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元氣少年 作者:張君寶 (全書完)

 
V123210 2017-5-8 22:52:3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80949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4
第180章 牽線搭橋的熱心眾

    出了校門,發現有一輛黑色的大切諾基在等著自己。

    是昨晚見過的座山雕,另外還有三個年輕人不認識。座山雕穿得很是別緻,仍然一件緊身西裝,裡面沒穿襯衣,倒是在脖子上套了一條花領帶,顯得文雅多了。

    三個年輕人跟著站在座山雕後面,似乎是他的跟班。

    這三人形象可叫人不敢恭維,破破爛爛的牛仔褲,高幫大頭皮靴,身上髒兮兮的仿冒版空軍制式皮夾克,左臂還有空軍的徽章,雄鷹、國旗以及銘文:「中華空軍所至之處,既是中華之領空」。頭頂狂野的莫西乾髮型,耳朵穿滿耳釘,還有個傢伙套了鼻孔,當真不倫不類。

    座山雕看見宋保軍忙伸手迎上前道:「大姐夫!這麼早出門買菜嗎?」

    宋保軍已經猜到了大姐夫的含義,只好上前與他握手說:「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哦,原來大姐夫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沒關係。我叫盛法敬,大家都叫我座山雕。」

    宋保軍握著座山雕的手一陣搖晃,先把馬屁送上:「宋朝詩人盛次仲有詩云『看來天地不知夜,飛入園林總是春』。料想盛哥也是名門之後啊。」

    有個跟班搶前一步,大聲道:「那當然,我們大哥族裡的名人多著呢,就像那個什麼……抗美援朝英雄羅盛教,小學課本還有他的光榮事蹟呢!」

    座山雕不由分說就是一個大嘴巴過去:「去你媽的,人家羅盛教姓羅,不姓盛!沒文化的東西,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在經濟學雙料博士面前班門弄斧,誠心丟我的醜嗎?你們幾個兔崽子還不過來叫姐夫?」

    那小子捂著嘴不敢吭聲,三人一齊朝宋保軍鞠躬:「大姐夫好!」

    宋保軍感覺這滋味暴爽無比,竟然沒有出聲否認自己的假大姐夫身份,說:「不好意思,你們幾個在這裡閒逛,我還有事要趕回家一趟,不如我們改天再敘?」

    「哦?大姐夫急著回家?我還有事找你說話呢!」座山雕看到他手上的旅行包,爽朗的拉開車門:「大姐夫住哪?我送你一程可好?」

    那挨了一巴掌的小子急於表現,連忙鑽到駕駛室,座山雕又把他拖出來,道:「你們不行,我親自開車送送大姐夫。」

    宋保軍心想擠公交車換乘地鐵,到家得差不多兩個小時,時間磨得太久。既然這人有心,不如坐他的車更便捷一些,便上了副駕駛室。幾個小崽子都規規矩矩的坐在後面。

    「這車挺好的嘛,我看起碼得上百萬。」

    「七十五萬,大切諾基低配。不貴。」座山雕得意洋洋,突然想起他昨晚指出公司巨額虧損,又添上一句:「不過我這是貸款按揭買的,每個月都得賠錢。要一下子掏七十五萬,還真掏不出。」

    座山雕一邊發動汽車,一邊給宋保軍敬了煙。

    「你們是專門來找我的?」

    「對啊,知道您是住在茶大的,可不知道具體方位,也不懂問誰,就在門口候著隨便轉悠轉悠,沒想到您還真出來了。田默山那小子說話含含糊糊,聽也聽不清楚。」

    「如果我一直沒出來怎麼辦?」

    「等到中午不見人的話就隨便吃頓飯回家,呵呵,反正日子還不是這樣過的?」

    「呵呵!」宋保軍不得不應付著假笑兩聲。

    「昨晚我們連夜找刀疤六核實情況,他的姘頭確實給大姐送了一瓶酒,想讓公司幫忙給他姘頭的一個遠方表弟遷戶口到茶州。戶口大姐已經托關係遷了,可那酒是假酒,而且是刀疤六親自買的。」

    宋保軍吸著煙目注前方,窗外樹木行人飛快向後倒退:「哦,那你們怎麼做?」

    座山雕道:「這事大姐讓田默山去辦了,說是要剁下那姘頭的手,我覺得還得問問大姐夫的意思。」

    「刀疤六平時為人怎麼樣?」

    座山雕打開北斗導航系統,打著方向盤拐了個彎,說:「還成吧,馬馬虎虎,就是做人太小心眼了,斤斤計較,從來不肯吃虧,人又摳門。願意同他做朋友的沒幾個。」

    宋保軍道:「既然沒朋友就好辦了,換句話說,就算當場宰了他也沒個幫他說話的對不對?」

    「理論上是這樣。」座山雕點點頭。

    宋保軍伸出窗外撣了撣菸灰,好像在說一件穿衣吃飯之類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就先拿刀疤六和他姘頭開刀立威,先把規矩豎起來。單是假酒罪名不能服眾,隨便給刀疤六安個罪證,說他勾結外人圖謀不軌,給大姐送的酒摻有藥。兩個人,男左女右,男的剁左手女的剁右手,再逐出茶州,讓他沒個說理的地方。」

    座山雕忍不住通過後視鏡斜了宋保軍一眼,說:「大姐要是有你一成的功力,恐怕公司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田地。」

    「公司到底什麼情況?」宋保軍問。

    座山雕道:「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公司以前是天叔當龍頭坐莊話事,把公司經營得興旺發達,人人有錢分有飯吃,大家都很服氣。後來嘛,被人出賣天叔就掛了,剩下公司五大長老各行其是,互相打來打去,搞得公司差不多破產倒閉。後來大家覺得不行,還是找個誰都認可的話事人算了,於是天叔的女兒就被推上了龍頭寶座,反正不管老小大家都叫她一聲大姐。」

    宋保軍表示明白,怪不得雲青霓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座山雕、田默山這幫三十多歲的男人都管她叫大姐呢。

    傳統規矩亦是如此,誰的地位高,誰的輩分就大,比如桃園三兄弟。據元代學者胡琦考證,關羽生於漢延熹二年,即公元159年。而劉備生於公元161年。關羽比劉備還年長兩歲,但劉備是漢室宗親,地位尊崇,劉皇叔嘛!所以結拜時便把劉玄德認為大哥。

    座山雕續道:「天叔對大家有恩,像那個田默山以前當過兵,轉業回家沒飯吃,天叔給他吃飯才活到現在。因為大姐是天叔的女兒,我們大家對她都很敬重,幾個長老還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人又那麼漂亮,愛慕她的單身漢不知多少。可惜大姐畢竟是個女人家,優柔寡斷,做事經常拿不了主意。她不拿主意不要緊,下面可有得打了,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於是公司亂成一團糟。」

    宋保軍說:「原來這樣。」

    座山雕道:「大姐是龍頭,敢追她的人沒幾個,誰都不想給自己惹下麻煩你說是不是?就前幾年貿易洽談會給碰上市長家的公子,秦公子一見大姐頓時驚為天人,可勁的追求,天天送來玫瑰,有天晚上下大雨還故意在門口站了三個小時。可大姐對秦公子偏偏不感冒。反正我就沒見大姐對哪個男的好過。」

    「那你們大姐是不是有另外的心上人?」

    座山雕搖搖頭說:「沒有,絕對沒有。田默山對我們說了,大姐挺喜歡你的,特意去聽你彈鋼琴,和你喝咖啡一聊就是一個下午,去看你的晚會,還請回家來聊天,這種待遇以前大家聞所未聞。是以昨晚我們就吵開了,斷牙安他們認為你配不上大姐,我覺得嘛你還成,反正不能阻止大姐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對不對?」

    宋保軍頓時一個頭變得比兩個大,這哪跟哪啊!自己和雲青霓只見過三次面,明明聊的不是那麼回事。偏偏這夥人想像力過度豐富,先替自己自作主張給牽線搭橋起來了。

    座山雕又說:「既然你是經濟學雙料博士,說話辦事也很有水平,配大姐不算太差,勉強及格。反正我認為當大姐夫的人不能太帥,容易招蜂引蝶。」

    宋保軍心道你直接說我長相低級就是了,用不著拐彎抹角。而且雙料博士其實是自稱,只要被你們一查就會露餡。

    苦笑道:「我和大姐只是聊得來,她不一定喜歡我。」

    「聊得來就對了,和大姐聊得來的沒幾個,你是最年輕的最有才華的,正好合適。對了,你八字多少?我改天找個神棍問問,和大姐的八字配配看合不合。」

    宋保軍見連八字都問了,這可不好收拾,急忙換了個話題說:「對了,你們是什麼公司,我一直沒搞清楚。」

    「哦,白樺樹公司,搞進出口貿易的。以後你當了大姐夫,和大姐登記領證,具體內容我自然跟你詳細分解。」

    「好吧。」宋保軍擦了擦額頭冷汗,發現這幫人說話遮遮掩掩,想必不是什麼好公司。

    於是留了個心眼,沒到家隔著兩個路口就叫停車,不敢讓他們發現自己的真實住址。

    座山雕找到臨時停車位,伸頭看看周圍,招呼一聲:「姐夫就住這裡?小崽子們還不趕緊幫姐夫抬行李?」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宋保軍婉拒座山雕的熱情:「多謝盛哥相送,有時間再一起出來喝個酒。」

    「對了,上帝能不能造出他舉不起來的石頭?」

    「哈哈,那要看上帝的心情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4
第181章 怕你就不是好漢

    回到家裡,父母都在客廳坐著等他,吳桂芳眼眶通紅,好像是哭過了一場。宋世賢叼著菸頭呆坐,一言不發。

    宋保軍吃了一驚,丟下旅行包忙問道:「媽,出什麼事了?」

    吳桂芳低聲道:「你小姨可能挺不過這一關了。」

    「啊?小姨怎麼了?」

    在宋保軍細細盤問下,吳桂芳慢慢道出原委。

    半年多以前,小姨吳秋芳偶然覺得胃部不適,並沒有放在心上。她為了省錢常年不吃早餐,胃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前任丈夫游手好閒,女兒還在唸書長身體的時候,自己一個月一兩千塊錢薪水,能幹什麼呢?能省一分是一分了。

    不久後吳秋芳漸漸覺得腹部膨脹,食慾減退,消瘦、乏力,還道是自己近期太過辛苦,也沒往深處想。直到後來一直犯噁心、嘔吐,還發生過幾次便血,她才感到事情嚴重。

    不得已抽出時間去醫院檢查,得出的結果令吳秋芳天旋地轉,在長期困苦生活和不良生活習慣的折磨下,她患上了胃癌。

    當時檢查結果是早期症狀,本來還有一次挽救機會的,無奈叫吳秋芳錯過。當時的象京華遙癌症救助基金會知道消息,特地找上門來,提出提供資金免費為她治療。

    華遙癌症救助基金會和全市各大小醫院都有合作關係,共享資料信息,但凡查出癌症的病人,他們都會主動聯繫進行幫助,並且不計任何回報。

    可惜吳秋芳聽到「免費」二字,還當是騙子,說什麼也不肯接受基金會的救助。

    拒絕了別人的好意不要緊,可家裡也拿不出錢醫治。吳秋芳曾把這事向丈夫韓維武說了,韓維武卻不屑一顧,說是小病而已,養養就好了,繼續酒照喝,舞照跳。

    在這種情況下,吳秋芳竟然不敢向姐姐吳桂芳求助,畢竟當年姐姐和姐夫都很反對她和韓維武的婚事。

    於是拖拖拖,拖到後面,癌細胞擴散至全身,與韓維武協議離婚終於擊垮了她,病情急劇惡化。吳秋芳再也支撐不住,倒在病床上,陷入連續昏迷狀態。昨天下午,醫生開出了病危通知單。

