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枕山河 作者:悶聲大發財 (全書完)

 
V123210 2017-6-4 11: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4 80456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7:54
第八十九章 聖旨到

    皇帝發了火,諸位閱卷官對於陛下所排的次第便只好全盤接受,不敢多嘴了。

    況且此時由於這麼一番爭論,已經耽誤了小傳臚的時間,既然陛下發了火,強勢要定這份陰狠偏頗之卷為狀元卷,那就如此吧。

    畢竟狀元榜眼探花,那都是直入翰林,相差不至於太多,以後如何陞遷還是要看學子們自身的才幹。想來陛下也不可能一直這樣保著他。

    再說了,小林公子能連中三元,真才實學也是有的,讓他因為這篇策論當上了狀元,雖然有些走偏門出陰招的嫌疑,但在諸大人眼中,論才學小林公子當然是配得上狀元之名的。

    所以此事倒不要緊,關鍵是拆開彌封,看看餘下的幾位究竟排名如何。

    皇帝排次第的時候,也是不拆封看名字的。只是這份如此踰越的卷子,想來除了小林公子仗著和陛下的關係,其他人萬萬沒有這麼大膽。

    而柳文長的那一份,陛下並不知道這是誰的,只是其中論點迂腐中正,用屁股想都知道這是夏彥提拔出來的學子,因而先前發火的時候摔在了夏首輔的腳下。

    此刻皇帝當著大臣們的面拆開彌封,以示自己排列次第的時候也很公正,君臣一同見證前十的次第,然後皇帝派人去傳呼新科進士進宮面聖,這是小傳臚。

    諸位閱卷官則帶著卷子回去,排定好剩下的次第,然後由填榜官填寫金榜,次日就要放榜,殿試的結果短短兩天不到就會公佈。

    首先拆封的就是狀元卷,眾人雖都篤定此人一定是小林公子,但拆封的時候仍舊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卷首的位置看,因為畢竟是猜測,心中仍舊有那麼一丁點的不確定,萬一是哪位膽大包天的學子呢?

    拆封自下往上撕,諸位看到林甫筆下林將軍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戰績之時,不僅確定了此卷答者的身份,還都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淡了不少。

    按道理,答捲上的履歷都是春秋筆法,寥寥幾句,這位小林公子可真有意思,對自己父親隨陛下征戰的那一段進行了著重描寫,繪聲繪色好似自己就在現場似的。

    岳淞啞然失笑,「臣先前還在擔心小林公子一卷答兩題字數難免不夠,如今看來倒是多慮了。」

    林甫倒也不是故意要寫,而是這些年來受到父親的影響實在太多。白供了自己十幾年吃住的葉王爺,自己京都的落腳點林盎,乃至朝堂上跪了一片為自己出頭的傅風雪部下,這全都是自己老爹留下來的關係。

    若是沒有自己父親,自己萬萬是不可能如此順利走到這一步的。前世看小說那些穿越成寒門子弟,一路考取狀元的,自己來了之後才知道難度有多大。

    朝廷官員如此把持科場,如果僅僅是白身,如何能夠讓權貴們把這麼大一塊肥肉讓出來?

    這天下的大才之人也實在是數不勝數,林甫是才學加僥倖,劍走偏鋒再加上父親的關係,這才總算通過言官體系投其所好,搞到了這個狀元的位置。其中的種種環節實在是缺一不可。

    這邊朝堂上,一個個的往下撕,林甫,袁瑋,孫天文,江陵,這便是一至四位。

    後面五至十位一一拆封之後,仍舊沒有柳文長的名字,那麼顯而易見的,先前皇帝摔在夏彥腳下的那份卷子,也的確沒有猜錯,乃是夏首輔大力提拔的柳文長。

    諸位閱卷官拿著這十一份卷子悻悻地離去了,耽誤了不少的時間,一路上諸位都在責怪岳淞,怪他如此多事也就罷了,竟然不肯知會大家一聲。

    岳淞平時人緣極好,又很會隱忍很會做人,大家一下子也沒有想到他這次有什麼壞心思。岳次輔此刻連忙趁熱打鐵,「諸位大人也都看見了,小林公子這份卷子內容如此敏感,在下也實在不敢擅作決定,只能直接移交給陛下,讓陛下親覽。」

    「若是諸位大人看了這份卷子,齊齊打上幾個叉,今天的事情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眾人一想也是,夏首輔定了那麼大一個叉在上面,這份卷子內容又如此駭人,自己沒看也還好,若是看了和陛下意見不一....

    他夏首輔受得住陛下的脾氣,他們自己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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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宮內出了變故,傳喚新科進士的流程自然就受了影響,慢了不少。

    但凡是覺著自己有希望入選前十的,皆是已經整裝待發了!因為早上陛下傳喚你來,你再去沐浴打扮,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若是覺得自己有希望入選,那就需要早做準備,早早地起來沐浴更衣,先換上自己最隆重的行頭,在正廳當中等待可能會來的聖旨。

    新科進士只有十位,但起床來做準備的可是不止一百人,可見這古時候的文人還是有那麼一些傲氣,容易高看自己的。

    其他人等著倒是不急,林甫等到這個時候卻是有些忐忑了。

    倒不是他耐心不夠,這十幾年他都甘心每天讀書練武毫無怨言,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只是他的叔父林盎作為六部尚書之首,往年都是會去閱卷的。所以林甫已經得知,今早皇帝面見閱卷官只是一起拆個封走個形式。

    這宮內的流程,時間是很嚴格的,尤其是要面見陛下的事情,絕對是只有早到沒有晚到。

    仔細算算時辰,自家又離皇宮這麼近,再怎麼說傳旨太監也該到了。

    難道自己就真的連前十都進不了?然後陛下也不聞不問這件事情?不至於吧....

    正在林甫由風輕雲淡變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時候,傳旨太監千呼萬喚始出來,總算是進了自家的大門。

    跪著接了聖旨,知道此時流程已經有些耽擱了,林甫手腳很是利索,連忙跟著這位太監就出了們。

    距離皇宮也不遠,兩人就這麼奔著宮門口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7:54
第九十章 朝天子(上)

    殿試結果正式放榜之前,皇帝單獨約見十位新科前十進士,這是小傳臚。

    從理論上講,這次小傳臚會面應當算作是面試,因為如果會面答得不好的話,是有可能影響到最後排名次第的。

    只是具體實施起來,一直沒有哪位進士有那麼大膽,冒犯了皇上。諸學子都是第一次跟皇帝說話,基本上能把話說明白了,那就不錯了。

    所以就是皇帝提前見一見這些以後的棟樑之材,略作問答,一般不會出什麼茬子,久而久之小傳臚之前,就會讓閱卷官把這十位的卷子拿走,直接交給填榜官填寫了。

    跟著這位太監走到宮門口,這一路上林甫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名次。

    若是別家的子弟,大約這位傳旨太監倒也不會這麼慇勤,只是把路帶到倒也罷了。

    但面前這一位則是有必要套套近乎的。

    這位洪公公也不小了,幹這個傳旨的活也有十來年了,林府那是不知道跑了多少次。

    自己身邊的這位爺第一次入宮是春闈會元,第二天入宮就變成了進士及第,金榜狀元。等到明天再入宮的時候,那身份就是七品編撰了。

    這是一天跳一級,恐怕不幾年就一路奔著二品三品去了。

    跟這位套近乎,那估摸是沒有幾天好機會了,趁著此時小林公子名義上還是白身,連忙寒暄了幾句。

    林甫一路跟著洪公公從偏門入宮,走過了一個個亭台樓榭,雕欄玉砌,便就來到了金鑾殿左後方的偏殿附近。

    洪公公帶路到此處,便止步不前了,笑著對林甫說,「陛下說了,狀元郎自行入殿便是,入此殿門後直行便是御書房,陛下就在裡面等您!」

    林甫微笑著衝著洪公公行了一禮,洪公公連忙去扶,口稱擔當不起,林甫順勢起身,右手卻是將一大錠銀兩塞入洪公公袖中。不等他推辭,便說,「洪公公不必客氣,來回奔波引路實在是辛苦了,學生小小心意而已。」

    這些年太監不好當,洪公公哪裡受過富貴家公子哥那麼好的禮遇?只不過是領個路,又是行禮又是塞銀子的。

    心中是無盡地感慨,若是像小林公子這等有才卻不自傲的人多一些,咱們太監也好做一些啊!

