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枕山河 作者:悶聲大發財 (全書完)

 
V123210 2017-6-4 11: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80458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38
第一零九章 傅風雪(下)

    被一腳踹飛的七皇子如同離了水的魚一般,扭動了幾下身軀,然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陛下抬眼深深看了傅風雪一眼,然後衝著張公公微微使了一個眼色。

    張公公輕聲碎步,走到七皇子身邊,將生死不知的七皇子緩緩拖了出去,交給了附近待命的幾位小太監,吩咐他們將七皇子送去醫治。

    傅風雪那一腳...踹得可不輕吶....

    張公公看了看七皇子的傷勢,那被踹的有些變形的身軀,微微嘆了口氣,這恐怕得在床上躺個半年多了。

    傅大人恐怕是氣壞了,偏偏做這事的又是他的外甥,陛下的兒子,殺不得。

    若是換做旁人,恐怕在傅大人到京城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身首異處了吧?

    「老祖宗,您怎麼也跟著來了?」,幾個小太監見張公公也跟著自己幾人,不解道。

    「咱家不走,留在那看個什麼?」,這倒只是一方面,主要原因其實還是傅風雪和皇帝相處的時候不喜歡有他人在場。不過這話說了,他張公公的威嚴何在?

    「你們幾個小東西,怎麼教你們的?少說少問,多做事!這才是貴人們喜歡的樣子!」

    「是是是!老祖宗教誨的是!」,幾人自知失言,連忙點頭哈腰。

    ----------------------

    「幾年了?你說。」,傅風雪言語之間略顯疲倦。

    「二十八年了。」,曹安民長長嘆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傅大人,問這個做什麼?」,見此情形,曹安民明白事情多半已經敗露,但還抱有一絲希望,佯作不知。

    「你的心太急了。」,傅風雪走到這個老部下跟前,心中百味雜陳。「金銀草和蛇尾花調製的毒藥,毒性雖強,顏色和時辰之間的關係卻是太密切了一些。」

    「體內排出的毒是碧綠的,表明這毒才剛剛調製出來不久,你總不能告訴我,東漢的人是到了京城才準備箭毒的吧?京中顯然有內應。」

    「話雖如此,但此毒雖然剛調製好的時候毒性最強,顏色碧綠,可這毒性發作人死之後,哪裡又看得到毒是什麼顏色?」

    「誰跟你說,林小子死了?」,傅風雪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他?他沒死?」,曹安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此毒極烈,就是九品高手也挺不過一天,他竟然堅持了十天還沒死?」

    「他的功底不錯,撐到了現在,我也算是瞭解他的心法,如今毒已排盡。」

    「林少爺沒事就好,林少爺沒事就好。」,曹安民猶自掙紮著,在心裡安慰著自己。就算是發覺出有內應,他們也不該有證據證明就是自己才是。

    「我說了,你心太急了。」,傅風雪伸手將跪在地上的曹安民拉了起來,替他拍了拍膝部的塵灰,整了整著裝,「你替東漢調來的那個,一直潛伏在益州軍的八品高手,我的人已經關注了他一段時間。」

    「你心中應當也很忐忑吧,到底什麼時候調他入京來,畢竟沒有合適的理由,貿然從益州軍調人入京,實在突兀了一些。」

    「但我那不爭氣的外甥替你做了這件事。」,傅風雪冷笑一聲,「他要動手,你便順水推舟,暗中介紹他們認識,自己卻佯作不知。」

    「待得東漢人殺了人,還有我那侄兒護送出去,而你卻可以輕輕鬆鬆,置身事外,當真是好算計啊!」

    「算計再妙又如何?」,曹安民萬念俱灰,今日裡入宮,本以為是笑看七皇子頂鍋的戲碼,卻沒想到是請君入甕。

    「說到底,還是沒有想到這林甫竟然死不了。若是他死了,箭毒的事情也就成了一筆爛賬,七皇子要動手害他本就是事實。這兩個人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你們忙都忙不過來,又怎麼會懷疑到我頭上?」

    「並非如此」,傅風雪搖搖頭,「眾人都以為我這些年是雲遊四海,隨性而為,是在遊山玩水。但我實際上還是在事情的,而且做了很多事情。」

    「箭上之毒只能說明內應的存在罷了,還不足以讓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確定你就是那個內應。」

    「那些弓弩手你沒有處理掉,這是你的最大失誤,雖有人暗中護送接應,他們出了京城不到千里,終究還是被我的人追上,盡數收押,一切也就明朗了。當然了,你的確也不方便出手出力,犯案後的第一時間就有人送他們出城,你想悄無聲息地動手除掉他們,難度太大。」

    「既然有人會護送他們出京城,你覺得動手處理他們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所以你忍了,我能理解。」,傅風雪看著這個暗通東漢,意圖謀害林甫的昔年舊部,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只是他們好像也不怎麼不信任你,想讓你死啊,這些弓弩手裡混了東漢的人,沒幾句話就把你賣了。若非如此,那領頭的死了,你又摘得那麼幹淨,還真不容易找到你頭上來。」

    「收了他們多少好處?能比一個二品尚書的位置還有誘惑力?」,傅風雪輕輕笑了笑,如果不聽內容,只聽語氣,就好似在問他今晚吃了什麼一般。「多少銀子?還是說他們能給你一個一品的帽子戴一戴?」

    「就算答應給你,你也真覺得自己戴上那玩意兒的時候腦袋還長在肩膀上?」,

    「沒多少銀子,這點兒數量,我要是真想要,還不如自己去撈。」,曹尚書聽聞弓弩手內的東漢奸細直接將自己賣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兵部不說別的,就那兩司,撈出來的銀子就夠花一輩子了,又何苦去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傅風雪拍拍他的肩膀,「今日裡涉案的都是熟人了,我們不談情分人心,說說軍中法度吧。」

    「敵國奸細入境,知情不報是何罪?助其謀劃犯案,險些害死太子,世子,還有一位王爺,又是何罪?」,聽到傅風雪提起了當初王位的事情,陛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並沒有說話。

    「裡通外國,嫁禍皇子,上殿欺君。別的爛賬我實在也懶得跟你計較了,就說這幾條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38
第一一零章 傅風雪(下下)

    「這幾條,隨便抽兩個出來,就夠夷三族了,哪裡還需要翻什麼爛賬。」,曹安民得知一直行蹤神秘的傅風雪竟然不是因為當年事心灰意冷地退去,而是暗中有一匹人手,並且在秘密關注東漢的動向,心中一聲長嘆。

    自己自以為足夠謹慎隱蔽,卻沒想到,這批人早就暴露了一部分,一直在傅風雪的視線之中。

    曹安民膝蓋一軟,頹然地跪倒在地,輸的不冤吶。想起自己家裡的妻子,孩子,曹安民面容抽搐,雙手支撐在地上,淚水突然奪眶而出。悔恨的感覺一瞬間湧上心頭,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那麼說來,你心裡也清楚,那再好不過了。」,傅風雪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身前,「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在這裡自己了斷,我就放過你的妻兒族人,讓他們在京城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餘下的案犯已經盡數收押,只剩下你在這孤軍奮戰了。」,傅風雪說完,便徑直轉身,走向陛下,「你自己了斷吧,不要髒了我的手。」

    「陛下,走吧。」

    皇帝起身走向殿後,傅風雪每次歸來,兩人都會第一時間在御書房長談,這是慣例。「那件事可有新的線索?」

    傅風雪微微搖了搖頭,他請辭之後專門訓練了一個特務組織,專攻身法輕功,負責情報收集和打探,滿天下的找線索。

    草原上殺害林將軍的那邊,十幾年前就查了個差不多,凶手也早就被傅風雪親自登門殺掉。

    可京都裡那起案子,卻詭異地毫無頭緒。十幾年來,再無進展。

    林將軍的死,的確是東漢做的,可順著線索摸過去,卻始終找不到和京都血案有關的東西。

    難道說真的只是巧合?兩人的死,一先一後,差了不到一天,京都血案的那天,甚至還有人入宮行刺陛下,等於說同時有三批人手,這真的只是巧合嗎?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絕對有問題。