    上一次宋世賢夫婦去看望妹妹,也知道了這個情況,只是那時候她還不算危急,是以沒有告訴家裡兩個孩子。

    說到這裡吳桂芳抹了一把眼角,說:「都怪我一直加班加班加班,都沒好好去看過你小姨。搞到現在人都快沒了,都是那天殺的韓維武,當年她要是肯聽我的話不嫁到象京去,也就沒這檔子爛事了。」

    吳桂芳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宋世賢在旁邊抽著悶煙說:「阿軍,我和你媽都向單位請了假,叫你回來也要一起去象京最後看看你小姨。她除了我們家沒什麼親人,萬一那個……也要處理後事的。桐桐還在讀高中,學業重要,我們就不叫她了,免得分心。」

    宋保軍點頭不迭:「自然要去看看的。」

    就和父親商議著,趁吳桂芳收拾行李的空當,上網訂購了三張茶州直達象京的高鐵車票。

    主要是帶現金、各類證件和換洗的衣物,用不著多少行李。不過吳桂芳一直翻來翻去,一會兒找到鹿茸參酒說帶給小姨養養身子,一會兒翻出驢膠說給小姨補補氣血。宋世賢勸阻不過,只好由著她收拾,裝了滿滿三大包東西。

    此前宋保軍一直沒坐過火車,進了高鐵車廂感覺很是新奇,看到父母親沉重的臉色,他還是把情緒壓了下去。車廂乾淨整潔明亮,漂亮乘務員的絲襪大腿令人想入非非。

    一路上和母親回憶小姨以前的事蹟,大多數時候是吳桂芳在說,父子倆在聽。宋世賢偶爾也會糾正吳桂芳回憶中記錯的地方。

    一家三口還在車上吃了頓午餐,飯菜豐盛,有肉有菜還有湯,但大家都沒什麼胃口。

    出了車站的安檢處,第一次出遠門的宋保軍開始領略象京的繁華。

    這座世界最繁華的大都市之一地處象江之畔,與中海市並稱「亞洲雙星」,人口達兩千八百萬,自一九七八年改革開放至今近四十年,始終保持超高速的發展狀態,沒有任何停滯的意思。

    象京人民的辛勤勞作使財富得到積累,於是象京開始急速擴張。特別是最近二十年,城市範圍越來越寬,邊緣越來越大,從三環到五環到十三環……漸漸的與周圍雨燕市、仙鶴市、龍眠市相互連接起來。

    二〇一四年,隨著四個城市之間的地鐵網絡完成建設,標誌著一個規模巨大、優勢驚人的「象京超級都市圈」完全形成,總人口數量在五千萬以上。與美國紐約、英國倫敦、日本東京以及中海並稱為五大世界級城市。

    象京不僅是文化、經濟、教育、交通的中心,也是世界流行時尚的產業重鎮。每一個初次來到象京的遊客都要為它的繁華感到震驚,甚至生出「這裡是亞洲之都」的感慨。

    宋保軍一家三口提著行李走出車站,只見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衣衫襤褸捧著個破碗,剛在門口的空地用粉筆寫下「求大爺施捨五元路費回英國」的漢英雙語,便被車站保安一腳踢開。

    自從螃蟹委員會二〇一三年開展「三非外國人專項整治工作」,流落街頭的老外與日俱增。

    那個乞丐其實是個游手好閒的英國人,在家鄉找不著工作,跑來像京行騙,遭到螃蟹委員會的打擊淪落到沿街乞討的地步。每天討到一兩百元便去吃喝玩樂,絲毫沒有回國的念頭。

    宋保軍和父母沒有太多心思欣賞風景,攔下出租車直接趕往牛蹄區蒼梧路的仁愛醫院。

    這是一家大型甲等醫院,設施條件都不錯,包括十五棟樓構成的扇形建築群本來只有十四棟,不料某天患者家屬突然舉牌抗議說醫院故意蓋十四棟,14,諧音「要死」,是要咒他們早死嗎?院方不得已再加蓋一棟。

    中間有大面積綠地,後面是高達三十八層的住院部大樓。

    大廳寬敞明亮,地板乾淨整潔,高大的玻璃穹頂像賓館一樣美觀大方,電子觸摸屏、詢問台、問診處無不設施到位。宋保軍找到總台詳細問清楚小姨的住院情況,帶著父母直奔住院部。

    吳秋芳住在第二十層的腫瘤科,一路上去,牆壁貼滿健康生活指南、各個科室簡介的招貼畫。電梯時不時鑽進一兩個頭紮繃帶滿臉病容的病號,四處充滿84消毒水以及青黴素的混合味道。

    儘管漸漸康復的病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但在這個環境總脫不了悲觀的氣息。

    二十樓的走廊很安靜,有些看護病人的家屬斜靠在長椅上打盹,有的靜靜蹲在角落玩弄手機,偶爾有護士推著車子匆匆經過,誰也不想說話。

    腦子裡突然有個聲音說:「我一點也不喜歡醫院,這讓我想了不願回憶的往事。」是文藝人格在說話。

    猥瑣人格答道:「那是因為你是個傷春悲秋的可憐傢伙。」

    文藝人格嚷道:「你懂什麼!我爸就是在醫院去世的,那段時間我聞夠了這種氣味,沒有一秒鐘能平靜下來!要是沒有手我就直接揍你了!」

    「來呀,你來呀,我怕你就不是好漢。」

    暴戾人格突然擠進來發表講話:「操!要打架我奉陪!正好把你們全部趕出主體空間,這裡由我一個人主宰。」

    哲學人格說:「你們都別吵,生老病死是宇宙自然規律,沒有事物可以避免,不因人的意志而改變,就算宇宙本身也有消亡的一天。」

    猥瑣人格道:「我就說吧,物理越學越深,就越對死亡毫不在乎。」

    「是的,相比起廣袤無垠的宇宙,任何人只是一粒塵埃,漫長的人生只是轉瞬之息。塵埃消失或是存在,沒人會在乎,它自己也不在乎。」

    其他幾個人格聽了哲學的話,又慢慢沉默下去。

    一家三口拐了兩個彎才找到吳秋芳所在的2056號病房。

    門口打開著,裡面左右共兩張床位,床上鋪著潔白的床單。對面的窗戶只開了一條縫隙,微風輕輕,窗簾拂動。下午的陽光透過白色的透明玻璃灑在地板上,光影斑駁。窗檯放著一盆仙人掌,裝在塑膠小花盆裡,正在努力向上生長。

    另一張床位空蕩蕩的沒有人,左邊的床位睡著一個過度消瘦的女人,面容藏在凌亂枯黃的長發裡。鼻孔的輸氧管通過長長的膠管連繫床頭的液氧瓶。邊上擺有一台監控心電圖,心電波一起一伏,慢悠悠的跳動,只怕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歸於一條直線。

    床頭趴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好像已經沉沉睡去。這小女孩肩膀瘦削,身上穿著寬鬆的運動裝式藍紅校服,長長的秀髮黑澤油亮,如雲一般披灑。她的肩膀一抽一抽,似乎陷入了悲傷的夢中。

    宋保軍一家三口放下行李,吳桂芳湊到床前輕聲叫道:「秋芳,秋芳。」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4
第182章 融合猥瑣人格

    只見吳秋芳臉色蠟黃,雙目緊閉,眼眶深陷,顴骨高聳。睡夢中用力咬緊牙關,以致下頷的肌肉墳起。

    蓋著床單的腹部高高鼓起,宋保軍知道那並非消化不良,而是腹積水。一般來說癌症晚期的病人只要出現腹積水,情況就很危險了。

    吳秋芳沒有反應,大家也不敢驚擾她休息,只好坐在旁邊等著。過了一會兒,一個微弱的聲音說:「姐,姐夫,你們來了。」

    吳桂芳連忙跳起來:「秋芳,你醒了?我們剛剛從茶州趕回來,你沒事吧?醫生怎麼說?肚子還疼不疼?我給你拿了你最愛吃的蜜餞,不要慌啊,過幾天病好了出院我接你回茶州,咱們姐妹住一塊,天天有聊不完的家常。」

    吳秋芳掙扎想坐起身子,吳桂芳連忙把她按住:「你別動,這樣躺著就行。」

    吳秋芳眼珠轉動,看向宋保軍:「這是小軍吧,十幾年沒見都長這麼大了……」她氣息不足,隔了好一陣子才繼續往下說:「聽說你考上茶州大學,小姨也沒給你封個紅包。來,讓小姨看看。」

    她今年只有三十四五歲,本來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五十歲的人。

    宋保軍強撐著笑臉走到病床邊上叫了聲:「小姨。」

    「這孩子,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害羞。」吳秋芳艱難的擠出笑容,枯瘦的手掌從床單下鑽出,輕輕握住宋保軍的手。

    手指冰涼,青筋暴凸,沒一點肉。宋保軍湧起一絲奇異的血脈相連的感覺。

    吳桂芳見妹妹似乎情緒不錯,就想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插嘴道:「別人家的小孩初中高中就談戀愛了,他倒好,大學一年多了也沒交過女朋友,見到女生就臉紅說不出話,我看哪,以後肯定三十歲才能勉強娶上老婆。」

    這話從親生老娘口中說出,果然挺有殺傷力的,宋保軍撓撓頭:「媽,你怎麼揭我傷疤?」裝出憨態可掬的樣子,也有故意逗樂小姨的意思,令氣氛活潑一些,不至於太過沉重。

    吳秋芳笑道:「姐,我看小軍長得挺俊的,以後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歡。」

    「他呀,我看是不用想了。」吳桂芳撇撇嘴。

    吳秋芳又笑:「怎麼會呢?到時候小軍結婚,一定要選在茶州最大的酒店,打扮得帥氣迷人……」突然神色黯然下去:「我怕是看不到了。」

    宋保軍忙說:「小姨,看你說的,我還想到時候請你幫我帶小孩呢,你也別工作了,我養著你到老。我媽吃什麼你吃什麼,我媽用什麼你用什麼。我保管生一大胖小子給你抱抱,讓他叫你姨婆,天天煩著你。」

    宋世賢暗想這臭小子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小姨臉上果然多了幾分容光,顯然在嚮往日後兒孫滿堂的美好生活。

    「可惜,我、我、我……」她右手上下抓著胸口滿臉痛苦,指甲深深嵌入床單,左手緊緊握住床頭護欄。

    不鏽鋼鑲嵌的護欄杆子竟然向內彎曲的弧度,似乎是這段時間抓握而成。一個人處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所產生的力量是不可想像的。

    吳桂芳忙道:「秀芳,你怎麼?小軍,快去喊醫生!」

    「不、不用叫!」吳秀芳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臉色因為劇烈的疼痛而顯得扭曲恐怖:「床頭有去痛片,吃幾顆就好了。」

    宋保軍七手八腳取出去痛片,和著溫開水喂小姨服下。

    在癌症晚期,止痛效果很一般的去痛片並不能減緩病人的痛苦,大多需要嗎啡類藥物、針劑進行鎮痛。只是小姨家庭拮据,用不起一粒一百二十元的高級鎮痛藥,而且按照她的病痛,每天起碼必須服用四粒以上。

    她的情況只能選擇便宜的去痛片。

    宋保軍看到小姨在痛苦中顫抖,嘴巴哼哼有聲,整個人像是飄蕩在深淵的孤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他此前從未想到一個人的痛苦會是這樣劇烈,比起來自己遭同學搧耳光的小事簡直等於撓癢癢。

    吳桂芳只能像是無頭蒼蠅一般焦急的看著,發現自己什麼都幫不上忙。

    吳秀芳左手用力拉緊護欄,那根不鏽鋼桿子與護欄接榫處發生咔咔咔的聲音,手腕筋肉高高繃起,不鏽鋼桿子越來越彎,突然啪的一下被拉脫了。

    吳桂芳不禁啊了一聲。

    中空的不鏽鋼桿子起碼能承受兩三百斤重量,就算一個久經訓練的壯漢也不一定拗得彎。現在吳秀芳瘦瘦弱弱,看起來只剩五六十斤的殘軀一把拉開桿子,眼見這病痛委實叫人受折磨到了極點。