    他們太監常見的大人物當中,就只有內閣次輔岳淞待自己這幫宦官們還算不錯,每次都有點茶水招待,言語上也無怠慢。

    那個什麼夏首輔,要是一聽說要宣旨給那位大人,傳旨太監們那是輪著誰誰就是一副死了爹媽的表情。

    小林公子若是做得大了,日後自己宦官的日子一定能好過一些,洪公公內心這麼想著便退下去了。

    洪公公退了下去,林甫便就是孤身一人在這偏殿殿門口,因而有了膽子舉目四望。

    此間的皇城是極大的,可能是因為此間尚武,人均身體素質比較好的緣故,這皇宮的大小蓋得也是比前世大了一些。

    這裡僅僅是一個偏殿,殿門口就是偌大的一片灰石鋪就的廣場,不論往哪個方向望去,竟然都給人一種看大海時那種一望無垠的感覺。

    林甫膽子也算是夠大的,裡面是皇帝在御書房等著,他竟然起了閒心觀賞起了此間世界的皇宮。

    扭過頭來看高度兩倍於前世故宮正殿的此間正殿,不得不感概,此間的皇城宮殿竟然是比前世所觀賞的紫禁城還有宏偉雄壯幾分。

    此刻還是清晨,陽光傾瀉在澄黃的琉璃瓦上,色澤四散開來,給整座皇城都披上了一層朦朦朧朧,金黃色的薄紗。

    可能是因為此間的皇城還在使用當中,裡面住著一位貨真價實的皇帝,所以連帶著皇城也多了幾分生氣,或者說是真龍之氣,顯得格外的威嚴。

    林甫眯著眼看著自己右後方的皇宮正殿,想到自己過個一兩年,可能就天天要來此上朝了,不由得感覺有些荒謬。因為由於前世的關係,他看皇宮總是覺得像是在看博物館,而非是真正的皇宮。

    一邊看著這瑰麗的景緻一邊偏殿上走,卻是沒有注意偏殿門口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

    眼見著林甫一步一步緩緩地往上走,卻是有些神色迷離地盯著早朝時所用的正殿看,這是極無禮數的,但這位尊貴的大人卻是不惱,饒有興致地出言問道,「看見了什麼?」

    小林公子聽見有人問話,一瞬間就明白過來,這是陛下出來了。

    不管他是等得急了出來看看,還是本來就在外面,自己什麼都不該想,先跪下才是。

    只是此刻在台階上,下跪總顯得有些不大方面。跪到一半,上面偏殿門口的皇帝抬了抬手,出言示意他不必多禮,起身說話。

    小林公子屁顛顛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皇帝附近,躬身答道「陛下江山如畫。」

    「好!」陛下笑得很是開懷,轉身往裡走,林甫也小心翼翼地碎步跟著,「不怕朕?」

    林甫暗暗腹誹這皇帝,眼下做足了有情有義的樣子,就是這麼多年來不見他有什麼表示。只是面上肯定是一點都沒有表露,扯起葉王爺作大旗,「王爺說了,小子無父無母,最最親近的人就是陛下與王爺,雖未曾見過陛下,但王爺常常提起陛下的英明神武,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此刻倒也覺著是相識多年了。」

    「你倒是比你父親會說話。」皇帝難得把對往年的感慨說出了口,也許是因為那些很真的人,都死得死,退的退了吧。這些年還好有張公公作為掌印太監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否則在這皇宮裡,朝廷當中看這些個拙劣的表演,還真有種孤家寡人的感覺。

    再念及林甫答的卷子,便又補充了一句,「膽子也比你父親大多了。」

    每次想起當年事的時候,皇帝總覺得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佔據了他的全身。這當皇帝啊,是不歸路,坐上這把椅子之後就再也沒有了休息的權利。

    自己整天為了王朝的千秋萬世憂心忡忡,而下面的幾個兒子卻是為自己這把椅子鬧得不可開交。

    大約皇帝是最覺不出自己屁股下面椅子究竟有多好的人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17
第九十一章 朝天子(中)

    林甫跟在皇帝后面,突然想起了和神仙姐姐在葉城的王府別院裡,聊的那些往事,聊的那些段子,也不知道版本究竟和陛下的一不一樣。

    在後面看著陛下兩側已經遮擋不住的白髮,林甫不由得想起自己家那個臉上也逐漸開始被歲月留下痕跡的神仙姐姐。不知道她現在究竟在哪裡,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再被人騙了去,就如當年自己父親騙她加入了周王朝。

    皇帝把自己關於那些年的感慨說了出來,而林甫卻是不敢接話的,只能在心裡暗暗想想,腹誹一番。雖然知道陛下因為當年的事情給了自己很多友情分,但真要讓他和陛下去聊那些事情,到了這關頭上,他林甫還是不敢的。

    跟著陛下走進御書房,皇帝施施然坐下,總算尋著一個空,好好端詳一下自己這個侄子。

    仔細看看他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到當年人的痕跡。比之林將軍,倒是更像劉雉一些。

    皇帝想了想這小子的所作所為,倒也覺著正常,眼前這小子和他父親真是一點也不像。

    聽著陛下也發出了「一點兒也不像」的感慨,林甫不由得苦笑著回應,「王爺和叔父也是這麼說的。」

    「那就對了。朕說的可不僅僅是相貌。連秉性為人你也和你父親大不相同,倒是更像你母親一些。」

    「母親大人究竟是怎樣的人,我卻是不知道,慕姐姐的嘴巴實在是笨了一些。」

    皇帝想起當時那個隨軍而征,劍術一流卻不怎麼懂得人情世故的奇女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如此,當年的事情比什麼都更能夠打動這顆早已變得無情的帝王心。

    「自從朕坐上這把椅子,除了她,可就再也沒有人敢坦坦蕩蕩地和朕說話了。」

    林甫也實在忍不住嗤笑出來,這倒是像極了神仙姐姐的作風,她覺不出別人的強弱,大概也分不清帝王和普通人究竟有什麼區別吧。

    「你直起身子來,朕不喜歡你扮出這副樣子。你既然敢在殿試上如此答這份卷子,就說明你根本不是怕朕的人。如此的話又何必再扮出一副驚懼的樣子?」

    林甫暗暗叫苦,這皇帝陛下見著自己,想起了當年和自己父母親還有神仙姐姐的往事,讓自己站直了說話。

    那萬一日後哪天對自己不滿意了,想起這天他林甫一次面聖的時候,就曾經在御書房裡站直了身子,把自己拖出去砍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過想歸想,但也只好乖乖站直了身子。

    「朕且問你,為何要如此答這份卷子。」皇帝饒有興趣地盯著林甫。

    林甫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面聖就獲得了如此大的殊榮,要知道能在陛下面前直著身子說話的,雖說這是私下裡,但在這全天下都沒有幾個人。

    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也算是多了幾分底氣。加上這一晚上思索如何對答也想了很久,這便張口作答。

    「天下之事,不難於立法,而難於法之必行。」林甫開篇就用了張居正的話起了基調。

    這天下的事情,立律法並不難,哪個最後覆滅的王朝,它本身的法律都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其問題便是在於這律法明明放在這裡,卻是成了一紙空文。

    「我觀捲上所問之事,所謂吏治,官吏貪污也好,科場舞弊也罷,不外乎在這一句,法之必行當中。如何懲處,如何杜絕,說到底都是如何保證心懷不軌之人如果違背了法律,就一定要受到懲罰。」