    因此,這些年沒有新的方向,傅風雪只能繼續指派著鷹衛們到處打探,自己也親自出馬,到各地探訪。

    重點關注的,當然還是昔年情報所指的東漢,因此那位八品上的東漢高手,幾年前入周朝國境的時候便已經被盯上了。

    即便七皇子派人送走了那批弓弩手,這些人也終究沒有逃過傅風雪的手掌心,大都在京城附近被抓獲,個別幾個東漢混進來的奸細,有備而來,卻也沒能逃出千里。

    只是連帶著拔出來的,竟然是自己如此熟悉的老部下,傅風雪很是意外。

    見傅風雪雲淡風輕地拋下這句話後,便毫不在意地打算和陛下一起離開,只留自己一人在這正殿內,曹安民感覺自己收到了極大的侮辱。

    他知道傅風雪不只是說說,這個男人不僅醫道,軍事才能了得,在武道宗師之中都算得上是高手。自己若是不肯了斷,那是一定不可能走出皇宮的。

    可是那句,「殺你,髒手。」,伴以傅風雪那輕蔑的,如同看垃圾的眼神,徹底揭開了曹安民心底的陰暗面。

    他連問都不想問問自己嗎?他就不問為什麼嗎?難道自己這般不重要嗎?他就不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一些情報嗎?難道自己連這一點價值都沒有嗎!!!!?

    傅風雪也好,陛下也好,為什麼看自己的時候,都是那種眼神,難道自己就這麼無能,這麼沒用嗎!

    「傅風雪!!!」,曹安民猛地站起身來,向前衝了幾步,然後立在原地大聲怒吼道,「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出賣你們嗎!!」

    陛下和傅風雪的腳步沒有任何的停滯,兩人對曹安民的癲狂叫喊,狀若發瘋的姿態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好似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番。一邊輕聲耳語著,一邊往殿後走。

    「那!都!是!因!為!你!傅風雪!!」,曹安民見狀更加地癲狂,一字一頓地吼出了聲。

    因為我?傅風雪很是詫異,這個理由,他完全沒有想到,身形一滯,停在了原地。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不想聽,不在乎嗎!!」,見傅風雪停了下來,曹安民癲狂的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我告訴你!都!是!因!為!你!」

    「說說。」,傅風雪輕蔑的眼神中,添了幾分憐憫。在他看來,曹安民實在太可悲了。

    「都是因為你,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兵部!你都退下去十幾年,快二十年了!林大哥死了,你又退了,總該我當家了吧?」

    「可結果呢?十幾年了,這個兵部,說到底還不是你的兵部?你若是想把它拿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我算個什麼東西?」

    「就拿刑部要拷打林少爺一事來說,他們擔心的,說的,都是你!都說,傅大人會生氣,傅大人會怪罪,傅大人快回來了,傅大人傅大人傅大人!」

    「整個兵部全跪在了朝堂上,我什麼都決定不了,一個堂堂尚書,竟然連你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你這次出去了一年多,杳無音訊,是不是死了都沒人知道,可他們一個個還是唯你馬首是瞻,我什麼都沒有得到!」

    「我要的是尊嚴!!我為大周做了快三十年,理應得到些什麼,而不是做一輩子的傀儡尚書!既然你們給不了我,我就去東漢要!!」

    曹安民一同連珠炮一般的叫喊,將心中的鬱憤和不平統統發洩了出來。

    他從來不敢這樣和傅風雪還有陛下說話,但此刻人之將死,也就沒有什麼放不開的了。

    「人的一切痛苦都來源於自己的無能。」,傅風雪嘆了一口氣,「懦弱,無奈,貧窮,自卑,不外如是。」

    「我理解你的痛苦。你自卑,自卑得久了,也便能把一切責任都歸咎在我身上。」

    傅風雪突然忍不住笑了笑,「我又何嘗不是呢,我也很無能,馬上十八年了,我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證明誰是謀害了她的凶手。」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生活在永恆的痛苦當中,追尋一件事,和追尋到了。在這兩種痛苦當中反覆,循環,永遠也無法掙脫。」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所以你沒有什麼特殊的,你只是一個連這點事情都戰勝不了的失敗者罷了。你認為你的言辭會讓我對你高看一眼嗎?」

    傅風雪搖了搖頭,「沒有,我反而更加看不起你了。我甚至懷疑,你有沒有勇氣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你實在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沒有一點擔當。」

    「如果做不到的話,就去宮門口找個衛士幫你一把吧,我不會笑你的,畢竟你的尊嚴已經被你踩在腳底了。那從來就不是什麼別人給你的東西,那是自己的,如果你自己要將它踩在腳下,就沒有人能幫得了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38
第一一一章 傅風雪(下*3)

    「我不記得這個世界上有誰欠誰這種說法,我們當年也是一起打天下的老人了,為什麼如今你的想法變得這般幼稚?是不是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習慣了,也就忘了這世間最最簡單的道理?」

    「你不肯相信多年前一起征戰天下的同伴,反而信起敵國人的花言巧語來,實在有趣。」傅風雪看著眼前人,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還不明白嗎?你在別人的眼中只是一枚可憐的,利慾熏心的棋子而已。你根本不知道別人的真實計畫,在你嘴裡我甚至得不到什麼有用情報。只是念在昔年情分上,讓你入宮來,大家將話說開,你也好死個明白,不用做一個糊塗鬼。」

    眼前人對於自己莫名的恨意,他真的是第一次知道。

    自己退位多年,在京中不常露面,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去各地打探,行醫練功這些事情上。

    京都裡現在內閣,六部的官員到底換了多少,朝廷內部究竟是誰在和誰斗,哪邊佔了上風,他都不知道,因為他根本不關心。

    可即便如此,卻仍舊惹來了這樣強烈的怨恨。實在是世事難料。

    「沒有人看不起你,是你的權力慾望太強了,卻又偏偏愚蠢,得不到,也擔不起那麼大的權力。」,傅風雪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陛下打斷了。

    「風雪,你說得太多了。」,陛下的手輕輕拍了拍傅風雪的肩膀,傅風雪神情有那麼一瞬間十分奇怪,十分迷茫。

    是啊,昔年的傅風雪,和慕青竹是大周的軍中雙璧,兩人都是亂軍叢中來去自如的人傑,手下殺過的,傷過的不計其數,早就看慣了這種生死之事。

    可如今這是怎麼了?傅風雪這才意識到,自從血案之後,慕青竹也遠離京城。他就變得有些念舊了。

    不是只有老人才會念舊,準確的說,是只有失去了的人,才會念舊。

    擁有的時候,永遠都不會懂得珍惜。

    當年人死的死,走的走,這些年又去世了一些,死一個就少一個。

    因此,傅風雪今日才會這麼多話,這麼喋喋不休,這麼反常。

    也許吧,在這麼些年,追查凶手的過程當中,傅風雪變了。

    從前的他,絕對是殺伐果斷,曹安民這樣裡通外國的叛將,什麼都不會知道,便會被他親自砍了腦袋。

    哪裡還會說這麼多廢話?

    陛下在傅風雪身後將這番場景看在眼裡,表情極為微妙。

    傅風雪越重情,就越好控制。

    若是他還似多年前那般瀟灑不羈,想要留他在朝中,日後一同東征,當真很是費力。

    可如今,有林甫在朝,昔年的線索又指向東漢,留他在朝,日後東征,就都成了很有可能的事情。

    「現在風雪回來了,內閣也有人按捺不住了。後面還有誰?老三那邊?自己的那個大兒子?還有皇后?甚至於自己母親,太后?」

    當今大周想要擊敗東漢一統江山,須得要上下一心,如此,大業可期,否則只會勞民傷財,兩敗俱傷,給草原上的異族可乘之機,再度復興,擾亂大周。

    因此,在陛下看來,必須要整頓朝綱,清除那些白吃乾飯,以權謀私的無恥之徒。

    休養生息,操練備戰,三五年之內,藉著葉城帶來的經濟優勢,一鼓作氣,衝開天險,不給草原異族以及東漢任何的喘息之機,借助傅風雪的宗師之力和軍事才能,一舉拿下東漢,一統江山!