    這情況感染了宋保軍,心頭蔓延起巨大的悲傷。

    他感受到小姨的命運,一下子迷茫、傷感、難過、無奈、後悔種種負面情緒淹沒了自己。

    腦海裡的光芒越來越亮,哲學人格的影子在虛數空間中升騰起來,說道:「幽能(元氣)急速上升,即將達到,我感到我暫時獲得了完全形態的人格,我想必須阻止這股情緒,否則它會摧毀空間。」

    「幹什麼?」猥瑣人格叫道。

    「我必須與主體完全融合。」

    宋世賢和吳桂芳只見兒子皮膚鼓蕩,雞皮疙瘩一顆接一顆冒起,氣質越來越冷漠,神色越來越平靜,所有的頹喪之氣一掃而空,彷彿突然之間換了個人。

    他的鼻子呼出像刀鋒一般銳利的氣息。

    他的嘴巴發出像遠古深淵似的呻吟聲。

    他的眼神射出睿智與力量並存的光芒。

    從他整個人的身軀往外噴發一種像是海嘯席捲陸地的無儔能量。

    一整張不鏽鋼製造的病床也在他的手臂倚靠之下微微搖晃。

    桌子上的水杯得得得地震動,水花上下濺落。

    過了足足三十秒鐘,這股巨大的能量才慢慢平息下來。

    「嘶……」宋保軍深深吸了一口氣,周圍空氣猶如凝固的實質,瞬間被抽成真空,然後他再慢慢張嘴把氣吐出。

    宋世賢與吳桂芳互相驚慌的對望一眼,都道自己悲傷之下產生幻覺,一時手腳如同被無形的繩索緊縛,不能動彈半分。

    受到哲學人格完全控制的宋保軍把手掌放在小姨的額頭上,低聲念道:「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聲音帶有奇怪的韻律,忽高忽低,有長有短,一個個字眼從喉嚨迸射而出,震盪著吳秀芳的耳膜與神經。

    突然這個時候,伏在床頭的小女孩驚醒了,一眼看到母親在痛苦中難以自持,而一個陌生的男人正用手觸摸母親的額頭。

    小女孩一下急了,猛的站起,叫道:「不准碰我媽媽!」緊緊抱住宋保軍的手臂,張開秀氣的櫻桃小嘴就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清澈如水的眼睛睫毛輕輕顫抖,瞪住對方一眨也不眨,充滿憤怒與凶狠。

    宋保軍眉頭緊皺,渾若未覺,穩住身子,繼續念道:「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為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說也奇怪,聽了這段奇怪的話,吳秀芳竟然感到痛苦慢慢消失了,那些幾乎撕裂她神經的疼痛正在遠去,暖洋洋的能量自心臟流淌,傳達至四肢百骸。

    一股平靜的情緒蔓延,她的眉頭舒展開了,說不出什麼感覺,但是能讓自己就這樣安詳的死去也好啊!

    宋保軍念的話是《道德經》第十章,換成白話文意思是:保持神魂與體魄的和諧統一,能不崩解離散嗎?圓融氣質以致柔順隨和,能像嬰兒一樣嗎?清理幽深而明澈的自體,能沒有任何瑕疵嗎?愛民治國,能不執著於名順應自然嗎?在展身作為,功成身退的循環中,能像雌母一樣嗎?明於道而發光形近於一切領域,都能無須向顯學成見借光嗎?……

    這緩解痛苦的效果並非玄幻,而是真正的科學。早在上個世紀四十年代,聲音能治療疾病已經學科,雖然很邊緣,但成熟完整。聽覺是人類的五感之一,聲音對人體有非同尋常的刺激作用。

    遠的不說,頻率低於二十赫茲的次聲波會強烈干擾人的神經系統正常功能,嚴重的可致人死亡。這當然是比較極端的案例。

    特定的聲音能影響大腦遞質,如乙.酰膽鹼和去甲腎上腺素的釋放,從而改善大腦皮層功能。某種程度的聲音還能直接作用於下丘腦和邊緣系統,對人體進行雙向調節。

    受到完全形態哲學人格主宰的宋保軍吐出的聲音經過最科學化的整理規範,帶有奇特玄妙的頻率,刺激吳秀芳的聽覺中樞,對疼痛進行交互抑制,同時還提高了小姨的垂體腦啡呔濃度,從而達到瞬間鎮痛的效果。

    是以吳秀芳馬上平靜下來。

    在生命進入彌留之際,小姨能感到外甥的善意,輕聲說:「若若別鬧,哥哥在給媽媽治病,你看媽媽現在不疼了。」

    「啊?」小女孩連忙鬆開嘴巴,漂亮的大眼睛一時驚訝、後悔。被咬過的手腕上兩排整齊的牙印宛然,皮開肉綻,滲出鮮血。剛才狠狠來的那一下,幾乎用去小女孩全身力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4
第183章 詩文無雙的表哥

    宋保軍手掌離開小姨的額頭,體內的哲學人格飛速退散,他本人重新回到身體中,情緒還處於茫然狀態。那種強大的能量也通通消失得一乾二淨,再也不留半點痕跡。

    宋世賢和吳慧芳回過神,齊步上前叫道:「秀芳,你沒事了嗎?」

    「是啊,也不知道怎麼的,聽小軍這孩子說幾句話,覺得很好受,心裡暖暖的,突然就不疼了。」吳秀芳愛憐的看著女兒,說:「若若,怎麼不叫姨媽姨父?」

    小女孩忙向兩人鞠躬說道:「姨媽姨父!」上個月兩人來像京探望的時候是見過的。

    這小女孩面黃肌瘦,下巴尖削,臉上完全沒有同齡人的健康光澤,比別的孩子要矮上小半個腦袋。然而鼻樑秀挺、杏眼楚楚,本來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看來韓維武唯一的可取之處也就是給女兒留下這點良好的外形基因,

    「哎喲!」宋保軍捂著手腕不由自主叫喚起來,這時候才感覺到疼。

    小女孩很是惶恐,看看母親又看看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宋保軍伸手去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說:「小姨,這是表妹吧。我還記得叫做韓若依對嗎?長得真可愛。」

    韓若依羞紅著小臉蛋,輕輕叫了聲:「表哥!」牙齒潔白整齊,宛若編貝,正好和手腕上的齒印吻合。

    當此之際,宋世賢吳桂芳夫婦也不好當面問兒子剛才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神神叨叨念的又是什麼。

    吳秀芳說:「若若,以後不可以對哥哥那樣了啊,哥哥對媽媽好著呢。」

    韓若依趕緊點頭,伸手輕輕撫摸宋保軍被自己咬過的手腕,表情十分憐惜。

    吳桂芳道:「秀芳你等著,我還是把醫生叫來吧。」

    「不必了,沒用了。」吳秀芳很堅定的緩緩搖頭:「我已經知道自己差不多了,昨晚住院醫生就只給我開了止痛片,吊吊瓶輸輸液,什麼辦法都沒有。就算叫來也是這樣。」

    吳桂芳又用充滿希冀的眼神向兒子說道:「小軍,你那什麼『之乎者也』再向小姨唸唸?」

    宋保軍只能笑笑:「媽,你看小姨這麼好的精神,不能亂念的,免得就不靈了。」

    「哦,是嗎?那是你們中文系的知識?」

    宋保軍無法解釋,只得點了點頭。

    小姨拉過韓若依說:「若若,叫哥。」

    韓若依依言叫道:「表哥。」

    「不要叫表哥,叫哥哥。」小姨糾正女兒的話。

    「哥哥。」小姑娘羞怯怯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愛。

    小姨又拉過宋保軍的手與女兒的手相握,說:「姐姐姐夫,我怕是不行了,以後若若就靠你們了。小軍啊,幫小姨好好照顧若若,她肩膀小,還經不起風霜。」

    這話含有很重的託孤的意思,吳桂芳聞言幾乎落淚,說:「秀芳,你說什麼話呢,小軍都說了,要把你接回茶州去住,他養著你。」

    「姐,我想求你幫我個忙。」吳秀芳躺在床上軟弱的看著天花板:「我想最後和阿武見一面。」

    吳桂芳當場跳起來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記著那個人渣敗類!不行,說什麼我都不許你再和他見面!」

    「姐……」吳秀芳笑容頗為苦澀,眼中卻滿是哀求。

    她情之所鍾,至死不悔,可笑,也很可憐。

    吳桂芳再也說不下去,微微嘆了一口氣:「那我給他打個電話,請他過來和你見一面。」

    母親走出走廊打電話,宋保軍也跟著出去。吳桂芳反手掩好門口,這才壓低聲音罵道:「韓維武那個畜生!千刀萬剮都便宜了他!你不知道那天民政局簽離婚協議的時候,他傍著一個珠光寶氣的富婆,態度不知有多囂張!虧你小姨對他那麼好,每天拚死拚活掙錢養他!」

    「是啊,應該抓起來浸豬籠。」宋保軍只得跟著罵了幾句。

    「幸好若若這孩子雖然長得像他,性格可不像他。哎,也怪你小姨可憐,怎生偏偏就遇上那種禍害,害了自己不說,連女兒也被害。小軍,等下你攔住我,不然我怕我一巴掌抽他成八級重殘。」

    吳桂芳又顛三倒四的罵了幾分鐘,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過好一會兒才接通,說道:「喂,韓維武嗎?我誰?我是你大爺!……什麼,敢掛我電話,韓維武你這孫子你行啊!」

    狠狠喘了幾口氣,總算漸漸平復情緒,再次撥過去,說:「韓維武,我是吳秀芳的姐姐,先不要掛電話,有話對你說。我妹妹在醫院,情況可能挺嚴重的,你能不能馬上過來見一見?對,在象京……什麼?不見?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真的想把壞事做絕啊?……喂,算我求你了,秀芳真的快不行了,你不念在你和秀芳十幾年的夫妻情分,至少也得來看看孩子麼。喂喂,離婚時孩子判給秀芳?那孩子就不是你的親骨肉了?你怎麼這麼狠心?」

    對方又把電話掛掉了。

    宋保軍攔住母親又繼續重撥的衝動,說:「媽,還是我來打給他好了。」

    吳桂芳滿眼通紅:「要不是為了你小姨的心願,我會去求那個人渣?」

    宋保軍拿過母親的電話翻看號碼,取出自己的手機撥過去。

    等電話接通,用猥瑣人格特有的腔調說:「喂,是韓維武先生嗎?」

    「你是誰?」對方的聲音很警惕。

    宋保軍拿腔拿調的說:「哦,韓先生你好,我是象京仁正律師事務所的二級副高級律師譚慶凱,主要負責民事訴訟,有個事情想通知你。」

    對方換了一副語氣:「哦,譚律師你好。」

    「有件事我需要確定一下,請問您的前任妻子是否是吳秀芳?」

    「是,怎麼了?」韓維武又有些不耐煩。

    「事情是這樣的,剛剛在象京市牛蹄區中級人民法院劉院長的通知下,我趕到蒼梧路仁愛醫院,按照共和國法律的指引,為您的前妻訂立遺囑。遺囑中有一部分關於您的內容,希望您有空過來簽個字,遺囑就會即時生效?」

    韓維武馬上叫道:「什麼內容?不會叫我替她撫養女兒吧?拜託,我們已經離婚了,這字我是不會簽的,遺囑也不會具備任何法律效力。」

    宋保軍繼續道:「我給你唸唸,呃,遺囑第一第二條略過,是和你無關的。第三,我本人二〇一四年購於蒼梧路福緣花園小區c二棟902號房子留給韓維武,雖然他對我不好,但我希望他將來還能有個住的地方。吳秀芳,二〇一六年十月十六日。見證律師:譚慶凱。哦,這裡還有個前提條件,就是在吳秀芳本人去世之前你完成簽字的話房子就歸你,如果過期了,房子將自動留給您的女兒韓若依。」