    「而卷宗上有兩題近十問,小子又在家父履歷上用多了筆墨,字數實在是不夠用了。」林甫說到這裡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本寫這一段是給皇帝看了,交上去之後才想起殿試定完前十次第之後才會拆封。

    「因而我覺得與其回答捲上出於避嫌,忌諱,種種原因問的含含糊糊的問題,倒不如我直接針對陛下的憂心之事進行回答。」

    林甫答完為什麼要如此答卷,陛下半晌沒有說話。

    等到小林公子被陛下看得有點發毛了,皇帝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你卷中所說的有關都察院設立的一些事情,朕前些年設立都察院之時也如此想過,只是朕瞻前顧後沒有下定決心,都察院起到的作用也是不痛不癢。而今看了你對今後局勢的展望,卻是覺得朕的顧慮實在顯得多餘了一些。」

    「陛下,士族權重,此事斷無迴旋的餘地。時間愈長,只會給他們更多喘息的機會。」

    「茲事體大,朕雖然認同你這改革都察院的法子,卻是有幾件事還要問你。」這兩三千字自然是沒法寫清言官體系的,因而在這個言官體系可能出現的問題這方面,林甫只是在結尾按前世明朝的遭遇提及,並沒有辦法繼續詳述。

    可這一改革實在是一件大事,實行了小林公子的言官之法,都察院一兩年內的權利將會飛速提升,與現在這個只能查查五品往下官員的都察院相比,那可是天差地別。

    陛下要施行林甫所提及的言官法自然也不是一時興起,從他早幾年就設立了都察院可以看出,皇帝陛下本人也是有著一套想法的。

    要用小林公子的方案,別的不說,小林公子自己就已經提及的弊端,那自然是要問問清楚的。

    要說起言官體制的弊端,那也是非常難以解決的。賦予了這些年輕的七品言官如此大的,風聞議事的權力,但這些小年輕們也是要為自己以後做打算的。

    若是在都察院干的時候,把別的大人得罪慘了,那日後的路到底怎麼走那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但若是在都察院干的時候,不肯按律議論,彈劾那些官員,這都察院那就起不到監督作用。

    這些問題讓此間世界的誰來答,恐怕一時半會兒都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所幸小林公子不但有前世史實為鑑,在他殿試上提出這一言官體系之後,這一晚上他也思索了很多有關這方面的問題,這才能夠把這個問題答得有理有據。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18
第九十二章 朝天子(下)

    陛下所設立的都察院只有御史。大部分品秩不高,給予的權力也不夠支撐都察院發揮其監督的職責。

    若按林甫的建議,賦予都察院規諫皇帝,左右言路,彈劾、糾察百司、百官,巡視、按察地方吏治等等職能的話。

    等於說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衙門,從皇帝到百官,從國家大事到社會生活,都在言官的監察和言事範圍內。

    那麼言官由於身份獨特,職權特殊,多啟用寒門士子的話,他們由於在朝堂當中沒有背景和靠山,就會形成一個獨特的言官群體。

    林甫參照前世明朝的情況來看,開始了自己如何選言官,如何用言官的長篇大論。

    「一是「必國而忘家,忠而忘身」,是那種舍小家為國家的一根筋。」

    「二是必須正派剛直,介直敢言,是那種敢於敢於以下犯上,只論對錯不論人的直臣。」

    「三是學識突出,既通曉朝廷各方政務,又能博涉古今,否則一個門外漢去監督別人,那等於是添亂。」

    如此看來,多年來痛恨士族階層的寒門士子們加入都察院是最好的。他們之中柳文長那種學識突出且剛直剛正的人所佔比例不小,可以起到陛下意圖打壓士族們的效果。

    「陛下將歷練了一兩年的寒門士子們調入都察院任御史,他們自然會抓住那些行事張揚慣了的士族一頓猛打,陛下只需稍作犧牲作為榜樣,即可樹立起都察院的威信,讓都察院獲取足夠的權利。」

    「而後增設六科給事中對應六部,與御史們互補,六部直接對六科負責,而六科直接對陛下負責。如此一來都察院從一個剛正不彎,上諫皇帝,下正百官的監察機構,通過六科官員的委任,逐漸就變成了陛下的個人機構。」

    如此以來則就能夠完成陛下指哪打哪,削弱士族階層的目的。

    在朝綱穩定之後,再引進張居正的考成法,尊主權,課吏職,行賞罰,一號令。

    「最後,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屬官員應辦的事情定立期限,並分別登記在三本賬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作底冊,另一本送六科,最後一本呈內閣。」

    「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登記,逐月進行檢查。對所屬官員承辦的事情,每完成一件須登出一件,反之必須如實申報,否則以違罪處罰;六科亦可根據賬簿登記,要求六部每半年上報一次執行情況,違者限事例進行議處;最後內閣同樣亦依賬簿登記,對六科的稽查工作進行查實。」

    「如此層層負責,層層上報,六部對六科負責,六科對內閣負責。」

    「那麼都察院最後繞著彎子回來,又成了內閣下屬。而失去了陛下作為後盾的都察院六科,自然就會慢慢失去其特殊性,變成一個普通的行政環節。」

    「而各科各部所行所做的事情,全都有據可查,如此層層負責,分三本記錄,橫跨六部,六科,內閣,就極大加大了官員們沆瀣一氣的難度。」

    皇帝聽著林甫滔滔不絕地從都察院威信樹立,講到六科設立打壓士族,再到考成法裁減多餘官員,轉歸內閣回收權力,聽得是目瞪口呆。

    要麼怎麼說時代的侷限性是最恐怖的,陛下天縱之才,也只想到了都察院御史這一步,還因為算不準士族反應和後續動作因而沒有大力施行。

    此刻聽了小林公子一長串邏輯清晰的系統介紹,由於林甫是順著皇帝的思路想起的這一套明朝言官系統,因而皇帝理解起這一長串的內容來並不是那麼困難。

    雖然這麼一圈繞下來,最後內閣的權利稍微大了那麼一些。但陛下心裡清楚,有都察院越級議事的御史們在,內閣裡的那些人不可能做到欺上瞞下一手遮天。

    而事實上,明朝的內閣首輔也沒有一個是沒被言官攻擊過的,很多甚至都是倒台在言官的批判之中。

    「如此施為,各部各科層層遞進,各事有據可查,內閣控制六科,六科督察六部,六部督察地方藩、臬等司及撫按官,再以兩司督察府州縣官。」,陛下沉吟道。

    「下層官員陞遷貶謫自有直繫上級負責,朕就只要點好內閣人選便算是一勞永逸,比之現在處處勞心傷神的情況實在方便太多。」

    天祐我大周!這是天祐我大周啊!