    仔細想想,這林甫雖然是個惹禍精,到也真是他的一員福將。

    他一來,就替自己號召了天下有才的寒門學子,江先生見著了學生,沒了後顧之憂,反水的徹徹底底,扯進來大半朝堂。

    太子早早地開始佈局,葉王府和林盎緊跟著入局,如今又有七皇子被東漢利用這一出,將不知道在哪的傅風雪拖了回來。

    一環扣著一環,朝堂亂了起來,寒門學子們即將入仕,正是陛下藉著小林公子的言官方針施展拳腳的大好時機!

    「風雪,這番回來,就別走了。」

    陛下將手從傅風雪的肩膀上收回,緩緩地往裡走。

    傅風雪也不再理會正殿裡那個可悲的舊部,緊跟在後,沉默不語,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兵部,軍隊在你手裡我最放心。」

    兩人緩緩離開了正殿。

    「草原那件事的線索十多年前就斷了,咱們再也查不到新的東西。」,陛下緩緩地出了一口氣,「以朕的想法,再過個幾年,乾脆就打過去,東漢人如今還想著要害慶之,絕對還有人隱藏在幕後。」

    「多半還是當年的那些人。」,傅風雪臉色陰沉,「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再查查吧,三五年之內再無進展,就打過去。朕尚能上馬,必要他東漢為賢弟陪葬。」

    傅風雪微微點頭,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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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著兩人真的離去,陷入了沉思的曹安民,久久地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神情恍惚地站了起來。

    他知道,以傅風雪的驕傲,絕不會騙他,而以傅風雪的性格,也絕對不會和一個叛徒說這麼多。

    難道自己真的想錯了嗎?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嗎?難道自己真的,真的是一個走火入魔的叛徒嗎??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因為心中的那點不快,生出了心魔,從一個百戰功臣,變成了一個被萬人唾棄的叛徒,險些害死了林大哥的兒子。

    人之將死,曹安民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已經是當朝二品大員,又曾與陛下,與傅風雪有過過命的交情。

    雖比不得傅風雪那般尊貴,可天下又有幾人能與這等人傑相比呢?

    自己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只是被矇蔽了雙眼,看不見吶!!

    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如今落得這個下場,實在是咎由自取。

    曹安民突然狀若癲狂地大笑起來,丟掉了自己的官帽,撕扯著自己的官服和頭髮,口中大喊大叫著,詞不達意,誰也聽不明白他在叫喊一些什麼。

    跑到宮門口的時候,守備的軍士們皆大為詫異,只見得一個老頭子張牙舞爪地奔著他們衝了過來,一時間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人持矛往前,曹安民扯壞了衣服,他們認不清這是幾品的大人,扯散了頭髮,他們也認不清這來著究竟是誰。

    「來者何人!竟敢在皇宮之內撒潑叫喊!你不要命了!」

    曹安民的速度分毫不減,衝過去握住了長矛的尖端,對準自己的胸口,猛地撲了上去,瞬間貫穿了自己的心臟。引得幾位軍士一陣驚呼!

    「我是不要命了,我對不........」

    話還沒有說完,便氣絕身亡。

    誰也不知道他在最後一刻到底想起了誰,是對不起妻兒,還是陛下;是傅風雪,還是林家?

    誰也不知道,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見著宮門口曹安民橫死的這一幕,一個身影自建築後一閃而逝,片刻之後悄悄地來到了一扇半開的窗前,往窗內悄無聲息地塞了一張字條。

    內中地貴人伸出手指輕輕捻起,展開字條,言簡意賅。

    「罪狀獨攬,曹公已死,到此為止,大人放心。」

    看樣子只是暴露到這一層而已,這位貴人舒了一口氣,陛下東征之意圖日益明顯,這位貴人還當真有些怕東漢那邊的人發起瘋會來把整條線都賣了。

    不是不可以暴露,只是還不到時候。

    將字條放在燭燈上付之一炬,這位貴人心中不免有些擔憂。平靜了十幾年,如今又有了風雲再起的勢頭,自己該如何落子才不至於被動呢?

    畢竟當年動手的盟友們,已經今非昔比,大家早已分道揚鑣,再也沒了共同的目標吶......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39
第一一二章 東宮茶(上)

    第二日清晨,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林甫,在姐姐的攙扶之下總算是下了床。

    雖然身子骨虛得很,走起路來輕飄飄的,但實在也不好在床上多躺了。躺著養了也有十天了,時間再久一些,林甫覺得自己功能都要退化了。

    聽聞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天,林甫微微點了點頭,想來外面的情況也該打探的差不多了,他與那蒙面賊人生死搏鬥過,八品上且經驗如此老道的高手,大小也算是一個人物,國家機器開始運轉,斷然沒有查不清楚的道理。

    陛下這十天裡來得不少,帝王尚且如此,餘下的人不能沒有表示。

    就連日前要屈打林甫,給他一個下馬威的三皇子也跟著自己妹妹,日前林甫在皇宮內「偶遇」的公主杏兒前來東宮摟了一眼。

    上輩子林甫的長相平平無奇,這輩子倒是佔了不少便宜,生得一副俊秀無比的樣子,加之他的過人才學,還是非常討此間的姑娘們喜歡的。除了略略陰柔了一些,但此刻的林甫受傷躺著,倒也不算特別明顯。

    杏公主與夏首輔家的孫女兒是閨中密友,關係一直不錯。本來聽了夏澹對這位新晉俊傑的評語,多有貶低不屑之意,因而感覺不是很好。

    就算是小林公子奪了會元,夏澹也沒有鬆口,杏公主倒是很挺自己這個姐妹,仍舊信了她。

    真要說起這心態的轉變來,紅學是一大因素不假,還有一件事也很關鍵。

    這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那就是不論是此間的世界,還是前世的世界,都是徹徹底底看臉的一個世界。

    杏公主那天在正殿附近邂逅小林公子,那短短的一次碰面,加之抓貓的緣分,不僅此前因為夏澹而對小林公子產生的偏見一掃而空,甚至隱隱約約有幾分心動的感覺。

    她作為陛下唯一的親生女兒,貴則貴矣,卻總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輩子單著,這不合禮數。

    這要是在尋常帝王家,早就被指出去了,只是陛下和母后很寵著自己,就連婚事都由著自己,但太后年紀越來越大了,催著自己尋個好人家這件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自己就算再得寵,等哪天太后身子不好了,再提出指婚的事情,那就沒有了拒絕的餘地。

    與其等到那時候再傷腦筋,還不如自己早早開始物色。結果卻是沒想到,太后雖然急著指婚,但這選定的人選....杏公主想到這裡兩頰不由自主地泛上了些許紅暈,好像...好像還蠻合自己胃口的!

    那天看得他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樣,杏兒公主心頭沒來由地一緊。

    不知道夏澹那丫頭和他鬧得什麼脾氣,這明明不就是一位俊朗有才,八品高手面前還能有機智逃得生天的青年才俊嘛!