    韓維武的聲音當即又驚又喜:「什麼?這女人什麼時候瞞著我偷偷買了房子?喂,不是騙我的吧?」

    「韓先生請等等,我看看,這裡有份房產證複印件。」宋保軍裝模作樣念道:「登記號201461027994,房屋建築面積九十五點五平方米,三室一廳……」

    「譚律師,我有問題!我們離婚時她居然沒說她買房子,是不是屬於詐騙?她沒離婚前買的,這房子本來就該有我的一份!這****,怪不得我叫她給錢,每個月磨磨蹭蹭只給那麼一點,原來是偷偷存起來買房子了!」

    「對不起,可是你們已經離婚了,簽字蓋章法律生效,房子產權屬於吳秀芳女士。」

    韓維武打斷他的話:「你們還在醫院?她還沒死吧?幾號病房?我馬上過去!」

    宋保軍惡狠狠的掛上電話,眼中凶光畢露。

    ……

    回到病房,吳秀芳聽說前夫一會就來,情緒明顯好上很多,和大家有說有笑的,還把吳桂芳帶來的蜜餞含在嘴裡吮吸滋味,雖然沒嚥下去。

    大家湊在一起拍了許多照片,其樂融融。

    醫生來了一會兒,給吳秀芳掛了一瓶藥水,用以維持基本營養。她的胃已經不能消化任何食物了。

    三個大人聊起過去的往事,宋保軍和韓若依就坐在旁邊聽。韓若依拿手去觸摸宋保軍手腕上的牙印,心裡很是難受。

    吳秀芳見狀笑道:「若若,是不是心疼哥哥啊?看你把哥哥咬的。」

    韓若依低垂腦袋點點頭,臉蛋兒像個熟透的大蘋果,煞是可愛誘人。

    宋保軍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身邊,笑道:「若若讀幾年級了?成績怎麼樣?」

    「六年級,成績不太好。」韓若依小聲說。

    「那怎麼不好好讀書啊?」

    韓若依急得滿臉大汗,不知該怎麼回答。她成績去年還是挺好的,班級總是排名前三。今年以來父母親吵架升級,再加上母親病痛纏身,沒太多精力管教女兒。小姑娘也因此受到影響,天天在上課時走神,學習成績漸漸下滑。

    宋保軍看見這個樣子,摸摸她的頭說:「乖啊,等回茶州哥哥幫你補補功課。你放心好了,哥哥是全球超級名校茶州大學的高材生,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號稱茶州『詩文無雙』,恐怕你們校長也不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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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教訓下敗類

    韓若依瞪大眼睛:「哥哥這麼厲害!」

    幾個大人都笑了起來。

    下午將近六點的時候,韓維武晃晃悠悠的趕到了。

    這個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一米八五,肩寬腰細,身高腿長,俊面玉貌,鼻樑挺直,臉龐端正,眼波深邃如同一汪潭水甚是勾人,怪不得把吳秀芳迷得神魂顛倒,至死不忘。

    剪了個年輕人流行的厚劉海髮型,條紋polo衫,牛仔褲、帆布鞋,四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只有三十歲出頭。

    他和吳秀芳談戀愛那年月流行的是劉德華、金城武,當時兩人合影總是類似髮型。斗轉星移歲月匆匆,十多年後韓星氾濫,韓維武不忘與時俱進,滿身都是韓版打扮。對相貌外形如此講究,怪不得能俘獲富婆的芳心。

    一把推門而入,手裡晃著奧迪車的鑰匙,眼睛朝裡頭眾人溜了溜,叫道:「誰是譚律師?」

    吳秀芳啊了一聲,聲音充滿驚喜、歡愉與深深的眷戀。

    其餘幾人臉色不甚自然,韓若依更是把臉別過一邊,顯然不願見到寡情薄意的父親。

    宋保軍起身說道:「韓先生,是這樣的……」

    「啊,呵呵,是你,譚律師,我聽得出你的聲音。」韓維武看也不看病床上的前妻,興沖沖地朝宋保軍伸出雙手。

    宋保軍深深壓制在腦海躁動不安的暴戾人格,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將對方的英俊面孔抽成麵糊。沒有與韓維武握手,淡淡的說:「韓先生,很遺憾我不是律師,關於房子的事情也是子虛烏有。我小姨只想見見你,就當做做好事如何?」

    韓維武滿臉錯愕之色,張口結舌道:「什麼?沒有房子?你騙我?」

    宋保軍生怕驚動小姨,忍著氣道:「不好意思,我怕韓先生不肯答應過來,所以出此下策。你放心好了,車費和誤工費我會給你的。」

    「你******活膩了吧,誰要你的車費誤工費?」韓維武氣得面皮焦黑,叫道:「我只要房子懂不懂?蒼梧路六十平米的房子起碼上百萬吧?」

    吳秀芳輕聲說:「阿武,你來啦。」

    韓維武連連哼了幾聲,怪腔怪調的說道:「是你非要我過來的?那我就陪你聊幾句。」

    「阿武,離婚都一個月了,其實我一直在想著你。」吳秀芳臉上滿是柔情。縱使面黃肌瘦沒有人樣,這份情緒仍讓她散發出了幾分嬌豔的光芒。

    吳桂芳搖搖頭,拉著丈夫兒子和外甥女:「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兩個好好說會兒話。」

    宋保軍走到門外,緊緊拉住韓若依的手,只聽韓維武在裡頭很不客氣的說:「剛才那個人打電話叫我過來,說你有一套房子藏起來了,是不是真的?你幾時瞞著我買房子了?」

    「沒有啊,你聽我說,我病成這個樣子,怎麼還會有錢買房子?」

    「真的沒有?你都要死了,留著房子幹嘛?捐給慈善機構嗎?我作為一個和你沒任何關係的外人,大老遠跑一趟來看你不容易。你看到處堵車,我一路上汗也流不少,你覺得不辛苦嗎?你以為我百忙之中抽個時間很簡單嗎?房產證到底在哪裡?」韓維武說到後面,已是聲色俱厲。

    吳秀芳忍不住哭了起來,「真的沒有,你若是不相信就搜我的身好了。」

    她一哭,外邊的韓若依也跟著無聲流淚,吳桂芳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意思是說都怪你故意騙什麼房子,引出這話頭。

    宋保軍也是相當無可奈何,誰想韓維武竟然渣到如此地步?只好把若依抱在懷裡,輕輕拍打她的後心。

    韓維武連續追問幾句,始終問不出名堂,終於換了一副懶洋洋的語氣說:「你說快要死了,騙我過來看看,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快死的人嘛!是不是嫉妒我和我老婆在一起,你心裡不痛快?」

    「我、我沒有……」吳秀芳的聲音很軟弱。

    「呵呵,也不想想,人家有幾個錢,你有幾個錢?實話告訴你,她送我一輛四十幾萬的奧迪,你怕是見都沒見過吧。」

    「上、上次一起去民政局,你開那輛奧迪過來,我見過了,挺好看的,和你真配。」

    「哦?見過了?」韓維武絲毫沒有尷尬的意思,又說:「那你明白我在你身上浪費整整十二年青春,該有多痛苦了吧?」他和吳秀芳屬於奉女成婚,婚前情不自禁偷吃禁果,所以結婚十二年,女兒也有十二歲了。

    吳秀芳苦澀的說:「是、是我耽誤了你。」

    「那行了,我老婆叫我今晚去『金碧輝煌』陪她的老同學唱k,趕時間,不和你瞎扯淡了。」

    「嗯,阿武,再見,但願還能再見吧。」吳秀芳的聲音越來越輕微。

    韓維武得意洋洋出了門,吳桂芳用極度憤恨的眼神瞪著他。

    「大姨,呃,算了,還是叫你大姨吧,雖然我和吳秀芳離婚多時。」韓維武向吳桂芳說:「別這樣看我,我雖說憐香惜玉,可也不是對你的。」

    他發現了女兒:「若若,怎麼不叫爸爸啊?」

    韓若依把臉藏進宋保軍懷裡,粗聲粗氣的說:「我沒有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

    「喲,你這忤逆子,還反了不成?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長大,你竟然這樣對大人說話,看我不抽你!」韓維武就要伸手去打韓若依。

    宋保軍突然一把抓住韓維武的厚劉海,往牆壁推去。

    這傢伙身材魁偉,比宋保軍高出大半個頭,宋保軍要抬手抓他的頭髮很是費勁。

    出手突如其來,韓維武猝不及防,腳步一時踉蹌後退。

    宋保軍不知哪來的力氣,往下狠狠壓著韓維武的腦袋,把他壓得身子半躬,看不清方向,急忙反手扣住宋保軍的手腕,只覺頭皮又痛又麻。

    宋保軍完全忘乎所以,眼睛儘是凌厲的光芒,把韓維武的腦袋緊緊按在牆上,擠得口鼻歪斜,面孔變形。

    他挺直而立,左手摟著韓若依,右手按著韓維武,下巴高高抬起,姿勢當真牛逼哄哄。

    韓維武用力掙扎亦不能掙脫分毫,心頭暗自緊張。

    體格相貌是他最得意的條件,泡妞溝女無往不利的工具,向來無比重視。平時為了鍛鍊六塊腹肌的體格,也是下了一番血本。天天去健身房健身,揮汗如雨,咬牙苦練,只為在床上扯掉上衣的瞬間,女伴露出驚豔的目光。

    因此他的體魄比普通紈褲公子遠遠強健得多,六十多公斤的槓鈴輕鬆舉起不在話下。

    曾有一次韓維武泡了別人的妞,被堵在酒吧門口,結果他打歪那人的鼻子,一拳ko對手,被引為平生最驕傲的戰績。

    眼下竟被這瘦瘦矮矮的小青年惡狠狠按住腦袋,手掌猶如鐵鉗一般。韓維武不由慌了,叫道:「喂,放開我,你想幹嘛?」

    宋保軍直湊過去,在他耳邊獰笑道:「兔崽子,我想把你泡在濃硫酸裡,只留個頭在外面,看你的皮膚骨骼和心臟一點一點慢慢融化。然後把你的頭顱放在廁所,當做尿壺,每天拉上一泡。」

    一旁的宋世賢憋氣已久,搶上前一腳就踹在韓維武身上。總算父親多年案頭工作,熬壞了身子,腿上沒多大力氣。

    「你,你們!」

    宋保軍突然鬆開手,韓維武一下跳起來,捂著頭頂道:「你死定了,我老婆認識象京的老大,不會放過你的!」

    「我們再見之日,就是你老婆被***分.屍之時。」宋保軍淡淡一笑,手掌往下一翻,數百根頭髮紛紛灑落。

    再看看韓維武的頭頂,已經光禿禿血淋淋的一片,被扯掉了不少頭髮。

    「狗屁!我記住你了!」韓維武捂著頭倉皇而走,一路踉踉蹌蹌,在拐角還險些摔了一跤。

    韓若依只覺痛快之至,捂嘴直笑,然後想起房間裡的母親,笑聲馬上停了。

    吳桂芳瞪著兒子:「小軍,你怎麼這樣?」

    宋保軍拍拍手:「我打壞蛋又不犯法,難道教訓一下敗類也有罪嗎?」

    吳桂芳也覺得解氣,仍是不太高興,訓斥丈夫道:「老宋你真是的,兒子動手就夠了。你一把老骨頭的,萬一損了老腰上哪找錢給你醫?還有那個敗類說話那麼狠,別不是那個富婆真認識什麼人物吧?」

    「媽,你放心,韓維武那人除了吹牛沒什麼本事。」

    四人返回病房,只見吳秀芳靜靜躺在床上淚流滿面,沉浸在極度悲傷的情緒中,對方才門口的吵鬧聞所未聞。

    吳桂芳和韓若依叫了她幾聲都沒理。

    吳秀芳哭了不久,抹抹眼淚說:「姐,姐夫,謝謝你們這麼多年來對我一直的關心愛護,妹妹沒什麼能給你們的了,只好叫若若長大了報答你們。」

    吳桂芳夫婦忙道:「秀芳,你怎能這樣說呢,我們肯定把若若當做親女兒看待。」

    吳秀芳再看看宋保軍:「小軍,你長大了,長成帥小夥了,小姨心裡真的很欣慰。以後好好照顧若若,以後若是當真娶不上老婆,讓若若給你當老婆,算是小姨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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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家有小妹萬事足