    陛下如此激動地想,這的確也是有原因的。林袁,林甫這一對父子出現的時機實在也是太巧妙了。

    一位在周這個諸侯國生死存亡的時期,挺身而出以自己卓絕的軍事才能,挽救周皇朝於亂世。

    而十七多年後的今天,正在陛下為如何整頓權貴勢力,肅清吏治,想要給自己的後代留下一個乾乾淨淨,上下整肅的朝廷的時候。林甫又以少年天才的身份出現,第一次面見自己就提出了如此合自己心意的肺腑之言。

    且從設想到結構,從計畫到細節,從都察院改革到權力回收,那是詳詳細細,知無不言。

    這些年來,夏彥辦事雖利索,卻是常常不合陛下的心意,平日裡也多有頂撞。

    岳淞很會做人,但手頭上的功夫實在比夏彥是差了一些,在政務上不夠聰明,否則陛下也不會一直留著夏彥。

    今天小傳臚見的第一位,狀元郎故人之子,面容俊秀,舉止進退有據不卑不亢。提出的政治方針不僅合乎自己的心意,更是事無鉅細地分析了多種可能,給出了解決方案。

    自從傅風雪退下之後,就再也沒有這種即做實事做得夠好,又能夠摸清皇帝心裡所想的人物了。

    此情此景,再念及當年的情分,陛下實在是滿意之極。沉吟了片刻,開口說得話卻是大大出乎林甫的意料。

    「當年的凶手.....在東邊。東漢見朕有東征之勢,竟派高手奇襲林家,斷我左膀右臂!」

    聽得這一句,林甫眼神猛地一凌,耳朵頓時豎了起來,不知道這位千古一帝到底掌握了什麼內幕。

    「犯案者行蹤詭秘,就連朕,也始終沒有查清具體身份。不過,這些也都不重要了,如今有你的計策方針,待得三五年後朕的朝堂,天下一片清明,便發兵東征,讓他東漢,為你父母殉葬!」

    林甫聞言撲通一聲瞬間就跪在了地上,三叩九拜口稱謝萬歲,心中卻是充滿了疑惑,陛下所言究竟是真是假?葉王爺和神仙姐姐的懷疑究竟是對是錯?當年事究竟是陛下暗下的黑手,還是東漢阻擋大周鐵蹄的手段?

    知道的消息越多,想不通的地方反而越多。林甫再應對了幾句,便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御書房。

    。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18
第九十三章 短毛貓(喵)

    等到林甫出了偏殿的時候,階梯下面已經等了三個人了。

    袁瑋,孫天文,江陵,按次序分別是二三四名。陛下單獨召見進士,一般時間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傳旨太監看規定時辰把進士們帶進皇宮,一般來說只會是兩位同屆進士打個照面,不會有三個人碰到一起的情況。

    而今算上狀元郎小林公子,這就是四位週曆十四年最耀眼的人物碰在了一起,足以見得陛下與小林公子這第一次見面有多麼高興。聊著聊著竟然就忘記了時間,門外已經有三位候在了這裡。

    這三位相互之間已經知道了名次,林甫卻是不知道。不過這也不打緊,小林公子笑著沖袁瑋拱了拱手。

    他林甫中了狀元,倒也不在乎這位袁大才子究竟考得如何了。只是之前的確是低估了這位,沒想到他在殿試中也至少是前四。

    林甫心裡暗自想著,卻是不知道這位自己不齒的袁大才子乃是榜眼,距離自己僅僅一步之遙。若不是林甫佔了前世史實的便宜,這次科考的最終狀元當真就是這位喜歡眠花宿柳的袁瑋了。

    袁瑋此刻更是詫異至極,他在國子監內只有江陵可以和他比肩,會試時居第三,但他從老師那裡知道,這位小林公子是有江大人在幫他。

    所以說到底他其實沒有把輕浮的小林公子放在眼裡,只把孫天文當成了自己的對手。

    此次在偏殿前等了又等,一直等到下一位來的時候一看,正是孫天文,心中很是開心。等到再等來一位,這是江陵,心下已經暗暗自詡為狀元了。

    卻是根本想不到竟然從偏殿裡走下來一位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物。

    他本以為是陛下還沒有開始,卻沒有想到陛下乃是和狀元郎相談甚歡,根本就忘了後面的人還在等著!

    當然了,就算陛下記得,讓你等著怎麼了!難不成你有意見?

    袁瑋自然是不敢有意見的,心中縱使有萬般不服,只能苦笑著應下來,「林公子大才,袁某甘拜下風。」

    這一臉的苦笑的確是苦到了心底去了。他袁瑋師從大學士,這些年來,學子當中可以與自己相比的就寥寥無幾,更別說勝過自己的了。卻是沒有想到街上碰到的一個下場打架的武夫,竟然就成了會試殿試都完勝自己的那個人。

    多年來的驕傲被擊破,心下的滋味自然是百味陳雜。

    四位碰面的地方是御書房偏殿門口,林甫當然不敢多逗留,逗了袁瑋一兩句,和江陵拱手示意,再與孫天文互相自我介紹了一下,一共說了三句四句話的樣子就不敢再多停留了。

    雖說今後相識機會還有很多,但這白身之時,在御書房偏殿門口簡短的認識,其中這惺惺相惜的交情可是難以估量的。雖說小林公子的關係很硬,但也需要多結交一些人物不是。況且林甫心中仍舊在懷疑陛下。

    跟著候在旁邊的太監從往外走,這一路上林甫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客居葉城的十來年,從來沒見陛下有任何的表示。可如今見了面之後,陛下表現出來的樣子,最後時刻的那沉吟,痛心,那承諾,語氣,偏偏像是比較重情重義的人。

    感覺前後還是稍微有些矛盾。林甫思忖了一下,難道是因為自己現在連連高中,也提出了陛下需要的方案,所以陛下才念及了當年的事情?

    而當年自己的表現平平無奇,因而陛下覺得不需關注?雖然這樣聽起來無情一些,但就實際情況看來,似乎比較合乎情理。

    林甫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跟著這位太監一路往回。

    快走到承天殿的位置,還是不由得十分驚嘆於建築的宏偉和氣勢。

    此間的皇宮因為武者的關係,比故宮更恢弘幾分,尤其這上朝所用的承天殿,饒是心事重重的林甫,也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方才陛下出門來,打斷了林甫對承天殿的觀察,此刻再路過側面,便又不由自主地沉迷了進去,這帝王居所,實在是震撼!

    寬廣的空間內空曠得很,除了自己二人輕微的腳步聲,一切都十分安靜。

    突聞細微聲音,林甫微微側耳聆聽,這步伐的聲音有些奇怪,極為輕巧,聞聲望去卻是莞爾一笑。

    乍一聽,這等輕盈的腳步,還以為是哪位輕功高手,心頭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畢竟這宮中戒備森嚴,一位高手在此時使出輕功,讓身世幕後波瀾重重的林甫驀地就警覺了起來。

    仔細那麼一看,來得卻是一隻小獸,肥嘟嘟的身軀,跑起來卻是十分迅捷,腳步輕盈得很。

    林甫剛剛轉過頭來,就見得這只黑白相間小獸迅捷地晃動著自己的一身肥膘,三下並作兩下地躍上了承天殿側面的屋簷上。

    這小獸略有些肥嘟嘟的,到了上房的時節卻是這般靈巧,林甫定睛一看,這乃是一隻還未完全長大的貓咪。也不知是什麼品種,四爪腹部一片雪白,頭頂,耳朵和背部卻是黑色,到了毛色的交界處略略有些泛灰。

    這小東西上房的時候迅捷無比,此刻腳踩著琉璃瓦,卻是有些唯唯諾諾,舉起一隻前爪,將粉嫩嫩的肉球亮了出來招呼了幾下,似乎在嘗試該如何下去。

    低頭又看了看,彷彿是覺得位置太高,不敢往下跳,便又將爪子收了回去。

    能在這森嚴的皇宮裡看見這麼有趣可愛的一幕,實在是十分不錯的體驗。

    林甫笑著問前面那位領路的太監,「這位公公,你可知這毛是何種何類,又該是何人所養?」

    這貓總不該是下人能養的東西,尤其這只看上去這般名貴,林甫好奇之下,故有此問。

    領路的太監聞言,探著頭瞧了瞧,答道,「老奴眼神有些花,隔了這麼遠有些看不分明。只看那毛色體態,這是東漢特有的短毛貓,應當是杏.....」

    那領路太監正要說出這只胖乎乎的短毛貓的主人乃是杏兒公主,那位陛下與皇后的獨生女,太后的掌上明珠之時,一個身著白色衣裙,衣著樸實,並不華貴的女孩子氣喘吁吁地向著這邊跑了過來,打斷了這位領路太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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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短毛貓(喵喵)