    杏兒公主本身條件的確極佳,非但是皇帝陛下和太后最寵愛的孩子,本身卻也是知書達理的溫柔女子。

    仔細說起來,林甫這輩子來了周皇朝,說實在的還真沒見到幾個鼻孔朝天目中無人的權貴子弟。就連自己家那個曾在青樓裡逼清倌人陪睡的弟弟,也不是什麼無可救藥之人。

    小木子那等時而古靈精怪時而溫婉乖巧的且不說,其餘的權貴子弟,文有江陵,袁瑋,武有小王爺。說起幾位皇子來,也都沒有什麼智商低下,行為愚蠢的人。

    尤其是太子,作為天底下最大的權貴子弟,不僅處處禮賢下士,待人接物令人覺得如沐春風。先前更是在船舫外面等待自己的到來,絲毫沒有任何權貴的架子。

    小說電視劇裡面常見的,諸多不學無術偏偏又權勢滔天的,倒是沒有見到多少。

    林甫顫顫悠悠地在姐姐的攙扶下起了床,緩緩地往屋外走去。

    此刻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林甫想到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人,也不顧自己身子骨虛得已經不能再虛了,強撐著就要下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瑤不明所以,也勸不住他,只能扶著他往院子裡走。

    東宮院裡好景緻,比之林府更甚,畢竟這乃是當朝太子所居之地,加上太子這些年雖是動作不斷,卻是徐徐圖之。因而這院子裡啊,也帶了幾分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意境,頗有寧靜致遠的味道。

    林甫很是好這一口,一路上緩緩地走著,賞著,暗罵那笑面虎真是懂享受。繞過了這幾蔟花叢,就來到了東宮的後院。

    院中有一亭,曰定心亭,是陛下賜名,以表達自己對太子的期望。希望時年十八的太子可以不驕不躁,安定心性,慢慢打磨成才。

    如今十幾年過去,太子還真的頗有幾分那種味道。

    繞到小路上,依稀看見亭中有幾位坐在那裡,太子自是在的,昨日裡見著一眼的那位端坐在太子對面,被奉為上賓。

    昨日裡也沒看太清,此刻遠觀,這一位著實是丰神俊朗。看上去約莫四十餘歲的樣子。行為舉止頗有韻味,饒是穿越之後對自己的長相很是自戀的林甫都不得不承認,此人若是年輕那麼十幾二十歲,容貌當在自己之上。

    這麼一位老帥哥,能這樣雲淡風輕地,翹著二郎腿,和太子一齊坐在定心亭裡。而太子反而看上去有些許拘謹,林甫此時已然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此時林甫才回過味兒來。傅風雪常年不在京城,他幾次想拜訪,叔父都告訴他傅大人還沒回來。

    搞得林甫差點都忘記了,自己最開始,心中最大的靠山便是眼前這位。

    雖然此時的傅風雪名義上只是白身一個,但他的實力哪裡是需要那些虛名的?林甫暗罵自己愚蠢,受了傷之後腦子也轉得慢了。

    實在是有太多的事情想問眼前人,那本殘捲到底是怎麼回事,它叫什麼名字?哪裡來的?這些年來,到底有沒有什麼線索?自己練得到底對不對?能不能指點一下武功啊?

    還有就是,林甫眼睛一眯,這位老大人守在東宮等自己,七皇子多半逃不開干係。

    緩緩地往那邊走去,林甫心中怨氣不小,你外甥把我害成這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39
第一一三章 東宮茶(中)

    林甫遙遙地望著那兩人相處的場景,不知道為什麼就笑出了聲。

    自己昔年還在擔心神仙姐姐會不會被別人騙了去,如今看看這情景,神仙姐姐十幾年前攢下的關係人脈,如今都厲害到了什麼地步?

    雖說他以殿前階梯太多為由,稱自己老邁年高,就這麼請辭了,當真是無比的瀟灑。可他的影響力又豈是這樣容易可以消除的?

    林甫本以為,這又是征戰天下,又是掌管三軍的,最後又請辭在家,怎麼著也是一個老年人了。卻是沒有想到這看上去,竟然還是一副四十多歲的模樣,而且那是帥氣至極,就算是前世的德華學友,比之也是少了幾分味道的。

    氣場更是懾人,很不簡單。就連人人都說不簡單的太子,在傅風雪面前都流露出了緊張的一面。

    林甫慢慢悠悠地往亭子那邊走,傅風雪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微微側過臉來,看了林甫一眼。

    自己還是得盡快和這位老大人搞好關係,請他當面指點一番。

    林甫暗想,這要是那天之前,能和眼前這位先學幾手空手的拳掌功夫,自己也不至於因為佩劍的關係失了先機,慘到這個地步啊!現在簡直是生活不能自理了,連走路都有些困難,需要別人攙扶著。

    「起了?」,傅風雪慢悠悠地給自己的杯子添著茶,目不斜視地問道。

    太子看著林甫面色慘白,嘴唇乾裂,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笑著起身搭了一把手。「你躺了快十天,御醫們都說怕是要不行了,惹得父皇大為光火,還是傅大人及時地趕回,這才轉危為安,化險為夷。」

    「傅叔,我姐姐現在在哪?過得怎麼樣吶?」,林甫坐了下來,抬起臉來對傅風雪說得第一句話讓太子和林瑤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在東漢呢,出了這事,怕是要在那邊忙一陣子了。」,傅風雪先是詫異地抬起頭來,然後會心一笑,這小子真是比自己想得還要有趣,饒有興趣地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和她見了面?」

    眼見著這小子自己這副樣子,竟然還有閒心思和自己說俏皮話,看樣子問題的確是不大,傷勢怕是好了大半了。

    「你們兩個要是沒見過面,姐姐肯定已經把你那便宜外甥一劍劈了,守在我床邊了。如今既然沒見著她,你們兩個總該碰了面才是。」

    傅風雪聞言大笑,的確如此。

    那日消息傳來的時候,兩人剛在東漢相遇不久,慕青竹當場抄起劍來就要回京,被傅風雪好勸歹勸,三令五申地做保證,這才按下了心頭的怒火,沒有上門尋仇。

    林甫不蠢,眼前這位可是那位曾經位極人臣的傅風雪。

    陛下當年的開國班子,死了林袁,劉雉,跑了慕青竹,葉王爺又在邊境。留在京城裡的,資歷最高的就是傅風雪。

    他替自己治病是情理之中,守在東宮等自己醒來,就多半有點原因了。

    雖然沒聽到確切的消息,但他也能大概猜到,這事和七皇子斷然扯不開關係。

    在眾人的視角當中,這次的伏殺暗七皇子犯了蠢,出了很差勁的一招。

    知情人更是明白,七皇子乃是被利用的棋子,背後還有東漢人在搗鬼。

    但這是從結果上看的。

    不論是誰要害林甫,結局都是,他們非但沒有殺掉小林公子,反而損失了一位八品上的高手。

    但作為當事人的林甫卻不如此覺得。

    自己當時眼見著前面兩位,太子和小王爺下船相迎,根本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會發生如此驚悚的事情。

    若不是自己趕時間抄了近道,導致對方臨時改變佈置,計畫有變;若不是太子小王爺出門相迎,在關鍵時刻有親衛趕走了弓弩手;若不是自己運道不錯,有一身不弱的功夫;若不是自己最後不知怎地用出了一種奇怪的力量,一劍劈死了那個蒙面高手。

    這麼多的環節,只要有一環出了問題,自己肯定是已經榮登極樂,駕鶴西去了!

    可就是這麼走運的自己,也仍舊是慘勝,對方的刀雖然是沒有砍到自己身上,但他卻是結結實實中了兩發弩箭,劇毒入侵,五臟六腑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也不知道調養多久才能完全恢復。

    要說唯一的益處,那就是所幸這十天生死之間的黃粱一夢,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隱隱學到了一點玄之又玄的東西。

    坐下來聽太子說了說事情的經過,林甫的心情非常不好。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這件事情就是七皇子牽頭做的。

    不論毒是誰調製的,那批弩箭是不是兵部的奸細從武庫司調出來的。也不管那位被自己劈得稀爛的八品高手是七皇子部下還是東漢的細作。

    有一點總是不錯的,那就是七皇子想讓自己死。

    七皇子本想故佈疑陣,卻被小林公子把主力一劍劈死在了當場,從故佈疑陣變成了證據確鑿,實在是造化弄人。

    一聽說正如自己猜測的那樣,最後尋摸到了七皇子頭上,林甫覺著很是好笑地對太子說,「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這頓飯沒吃上,面也沒見著,這兩位犯得上這麼對待我嗎,我剛剛入京城就先是在三皇子手上走了一遭,現在又差點死在另一位手裡。」