    「小姨」眾人只道她哭壞腦子盡說胡話,兩人是表兄妹呢,怎能成親?再說若若還那麼小。

    吳秀芳又把目光投向女兒:「若若,媽不能陪你長大了,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姨媽姨父和哥哥。」

    韓若依眼眶紅彤彤的,連連點頭。

    「媽媽累了,想睡了。阿武,來生再見吧。」她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緩緩閉上眼睛。

    三個小時後,吳秀芳在睡夢中離開人世。

    從一定程度上說,她一生的悲慘遭遇都是由韓維武一手造成的,可是她臨終之際仍然無怨無悔,唸唸不忘。所謂「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並不是一句空口白話。

    再次返茶州已是三天之後。

    這三天主要是操持吳秀芳的後事,收拾遺物以及給韓若依辦理轉學、轉戶口手續。轉戶口沒那麼快法,過幾個月還要再到象京來一趟。

    遺體停在太平間,然後轉去火葬場火化,一條鮮活的生命最後只剩一掬灰燼。

    去找醫院辦理手續,繳納欠費,算起來連同住院費、輸氧費、輸液費、護理費、醫藥費、其他各種費用加起來也差不多上萬塊。吳秀芳死後沒留下一分積蓄,吳桂芳急著去附近銀行取錢,宋保軍逕自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讓父母吃驚不已。

    醫院只收了一半的費用,說是院方和華遙癌症救助基金會聯繫過了,遇到這種事情大家都很難過,基金會願意幫助一半的費用,只需在救助協議上籤個字就成。宋保軍自然千恩萬謝,簽了字共繳納其餘四千七百餘元。

    又去母女倆的租住的房子整理遺物,給房東補清半年來的欠賬以及水電費種種。吳秀芳生前用過的被子床單舊衣服,也都隨大火而去。只剩一件手工針織的藍色毛背心,韓若依緊緊抱在懷裡不讓動,說是留個紀念。

    再去學校辦理轉學手續,學校聽說了韓若依的家庭情況,都非常震驚,還起全校師生捐款活動。最後募得四千零二十三元,由校長親手交給韓若依。

    宋保軍不得不連夜定做錦旗,手寫一封聲情並茂的感謝信,其中校長、老師各位領導名字通通提及,送了過去。

    韓若依的東西沒多少件,只有衣服和課本,塞了滿滿一包。

    這丫頭很是伶俐懂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性情遠遠比同齡人成熟得多。經歷了三天的困苦折磨,她的精神漸漸恢復過來了。在火車上她主動給姨媽姨父打水洗臉,幫忙提包,看管物品,特別用心。

    吳桂芳不讓她做事,她還眼眶紅紅的,十分委屈的樣子。

    到家正好下午三點,宋保軍先在附近日用批零店買了一掛鞭炮,一包線香、一扎紙錢。

    在家門口放了鞭炮,燒掉紙錢,讓韓若依把線香分為單數,在巷口電線杆和樟樹下的泥土插了幾把。

    小姨的骨灰盒先放在客廳,用紅布包著,前頭供上一盆香火。

    本來茶州傳統,家裡有年長的人,是不會給年紀小的逝者供奉香火的。吳桂芳是姐姐,按照規矩就不能給妹妹上香。但念及韓若依幼女無辜可憐,就讓她給母親擺了一盆香。

    宋保軍也點上三炷香,朝骨灰盒微微一拜,心頭暗道:「若不把韓維武挫骨揚灰,我誓不為人。」

    吳桂芳找街坊拿了一把柚子樹葉,放在鍋裡煮水,要每個人都舀出一瓢來洗澡,以做闢邪去災之用。

    趁韓若依去洗澡的時候,吳桂芳收拾整理出二樓一間空房,可惜沒有床鋪。於是宋保軍就提出讓韓若依睡自己床鋪,自己就睡沙好了。

    妹妹宋靜桐的房間門口鎖得緊緊的,那死丫頭對個人**相當看重,從來不讓父母哥哥私自走入自己的房間,只有她自己有鑰匙。

    全家人輪流洗完柚子葉水澡,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儘管心中仍然難受,可逝者已去,活人總得面對新生活。

    宋世賢請假三天,製圖任務積累一大堆,公司女經理的電話過來催了幾次,不一會兒一輛大眾車直接停在家門口接人。

    宋保軍照例躲在二樓陽台偷窺,只見父親的女上司三十歲出頭渾圓修長,打扮得乾淨利落,心道怪不得老頭子這麼喜歡加班,原來是有原因的。

    父親腋下夾著一疊圖紙上了小車後座,那女上司還笑吟吟的幫他拉開車門,父親只是矜持的點點頭,搞得比上司還有領導派頭。

    吳桂芳一直知道丈夫極受中老年婦女的歡迎,「師奶殺手」稱號並非虛傳,對此也沒多說。

    以前有一次吳桂芳讓丈夫上街買菜,兜裡揣著五十塊錢,到家裡提著一百來塊的雞蛋、排骨、青菜、牛雜種種,還捧著個大西瓜,說是集市幾個婦女送的,還管他要電話號碼,五十塊本金在兜裡一分未動。吳桂芳不淡定了,從此嚴禁丈夫去集市閒逛。

    最叫吳桂芳無語的一次是她拉宋世賢逛街買衣服,兩人一前一後走著。

    女人逛街通常沒有什麼目的,看見哪家店好就鑽進去,吳桂芳進到一家服裝店看中一件連衣裙,跟店主討價還價差不多半個小時始終沒有達成協議。

    這時宋世賢晃悠悠的進來,那四十多歲的肥胖女店主立即扔開吳桂芳貼上去,東問西問,最後非要送他一件價值一千多塊的西裝不可。搞得吳桂芳和女店主當場吵了起來。

    宋世賢外形條件與韓維武不相上下,性格卻是兩種極端。韓維武浮滑浪蕩,宋世賢傳統古板,然而這社會就是這樣,只要你長得好了,性格內涵都不是問題。

    真是人越老越吃香,宋保軍要是能有這種待遇,恐怕半夜睡覺也會笑醒。

    吳桂芳去廚房準備晚餐,出來的時候現韓若依把全家人的衣服都洗了。

    「你這孩子。」吳桂芳心疼的摸著小姑娘的手,細細的小手粗糙,長有好幾個繭子,說:「衛生間有洗衣機的,以後把衣服分開輪流洗就行了。」

    「我、我不會用。」

    「我教你,你來看,很簡單的。」

    晚餐是一盤豬肉炒豆角、空心菜、番茄雞蛋湯、宮保雞丁。宋世賢出門加班,還剩三個人在家,晚飯比較簡單。韓若依卻吃得很是開心,連添兩大盆滿滿的米飯,最後吳桂芳怕她吃撐了對腸胃不好,連忙叫她休息一會。

    吃過晚飯,小姑娘又主動收拾碗筷,攔也攔不住。吳桂芳只好嘆氣:「這丫頭真勤快,桐桐要是能有她一半就好了。」

    「還不是被你慣壞的?」宋保軍剔著牙說。

    「那我也沒見你在家做過幾次家務。」吳桂芳哼了一聲。

    宋保軍拉起小姑娘:「若若,等下早點睡啊,今天累壞了。」

    「嗯。」韓若依勉強一笑,挽住哥哥的胳膊,用手去摸他手腕的齒痕傷疤。那一口咬得太過用力,皮肉翻滾,幾乎見骨。經過醫生簡單處理後包上繃帶,腫了好幾天還沒有消退。

    這孩子還穿著陳舊的運動裝式校服,袖口黑乎乎的儘是污漬。裡面一件白色小背心倒是新換的,露出白淨修長的頸子和嬌俏明顯的鎖骨,十分耐看。

    「哥,還疼不?」小姑娘仰著臉打量他的神色。

    宋保軍摸摸小姑娘的腦袋:「本來哥哥患有風濕性關節炎兼肌肉萎縮,連手都抬不起來,不料被你咬的這一口,竟然激活了我體內的神經,讓哥哥的手不藥而癒,說起來還得感謝你這一口。」

    韓若依明知道他故意哄自己開心,還是覺得很高興,道:「哥哥,若若以後一定好好照顧你的。」

    這幾天來韓若依還是頭一露出笑臉。

    安頓好小姑娘,宋保軍摟著一床毛毯縮在客廳的沙裡,手裡一支水性筆和一本草稿本,桌面放著手機,慢慢陷入沉思。

    電視機播出的新聞說,經過長達兩年的談判,歐盟在進口宣德公司研的電動車關稅問題上作出重大讓步,宣德工業總裁朱青侯及副總裁魏妍妍出席簽字儀式。

    龐大的宣德工業公司也是朱蟹委員會旗下產業之一,他們研製的電動車既有輕便的兩輪摩托型,也有四輪的豪華轎車,更有十六輪的重型載貨卡車,性能越了一般汽車。

    宣德公司以電力驅動的跑車連續四年在環青湖海汽車拉力賽上獲得冠軍。他們的電動卡車在長途載貨方面甚至不輸於柴油動機的重型卡車。如今全國交通網絡的電車充電站正在加緊鋪設。

    宋保軍看一眼電視,又把注意力放草稿本上。想要除掉韓維武並且不會擔負任何刑事責任,自己認識的人之中只有表哥杜隱廊才有可能辦得到。但想他幾次出手幫忙,自己若一直什麼事都做不成,想必日子久了,這表哥也會對自己不耐煩。

    大人物一般這樣,開始的時候念在親情方面,他會幫你一把。可是他不會永遠都幫著你,你也必須要有能力讓他重視,讓他覺得幫你是值得的。

    或許杜隱廊不會那麼想,但誰知道呢?他宋保軍必須體現應有的價值。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5
第186章 哥!你偏心

    杜隱廊交代幫寫的論文,拖了將近一個月時間,現在是時候完成了。據說杜隱廊希望靠這篇具有一定傾向性的文化論文獲得委員長的賞識,以便在年底的第三次會議中進入委員會高層管理機構,是以非常重要。

    宋保軍也知道文化在現代社會對於國家的重要意義。而朱蟹委員會立誓復興中華,文化則是佔領全球意識形態的重要組成部分,萬萬不可忽略。

    思索片刻,宋保軍提筆寫道:「文明是指人類所創造的財富總和。在狹義上講,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既是這個國家的力量的唯一指標。文明與否,則是國家強弱與否。文字是文明的最重要載體。我國形成獨一無二的象形文字並且發展至今,國家五千年以來的思想,包括政治、文學、藝術、教育、科學等等,幾乎全部以漢字來體現。我們種群的思想交流方式也以漢字為主要內容。」

    宋保軍越寫越是興致勃勃,思潮起伏,一個接一個念頭湧現。受到哲學人格影響的思路越發清晰,以往的所學所想通通在腦海中重新整理綜合,形成新的觀點。

    晚上九點多,妹妹宋靜桐下晚自習從學校返家,見狀問道:「哥,怎麼抱著毯子縮在沙發這裡?」

    「我寫寫東西。」

    「哦。」

    宋靜桐洗了澡鑽回房間反鎖門口,渾然沒發現家裡多了個人。

    漸漸的宋保軍忘了時間,全身心投入進去,任由時鐘飛轉,從晚間六點一直寫到凌晨四點。窗外月影西沉,星子寥落,黑夜孤寂。

    傳說宋朝時天寧寺有個和尚書法精湛,受一富紳所托書寫《金剛經》以作鎮宅之用。和尚連續數月來提筆寫了幾次,始終不甚滿意。然而某天夜裡,和尚突然靈感所至,一氣呵成,書成之際,寺廟周圍風雨大作,鬼哭神嚎,一時引為奇譚。