    林甫詫異地偏過頭來,見這女孩兒正微微彎曲著腿,雙手按在膝蓋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覺得有些好笑,輕聲問她「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孩兒抬起頭來,微微勾著嘴角,伸出右手來。長長的袖子遮住了大半手掌,只露出細細的幾根青蔥玉指輕輕擺了擺,道「沒....沒事...」

    這一開口,一時間沒換上氣來,連忙又縮回手去按住胸口。

    林甫得見這女孩的容顏,吃了一驚。這姑娘美的很是嫻靜,肌膚潔白沒有瑕疵,眼睛不算很大,但裡面閃爍的光芒極為純淨。整張臉不施粉黛,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在上面。沒有美得驚人,卻反而讓信息時代見多了美女的林甫很是震撼,覺得這姑娘當真如詩如畫。

    那姑娘看見林甫的面容也吃了一驚,從未見哪位男兒生得這般俊俏。最重要的是,這出入天家皇宮的年輕才俊,不論表面上是如何的雲淡風輕,眉眼之間總是掩不住或貪婪,或拘謹的種種異常神色。

    而眼前這位少年郎,目光則當真純淨至極,沒有她感到任何的異樣,不卑不亢,頗有些寵辱不驚的味道。

    不知怎的,這位見慣了各路青年才俊的嫡公主,突然稍稍有些動心了。

    雙方第一時間都愣住了,都說杏兒公主眼界高,這些年國公家的才俊不知見了多少,卻是沒想到這一碰面,卻是杏兒公主愣得久了一些。

    林甫回過神來,微笑的指著那隻上了屋簷不知該如何下來的小肥貓說道,「這位姑娘,你可是追著它而來?我替你將它取下如何?」

    杏兒公主的衣著非常樸素,她與木子的長相本有一些相似,但木子的風格是那種古靈精怪的活潑風格,與杏兒公主的恬靜截然不同,因而雖然兩人有些許相似之處,林甫第一時間並未察覺,只以為她是尋常宮女。

    領路那太監正待開口,但人精兒的他瞬間就反映了過來,這位公子爺可是新科狀元郎,幾百年不見的三元連中。加上和陛下的關係,正配得上杏兒公主。

    此刻兩人正是初見,柔情萬千的時刻,不論這層身份透露不透露,那都不該是自己應該管的東西,因而很是識相地閉了嘴。

    杏兒公主此刻也明白對方只是把自己當成了尋常宮女,但她卻不點破,只是輕輕點頭,「嗯」了一聲,柔聲說道,「麻煩公子了。」

    林甫並未多想,返身兩步,也不見他如何蹬腿用力,只是腳尖那麼一點,便輕輕巧巧地扶搖而上,輕飄飄地來到了屋簷的高度,這飄飄然的樣子,當真有幾分慕青竹的風采。

    扶搖而上,輕輕地將有些害怕,不知該怎麼下去的小肥貓一把抱在懷裡,在空中一扭身,兩腿交錯,使了一手絕頂高明的借力之法,凌空調轉了方向返身而回。

    輕輕巧巧落了地,再細看手裡的小肥貓,當真十分可愛。

    方才它一時興起躥上了屋簷,畏畏縮縮的不敢下來,此刻被人抱在懷裡接了下來,心情很是歡脫,正在一個勁地用腦袋蹭林甫的手臂。

    林甫見它這般可愛的樣子,心裡奇到,這貓竟一點兒也不怕生。轉念一想卻也是了,這帝王家的貓哪有人敢怠慢,誰見著它都得好生伺候著,久而久之當然就不怕生了。

    見它蹭得那副起勁的樣子,林甫笑著撓了撓它腦袋,肥貓很是愉悅地翻了個身,露出雪白的肚皮。

    林甫再轉而去撓了撓它雪白的肚皮,這只肥貓卻是不干了,連忙蹬腿。兩爪亂拍,兩腿亂蹬,看得他忍俊不禁。

    「好了,貓取下來了,你可得小心點兒,抱緊嘍。否則若是跑丟了,出事兒,上頭怪罪下來,事情可就大條了。」

    林甫善意地提醒道,他也不知這貓兒是哪家大人物的,萬一這位娘娘脾氣暴,遷怒與人,把這位恬靜如畫的小姐姐給辦了,那可就實在太遺憾了。

    說罷便將懷裡呆得很不滿意,還在瘋狂掙扎的肥貓遞了過去。

    這肥貓真是脾氣不小,方才還美滋滋地蹭著自己,只是撓了一下肚皮就這麼大的脾氣,林甫將它遞過去的時候仍在猛烈地掙扎。

    雖說以林甫九品高手的實力不至於給它逃脫了,但實在害怕傷到這可愛的小傢伙,因而也有些個手忙腳亂。

    不小心碰到了姑娘的手,只覺觸感滑嫩,雖活得久了,林甫當真沒什麼情情愛愛的經歷,加之此世雖女子不至於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也不是授受可親的。便覺得有些唐突,連忙縮回了手,微微作揖以表歉意。

    這一反應又讓林甫在杏兒公主心中加分不少,試問哪家的富貴公子會對自己心中的「宮女」如此禮遇?且十分真誠,毫無作偽演戲的感覺。

    杏兒公主心性恬靜,待下人也是尤其的好,此刻看林甫更是順眼幾分。

    「公公你先忙去吧,一會兒我領著這位公子出宮便是了。」,杏兒公主微微一笑,衝著一直呆立在旁的領路太監說道。

    「這....」,領路太監覺著這有些不和禮法,張口之後卻不敢說話,眼前這兩位在陛下心裡的份量都很特殊,搞不好杏兒公主這番一人前來是有備而來也說不準,自己還是不要多事為好,便連忙點頭應下,落荒而逃。

    林甫尚未覺得什麼,這太監領路,宮女領路能有什麼差別?

    讓一位似是出自詩畫的宮女領著,總比一位半老太監來得賞心悅目。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林甫隨口打趣道,「總覺著像姑娘這般長相的,不該是抱著貓兒的。」

    「不該抱著貓兒,以公子之見,該做些什麼才合適?」,杏兒公主莞爾,回眸一笑。

    「嗯......」,林甫皺起了眉頭,他倒真沒想好該說什麼,方才只是一時興起,「真要說該做什麼,倒沒想好,只覺得該是些頗有意境的事兒才對。」

    「頗有意境的事兒?難不成我該吟著詩葬花去不成?」,杏兒公主聞言調笑道。

    林甫聽了則是臉色劇變,這葬花出自自己抄的紅學第二十七回,這世界上除了自己應該只有木子和家姐知道才是,眼前這是何人,竟然知道黛玉葬花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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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葬花吟(上)

    這黛玉葬花的典故,眼前人是如何知道的?眼前這人又究竟是誰?

    林甫眼睛一眯,一時間沒了頭緒,摸不清這姑娘的虛實。

    早就聽說小林公子才學過人之外,更有些許武藝在身。方才林甫扶搖直上的時候,杏兒公主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但不敢確定,又不想很突兀地詢問姓名,便接著他的話頭,說了一個紅學的典故。卻是沒有想到他的反應這般激烈。

    杏兒公主見他臉色一變,這般緊張,覺著有些好笑。

    這紅學寫得這麼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為甚他要三令五申不得外傳?

    見他一幅見了鬼的樣子,如臨大敵,公主微笑開口解釋道,「前幾日裡,我們姐妹幾個聚會的時候你姐姐提起了幾句詩詞,什麼「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之類的。」

    林甫微微點頭,這是紅學裡的詩詞。

    「起先倒也沒覺著什麼,這詩詞雖聽著不錯,倒也不至於是多高的水準,和一流的詩人詞人比較起來,差了三分意思。」

    杏兒公主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夏澹那丫頭還記著仇呢,連帶著也損了你姐姐幾句。」

    「你姐姐急了,說這詩句可不是什麼詩集,詞冊上的,乃是一本小說之中,說故事之餘寫在其中的,姐妹幾個一聽就驚了,說什麼也不肯放她走,一定要她說說清楚,這是什麼小說,竟然這般典雅。」

    林甫聞言啞然,心中更有三分氣惱,自家姐姐也真是的,說好了不能外傳,結果被那臭丫頭損了幾句就忍不住了,這讓林甫如何高興的起來?