    太子苦笑道,「這事跟我可沒有關係,倒是論起整個經過來,和傅老儘是淵源。你這些天一直睡著,不知道京城裡的局勢動盪,還是來聽傅老給你說說吧。」

    林甫皺了皺眉,經歷了這麼一出,他現在誰也不想相信。甚至於他都有些懷疑,太子訂的這個位置是不是稍稍有些推波助瀾的嫌疑。

    太子船舫停的地方,正好是整個太湖中比較偏僻的地方,不論怎麼走,基本上都避不開那條狹長的小巷。

    但想想又覺得不對,若是他想要推波助瀾,又何苦出門相迎呢?難道就不怕七皇子起了賊心,把他也順手殺了?他一個不習武的人,一旦進入了射程,幾把連弩就能給他射成篩子。

    再說了,那箭毒烈成那樣,饒是功力深厚的自己都險些被毒死,太子一個最多二三品的普通人,被算只是被流箭擦上那麼一點,那也是會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39
第一一四章 東宮茶(下)

    當時若是能把太子殺了,肯定比繞這麼大一個彎子殺自己快捷多了,反正說到底不就是那把椅子嗎?殺太子總比殺自己來得要快。

    林甫覺得這個猜測有些荒謬,卻不知道自己的直覺恰恰是最準的。

    太子選這麼一個地點,就是在勾引自己的那兩個兄弟出手。至於林甫擔心的那件事,太子怎麼會想不到?

    只是富貴險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時在國子監上,小王爺不經意地提到林甫與慕青竹朝夕相處,太子表面上沒有接話,假裝沒有在意,實際上心中則是盤算得很好。

    和慕大人親密相處這麼久,身手總不至於太差。小王爺尚且有六品左右的水品,林甫應當更高才是。

    只有已經做好死的覺悟的人,才有資格開槍。這帝王家的子弟啊,不被逼到絕境,就做不成大事。

    太子倒不是有意想讓林甫死,在他的視角,林甫死不死根本無關緊要。雖然目前來說,他活著對自己更有利,但死了也不要緊。

    只要林甫被自己兩位兄弟伏擊了,那是對自己極其有利的事情,所以他在給他們創造條件。

    追尋自己的利益罷了。

    他明知道可能會發生這種事,還是只和小王爺一起出門迎接,就是要讓伏擊的人覺得事有可為,這樣的人,自己的命都在賭,又怎麼會在乎林甫的命呢?

    太子早就無路可退了,沒有誰是他不能利用的。

    -------

    太子說讓傅老說說,傅風雪心裡其實挺尷尬的。

    現在問題就來了,七皇子是傅風雪的外甥,林甫則是當年那兩位的兒子,傅風雪是暗中點頭讓兵部的人出頭的。這兩位現在鬧了這麼一出事情,最尷尬的是誰?

    傅風雪很頭疼,還好他當時和慕青竹在一起,否則事情當真是大條了。

    「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禁軍和刑部的摺子都出來了。」傅風雪看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孩子,就算瀟灑如他,特立獨行如他,也不免得想起了當年事。

    「連弩是倓兒的關係打武庫司調的,那個八品的刀客也是他在益州軍的親信,雖說背後有東漢人在搗鬼策劃。」傅風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七皇子李倓為什麼出手,他雖然特立獨行不喜官場,但是他不傻。

    傅風雪心裡明白的很,肯定是因為自己暗中點頭讓兵部的人替林甫出頭,因而讓那小子心生嫉恨,感覺到了危機,覺得林甫會奪走他在朝中的依仗。

    唉,傅風雪不肯站七皇子那邊這是為他好。七皇子從小嬌生慣養,雖然勤勉,但性子很是暴戾,尤其自己妹妹如今這麼得寵,連著他也多有聖眷,生出了幾分跋扈的心氣出來。

    傅風雪不站過去,七皇子就有這麼大膽子,幹出這種事,若是他站過去那還了得?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有所保留,就讓這個孩子如此耿耿於懷,如今自己一替林甫出了個頭,他便反應如此激烈,犯下了這等禍事。

    「後面連著的內幕,到底為什麼東漢那邊對你如此關注,現在還不清楚,你姐姐也在那邊查。但有一點,我就直說了無妨,的確有我家不爭氣的外甥在活動。」此事他雖是難辦,但傅風雪卻是絕對不屑說謊,打太極的。

    「真要說起來,此事的確也是因為我而起。」傅風雪盯著林甫略帶歉意地說道。「管教不嚴,為叔有責.......」

    「不聊這件事了吧。」林甫面色憔悴,卻仍舊強自衝著傅風雪微微一笑,以退為進,「侄兒也沒死,那位八品賊人卻是死了,方才太子也說,曹大人在宮門口被一矛扎死,似乎那邊付出的代價更大一些。」

    此言一出,場中的氣氛為之一滯,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到,最先開口息事寧人的竟然會是躺了十天的林甫。

    在一旁扶著林甫的林瑤很是訝異,正欲起身發作,林甫卻已經及時地提前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讓她不要搗亂。

    林瑤明白他的意思,雖然略有些不解,卻還是按捺了下來,仍舊只是靜靜地聽著,不言語,也無表情。

    太子則是眼睛猛地一眯,然後悄無聲息地放低了視線,微微挑了挑眉毛,嘴角偷偷地勾起一絲奇妙的微笑,若有所思地繼續聽著。

    重傷醒來的林甫,似乎和他之前瞭解到的那個不大一樣,沉穩了不少,城府也深了一些。

    太子明白林甫的想法,此時撒潑發火毫無意義,反而只會消費傅風雪的歉意和好感。

    心中雖是憤恨不滿,表面上卻沒有半點流露,因為發洩出來有弊無利,只會徒增尷尬。

    也好,太子在心中暗笑,日後落井下石,給七皇子使絆子,林甫絕對是一員大將,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若是林甫能有那個手腕,把傅風雪拉到自己那邊,那才是判了七皇子死刑。

    小打小鬧算個什麼?

    「好。」,傅風雪也極為乾脆,毫不矯情,「不說了。」

    這個情況實在是出人意料,一時間,場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略有些尷尬。

    還是太子首先打破了寂靜,重新開始了新的話題,扯了些別的事情。

    場中的話題從嚴肅的殺人事件詭異地轉向了家常聊天,話題雖然正常了起來,但此時此刻,剛剛才說到太湖邊的殺人事件,此刻的正常分明就是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太子很是配合地扮演起了逗哏的角色,說起這幾天的事兒來。

    林甫雖然形容憔悴,剛剛從昏迷中徹底醒來,卻是饒有興致地聽著,並且時不時地略帶疲憊地笑著插嘴,扮演一個捧哏的角色。

    聽了一會,兩人的相聲沒有停止的意思,傅風雪不由得聽得眉頭緊皺,側過臉來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頓時心領神會,知道傅風雪這是在趕自己走,連忙笑著起身,稱還有事情,便離席告退了。

    林甫見狀很是詫異,沒想到傅風雪的影響力比自己想的還要強上不少,一個眼神便能讓這位到處佈局的厲害角色落荒而逃。

    「姐姐你也先到處轉轉吧。」,林甫拍拍家姐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他明白,傅風雪這是有內幕要告訴自己。

    林瑤很是識相地走遠了,傅風雪的聲音響起,不大,聽在林甫耳中卻如驚雷,因為這乃是他入京最想知道的兩件事之一。

    「跟你說說草原上的案子吧。」,傅風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39
第一一五章 草原案

    林甫與一般的穿越者不同,他這輩子有九品的實力,二十餘歲有望衝擊宗師,其實是完全不用來官場上裝孫子的。

    這個世界的江湖也很是精彩,跟著神仙姐姐叱咤江湖,豈不美哉?

    何必冒險來這京城,這才沒多久就險些丟了小命?