    宋保軍頭昏眼花,耳朵鳴唱,也幾乎達到了這個效果。

    草稿本寫了厚厚幾十頁,塗塗改改,將近一萬字。宋保軍洗了一把冷水臉,揉揉痠痛的手腕再次打起精神重新審視一遍稿子。又花掉幾個鐘頭時間,改掉錯別字和不通順的語句,以及顯得囉嗦幼稚的地方,還剩八千字左右。

    這時窗外大亮,已是上午八點。

    宋保軍顧不上休息,先給杜隱廊派駐茶州的聯絡員梁泊華打了個電話。

    梁泊華受杜二少委派緊跟宋保軍的論文進度,然而寫東西不是搬東西,時間沒個准信,又不好催。他只能天天呆在酒店裡乾著急。見電話來了頓時大喜,約好時間地點馬上出發。

    現在杜大少在朱蟹委員會裡位高權重,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杜二少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只要好好幹,日後飛黃騰達肯定不在話下。

    宋保軍剛在巷口公交車站牌下站了沒多久,梁泊華的車子馬上到了。一輛黑色的商務別克,朱蟹委員會駐茶州辦事處撥給他用的。

    宋保軍把稿子遞過去:「梁哥,找個安靜的地方吃個早餐,我有件事想托你幫忙。」

    梁泊華珍而重之的收下稿子,夾在文件包裡,把車子開到附近的「天明茶樓」,叫了一個包廂,再點上四五份點心和一壺茶。這茶樓原本專做早茶生意的,近幾年發現早茶不好做,改行買早餐,定向高端顧客,生意倒也還行。

    梁泊華先在包廂四周圍看看,翻翻窗簾看看空調天花板,發現宋保軍一臉不解,就解釋道:「以前在橋哥手下的時候局勢比較嚴峻,到處都是敵人,所以膽子比較小吧,謹慎一些好。」

    宋保軍三口兩口吃掉一籠湯包,說:「那稿子只是草稿,有許多不完善的意見還得讓我表哥多多修改。」

    梁泊華心想這是你們表兄弟倆的事,本人只負責傳遞稿子,笑道:「軍少大才,這稿件肯定讓二少讚不絕口。」

    宋保軍頭也沒抬,像是不經意的問道:「不知梁哥認不認識警察系統的人?」

    「哦,軍少打算收拾誰?」梁泊華探直身子,雙目炯炯有神。上次因為王靈鵑的事情,他被二少狠狠批了一頓,正想辦法補救。最好是軍少多讓自己辦點有難度的事情,這才能顯示本人精幹的能力。

    宋保軍馬上察覺了梁泊華小心翼翼的謙卑態度,因此也很快的調整了自己的態度。梁泊華效忠於杜家兄弟,自然也認為宋保軍身為杜家的表弟,身份肯定高不可攀,把他當豪門大公子一般看待。

    宋保軍要做到為人處世遊刃有餘,就得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人群面前及時調整身份。

    因此必須把「豪門公子」的氣度撐起來。

    淡淡一笑,上位者的漫不經心的氣質顯現出來:「不是打算收拾誰,就是我本人有些不方便,想讓你幫忙打聽一個人。」

    「軍少請講。」

    宋保軍拿出紙筆,寫下「韓維武」三個字,說:「這個人是象京人,今年大概四十歲,有一輛牌號為『茶abb966』的奧迪車。資料暫時這麼多,我希望能得到他的所有情報,越多越好。」

    奧迪車車牌是宋保軍輾轉向母親打聽來的。當時韓維武開著這輛車去象京民政局和吳秀芳協議離婚,言語多有提及。母親也在旁邊,對他暴發戶似的言行舉止印象深刻,連車牌號碼也記下了。

    梁泊華記下韓維武的名字,便把紙條撕碎溶進茶杯裡,認真應道:「軍少放心,保管把這人的祖上三代通通查清楚。」

    宋保軍隨口問道:「我表哥近段時間忙麼?」

    「二少麼,這麼久他還沒給我打過電話,聽說特別忙。茶州新港眼看快要動工了,前期投資八百億,總投資可能達到一千四百億,多大的工程,哪是我能過問的?」

    宋保軍點頭:「若是見到表哥,代我問聲好。我最近忙,也沒什麼時間聯繫他。」語氣淡然,說得自己多大牌似的。

    梁泊華自然不會懷疑,連聲稱是。

    宋保軍又要了十籠水晶蝦餃,兩人吃飽喝足,結賬出門樑泊華付的款。

    梁泊華告辭準備發動汽車,宋保軍雙手插兜站在車邊,若無其事說了聲:「對了,你身上帶有多少現金,給我幾張。」說得那麼自然,更不解釋原因,直接開口就問,彷彿真的像貴公子一般沒有金錢概念。

    梁泊華忙把錢包遞過去,宋保軍隨意取了一疊再扔還錢包給他。約莫兩千塊的樣子,揣進兜裡,手指兀自還在用力,心中只道:「原來裝逼的感覺這麼爽快。」

    返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剛剛開門營業的服裝店,進去逛逛,比照韓若依的身高比例,選了幾件少女風格的外套、長袖t恤、牛仔褲和鞋襪,大包小包提在手裡。

    今天是週末,本來還想去附近小學跑一趟,看看能不能讓韓若依入學,只好等到週一再說。

    回到家剛進門口,只聽宋靜桐驚喜的聲音叫道:「哥,給我買的?」

    「啊?」宋保軍心道壞了,怎麼把這女魔頭給忘了。

    宋靜桐伸手去接購物袋,笑道:「哥真好,每次回家都給我買東西。」

    宋保軍突然想起給她送生日禮物時的反應,淡淡道:「上次給你買過了,這裡不是給你買的。」

    宋靜桐滿臉錯愕之色,手指僵在半空。

    宋保軍逕自經過她的身邊,看見韓若依坐沙發上發呆,仍舊穿著那套醜陋可笑的校服,笑道:「若若,哥哥給你買了幾件衣服,快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韓若依忙奔過來接過袋子放在桌上,一萬個不好意思的說:「哥哥,若若還有衣服的。」

    「那哪行呢,舊衣服不合適就別穿了,穿哥哥給你買的。」宋保軍將外套從袋子裡拎出來,放在韓若依肩上比試:「應該挺合身,哥哥的眼力一向過關。哎,你瞧這顏色好看不?」

    韓若依仍然有些忸怩,紅著臉說:「哥哥,我的衣服已經夠穿了。」

    「拿著。」宋保軍直接把外套塞她懷裡,又去拿牛仔褲:「你看這式樣,穿我家若若身上一定漂亮。」

    呆立半晌的宋靜桐突然叫了起來:「哥!你偏心!」氣沖沖的跑上二樓,狠狠摔上門口,發出咣的一聲大響。

    「哥,姐姐好像在生氣。」韓若依垂著頭低聲說。

    「別理她,就一醋罐子。」

    宋保軍的猥瑣人格輕輕鬆鬆把殺馬特三人組耍得團團轉,文藝人格能夠讓大禮堂三千五百名觀眾如痴如醉淚流滿面,暴戾人格教訓徐岩勇董昌河絕不心慈手軟,哲學人格應付所有難題遊刃有餘,可是他卻拿妹妹沒有一點辦法。

    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有一個命中注定的女人,可以是他的妻子、女朋友,也可以是他的母親、姐姐、妹妹,或者是一廂情願的女神。

    早上起床宋靜桐和韓若依見過面了。吳桂芳便把女兒拉到角落詳細介紹一番這位表妹的遭遇。宋靜桐一時心疼得不得了,看見韓若依楚楚可憐的模樣,拉著她妹妹妹妹叫個不停,還把自己收藏得很好的童話故事書送給她。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6
第187章 爸,出了什麼事了

    可是哥哥一回家只給韓若依買衣服,頓時叫這丫頭頗不淡定,又見他對若若如此親熱,宋靜桐忍不住大發脾氣。

    宋保軍花了好大功夫才讓韓若依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思,去房間換好衣服出來,在宋保軍面前展示了一番,果真人比花嬌,清麗秀美。

    韓若依有輕微的發育不良和營養不良,個子比同齡人稍微瘦小。繼承了父母親良好基因的她相貌底子還算不錯,但本來穿著土氣的校服和發育不良的身體條件就掩蓋了這層容光,現在陡然換上新衣服,加上有人疼愛的喜悅心情,顏色馬上變得不同。

    韓若依抬頭去看哥哥,兀自還帶著緊張和不自信:「哥哥,你覺得好看不?」

    「真漂亮。」

    女孩便開心的笑了。

    ……

    晚上快吃飯的時候,宋世賢是女經理駕車送回來的。以往只是送到門口,女經理就會開車離開,這次宋世賢頭一回邀女經理進家裡來坐,令宋保軍驚呆了。

    女經理臉上沒有絲毫不自然的樣子,手裡提著一袋紅蘋果,微笑向吳桂芳和宋保軍打招呼。

    「大嫂您好,我是宋大哥公司裡的同事,姓顧,您叫我小顧得了。」

    吳桂芳瞅一眼對方,看到那雙絲襪長腿,只在心裡冷笑,說:「哦,小顧,來,坐吧。」她雖然早知道丈夫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上司,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碰面。

    顧經理又向宋保軍笑道:「這是小軍嗎?宋大哥經常在公司裡提起你,說有個兒子考上了茶州大學,大家都很羨慕。」

    「顧阿姨您好,其實我也是有些僥倖才勉強考上茶大。」宋保軍表現得恰如其分的謙遜。

    宋世賢道:「桂芳,你去菜場買幾個菜回來,今晚小顧在家裡吃飯。」

    大家這才看見宋世賢滿面愁容,氣色灰白,與以往神采奕奕的英俊中年模樣大有不同。宋保軍不免吃了一驚,問:「爸,出了什麼事了?」

    「別提了。」宋世賢擺擺手:「今天下午總部調來個新的總經理,召集大家開會,我過去一看,嘿!那總經理誰呢?冤家路窄!」

    心思飛快的宋保軍嘴裡立即冒出一個名字:「韓維武?」

    「正是他。」

    在宋保軍追問下,宋世賢慢慢說出事情經過。

    麗閣裝飾公司分別有好幾個部門,經營室內裝飾、室內設計、廣告裝飾等業務,宋世賢屬於室內裝飾的製圖員,顧經理則是業務部經理兼室內裝飾部經理。麗閣公司上頭還有個波利投資公司,控股百分之六十,凡是中層以上領導幹部的人事變動,都必須經過波利公司批准。

    由於原總經理被別的公司挖角,波利公司昨天已通知調一位新的總經理過來任職。那位新領導還在電話裡點名要看宋世賢畫的圖紙。通常情況下新官上任先燒三把火,顧經理不知新領導什麼脾性,趕緊來找宋世賢把遺留的幾套圖紙做完,免得到時候被檢查工作,難免有遺漏的地方。

    今天早上通知公司中層以上幹部開會,特別點了宋世賢的名字。大家都道宋世賢歷年勤勤懇懇,表現有目共睹,現在新官上任終於迎來提拔的機會,紛紛向他表示祝賀。

    宋世賢一直以來低調慣了,也沒當一回事。倒是顧經理替他高興得很,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個小女孩似的,還想拉辦公室成員晚上為他慶祝。

    一進會議室,座次按照級別排位,宋世賢被排到最後面,只有一張小板凳勉強坐坐。這也不算什麼,其他與會人員大多身居要職,不是部門經理就是財務主管、銷售主管。他區區一介製圖員,能來參加會議就不錯了。

    新總經理進門的時候,大家都起立鼓掌,宋世賢也跟著起立,身邊好幾個女同事興奮的說道:「新總經理好帥啊,要是能給他做秘書就好了。」

    還有個年輕的女孩說:「新總經理和宋大哥一樣帥呢。」幾個女孩都拿眼睛去望他,心頭暗自比較。性格古板的宋世賢只能當做沒聽見。

    新總經理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在副總的帶領下走入圓桌的首座。

    眾人掌聲不斷,新總經理左顧右盼,第一眼就在數十人中間找到宋世賢。

    兩人四目相對,宋世賢大吃一驚,那趾高氣昂的傢伙不就是拋棄糟糠之妻的渣子韓維武麼?