    看得他的臉色,公主笑道,「你姐姐也是為你好,若不是夏澹那丫頭說你的不是,我看吶她是忍得住的。」

    眼前人猜出了自己的身份,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小傳臚的學子裡,敢在正殿附近上房抓貓的,除了自己肯定是沒有第二個人了。

    如今一聽這聚會的檔次可是不低,家姐,夏千金,這可都是一品二品大員家的嫡女,眼前這人輕輕巧巧地喚著夏澹為丫頭,林甫轉瞬之間便就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眼中的宮女竟然就是陛下的獨生女!

    仔細再看她的面容,五官的確有幾處和木子很像。

    「我說公主殿下......你這樣真的很嚇人。」,林甫一臉苦笑,「所幸在下是個正直的人,這若是哪個心術不正的,方才言語上唐突冒犯了幾句,陛下不得把他抓去烙了啊?」

    「你既是正直之人,又怕什麼?」

    「當然怕啊!這小說雖是小說,但其中的些許故事句子,若是被有心人拿去,非要做什麼文章,那我可就是百口莫辯了....」

    莫須有的罪名還少嗎?這便是林甫明知紅學開賣大有銷路,也不肯將這手稿交出去的原因。雖然可以隱姓埋名,但若是被人揪出來,當真是個大麻煩。

    「父皇哪有那麼小氣。」,杏兒公主笑道,「這八十回我都看了,哪有你想的那般險惡。」

    「防人之心不可無吶,在陛下面前念叨這事兒的人多了,沒的也變成有的。」,林甫哪裡敢信皇帝,現在兩邊說法不同,一邊懷疑陛下,一邊說乃是東漢所為,兩邊都沒有證據,他也不敢說真相究竟是什麼。

    「冒昧問一句,這紅學的手稿,有幾人看了?」

    「瞧把你緊張的。」,今日得見的這位紅學作者乃是新科狀元,又這般俊俏,公主殿下很是心喜,「那天在場的還有一位,是梅尚書的女兒,攏共四人。」

    「梅尚書的女兒?完了完了。」自己和梅尚書這樣大的矛盾,這把柄如今可算是被人握在手裡了。

    「想什麼呢?」,看見他的表情杏兒公主眉頭一皺,「你當我們都是什麼人?整日裡勾心鬥角啊?梅妹妹看得你那本紅學喜愛極了,怕是打死她也不會出賣你。」

    「不過,殿下這時候出現在承天殿附近,總不能是巧合吧?」,林甫認出公主身份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此事不尋常。「這是微服私訪來了?連個宮女也不帶?」

    說完想到昨日「微服」的鬧劇,覺得有些不妥,連忙住嘴。

    「嗯.....」杏兒公主咬了咬下唇,這事的緣由非要說起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又不是那種扭扭捏捏不肯說實話的人,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說道,「太...太后說你不錯,讓我來看看.....」

    結結巴巴地說完了這句話,又連忙加大了音量解釋道,「我...我本就想遠遠的看一下,這寫了紅學的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卻沒想到這傢伙這麼不聽話,筆直地就衝了過來。」

    「太后也這麼關注我?」,林甫一挑眉,有些詫異,「那怎的朝堂上,輕輕巧巧地就把梅尚書放下了,我還道怎麼也得貶個半級才是呢。」

    「你就知足吧。」,杏兒公主捂著嘴笑道,她雖不參與什麼政治鬥爭,但她見得多啦,哪一位大員她不認識?因而這個局做到現在這個位置,她看的很是分明,林家明明賺了不少。

    「這自春闈案起,一波接一波的,你如今又是新科狀元,又是寒門領袖的,還有昔年舊人和葉王府給你出頭,這份待遇可都快趕上一位皇子了!」

    「可不敢當,可不敢當,這真要算起來,我也是葉王府的人,莫說兄長這不算是替我出頭,只是秉公執法,就算是為我出頭,那也是情理之中。倒是兵部的人不知為何這般大的動靜,這可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瞧把你緊張的。」,杏兒公主也不知怎得,也許是因為紅學吧,覺得這個少年格外的有趣,討人喜歡。「你那套說辭還是留著去上公堂去說吧。」

    林甫看著杏兒公主這樣子,覺得有些奇怪。兩人這才是第一次見,怎麼這位公主表現的和自己如此親近?

    正想著,杏兒公主卻是開口問了,「我那堂哥前幾年來京城了,如今你也來了,怎得就我那妹妹還留在那偏遠的地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18
第九十六章 葬花吟(下)

    聽到杏兒公主提起木子,林甫這才覺得此事合乎情理一些,估計是這兩姐妹每年相聚的時候曾提過不少自己的事情吧。畢竟自己這些年來給木子說了那麼些故事。

    「說起來,這本紅學也是我離開葉城前的那半年為她寫的。兄長已經來了京城,我再走了,總是有些放心不下。這書中的深意,殿下想來不該看不出才是。」

    「公子有心了。」,紅樓中蘊含的意思,精通琴棋書畫,四藝京中難逢敵手的公主殿下怎會不知?

    這紅學中流露的種種意思,尤其寶哥哥那句「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實在撥動了她的心弦。

    她心中暗道,「我今日得見作者,觀他相貌,行事,和寶哥哥略有三分相似。紅學這一書,更是將女子的地位擺放的略略高於男子。這紅學中的女子即便壞,都壞得可人!這世間,難道還尋得到,這般真心禮遇女子,文武雙全,彬彬有禮的青年才俊嗎?」

    太后早幾天便躥騰著要她見見這位小林公子,但她則是一個勁兒的推脫,因為這些年青年才俊見得太多了,大都言過其實。

    直到看了這本紅學,才忙不迭的答應,選在這個小傳臚的時節,「偶遇」一下。

    雖說這宮女的身份不一會兒就被揭穿,但林甫方才那般禮遇宮女,絕不踰越唐突,眼神真誠不似作偽的表現,在公主心中給自己的形象又是加了幾分。

    「這算得上什麼有心?」,林甫說起木子心中也是極為矛盾,「妹妹對我青眼有加,王爺也算是看得起我。可我卻不知是怎麼了,在想什麼。明明是喜愛,是不捨,卻偏偏怎麼也不敢說出口。」

    林甫細看公主,隱約有三分木子的模樣,因而一時之間有些失言,說到這裡連忙打住,他心中的那些擔憂很可能涉及陛下,哪敢妄言。

    「這作一本紅樓呢,也只能算是補過,哪裡稱得上是有心,稱得上是付出呢?」

    杏兒公主聽到這裡,更覺得眼前人合自己心意,這封建朝代,多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三綱五常,婦言婦德,上哪兒去找這樣一心對女子好的才俊?大都是嘴上說得漂亮,背地裡眠花宿柳還自命風流。

    調笑道,「木子妹妹還真是精明,家中有這樣一位好哥哥,卻年年吝嗇分享,約莫著是怕被我搶走罷?」

    「怎會怎會。」,公主這話半真半假,林甫才不信什麼一見鍾情,他信奉的是日久生情,因而並未當真。「妹妹年年都抱怨,說太后偏心,什麼吃食,物什,都一股腦地賞給殿下。」

    「而殿下私下裡又偷偷將她喜愛的都拿給她,這般親近的關係,哪裡會是吝嗇分享?只是慕姐姐不讓我回京城罷了。再者說了,我資質平平無奇,又怎稱得上好?」

    林甫話音剛落,仔細一想,自己這輩子還當真他娘的是個天才。方才所言卻是有些誅心了。

    和普通家庭麻花疼,一無所有王X林,不知妻美劉X東以及悔創阿里傑克馬這四人有何區別?