    為的還是替神仙姐姐查清兩件事,一是自己父親身死的草原案,二是穿越那晚的京都流血案。

    此刻見傅風雪似有猛料的樣子,頓時就來了精神,蒼白的臉上霎時間多了三分血色。

    「你姐姐走之後沒多久我就請辭了。草原案的內情實際上也不算複雜,此事我只告訴了陛下,你們既然見過了面,他應當已經告訴你了,你的仇人在東漢。」,傅風雪還是非常欣賞眼前這個孩子的。「與這次的情況相同,當年的案子背後也有東漢的影子。」

    他這些年來為當年案奔波,見得林甫也願放棄在葉城安享富貴的機會回京來,不免覺得志同道合,也為當年人感到欣慰。

    「陛下只說了仇人該在東邊,並沒有告訴我其他的東西,也沒有告訴我仇人可能是誰。」

    「那是因為剩下的人實在沒有任何線索。所有被我查出與草原案有關的人,均已在十幾年前就被我送去了地府,包括一位宗師。」,傅風雪說到這件事的時候眼神倨傲,世間宗師不過兩手之數,能夠手刃一位宗師,那是何等輝煌的戰績啊!

    「一位宗師?」,林甫很是震驚,他是見過宗師之威能的,突破了宗師境界不久的溯光在海上簡直可以說是呼風喚雨。

    倘若說擊敗一位宗師,倒也不難理解,畢竟功力,招式,狀態發揮總有高下之分。可要說是將宗師送去地府,林甫實在不敢想像,那一戰該是多麼的驚天地泣鬼神。

    「傅叔是正面與他交手,力壓他一籌,讓他無法脫身,強勢撲殺;還是設計下毒,埋伏,將他圍殺的?」

    林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若是傅叔的實力真的那麼強,自己剛才壓下火氣來,那可真是做得太對了。

    和七皇子的仇怨慢慢再算好了,還是傍上這位能夠斬殺宗師的大腿比較重要。

    「是三打一,還有兩位九品下的高手。」

    「哦哦哦。」,林甫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傅叔的厲害我知道,可一對一正面殺宗師,哪裡是那麼輕鬆的事情。」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傅風雪緩緩地放下茶杯,抬起頭來,「我是那個一。那個傢伙叫韓義,好像是十三年前吧,我查清了他與草原案的聯繫,便一個人去東漢找到他府上,取了他的狗命。當時他身邊還有兩位九品下的弟子,我就順手一起殺了。」

    林甫目瞪口呆,嘴巴張開了數次,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兩個九品下的高手順手就殺了……,「我特麼也是九品下啊!」林甫在心裡腹誹道。

    眾人皆以為林甫是讀書人,但林甫自己一直覺得,自己首先是一個劍客,其次才是一個讀書人。他的劍法可比學識強多了。

    林甫對自己的實力一直以來還是比較滿意的。老實說頗為自傲,心中自詡為天下前百高手。

    雖然沒有生死搏命的經歷,那天對上那位八品上的職業殺手對時候。在失了先機的情況下,林甫仍舊在幾招之內就佔了上風,毫髮無損地就讓對方掛了彩。

    若不是江湖經驗不足,中了毒箭,再有三招,林甫有信心一定可以拿下此人。

    所以雖然這一遭很危險,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實力不弱,只是欠缺了一些經驗而已。

    可如今在傅風雪嘴裡,卻被說得像是隨手便可擊殺的炮灰一般,這讓他極為失落。

    「這韓義便是草原案的主使,他去草原脅迫了一個部落的頭領,讓他的手下在會面上襲擊你父親,以掩人耳目,而他則喬裝在裡面,偷偷殺害了你的父親,嫁禍給草原部落。」

    「殺害了你父親,他本以為所有的知情人都會被憤怒的大周軍隊殺掉,可他卻沒有想到,那位首領身邊的親信裡,有我大周的人。」

    「有了這個線索,兩三年的時間內,涉案草原的人就差不多查清了。我登門殺了東漢一位宗師,他們覺得丟臉,強行壓住了這個消息,只說乃是病逝,實在可笑。」

    宗師韓義的死不是什麼大秘密,林甫知道,卻沒有想過乃是傅風雪搏殺的。

    過了這麼久,林甫猶自在震驚當中,「這這這,這宗師之間差距如此之大嗎?」

    「一般來說沒有可能,其中的秘訣其實就在你的手中。」,見林甫如此震驚欽佩,傅風雪心中很是快意。

    他當年軍事才能總是略遜林袁,此刻彷彿找回了場子一般,笑得很是開懷。

    「秘訣就在我的手中??」,林甫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自己這些年和傅風雪交集並不多,很快就想到了他所指的究竟是什麼。「傅叔的意思是,那份殘卷?」

    傅風雪微笑著點了點頭。

    什麼?那份殘卷竟然如此厲害,能讓宗師在敵方有兩位九品下高手掠陣的情況下,擊殺另一位宗師!

    說起來的確如此,這些年雖然沒有感覺出殘卷的厲害之處,但那天中了陰招,毒性發作的時候,似乎爆發出了某種很強的力量。

    那股力量顯然不止九品下的實力,隱隱有九品上的程度,甚至可以說和半個宗師的慕青竹相若。

    當時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是怎麼用出來的。看來自己不能因為到了九品就放鬆修煉,這段時間還該多多研究殘卷,請教傅風雪才是。順便再偷學兩手拳腳功夫。

    「說起來……」,說到這裡,林甫突然想起了從四五歲起就一直想知道的一件事,「這殘卷,究竟叫什麼名字啊?傅叔留下了宗師心法侄兒理解,這封皮怎得也給撕了去,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殘卷的名字?」,傅風雪挑了挑眉毛,「入...」

    剛說了一個字,卻又停住了,半晌也沒有再說話,手中的茶杯舉到一半,停滯在了空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如?儒?」,林甫見狀急都急死了,可偏偏又不敢催這尊大佛!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40
第一一六章 歸朝堂

    「如果有一天,你到了宗師這個境界,我就把餘下的部分給你。」,傅風雪名字已經說出了一個字,思忖了一下,卻又改變了主意。

    化入為如,音調稍微有些不同,但林甫卻沒有想那麼多。

    就算想到了,單憑一個ru音,又有什麼用呢?

    「傅叔孤身一人敢去東漢殺宗師,怎得連一個書名都不敢告訴侄兒。」,象徵性地使用激將法。

    「殘卷你好好練,這是我見過的最精妙的心法。若我當年也能如你這般從小修煉這本秘籍,如今的實力,當能再漲三到五成。」,傅風雪避而不答。

    「這殘卷不是傅叔你的心法?」,林甫皺起了眉毛。殘卷的厲害他知道,但他一直以來都以為這乃是傅風雪的獨門秘籍,卻沒有想到並非如此。

    那這本心法是哪裡來的???

    林甫臉色一變,能讓宗師傅風雪受益匪淺的這份殘卷,到底是哪裡來的?

    看這意思,背後想必還有隱情,只是傅叔不肯再說了,連透露個書名也不肯,更別提看看剩下的部分了。

    「不是,後來機緣巧合中得到的。」,傅風雪不想多提這件事情,「你不用著急,這麼些年也過來了。當年的局,是有關天下的局。東漢在裡面,我們內部也撇不清關係,必然有內應。」

    「慢慢來吧,查了這麼多年,我也不急了。」,傅風雪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陛下說得也有道理。再查一陣子,若是還沒有頭緒就打過去。」

    傅風雪說起這件事,舉國東征,似乎如喝水吃飯一樣家常。「我知道,他的心思和我不一樣,他想的是天下一統,成為千古一帝。而我想的只是報個仇而已。」

    「不過總算是殊途同歸。雖然要的東西不一樣,但要做的事卻是差不多的。」

    「我本不想東征,以我的看法,二分天下也沒什麼不好。加上你姐姐,你母親,當年出生的地方,如今都是東漢的地盤。兩國各自僵持了這麼久,再打起來,又是生靈塗炭。」

    「這打起仗來,不論是輸的贏的,說到底苦的還不是百姓?」,傅風雪搖搖頭,「所以我後來一直在暗中探訪,只可惜終究還是沒有查出京都那案子的線索。」

    「陛下和我,年紀都越來越大了。」,傅風雪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不論是什麼理由吧,我們都不想在這種局面下迎來自己生命的終點。」

    看著這位俊朗的老帥哥露出這等表情,林甫沒來由地有些心疼。

    「昨日裡陛下跟我說,你對吏治朝綱頗有見解。他這兩年要按你的法子整頓朝堂,爭取三年之內上下一心,要我重歸朝堂,掌管三軍和兵部,我答應了。」

    「傅叔要重歸朝堂?」,林甫心中暗喜。

    這若是傅叔回了朝堂,六部之中,吏部是他老家這個自不用說,兵部差不多也就成了林甫的後花園了!