    副總經理向大家說道:「這位就是新來的韓維武韓總經理,大家歡迎。」

    韓維武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並不招呼,等大家的掌聲漸漸平息,微笑著說道:「謝謝大家的掌聲,本人韓維武,受波利公司張董委派,擔任麗閣裝飾公司總經理一職,經驗不足,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大家莫怪。今天我就是過來看看,和各位見個面,認識認識。本人後學末進,有許多需要向大家學習的地方。」

    說著向大家微微一鞠躬,會議室內又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不能不說這渣子泡妞功夫到家,所謂觸類旁通,說話發言很有水平,幾句話就消除了在座眾人對新領導任職的不安心理。

    果然好幾個女同事都相顧著笑道:「你們看到了沒,韓總好親切,好有魅力哦。」

    韓維武跟著拍了幾下手,眼睛在宋世賢身上停留片刻,笑道:「公司的發展與大家的努力密不可分,今年以來各項業務發展有目共睹,公司指標也取得長足進步,這和在座各位的辛勤汗水是分不開的。有什麼樣的成就,就應該回報什麼樣的回報,經本人向總部多日來連番申請懇求,終於獲得張董批准。現在我宣佈,從下個月開始,每個人的薪水標準在原來的基礎上調百分之二十,作為對大家辛苦工作的獎勵。」

    「嘩!」頓時台下一片嘩然,人人興奮的揮手。還有人喊出「韓經理萬歲」的話。

    韓維武繼續說道:「大家都很努力,我非常欣慰,但也有人渾水摸魚,妄圖不勞而獲。我在這裡不是故意針對誰,本人沒來之前已經花過大量功夫,調查了在座各位的品行、能力,結果是令我感到滿意的,大部分人都很能幹,突出。」

    大家只道他先送一個大餡餅,再將三把火燒起來,聞言鬆了一口氣。

    「在此我要點名批評一個人,這個人是室內裝飾部的製圖員宋世賢。宋世賢,我相信你年紀大了,製作的圖紙錯漏百出,這要是按照你的圖紙施工的話,引起事故後果不堪設想,將對我們公司聲譽造成致命性打擊,也許大家都會因為你沒有飯吃。注意,這不是危言聳聽,工程質量對我們公司至關重要,製圖也是極其重要的一環,萬萬不可大意。」

    大家又是嘩的一聲,這時已殊無喜悅之意,紛紛朝宋世賢看過來。在座每個人都知道宋世賢是公司的老員工,製圖崗位上任勞任怨,兢兢業業,一幹就是十多年,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差池。現在新總經理初來咋到,誰也不認識,偏偏點他的名字,莫非其中真有什麼問題不成?

    顧經理當先站起來說道:「韓總,是不是搞錯了?宋大哥作圖一直都很好的,施工員照著他的圖紙施工,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

    旁邊的副總經理伸手壓了壓,嚴肅的說:「小顧,你先坐下,聽韓總把話說完。」

    韓維武便從公文包裡掏出一疊圖紙稿件摔在桌面上,說:「這是我昨晚連夜檢查的宋世賢的圖紙,大家傳閱下去,看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韓維武做事公道,從來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大家紛紛拿起圖紙翻開。在座眾人都是靠這一行吃飯,或多或少都會讀圖看圖,馬上在圖紙中發現了問題。比如一套老房子改建的四室二廳的居室裝修施工圖,電視牆裝在承重牆之上,按照圖紙設計,居然要把承重牆掏空。

    還有天花吊頂的施工,對天花板鑽孔打眼的次數多達兩百四十個,這都損害了房子結構,容易造成嚴重後果。

    另一套圖紙上,重達兩百多斤的陽台大型防盜網僅僅只用四根四毫米鋼筋電焊連接,考慮到屋主日後還要在防盜網上晾曬衣服、放置花盆等雜物,總重量可能會達到四百斤以上。而這是十六樓的高層建築,萬一哪天風大把防盜網刮斷,砸死下面的群眾,你敢想像嗎?

    一共十份設計圖紙,十套家居裝飾施工,都存在著重大設計缺陷,每一份圖紙的製圖員一欄都簽有宋世賢的大名。

    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顧經理一看到圖紙,馬上又站起來說:「韓總,這不是我們昨晚交上去的圖紙,一定搞錯了。宋大哥不會犯如此明顯的低級錯誤。我們上次接的工程是春蘭花園b二棟七樓705號,惠民小區九棟四樓411號,五樓502號……」

    韓維武皺眉道:「這明明是你昨晚交上來的,還簽有宋世賢的名字,白紙黑字寫著。我初來咋到,又不認識你們誰是誰,只是就事論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6
第188章 此仇不報非君子

    「韓總……」

    「好了,不用再說了。」韓維武擺擺手打斷顧經理的話,說,「我個人認為宋世賢已經不適合再擔任製圖員。鑑於他為公司工作十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著人文關懷的道理,公司也不會辭退他。關於宋世賢的新職務,我認為先去後勤部鍛鍊一段時間吧,等總公司有了新的決定再通知你。」

    後勤部都是打雜的崗位,端茶送水、清潔衛生、遞送文件、安排午餐等等等等,一般聘用一些大嬸來做這等粗淺活計,每個月僅有兩三千元薪水。

    讓宋世賢去後勤部鍛鍊,按照他和韓維武的恩怨,料想不會讓他當部長,最大可能就是丟去保潔處掃廁所。

    韓維武宣佈完這個決議,終於露出得意的笑臉:「宋世賢,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沒什麼要說的。」宋世賢對韓維武看也不多看一眼,叼起香菸打火點燃,昂著頭走出會議室。灑脫狂放,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這做派倒和兒子宋保軍有異曲同工之妙。

    身後眾人明顯分為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是年輕的女孩兒,一個個眨巴星星眼驚叫讚嘆:「宋大哥永遠都是那麼瀟灑帥氣,要是他沒結婚就好了。省省吧你,人家兒子都和你差不多年紀了。」

    另一派比較老成持重,都說:「宋世賢這人,哎!」

    宋世賢性情古板是古板,但脾氣也同樣硬得如同金剛石一般,吃軟不吃硬。誰要是對他好一些,他能把心掏出來給你。誰若是對他橫眉瞪眼雞蛋裡挑骨頭,他就敢動手打人。

    若非這副脾性,宋世賢也不會二十多年沒原諒曾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中海軍區總司令杜元鏞。

    顧經理看看大家的反應,又看看宋世賢的背影,叫道:「哎,宋大哥!」稍頓一頓腳,便追了出去。

    副總搖頭道:「這個小顧!韓總,等會我讓她回來給您道歉。」

    韓維武沒多大度量,一.朝得勢又是勝券在握,冷笑道:「呵呵,是的,一定要讓她認識到錯誤。」

    顧經理一直追到四樓的室內裝飾部辦公室,說:「宋大哥,那圖紙是我昨晚叫上去的,肯定有別人在搞鬼。」

    「我也沒說你啊。」宋世賢已經平靜下來,笑道,「是韓維武,我和他深仇大恨著呢。」

    原來韓維武的現任妻子就是波利公司董事長張雪媛女士。

    波利公司資產過億,在金融投資界鼎鼎有名,一共投資七家公司和三十多個項目都取得了不俗業績。

    原董事長張文華於二〇一〇年病退,把公司交到時年二十六歲的獨生女兒張雪媛手裡。第二年張雪媛同本城著名黃金王老五、三十五歲的聯緣電訊公司總裁周馬克成婚。

    當時的婚禮現場轟動全城,一百二十輛迎親寶馬幾乎擠佔半條馬路,五十二米長的婚紗穿在新娘身上,由一百個童男童女抬著招搖過市,三百桌酒席遍請全城名流。連《茶州日報》也連續報導了三天。

    這場奢華婚禮引起的社會討論餘音還未消退,婚後三個月,周馬克因酒駕發生車禍,不幸辭世。成為寡婦的張雪媛立即在父親的指導下順勢接手聯緣電訊公司,與波利公司強力整合起來,捏造成新的整體。

    時至今日,波利公司市值早已突破二十億。

    青春年華的張雪媛不甘寂寞,開始尋找俊男相陪作樂,傳聞她曾包養過皇影公司以性感著稱的型男演員劉民。

    而劉民也因此事遭到朱蟹委員會娛樂文化審查局的審查,再也沒有公司敢找他拍戲。失去演藝機會的劉民也就失去了銀幕下的所有魅力,慘遭張雪媛拋棄。

    終於,張雪媛在象京酒吧遇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韓維武。三十多歲的女人一旦投入起來,像狼愛上羊一樣愛得瘋狂,恨不能把自己全部送給韓維武。

    這女人長相矮胖肥壯,脾氣暴躁,品味低俗,然而耐不住人家有的是錢,先送名牌衣服、名牌手錶,平時幾千幾千的零花錢從未斷過,再送奧迪轎車逼他與髮妻離婚。韓維武無法拒絕,早已淪陷。

    和吳秀芳簽署離婚的第二天,韓維武馬上同張雪媛登記領證,兩人已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這時韓維武蛇吞巨象心有不足,普通的豪華生活不能滿足他的要求,打起更大的主意,央求妻子讓他管理其中一家公司。

    照他的原話說:「我是你的丈夫,平時和你出入高級場所,理應有個合適的稱謂,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免得你是茶州名人,也不能讓人隨便說你找的丈夫不行吧?」

    張雪媛被迷得頭昏腦脹,又聽說丈夫的前妻病故,心思也定下來了,便琢磨著該給他安排個職務。

    正巧公司旗下的麗閣裝飾公司總經理跳槽,這家公司經營良好,業績突出,狀況穩定,讓毫無管理經驗的韓維武過去鍍金正好合適。

    於是韓維武空降麗閣裝飾公司,先拿起公司員工名單翻看,第一眼發現宋世賢的名字赫然在列。本來念在前任連襟的情分上還不想馬上為難你,可誰叫你兒子按老子的腦袋?

    宋世賢覺得要真是去後勤部打掃衛生,這公司也不用呆了。顧經理見他消沉,開車送他回家。宋世賢感念顧經理一直以來相待之情,邀她留下吃飯。顧經理不管這邀請是客套還是真心,當即滿口答應。

    聽說完事情經過,宋保軍取出香菸給老頭子遞了一支,說:「爸不用擔心,隔幾天我找人弄死他。」

    儘管宋世賢在氣頭上,到底還算理智,忙說:「我不管怎麼樣,反正不准你去找杜元鏞那老傢伙求助。這種小事,不就一份工作嘛,上哪不是干活?」

    宋保軍掏軍用打火機給父親點煙:「不找老杜,我找我表哥行不?總之韓維武活不了幾天。」

    「那也不行,萬一傳到老小子的耳朵,讓你爸面子往哪擱。」宋世賢哼哼兩聲,說,「原來我的越戰紀念版打火機在你手裡,怪不得到處找不著。」

    顧經理心道宋大哥的兒子好大口氣,笑著安慰道:「宋大哥,我做業務這幾年,認識很多合作企業,有不少單位需要像你一樣優秀的製圖員。如果行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繫聯繫。」

    宋世賢敲敲桌子道:「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過不多時,吳桂芳買菜回家,雙手提著袋子,一進客廳就遞給兒子一個眼色,意思很明顯:「你老子和那女經理沒發生什麼吧?」

    宋保軍微微點頭,算是回答了母親的眼神詢問。

    做好晚飯,把樓上兀自還在慪氣的宋家大小姐和正在看書的韓若依叫下來。

    飯桌上八個大菜,蟹黃獅子頭十月吃蟹黃正是美味,還有麻油炸豬排、紅酒焗乳鴿、玫瑰豆腐魚、百花釀香菇、冬筍炒絲瓜、蹄筋枸杞湯、清炒空心菜,擺了滿滿一桌。

    吳桂芳縱然對女經理的到訪不以為然,還是不肯失了禮數,做的都是好菜。

    席間宋世賢向妻子說了韓維武調任新總經理職位一事,吳桂芳氣得吃不下飯,連說好人沒好報,王八活千年。

    「那爸沒了工作怎麼辦?」宋靜桐悶著頭問了一句。

    吳桂芳愕然,隨即感到擔憂。

    她在附近服裝廠做會計,薪水只有二千八百元,家庭生活全靠宋世賢支撐。宋世賢經常性的加班,薪水可不少,勤快的時節月薪能拿上萬,平時也有五千元底薪,夫妻倆養活一個四口之家不成問題。

    丈夫若是不干這份活計,上哪找錢養家?兒子上大學、女兒念高中,外甥女過幾天也要找學校,都是花錢的大戶,少一個月不干活都不行。

    一家人陷入苦惱的沉默。

    宋保軍道:「對了,以後不用給我卡里打生活費了,現在學校給我發放兩份獎學金,平均一個月能有好幾千塊,平時花銷綽綽有餘。」

    「學校給你發獎學金,還是雙份的?」父母和宋靜桐異口同聲,都不敢相信。畢竟這孩子從前的表現之差勁有目共睹。

    宋保軍語氣中掩飾不住得意之情:「由於本人品格優秀表現突出,中文系一次給發了一萬獎學金。還有音樂學院聘我為客席學生,也給發了五萬塊。上次象京醫院那錢就是這麼來的。」畢竟衣錦還鄉乃人之常情,誰做出成績了不希望家人知道?