    造化弄人,沒想到自己也有可以過分謙虛的時候。

    看公主殿下的反應也是忍俊不禁,「若要說三元連中是平平無奇,這全天下的學子全都得羞愧死。」

    可公主心中又真的好奇,為何這小林公子眼神表情之間如此真誠,他剛剛得知了自己成為了百年難遇的大才,創世間科舉成就之巔峰,竟然當真覺得自己平平無奇,尚有許多東西要學,不由得覺得他很是神秘。

    好奇往往就是一個開始,只是公主殿下並不知道這點。

    聊到這兒,卻也是到了宮門口了。

    勞煩公主大架送到這兒已經算是踰越了,林甫連忙行禮告辭,只是臨走之前還不忘叮囑,這紅學萬萬不可流傳出去。

    杏兒公主無奈地笑著應下,看著林甫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矛盾。

    太后說得不錯,這林公子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大才,方方面面也深合她意。

    只是....似乎和木子妹妹有兩情相悅的意思......

    微微嘆了一口氣,杏兒公主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畢竟他們兩人也只是懵懂之間,沒有點破,自己此時插進來雖說有些不好,但也稱不上是下作。「妹妹,姐姐從來沒有跟你搶過東西,你想要的,姐姐都會偷偷給你。但這一次......姐姐真的沒法讓......」

    ----------------------------------

    林甫作為新科會元,成為前十的新科進士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明日放榜之前,按理說如果陛下不說,那學子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第幾的,只知道是前十。

    所以林甫淡然回府之後,林盎和小林公子的姐姐弟弟,倒是沒有想太多,只以為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名次。

    誰能想到,林甫會在連續考取解元,會元,狀元之後如此淡定?

    在這之前可僅僅只有一位連中三元的大才,那也是幾代人之前的事情了。

    狀元雖少,每三年總有一個,如果加試恩科,那就更多了。十四年也有七位狀元。

    可連中三元那就了不得了,這是讀書人最高的榮耀,雖然前有古人,但百來年就一位啊!

    林家人雖是好奇,卻也是不急,反正明天就放榜了,去前十里面找找,那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次日早晨,殿試結果便已經放榜。陛下作為開國皇帝,對整個朝堂的要求還是相當高的。

    早朝的時間非常早,清晨七點就要早朝。不像前世明朝,很多時候都是中午了才上朝。

    從殿試的批閱,放榜速度也可以看出。前天晚上九點收卷,當晚就選出前十給陛下評定,第二天一早就面見前十進士。

    餘下一天的時間,選庶吉士,排名次,填榜張貼,寫喜報這等等工作都要完成,今天一大早就已經開始放榜。其效率可見一斑。

    與往年不同,今年的殿試沒有淘汰的危險,因而三百進士皆是面露喜色,今兒就是來看個名次領一身進士服,與同僚們認識認識。

    皇帝面見前十是按次第順序正著來,先是狀元,再是榜眼,探花。而放金榜則是倒著放,否則你先放了狀元郎的名字出來,大家全都圍過去祝賀套近乎了,後面的進士們就顯得非常的尷尬。

    因而先從三甲開始,三甲二百,二甲九十七人,最後是一甲三人。

    跟著報子而來的,不但是自己的名次這個喜訊,還有一張喜報,和一套進士服。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19
第九十七章 放金榜

    人總是貪心不足的。原本這些寒門學子們,只求會試能夠上榜。

    如今已經穩拿進士,卻又想著能不能有機會混一個二甲,進士出身。

    殿試一甲是進士及第,這等直入翰林的他們不去想。二甲九十七人賜的是進士出身,而三甲二百人賜的是同進士出身。

    這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因為古時的官場能上不能下,如果沒有犯大錯,你就只能等著上面的官員們生病了或者退休了,才能留出空缺來給進士。

    而有了空缺之後,進士之間是只論出生不論年份的。也就是說只要二甲的人沒走完,就輪不到三甲去當官,因而輪到三甲,位置總是不如二甲好的。

    這官場之中如此講究資歷,若是因為去了什麼窮鄉僻壤,遲了三五年,當然是天壤之別的。

    不過好在今年宮裡已經是傳出消息,除了閱卷官選出的二十位優秀學子作為庶吉士,餘下的二甲三甲還可以在傳臚大典之後參加翰林院的覆核,今年將有額外三十二個庶吉士的名額。

    這等天大的好消息讓三百進士們是雀躍不已。

    「比起這庶吉士,二甲三甲出身又有什麼分別!這可是直入翰林的通天之路啊!」

    這位進士的話倒也不假,「往年除了一甲和庶吉士,大都進士還是要去各地任職的。要麼怎麼說京官要比地方官大一級呢,這各州總督是一品官,真要算計起來,也就和二品的各部尚書差不多!」

    這一品的京官,什麼內閣裡的那些大學士,振威大將軍,太師太傅什麼的,各個都實打實的比總督們要高一級。

    更何況京城裡面富貴人如此之多,若是有幸能夠結識幾位,那是勝過地方上許多年的辛苦業績。

    說是放榜了,其實還是要等到報子們報完了所有的排名,金榜才會貼出,所以進士們並沒有一窩蜂地堵在左門那裡,而是選了幾家比較近的酒家,茶樓,在裡面交談等候。

    此刻各酒家茶樓裡面都是喧鬧至極,大家本就是一起來等好消息,相互祝賀興致都很是高漲,此刻一聽說今年一共選五十二位庶吉士,整個就炸了鍋。

    「考取庶吉士,這可是我們寒門士子位列公卿的青雲路啊!」

    「往年都是閱卷的時候直接擇優錄取,今年在大典之後覆核,好事雖是好事,只是不知會考些什麼。」

    「我本以為再也不用考什麼勞什子試了,卻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這位進士此言一出,眾人都是笑罵他,怎麼著,給你機會考庶吉士不樂意?

    常佳紀連連擺手,「哪敢哪敢,只是宮內禮儀繁瑣,我怕我又鬧出什麼笑話來。這不,昨天我就已經把鬍鬚都刮乾淨了。」

    眾人想起那天入宮的微鬚事件,皆是哈哈大笑。

    常佳紀這桌,他身旁坐著的便是狀元郎小林公子。說來這兩人實在有緣,常佳紀幾人一入這家店,他就看見了藏在角落裡喝茶的小林公子。

    其餘的這幾位進士如今從寒門魚躍龍門,一朝今非昔比,個個都有些眼高於頂,也沒有在意常佳紀的這位朋友。

    常佳紀知道小林公子如此坐,這是不想引人注目,因而也不多做介紹,只說是自己的朋友,便也沒有引起諸人的注意。

    幾位進士進了店門,店老闆趕忙上前接待「幾位爺,喝點什麼?」,這進士的名頭尊貴的很,基本上都有得官當,只是大小之分,中央和地方之分。

    但不論大小,過個幾天,那也是個官兒,也不是自己一個做酒家的店家能夠怠慢的,連忙慇勤招待。

    幾人坐定之後,聊了聊放榜的事情,不知不覺就說到了那天為常佳紀擔保的小林公子。

    這幾位先前還不知道,昨日裡細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天為常佳紀擔保的就是京中這幾天流傳甚廣的,吏部尚書林盎家的林慶之。

    吏部尚書是二品之最了,加上林甫和實權葉王府的這層關係,可以說小林公子現在是除了龍子龍孫之外,最大的權貴子弟。

    「這等子弟走科舉入仕,今後大家都是一屆的進士,這要是能混個臉熟,日後陞遷路上少說也能省去三五年的功夫!」

    林甫在旁邊聽著暗笑,這人的話也當真是露骨,幸好此間世界沒有照片這種高端的東西,自己孑然一身出來逛大街,根本沒有幾個人會想到小林公子如此身份會一個人出來,自然也猜不到他的身份。

