊楚他們。忽的身子一晃竟要倒下,朱翊鈞從馬上翻身而下奔著徐錦魚而去。

  齊楚與面前兵將對峙,如果移動必將引得神機營出手,略微猶豫一下讓朱翊鈞搶了先機。朱翊鈞一手持劍,一手抱住徐錦魚,「愛妃,你怎麼了?」

  此話一出,齊楚這邊眾人均是瞠目結舌,「愛妃?」難道說這個金甲男子竟是當今天子嗎?可是徐錦魚什麼時候成了皇帝的妃子?

  徐錦魚武功不弱,意識也算強大,可無論是誰都承受不住從小到大的記憶一起湧來。這種衝擊力能瞬間讓人心神崩塌,就在這個時候朱翊鈞抱住她,讓徐錦魚輕鬆許多,目露迷離的看著齊楚,心中一陣酸楚。

  齊楚聽見朱翊鈞叫她「愛妃」,英眉緊皺,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攥住堆月簫。強大的綠光再次透體而出,這一次竟染著幾分血色,他死死的注視著徐錦魚。

  突然想到他們成婚的那晚有個人帶著一塊木牌,上面寫亡夫朱翊鈞之靈位。

  當今天下,國姓為朱。這人真的就是當今天子嗎?她與他又有什麼關係?真的是如他所說,她是他的愛妃嗎?

  就在這時三千神機營兵將一起跪倒,衝著徐錦魚喊道:「娘娘,我們來接你回宮。」

  這響徹天地的呼喊讓齊楚心上生出裂痕,想不到十年之中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竟然真的嫁了別人!

  你不是說今生絕不會嫁別人的嗎?

  你不是說永遠等著我嗎?

  你不是說今生等不到,就等來生嗎?

  可是你為什麼食言了?

  為什麼!

  回想當年分別情景,齊楚只覺自己無比可笑,什麼誓言,什麼承諾,都是狗屁!

  一分不值的狗屁!

  齊楚心中翻江倒海,一向鎮定自若的流光公子渾身顫抖。這一刻他只覺自己是這世上最淒慘的人,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從雙肩往下好像失去了知覺。

  齊楚的所有舉動都被朱翊鈞看在眼裡,這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神機營三千兵將和自己的完美配合不怕齊楚不信,看來徐錦魚這嫁人的往事坐實了。

  雖然心中得意,但表面上仍然露出擔心之色,城府之深讓人感到可怕。朱翊鈞左手拖著徐錦魚後背,此時暗運功力使她體內經脈一亂。

  徐錦魚在精神上承受著巨大的衝擊,又被朱翊鈞暗中偷襲,登時間暈了過去。朱翊鈞暗笑,心想現在當事人已不省人事,從今往後對於嫁人之事,徐錦魚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嵐汀和楊憶簫二人見朱翊鈞抱著徐錦魚心中很是不快,在他們心裡天下只有齊楚能配得上魚兒姐姐。可是他們有看向齊楚,心中焦急師父怎麼不把魚兒姐姐搶過來呢?

  兩個少年雖然都機智過人,但心智尚未成熟,對情愛之事一竅不通。一旁的舒靈雪心道:想必齊楚現在也不知如何是好吧。這些日子她與徐錦魚相處下來頗有好感,此時想幫上一把,可是應該從何入手呢?

  感情之事向來是剪不斷、理還亂,越幫越忙,自己還是先看看再說吧。舒靈雪按捺心情,但嵐汀和楊憶簫已跳了過去。

  潯江匕和焚天灼世劍對著朱翊鈞,他們已有了動手的想法。少年單純,不管朱翊鈞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們都想先搶回魚兒姐姐。

  就在這時,神機營後方竟讓出一條路來,針落可聞的環境裡想起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而來的正是李如松。

  李如松早年乃是神機營副將,雖然現在已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離開神機營多年,但其中仍然有他的耳目。朱翊鈞下令召集神機營三千兵將的同時已經有人給李如松送去消息。

  神機營人數不多,但實力強悍。李如松安插耳目的目的就是暗中監視神機營的一舉一動,以免其中兵將勾結大臣造反。當他得知皇上貿然出動神機營,竟然還是全軍出動。這個消息讓他坐立不安,在家中踱步徘徊,自己到底要不要前去護駕呢?

  如果不去心中擔心皇上安危,可是如果去了以皇上的心思必然知道自己在神機營中安插耳目,這可是大罪!

  最後當他得知陳炬被留在宮中時立刻下定決心就算皇上治罪,他也必須趕去保護皇上。

  朱翊鈞身後雖然有神機營的三千兵將,但面對齊楚,他心中還是有很大壓力的。李如松在這個時候出現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朱翊鈞見李如松來了,頓時鬆了一口氣,把徐錦魚交給李如松,根本不理齊楚等人,向著戰馬走去。

  「慢著!」齊楚此話一出,驚得李如松微微側目。、

  「你想阻攔聖駕?」李如松征戰沙場多年,死在他手裡的人屍骨對下來怕是高如小山。此時他已拔出佩刀,殺氣逼人,讓嵐汀和楊憶簫心中一寒。

  「把人留下。」這一句話有山崩地裂的氣勢,就算你是天下之主,我要的人就必須留下!

  「要是不留呢?」朱翊鈞停下腳步,轉過身,露出嘲弄的神情。

  「不把人留下,我就殺的你們一個不留!」他心中雖然有諸多痛苦和埋怨,但是徐錦魚仍然是他最愛的女子。

  「呵,口氣不小。」朱翊鈞抬起手,神機營三千兵將架起火炮,火銃上彈。

  這一刻紅日隕落,天色突然黑了下來。朱翊鈞指著西嶺客棧二樓客房道:「瞄準那裡,等候號令!」

  「是!」三千兵將一起回答,然後火炮對準二樓客房。士兵們已點燃火把,把巨大的炮彈裝入火炮中,只能皇上發令。

  「你可以殺了這裡所有人,但是在這之前朕會先要了二樓客房中所有人的性命!」朱翊鈞笑道。

  齊楚不語,嵐汀氣不過衝上來道:「你既然是皇帝,就應該保護老百姓。可現在不但不保護百姓,竟然拿他們的性命要挾我們,真是個無恥的皇帝!」

  朱翊鈞聽後「哈哈」大笑,「朕是天下之主,想讓誰死誰就得死!如果這些人的死能換來朕的安全,他們死的就值了。」

  「你……」嵐汀氣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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