    「是啊。雖然不想打,但也沒有辦法了。我不能下去見到你父母的時候對他們說,我盡力了,但是沒查到。」

    林甫本來其實一直有些擔憂,傅叔若是不念舊情,自己在京城那可就不好混了。

    聊到這裡,情況就明朗得很了,雖說陛下有些嫌疑,但傅叔卻是一定靠得住的。

    「打吧。他們既然這般想讓我死,東征我也該出一份力不是?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傅叔儘管吩咐便是。」,林甫很是想不通,為什麼如今的自己一入京城,東漢的人就像自己死。

    既然如此,在他看來東征倒也不錯。

    「你先幫著陛下把那言官的體製做好罷,我這邊暫時用不到你。有機會的話,有些事需要你去做,磨練一番心性。你練的是殘卷,又跟著慕妹妹身邊這麼多年,兩招之內竟然沒有結果了那刺客,反而中了毒箭,險些身死,很是不該,我對你很失望。」

    「殺一人尚且不夠果決,你需要鍛鍊的地方還很多。上戰場可是要殺千人,殺萬人的。」

    「傅叔教訓的是。」,林甫低頭應下。他那天發揮的確不好,再有就是,第一次殺人,當場就吐了一地,著實也不好看。

    他明白,自己今後的路,不管是親手殺的,還是因他而死的,都不在少數,傅叔所言不錯,自己的確需要鍛鍊,在生死中摸爬滾打一番。

    「我那外甥被我妹妹寵壞了,我這些年來也不常在京城。」,傅風雪最終還是繞了回來。他沒有妻兒,只有一個妹妹,實在也不想林甫和他們鬧得你死我活。

    「我不求你們成為什麼至交好友,只求不要非得分個你死我活便是了。他若是再敢下手害你,我自會處置他。」

    再?這次就算了嗎?雖說東漢的人也在裡面搗鬼,可自己是真的差點死了啊!

    這樣輕輕地放下,林甫很是不滿。他左手的中指和無名指深深地扎入掌心當中,表面上卻還是微笑著,「既有東漢人在其中謀劃,想來七皇子也是受了矇蔽。既然誤會解開,日後定當和平相處。」

    「如此甚好。」,傅風雪笑著起身。「我讓太醫們給你開了寫養身的方子,你且回去喝著養著,等好了,來我府上找我。指點你一些功夫,也穿你些許醫術,免得你下回中了毒手足無措,連該怎麼辦都不知道。」

    「謝謝傅叔。侄兒還有傷在身,就不送了。」

    「無妨。」

    看著傅風雪離去的背影,林甫這才明白,自己來京城前,把傅風雪想得太簡單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人人都像神仙姐姐那樣寵著自己。平心而論,傅風雪待他已經很好了。

    現在,他是自己最大的依仗,自己的武功要他指點,查探流血案需要他的幫助,查出了凶手,更是需要他的力量。

    可他偏偏是七皇子的舅舅!

    林甫想起這件事情還是很憤怒,自己進京沒有任何惡意,便在七皇子手下險些喪了命,這讓他如何心甘情願的就這麼算了?

    林甫一拳砸在了庭中的石桌之上,繞是他念及此處是東宮,不好發洩情緒,盡力收住了力道,這石桌上還是浮現了幾絲裂痕。

    就算自己礙於傅風雪,不能以眼還眼。但他已經在心中暗下決定,只要他在京城一天,七皇子就休想在朝堂上佔到任何好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40
第一一七章 初相識

    傅風雪走了,方才迴避的兩人才敢躡手躡腳地繞回來。

    太子瞥了一眼石桌上的裂紋,一時間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來。

    「笑什麼笑!你不也一樣在裝孫子!」,林甫見同樣把傅風雪當大爺供著的太子竟敢嘲笑自己,頓時惱羞成怒。

    「控制不當,不知所措。」,太子湊上前來摸了摸石桌上的裂紋,「傷成這樣,在克制的情況下還能把我這桌子拍出裂紋來,林公子功力比我想得還要高哇。」

    看得林甫如此生氣吃癟,太子毫不掩飾自己開心的心情。

    林瑤跟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即便考慮到小林公子現在是病患,語氣表情之間也是依舊帶上了幾分怒意,「我還以為你當真不在乎呢!這赤裸裸的謀殺你都能算了,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忍的?您老人家真是大人有大量!」

    「不是不在乎。」林甫很是無奈地說道,自己這個姐姐實在也太天真了一些,「這算不算了的又不是我說了算。傅叔在這等著我,我就是捅破了天,這事說到底也只能算了。我總不能指望他一掌把自己外甥拍死吧?」

    挑了挑眉毛,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似乎是要把剛才突如其來的情緒衝動甩出去,「姐姐也是知道,我是最惜命的,若要說我是不在乎,這卻是在胡說了。」

    林甫把自己的眼睛眯成狹長的一條,像極了一隻小狐狸,也不避諱太子就在旁邊聽著。「說到底,傅叔不僅是他的依仗,也是我最大的助力。我現在跟他撒潑,那才是幫了七皇子的忙。」

    太子動作為止一滯,自己說到底還是第一次和他見面,卻是沒想到小林公子竟然就這麼放心大膽地在自己面前說這種話。

    怪不得當時在國子監裡,小王爺要和自己說,記得直來直去一些,這位還當真是個妙人。

    「在乎雖是在乎,但卻也要看究竟有什麼作用。」林甫經歷了這麼一出之後,雖然憤怒,但心裡明白,現實就是這樣,生氣是沒有用的,鬧的滿城風雨非但沒有作用,反而可能額外樹立起敵人來。

    三皇子倒也罷了,畢竟彼時他尚且不知道自己是誰,最多也就是打打板子,這皇子要打百姓,打了不就打了。

    這七皇子分明就是失心瘋了,自己身份已經明朗,他竟然敢當著太子的面要殺自己,難道真不把自己當人看嗎?

    「既然決定了要分個你死我活作瞭解,那咱們就只看結果便好,不論這過程中是誰佔了便宜誰吃了虧,最後總是活著的那個人贏了不是?」

    即便此刻還是當著太子的面,林甫眼中的陰戾之色也是壓抑不住地閃動著。

    「一朝傅叔還對他有希望,他的結局就不會太慘。」林甫撇撇嘴,很是不爽這個膽敢對自己下手的皇子有這麼好一個舅舅做靠山。

    皇帝陛下坐山觀虎鬥,玩制衡的手段讓下面三個兒子掐架,此時有個皇帝老兒倒不如有個老牌權貴做舅舅來得好用了。

    七皇子有傅風雪,三皇子有皇后,太子則是屁都沒有,他就是吃了這個虧,這才十幾年來一直小心翼翼。

    最最重要的事情是,傅風雪是一位宗師,這讓林甫打內心深處升起了一種濃濃的無力感。只要傅風雪始終不對七皇子失去希望,自己也就很難置他於死地。

    這種事情小林公子的確是無能為力,只能期盼著七皇子那個蠢貨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讓傅風雪對他喪失信心了。

    你說宗師這種老怪物,為什麼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呢?自己現在就算再憤怒,再不甘,卻也只能全盤接受這個事實了,殺人者不僅沒有受到懲罰,自己卻還要低頭。

    「不過傅老對你的感情卻也是很深的。」太子回想起時年,傅風雪和林袁,劉雉並為軍中三傑的時候,「傅老對你父母的感情恐怕與慕大人相若,否則倒也不至於一直等在我這東宮裡面了。」

    「還有一點就是,你知道老七現在是什麼情況嗎?」,看林甫這般出離憤怒的樣子,太子覺得傅風雪並沒有說出所有的事情。

    「他有那麼個好舅舅,還能是怎麼情況?在家面壁享清福唄。」,林甫很是不忿。

    「非也非也。」,太子暗道果然,傅老那樣驕傲的人果然是不屑於解釋的,「治好你之後的當晚,傅風雪入宮面見父皇。老七得知曹安民那賊人裡通外國之後慌了神,抱著傅老的大腿一陣哭號,結果被傅老迎面一腳踹了個半死!」

    太子微微搖頭,故作憐惜的表情,但實在是忍不住笑意,表情極為滑稽。「按太醫們的說法,少說得在床上躺上七八個月。」

    「真的?」,林甫有些不信,都說虎毒不食子,當舅舅的能忍心下這等狠手?