    否則自己以後出個門總是前呼後擁被一群人圍觀,那還真是挺掃興的一件事。

    如今時節,林甫自己都尚未完全搞清楚自己今後的仕途究竟該怎麼走,這些進士們倒是已經開始指望起他來了,不由得啞然失笑。

    常佳紀看著這等景象也是覺得有趣,心說「這位爺就在你們旁邊坐著呢!這位小林公子怎麼總是藏在裡面聽別人聊他呢?」上次自己就中了招,很是尷尬,因而連忙扯開話題。

    「咱們還是想想,這翰林院覆核究竟會考些什麼。小林公子少說是一甲的才學,咱們若是考不上庶吉士,到時候就算是小林公子有心相幫咱們同屆的進士,也得手夠得著,再怎麼也伸不到窮鄉僻壤裡邊去啊不是?」

    幾人的話題轉為了庶吉士覆核究竟可能考些什麼,林甫雖然是不用考,但卻是不妨礙他說說自己的想法。

    若是自己猜到了點子上,這幾位進士定然會記得自己的好,也算是早早的開始下棋,為日後自己的派系勢力做準備。

    沉吟了一會兒,林甫覺得今年這屆的庶吉士,將來多半會被派去都察院當御史。既然陛下認同了自己的方案,那就需要按照自己的標準去選寒門士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林甫也沒有很引人注目,只是跟在裡面不咸不淡地說著自己的見解。

    這是自然的,雖然陛下欽點了自己,但此時自己的所作所為分明很可能會成為透題行為,所以他也不張揚,只是平平淡淡地說一些自己的見解。至於聽進去多少,具體願意信多少,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0 19:19
第九十八章 狀元郎

    林甫不咸不淡地說著自己的看法,別人不知道其中有什麼特殊的。但常佳紀可是清楚其中關節的。

    這權貴子弟不可怕,就怕他們有文化。

    就如他林家的另一個男丁,林璞。外面紈袴一下,回到家裡還不是要被請家法打板子?

    再說另一位,梅尚書的侄兒,這次春闈走關節,還不是在牢裡蹲著?

    可這位小林公子就不一樣了。人不僅是權貴,自己還經史子集樣樣精通,詩文策論俱佳。這種人就可怕了,前幾日在刑部大堂紈袴了一次,不僅沒有人打他板子,反而爭相幫他出頭。

    這等人物才學就在自己之上,平日裡還經常能見到一品二品的大人物,昨日想來還入宮面聖了。此時說的話,搞不好就是陛下金口玉言提過的!

    這卻是常佳紀仍舊低估穿越人士了,林甫說得全是自己那份狀元卷的策略,只是陛下正巧打算按著這份計畫招募正直剛直的寒門士子罷了。

    這邊小林公子掐頭去尾地說了一些選拔的要點,街上已經開始傳來報子們唱名次的聲音了。

    雖然今年所有的貢生都能穩穩當當地升為進士,但真的到了報子來報喜,唱名次的時候,卻還是激動不已,紛紛下樓擠到了街上去。

    對於他們來說,這金榜其實是不用去看的,因為自有報子拿著喜報和進士服來。

    位列三甲的人,心中倒是沒有太多的喜悅之情。這是因為今年考前就已經知道了,不會淘汰學子。

    心中總是想著,自己會不會在殿試中更進一步,不提一甲,好歹奪一個二甲的進士出身。

    但現實總是殘酷,春闈的九天的確也很真實地反映了諸人的水平。除了柳文長因為十分貼合夏首輔的治國理念被提拔到二甲第八名,其他人與原先名次的差別,沒有一位是到達兩位數的。

    而通過殿試從三甲躍進二甲的,更是一個人都沒有。這倒也正常,如果沒有顯眼的發揮,名次是不該有太大的變動。

    三甲有二百人,所以三甲的喜報報完之後,附近的大部分進士手中都有了進士服。

    進士服不是官服,但是和官服已經相差不是太多了,非常的正式,這是傳臚大典的時候進士們需要穿戴的服裝。此刻眾人都是在試穿比劃這進士服是否合身,若是不合身也好在此時與同屆的進士互換。

    這是因為時間緊迫,閱卷尚且有些趕時間,哪裡有時間為學子們量身定做?

    大家都在忙著試衣服換衣服,場面倒是有點滑稽。

    二甲的報喜也已經開始了。三甲的時候並沒有太分先後次序一個個報,而是數個報子一起,手中的喜報裡則會有名次。

    而報喜二甲的時候,就沒有三甲的時候報的那麼簡單,而是把其名次也喊了出來。

    聽得街上報子那嘹喨的喊聲,「荊州許老爺,高中殿試二甲十八名!」

    「益州唐老爺,高中殿試二甲十一名!」

    「徐州柳老爺,高中殿試二甲第八名!」

    聽到這裡,林甫倒是有些意外。這位徐州柳老爺想必應該是柳文長無誤了,這屆徐州的學子他雖沒有見過幾個,但記得徐州除了他之外沒有什麼柳姓的大才了。

    只是因為中了進士,報子已經不能直呼學子們的姓名,要稱呼老爺,所以即使很確定了,也拿不準這位到底是不是柳文長。

    記得會試的時候,柳文長還只排在五六十名的樣子,沒想到他殿試名次如此之好。

    林甫暗暗想著,卻是不知道他的那份卷子還擠掉了柳文長昨日面聖的機會呢。

    正在試進士服的常佳紀聽到這裡,看到林甫有些吃驚的神色,出言解釋到,「柳兄最是擅長策論文章,為人又剛直,行文中正澎湃很具氣勢,如此名次倒是不足為奇。」

    林甫想了想當時這兩位辯論的時候,覺著也是。

    報完了二甲第一名的江陵,還是沒有聽到小林公子的名字,常佳紀眼中的神色灼熱了起來。

    今年這報喜,越是不報越是喜。要是能拖到最後一刻那就是狀元郎!

    一想到眼前這位搞不好就是百餘年未曾出現的狀元郎,林甫沒有什麼感覺,常佳紀卻是激動的難以克制。

    畢竟作為穿越人士,實在難以理解此間學子對於文人最高榮耀,連中三元的渴望和尊崇。

    常佳紀一直等著,等到探花的喜報出來,是孫天文,那剩下的只是五五之數,狀元和榜眼。他握著欄杆的手心涔涔地出汗,一直伸著脖子往禮部的大門那裡看,生怕錯過了什麼。

    轉過頭來看看小林公子,這位卻是在悠閒地喝茶,似乎一點也不急,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敬佩。

    他哪裡知道,雖然皇帝沒有說過名次的事情,但那位身邊無處不在的太監已經透露了消息給小林公子。

    不過就算沒有太監給小林公子通風報信,林甫也對自己的策論有信心。要麼別讓他進宮面聖,只要他見到了皇帝的面,那這個狀元就沒跑了,舍他其誰?!

    等到一甲第二名,榜眼的喜報傳出來,是袁瑋,常佳紀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這才算是明白了,自己那天邀請這位公子喝酒吃肉,已經不止是祖墳冒青煙了,這簡直是祖墳燒起來了!

    百年不見的連中三元,文曲星下凡,現在與自己成了朋友,還在殿試入宮的時候為自己作擔保。

    自己雖是三甲,不出幾年定然比二甲的大部分人都要風光!

    林甫見常佳紀不知怎得,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從灼熱變成那種色狼看不穿衣服的小姑娘,那種眼神,不由得心裡發毛,下意識拉緊了自己的衣服。

    狀元的喜報就要出來了,諸位進士都很自覺地停下了手裡的事情,這是讀書人對三年一位的狀元郎的尊重。不僅是讀書人尊敬狀元,狀元郎作為階級躍遷最傑出的代表,就連不相干的老百姓也統統圍了過來。

    不多時,裡面傳出了最後一位報子的聲音,「報!徐州葉王府林老爺,高中十四年殿試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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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