    宋世賢皺眉道:「我聽說有客席教授,還沒聽說過有客席學生的。」別人隨耳聽了不會覺得有什麼奇特,真正有見識的人才能體會到其中的牛逼之處。你如果從古文專業跨到現代文學專業,好歹都屬於中文系,不算太離譜。可是從中文系跨專業跨到音樂界,兩者相別巨大,那就未免匪夷所思了。

    吳桂芳卻把注意力放在更重點的方面:「那就是六萬了?呃,上次去象京好像你出了一萬多塊,剩下還有五萬快交出來,媽媽幫你存著,等以後你出社會了再取出來給你討老婆。反正你在大學用不了多少,一個人收那麼多錢也不放心。」

    宋靜桐則是眼睛一亮,隨即撅起嘴唇:「哥!我要小禮物!」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0 23:56
第189章 小帥哥還真是純潔

    宋保軍心道這回又得重新找人收保護費才能維持生活了,臉上很是大方:「音樂學院的獎學金下個月就能放到手裡,到時候我就拿回家,小乖和若若都有禮物。還有,這六萬塊不用存起來,先給家裡用著。爸爸辛苦了幾十年,也別那麼急著找工作,好歹休息幾個月再說。反正不差錢。」

    吳桂芳頗為欣慰,笑道:「我家小軍長大了,知道為家裡做打算了。」

    宋世賢重重咳嗽一聲:「他下個月能不能把獎學金拿回來還兩說呢,對了,還有證書也一起拿回來。」

    宋靜桐說:「哥,說話算數哦,如果你不帶禮物回來我就不理你了。」

    宋保軍看到只有韓若依不說話,料想她一定在為自己的親生父親的所作所為感到自責,把一塊肉質鮮美的豬排夾到小丫頭碗裡,笑道:「若若,要多吃肉才能快點長身體。」

    「哥!我也要吃!」宋靜桐狠狠瞪著宋保軍。

    「想吃不會自己夾啊?再說你不是減肥嗎?少吃肉,多讓給妹妹吃,乖啊。」

    顧經理見這一家子其樂融融,說:「大嫂,我平時認識挺多同行業公司的領導,不如等宋大哥休息幾個月,我再問問那些領導要不要人。宋大哥那麼能幹,人家肯定喜歡,反正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您說對不?」

    「那行!」吳桂芳很驚喜。

    ……

    吃過晚飯,吳桂芳收拾桌面,顧經理和韓若依也都搶著幫忙。宋世賢父子倆大老爺們靠在沙發上吞雲吐霧,宋保軍接到座山雕的電話。

    「喂,大姐夫啊?我老盛啊,怎麼這幾天打你電話都不接?」

    宋保軍走到陽台,說道:「這幾天家裡有事,怎麼著?」

    身後的宋世賢說:「打個電話還要躲著打,是不是有女生找約會?」

    座山雕說:「也沒什麼,就是這幾天都不見你來找大姐,幾個老兄弟懷疑你對大姐不是真心,一邊是大姐派,一邊是姐夫派,都快要打起來了。」

    宋保軍頓時滿頭黑線:「就算當真談戀愛,情侶互相也得有個私人空間吧?何況我和你們大姐還沒到那種關係。」

    「哎,算了算了,別提那個,反正這種愛來愛去的東西我從來不去研究。出來喝個酒,很多兄弟想認識認識大姐夫。」座山雕嚷道。

    宋保軍正想推辭,突然想起這幫傢伙個個凶神惡煞不像好人,或許將來收拾韓維武的時候能派得上用場,便起了結交之心,笑道:「好說好說,在什麼地方?我一會過去。」

    座山雕依言報上地址:「紅韭菜路三巷文明酒吧,大夥兒包了場子等你,趕緊過來。」

    宋保軍收好電話向父母親交代一聲,揚長出門。宋靜桐還道哥哥交了女朋友,急忙衝到門口叫道:「哥,你出去約會?」

    「哪有,一幫男人叫去喝酒呢。」宋保軍擺擺手。

    「不是交女朋友就好。早點回來啊,不然我反鎖門口了。」宋靜桐哼了一聲,反手關門。

    宋保軍一段時間來四處搜刮的資金將近用光,手頭拮据到不敢搭乘出租車的地步,選了一條公交線,直到九點鐘才慢吞吞的找到紅韭菜路三巷。

    文明酒吧老大的招牌,霓虹燈五顏六色閃爍,街邊站著幾個濃妝豔抹失足女打扮的婦女,嘴裡叼著菸頭朝宋保軍虎視眈眈。

    巷子旁邊一個男人扶著電線杆大吐特吐,嘴巴噴出一大堆穢物,腥味撲鼻。一兩個醉漢唱著「讓我們的炮火轟平東京,讓我們的鐵蹄踐踏日本,讓我們的赤手生擒蒼井」的歌曲踉踉蹌蹌而過。

    宋保軍一時啼笑皆非,就這樣的,也好意思叫做「文明酒吧」?

    看見他左顧右盼,一個染黃頭髮的中年婦女笑吟吟迎了上來,伸手就想摟宋保軍的胳膊,周身滿是廉價的香水味,張開猩紅的嘴唇說:「小帥哥,這麼早就找樂子嗎?要不要姐姐陪陪你?」

    宋保軍還是頭一遭經歷這等場面,很快鎮靜下來。瞅瞅對方,只見這位大姐起碼三十五歲開外,眼角的魚尾紋就算刷三層石灰膏也掩蓋不住,說:「大姐,不好意思,我還是個純潔的良家少男。」

    大姐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肥碩寬廣的胸脯上,嬌聲笑道:「喲,小帥哥還真是純潔,純潔到來這種地方閒逛。放心吧,姐姐本錢很足,包你滿意,一晚上只要一百塊,什麼姿勢都成。」

    宋保軍只覺手感驚人,「這個……」

    「一百還嫌貴?八十幹不幹?」

    「五塊。」宋保軍說。

    大姐嚷道:「五塊?那我叫您大爺算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你看姐姐這身美肉,至少也值個一夜七十吧?」

    「我以為我這麼陽光帥氣、英俊瀟灑、精壯威猛、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貌比柏幽城,體力蓋過姚明,好歹也能享受個一折優惠,沒想到你還是令我失望了。」宋保軍說著甩手走進文明酒吧。

    只剩那位大姐嘆氣道:「唉,人老了就是不值錢,降價這麼多也沒人照顧老娘生意。」

    酒吧大廳面積寬敞,七八十個客人有男有女。

    男的大多是街頭小混混打扮,要麼一頭黃毛格外耀眼,要麼光著膀子滿身刺青。女的大多是二十來歲上下的小年輕,衣著暴露,行為浪蕩,和男人們搶著喝酒。地上酒瓶不知擺了多少隻。

    對面的舞台一支九流樂隊正在玩搖滾舞曲,唱得聲嘶力竭淚流滿面。台下舞池十幾個男女亂舞,好幾個男的鹹豬手在女孩身上四下掏摸。

    正中間一張大檯子,坐著座山雕、田默山、斷牙安、大頭明、李斯特等幾個那天晚上見過的人,每個人旁邊都陪著一個豔麗的女性。

    座山雕當先發現酒吧門口畏畏縮縮的宋保軍,叫道:「大姐夫來了,大家還不歡迎?」

    隔壁幾張桌子便有二三十人陸陸續續站起,朝宋保軍叫道:「大姐夫!」聲音洪亮,震得搖滾樂隊彈錯好幾個調門。

    另外包括斷牙安、大頭明在內的人都沒有動,只是用眼神冷森森打量著宋保軍。

    座山雕招手道:「大姐夫,快過來,等你好久了。」

    宋保軍連忙快步趕過去笑道:「久等久等,有勞有勞。路上堵車,也是沒辦法的事。」

    看到他坐下,那二三十人也跟著坐下。斷牙安招手叫老闆讓搖滾樂隊停了音樂。

    這全場,似乎全是雲青霓公司的手下。剛才站起的二三十人明顯屬於座山雕一黨,擁護宋保軍的「姐夫派」,另外沒站起來而且眼神不善的,基本可以肯定是斷牙安等人的「大姐派」。

    音樂一停,周圍吵鬧的小混混們自然不敢大聲說話,大家都用恭謹的表情望向中間這一桌的公司大佬。

    斷牙安等人冷著臉沒說話。宋保軍眼睛一掃,除了座山雕之外,眼神對自己透出熱情的只有田默山和李斯特,其餘五個男人神色冷漠。

    座山雕讓老闆過來,說:「找個漂亮的妹妹過來,陪陪我們姐夫,要最好的。」

    斷牙安一拍桌子:「座山雕,你吃錯藥了不成?若是外人也就算了,想當大姐夫還敢找別的女人陪?」

    「你叫喚什麼?男人出來應酬,逢場作戲不很正常?照你這麼說男人結婚就不能出來喝花酒什麼道理?」

    「我不同,老子沒結婚。要不我給你老婆打個電話通知她一聲你在這裡玩女人?」

    座山雕沒理他,向酒吧老闆說:「呃,這樣吧,找十個各種風格各異的美女過來,讓大姐夫自己挑。」

    老闆點頭諾諾應聲而去。

    中間的桌子,除去陪酒女,連同宋保軍在內共七人,只有對面一個男的沒見過。

    那男的大約三十六七歲上下,唇邊一撇八字鬍,臉龐消瘦,輪廓分明,額頭兩邊已經開始謝頂,肩膀極寬,手臂極長。搭在台上輕輕握住酒杯的手背滿是橫七豎八的斑駁傷痕,眼神甚是犀利,緊緊盯住宋保軍不放。

    座山雕介紹道:「大姐夫,這位是雄哥,道上人稱『花熊』,公司七老之一,以前曾和雲叔打天下的元老,憑交情就是大姐也得叫他一聲雄叔,不過你們關係還沒定下來,跟著道上規矩叫吧。雄哥,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在和大姐交往的宋保軍宋先生。」

    宋保軍心忖這幫人一個個不是善類,必須小心應對。拿起啤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站起說道:「雄哥,小弟宋保軍,敬你一杯。」說著滿口飲乾,亮了亮杯底。

    雄哥仍舊大喇喇坐著,舉杯勉強舔了一口,望也沒望他多一眼。

    沒多久,十個穿著打扮各不相同的女人在老闆娘帶領下款款走來,站在中間桌子前姿勢不一,神色各異。

    老闆娘就靠在座山雕肩上,胸脯挨蹭著他的臉,嬌笑道:「雕爺,姑娘們都來了。」

    座山雕向宋保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十個女人排成一列,小的二十歲,最老一個看起來起碼四十歲往上,其餘都在二十五六歲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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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