    太子擺出一副你愛信不信的表情,林甫想想也是,這種事過幾天消息就傳出來了,太子沒有騙自己的必要。

    聽聞七皇子被踹得大半年下不了床,傅風雪又出任兵部尚書,林甫覺得這個局面已經可以接受了,暴躁的情緒總算是平復了一些。

    擺出了一副嚴肅的神色,對太子說道,「你的兄弟派人想要暗殺我,那麼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太子聞言「噗」得一聲把喝到一半的上好茶水全都噴了出來,這話裡邏輯倒是沒錯,怎麼就聽著這麼奇怪呢?「我本來設宴與你結交,沒想到如今不僅交上了朋友,還省了一筆銀兩。」

    林甫連忙擺擺手,「飯還是要請的,日後補上便是。」

    太子哈哈大笑,小林公子果真是個直來直去的妙人,自己還當真許久沒有見到敢這樣和自己說話的人物了。

    「此次我身受重傷,在你這裡療養了這麼久,無以為報。」林甫直視著太子的眼睛,把太子看得有些發毛。

    「我會盡我所能將傅叔往我這邊拉,我與七皇子之間,爭取讓他多偏向我一些。但說到動手,可能就不大方便了。」

    林甫說到這裡便止住了,一臉認真地看向太子,不知道這位一向低調的皇儲會做何反應。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40
第一一八章 桃花債(上)

    「當時在國子監上,我就和雲弘(小王爺字)說了,咱們總會走到一起的。他不幫忙,我那兩個兄弟也會幫忙。」,太子並不想正面回應,這是他多年謹言慎行養成的習慣,今日裡和林甫的對話,已經放肆許多了。

    林甫這樣頗為直白的試探,太子不想正面接話。

    「我雖是十四年狀元,等傷好了之後卻也只是赴翰林院做一個七品編撰,幾年內說到底是根本是入不了你們幾位的法眼的。可即便如此,你的兩位兄弟也不能容我,我這是無路可走,只能投奔你了。」

    「我升上去還要幾年,傅叔雖對我好,卻還算不上是我的靠山。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就也別繞彎子了。」林甫直視太子的眼睛,直接把話挑明了。

    「你無非是看中了我和葉王府的關係,小王爺不肯站隊,他是葉城人,在京都中,現在就只有我和他關係最近。你繞著彎子來拉攏我,說到底是無非想把小王爺連帶著綁到自己身上。」

    這話說得太子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的確,如果不是小王爺這層關係,自己也不至於如此上心。雖然林家當年的關係多,但就如傅風雪這等關係親密的人,如今也有自己的子侄需要考慮,哪裡會完全保著小林公子?

    今次若不是七皇子實在過分,林甫又險些身死,傅風雪究竟會偏哪邊,偏到什麼地步,所有人心裡都沒底。

    而小林公子縱使是天縱之才,連中三元,卻還是需要時間升到足夠讓自己重視的地步的。所以說到底,太子從頭到尾,不管是約小王爺喝酒,還是托他去解圍,又或者是這一次太湖邊的宴會。

    雖然明面上是拉小林公子,實際上還是想多和小王爺親近親近,畢竟這禁軍可是京城裡最大的軍事力量了,還隱隱有插手吏治的勢頭。

    只是事情雖然是如此,但.......擺到明面上來說,這就有點尷尬了,即便是太子,驀地聽到自己的意圖被這樣直白地拆穿,也是一下子有些啞口無言,只能笑著打哈哈,「雲弘一直說弟弟性子直來直去,為兄卻的確還是低估了!」

    林甫笑了笑,他覺得如果大家都知道這裡面的意思,卻還是繞著彎兒,那真是挺沒意思的事情。現在三皇子和自己有點小矛盾,七皇子和自己直接是生死仇怨,太子要拉攏自己,總該有點誠意才是。

    「我和葉王府的關係很近,殿下說不好比我還清楚這近的程度,我的底牌,殿下都清清楚楚。但有一件事,恐怕殿下猜不到。」,林甫笑了笑,他本以為自己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許多事情應當想得清楚才是,卻沒想到自己險些又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我要娶木子。」,林甫的表情很是認真。他也是險些被那賊人一刀劈死的時候才想明白的。

    即便是死過一次的他,在葉城的時候仍舊是患得患失。覺得自己從小帶著木子長大,更像是監護人,這個活潑的小丫頭就像是自己的女兒一般。

    不管她怎麼表示,怎麼暗示,自己都以此為藉口,狠下心來視而不見,假裝沒有看到。

    而她也極為懂事的不說破,生怕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尷尬。

    連老粗的葉王爺都看出了木子的心意,牽頭要指婚,撮合兩人。

    可林甫卻是落荒而逃。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卻連自己的真實心意也沒有表達過,這就是負責嗎?

    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對木子純真的感情視而不見才是對的呢?

    林甫知道木子對自己的感情。早些時候沒覺得,等到自己要離開的那段時間,他就是再傻,也能明白這個朝夕相見的丫頭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感情了。

    林甫一是覺得自己的身世之案尚且沒有頭緒,若是什麼時候不明不白的死了,怎麼也對不起這個小丫頭。原因二則是一直藏在心裡,他畢竟穿越而來的時候已經二十餘歲了,看著這個丫頭一點點長大,喜歡是喜歡的,但若是要娶了她,心裡也有一道奇怪的坎在。

    覺得自己要做的事不安全也好,覺得兩人的關係不該如此也好,總之是藉口多多。

    但真的到了生死一線的時候,林甫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他那時才明白,原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成為阻攔這份喜愛的理由。

    就在那天他看著那把刀即將落下的時候,林甫才恍然明白,這份愛戀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

    在死前的那一刻想到小木子,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他的心裡竭盡全力呼喊,「愛!愛啊!」,然後從來也不曾掌握力量就這麼出現了。

    他好似聽到了木子的回答,「愛。」,然後便覺得沒有什麼是能夠阻攔自己的。

    那天劈出的一劍,裡面帶著的殘卷之真義,就像是從生死線上走回的林甫做出的一個宣言,既然生呀,死呀的,也都見過了,那麼明白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似乎不是什麼不合理的事情。

    相愛的人就應該在一起,不該有什麼別的理由。

    太子聞言一愣,這若是林甫娶了木子,和葉王府的關係就不只是近這麼簡單了……

    現在尚且可以割裂開來算,可一旦如此的話,便是無法分開的一個整體了!

    這古時最牢固的關係就是姻親。別人說這句,」我要娶木子「,太子絕對會不屑一顧,當作是痴心妄想。

    可眼前這位是住在葉王府十七年,和木子一起長大的小林公子。

    想起葉王爺那個脾氣,太子那是清清楚楚,葉王爺最是敬重林將軍夫婦。這麼一說,太子倒是想起來了,小王爺好似前幾年也曾和自己說過,葉王爺想撮合這兩位。

    只是那時候這兩位還小,都才十三四歲,太子也就聽聽罷了,沒有太在意。

    但是……

    太子想起了一件事情,「你躺著的這些時日,杏兒妹妹來了四五次……,加上前些時日我有曾聽聞,說是太后要讓你和老三,杏兒妹妹好好聚聚,我總覺著……太后她老人家有指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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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